今晚的月色很美,是十五的月圓夜,大地灑上了一層淡淡的銀光。
銀光下,慕容臻雙手環抱胸前,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
是你害死他們,是你!
慕容栩的話不斷在她耳邊響起。
藍知逸猜錯了,三兄弟不願意親近她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的冷峻,而是因為他們心底的那根刺。
不過她不怪他們,她怪的人,是她自己。
當年的事,的確是因她而起,當家和夫人是她害死的。
「幕容當家,在賞月嗎?」熟悉的嗓音響起,她知道是藍知逸來了。
她沒有回話,默默轉身就要離開。
「有心事的話,不妨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解憂。」他沒有讓她離開,直接走到她面前堵下她。
他關切的眸光微微撞擊著她的心口,讓她無法邁開步伐,只能別開臉迴避他的關切。
「慕容栩他……」這個問題藏在她心底一整個晚上了,她頓了下才接著道:「沒事了吧?」
當時他追上慕容栩,她躲在一個角落,聽著向來倔強的慕容栩抱著他大哭。那個孩子就算受到再大的委屈,還是堅持不落淚。她,卻成了讓那孩子痛哭失聲的禍首。
「沒事了。」比起能夠抒發鬱悶的慕容栩,眼前的她更需要安慰。
「那就好,我先去忙了。」她沒有時間讓自己的傷感沉澱,只能習慣性的隱藏悲傷,讓自己變得麻木。
「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埋在心底,總有一天,你會被那份痛苦吞噬。」他側身讓路,但是輕輕的一句話,又讓她停下了步子。
他的話有些道理,但是他真的理解她的心情嗎?
「藍老師,你那些文縐縐的話,對某些人可能適用,但那個人絕對不是我。」
這些年來,她習慣了,她越來越擅長將委屈嚥下、將痛苦藏好,只要習慣養成了自然,她的心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痛。
「為什麼不適用?」她的背影,讓他想起童年時候的自己。
不斷的努力,就算別人再不認同,還是不斷的努力。在努力的過程中,也努力將所有委屈悲苦嚥回肚內,以為只要繼續露出微笑,就可以得到認同。
但是他可以很明確的告訴她,她並不會得到認同。
慕容家三個小鬼不會感激她。只要時機到了,他們會毫不留情的將她踹開。
「因為你不懂。」他的多事,讓她有些不悅。
「是你太過偏執,無法聽進我的話。」他立即反駁,有些激動。「你以為這樣默默的守護他們,就可以得到他們的認同嗎?他們對你完全沒有感激之心。」
就好像小時候的他,無論如何努力,也不會得到其他兄弟的認同,他們只會排擠他,所以他學會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他必須先擁有權力,才會得到認同。
「我不需要他們的感激,我只是盡我的責任,守住這份產業,等到他們有足夠的能力,我就會將權力歸還。」這番話是她心底深處的話。
「將權力歸還?」藍知逸聽到了笑話。她可是堂堂大當家,處心積慮隱瞞女兒身,不就是為了霸佔權力嗎?結果她竟然說會將當家之位,讓給長大成人的三個小鬼?他才不相信!
「與你多說無益。」她看到了他嘴角的嘲諷。
她不否認,她對三個小鬼是很嚴厲苛刻,但她只是想栽培他們成材,並非如外界傳聞的,想藉機打壓他們,想要霸佔當家之位。
他挑眉看著她,向來平穩的內心,開始有些動搖。他的理智告訴自己,她的話不可信,但是她的表情卻讓他生起一股憐惜。
就算知道不會被認同,還是努力的想爭取……這不正是他的寫照嗎?
她和他,在某種程度上很相似。他同情她,也同情著自己。
慢著!他同情她?藍知逸斂去心中的異樣。
她是他的對手,他怎麼可以對一個對手心存仁慈?
念頭一轉,他眸光變深。「有關慕容栩的事,當家決定怎麼做?」
「暫時遠離他們。」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見他沒有再發表意見,她深吸一口氣,越過他身邊之後,再度停下。
「藍老師,請你幫我看好他們。」這是她第一次請求他。
她沒有那個能力。比起她,他們更相信藍知逸、更喜歡親近他。
「我會的,他們是我「故友」的兒子。」他的答允帶了一些弦外之音。
「那就交給你了。」
「慕容當家,介意我問一個問題嗎?」他喚住她。
她悄然握拳,已經清楚他要問什麼。「你想問,前任當家是不是我害死的?」
她陰霾的看著他。「我沒有必要回答你。」
「我要問的不是那件事。」他微笑搖頭,笑她的敏感。
不是?她驚訝,難道他一點也不好奇,不想求證?
「我是想問你,既然你拜託我看顧他們,是不是代表你已經開始信任我了?」
他的眼神略帶玩味。
信任這個說辭,讓她有些不自在。的確,她拜託一個新來的老師照顧她最重視的三個侄兒,而且還相信他會將他們看好,她好像給了他這個外人太多的信任……
「只是因為言他不在,我暫時找不到其他人選。」她悶悶的解釋。
「原來我在當家心中的地位,可以媲美花公子。」他柔柔一笑。
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她語塞,不知該如何解釋。
但有些意外的,她暗鬆了一口氣,因為他沒有問她那個問題,沒有讓她更加難受。
她相信他會代她好好照顧三個侄兒,因為平時他對他們便是寵愛有加。
藍知逸微笑上前,他俯身,嘴唇幾乎貼上她的右頰。
她倒吸一口氣,聽見他柔柔的嗓音在她耳際響起。「偷偷告訴你,其實我很高興喔。」
他身上灼熱的氣息,幾乎佔據了她的呼吸,他的鼻息輕拂過她的右頰,撩起一陣麻癢、酥軟的感覺。她想要退開,他的手卻搭著她的肩膀,沒讓她如願退開。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很強的當家,讓人傾慕。」
他靠得很近,她的心跳得更急。
讓人傾慕?且慢!他、他該不會是想說,他傾慕她吧?
慕容臻有些慌亂的開口:「這不是一個男人該對另一個男人說的……」
「我知道。但誰規定男人不許愛上男人呢?」藍知逸刻意強調「男人」這兩個字,深情款款的看著瞠目結舌的她。「自從上次你把我救回來之後,我就開始仰慕你,更喜歡上你了。」
「啊?」她嘴角抽搐,逸出微抖的低呼。
下一秒,她立刻推開他,退得遠遠的。
老天爺啊!她身邊已經有一個喜歡男人的花效言,現在又多了一個藍知逸。更糟糕的是,藍知逸喜歡上喬裝成男人的她!
「難道你已心有所屬?是花公子嗎?」他眸光略含委屈的看著她。
「不是!」她是女人!老天,她真想吶喊出來!
「那麼你不喜歡我哪一點?我可以改,我還可以幫你改善和三個侄兒之間的關係,我也可以……」
「慢著!我、我不喜歡男人!」她立刻打斷他。
「如果你不喜歡我,為什麼當初要救我、為什麼願意讓我靠近你?」他欣賞著神色慌亂的她,心底笑翻了。「看著你委屈的樣子,我很心疼呢。你難過的時候,我的肩膀可以讓你依靠。」
背脊湧起一股寒意,夏天的夜裡,慕容臻的額際冒出冷汗,感覺到寒風不斷刮起。
「我……那個……其實……」她盡力要說出一些不傷害他的話,卻遲遲吐不出個所以然。
陡地,屋簷上掠過一道黑影,三枚飛鏢朝耐心等待她說話的藍知逸射來。
慕容臻反應極快的將愣怔的他摟過,帶著他閃身避開。
咻……飛鏢在她面前劃過,右頰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痕。
血腥味讓她眸光變得更是森冷。這些人太大膽了,竟敢在太歲頭動士!
「在那兒!快追!」組織內的兄弟反應很快,一下子就有好幾個人追了上去。
一個手下急忙在她面前躬身。「當家,發現刺客三名,兄弟們分別朝三個不同的方向追趕了。」
「小公子他們呢?」
「已經派人去保護了。另外,屬下發現一封信。」
她接過,不遠處卻響起一聲慘呼。她將信箋收入懷中,揚聲一喝:「你們跟我來。藍知逸,你先躲回房去!」
藍知逸看著她縱身躍起,飛快遠去的身影猶如鬼魅。
他揚起笑容,眼神變得耐人尋味。「慢慢忙吧,慕容臻。」
身影一閃,他極快的進入她的書房。走向書櫃,他將古董花瓶往內一轉,一陣輕響,慕容臻書房內的密室被打了開來。
「果然有密室。」他老早就想來這裡參觀了。
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點燃桌上的蠟燭,陡亮的光芒讓他瞇了瞇眼。適應了之後,他看清了室內的一切。
「呵,看來我又發現了你的可愛之處,慕容臻。」他笑著,笑得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