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裡瀰漫著一股靜謐的沉睡氣息,易慎人坐在後座,腿上枕著一個沉睡的小人兒,前頭突然被叫來的司機大概是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氛,神情也顯得格外嚴肅。
撥著她柔細的髮絲,沉睡的小臉蛋泛著一層淡淡緋紅,放鬆的臉龐、舒展的眉頭帶著一點天真的孩子氣。
她的嘴角甚至還帶著滿足的笑。
他的長指劃過那抹笑,輕撫過她粉嫩的臉龐,一路滑上她的鼻、眼,想把她的模樣牢牢記進腦海裡。
易慎人自嘲地勾起唇,原以為自己的自制力絕佳,能斷絕七情六慾,但自從遇上她,所有的理智卻全走了樣。
在必須道別的這一刻,他竟然捨不得放手。
但閱歷過人生百態,他很清楚,這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最不捨、最愛的卻往往得選擇割捨。
一直到這一刻他才領悟,生命最痛的不是死別而是生離。
「我要你知道,我別無選擇,但我所做的是對你最好的決定。」
望著她恬靜沉睡的臉龐,他瘖啞低語道。
可惜沉睡的小人兒依舊沉浸在酣甜睡夢中,渾然末覺自己正被帶往一個全然陌生未知的地方。
身旁放置了兩大袋的行李,是他特地請艾芸去替她準備的物品,所有為她添購的東西都讓她帶走。
車子繞上陽明山,漆黑彎曲的山路彷彿沒有盡頭,卻又顯得那麼短,他甚至覺得還沒有與她做完最後的道別,車子已經在一棟私人別墅前停了下來。
大門緩緩打開,司機熟悉地長驅直入,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
車才剛停妥,一名俊朗男子隨即從屋內步出。
易慎人打開車門將沉睡的梁尋音抱下車,懷裡的小人兒輕得像是沒有半點重量,但他心口卻被壓得喘不過氣。
「她睡著了?」
「嗯。」
「你確定真的要這麼做?」看著他懷裡睡得香甜的人兒,任士熙有點不安地問道。
他沒想到,這個好友平時一聲不吭,突然一通電話來,就是這麼一個晴天霹靂的請托。
誰能料得到,嚴肅的他,竟然會愛上一個才十九歲的女孩——呃,正確的說,已經二十歲了,在民法上已經是具有行為能力的成年人。
既然愛人家卻又不要人家,這邏輯他實在搞不太懂,反正跟這傢伙認識這麼多年,他也從沒搞清楚過,易慎人複雜的腦子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雖然不太清楚他到底在顧忌什麼,不過身為他的死忠兼換帖,需要他幫忙的地方,他自然是義不容辭。
「不得不!」他以異常緊繃的聲音說道。
深吸了一口氣,他繞過任士熙將小人兒抱進屋內早已備妥的客房裡,司機也隨後將兩袋行李提進來。
不敢再多看床上的人兒一眼,易慎人轉身朝門外走去,表情平靜得讓人害怕,但任士熙瞭解這男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他情緒過度壓抑的反應。
「鐵人,你真的不後悔?」
「好好照顧她。」沒回答他的話,易慎人只沙啞地吐出一句話,便轉身快步上了車。
直到車子絕塵而去,任士熙還是驚嚇在一旁久久回不過神來——那個號稱沒血沒眼淚的鐵人,竟然——哽咽了?
***
美好的一覺醒來,夢裡的溫柔男子、璀璨摩天輪、雲霄飛車……彷彿都還在眼前,但映入眼底的陌生臉孔,嚇得她幾乎魂飛魄散。
「你——」乍見眼前這張俊朗卻陌生的臉孔,梁尋音幾乎嚇壞了。
她記得昨晚自己實在玩得太累,竟不知不覺睡著了,易先生就在她身邊,怎麼會一覺醒來,她卻置身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梁小姐,你別怕,我是鐵人——不,易慎人的合夥人,我們曾見過面,記得嗎?」任士熙竭力露出「慈祥」的笑容。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發覺他確實有點眼熟,驚嚇的情緒慢慢平復了。
「怎麼樣?睡得還好嗎?」向來大剌剌的任士熙,一碰到這麼沉靜秀氣的小女生,竟也難得表現出紳士風度。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我會在這裡?易先生呢?」她像是迷失的孩子,緊張地尋找著熟悉的身影。
「呃,他……」任士熙目光觸及她天真的眼眸,話突然卡在嘴裡吐不出來。
他苦惱地耙著頭髮,向來能言善道的他,竟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她的來處跟去處。
鐵人這小子,什麼事情不好拜託,偏偏生平第一個「請」字卻是用在這時候,這種事——連他都不知道要怎麼收尾才會乾淨漂亮。
「走吧,路上我再慢慢告訴你!」任士熙逃難似的急忙轉身往門外鑽,不敢再面對那張天真無知的臉龐。
「任大哥,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幾十分鐘後,車子已經行駛在台北市區,一路往郊區開去,梁尋音不知道是第幾次開口提問。
開著車子,任士熙迴避著她無知的目光,又一次哀怨自己交友不慎,那個自稱是他好兄弟的傢伙,竟然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交給他!
「我要帶你去……去……」話卡在喉嚨,「中途之家」四個大字怎麼都說不出口。
只消一眼,就看得出這白皙乾淨的女孩愛著易慎人,只是那沒血沒淚的傢伙竟然打算把她丟到那個地方去。
埋怨歸埋怨,但想起好兄弟離去前哽咽的聲音,他知道那傢伙也不好受,否則他又何必把這件事交給他來辦?!
任士熙不忍心迎視她的眼,只能尷尬的打哈哈。
「別急,等一下你就會知道!」
「喔——」無奈應了聲,這幾天來她所受的驚嚇已經夠多了,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承受另一次的震撼。
三十分鐘後,車子進入郊區,在一陣左拐右彎後,終於在一處兩層樓的建築前停下。
「到了。」任士熙如釋重負地宣佈,但知道接下來的事才是最艱難的部分。
不等他開門,梁尋音就逕自打開車門步出車外。
仰頭打量眼前陌生的地方,「中途之家」四個大字突然熱辣辣的撞進眼底。
驀然一轉身,任士熙就站在身後,臉上充滿歉意的表情印證了她的猜測——易慎人不要她了!
原來昨晚的特別安排、那個溫柔纏綿的吻,竟全是臨別前的禮物。他早已經策畫、安排好了這一切,在她還無知的以為可以一輩子待在他身邊的同時。
他不要她了、他不要她了——梁尋音一臉震撼莫名,腦中反覆迴盪著這句話。
淚水湧了出來,她卻完全控制不住,只能像個孩子似的,任由淚水亂七八糟的掉個不停。
「鐵人這個決定也是不得已的,希望你能諒解。」
不得已?是不是因為她是他的累贅、他的包袱,讓他不能毫無牽絆的跟艾芸在一起——艾芸?他會娶她嗎?
心痛絕望的感覺瞬間攀升到極點,梁尋音好像一夕之間從天堂跌落地獄。
「我不要——我不要待在這裡!」她忍無可忍地痛心大喊。
她不是一個沒有思想情感的物品、一包沒人要的垃圾,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問過她想要什麼、想去哪裡,就自以為是為她奸的擅自安排她的未來?
「那你想去哪裡?」任士熙無奈地蹙著眉問。
一句話,讓梁尋音整個人頓時怔住了。
是啊,她現在又再度成為無父無母的孤兒,她想上哪兒去、又能上哪兒去?
她茫然望著他,淚水再也流不出來,像是歷經了極度的傷心與絕望之後,所有的感覺都已經麻木。
聽見車子的聲音,像是早已等待許久的院長跟幾名老師都出來迎接,看樣子易慎人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當。
「梁小姐,歡迎你加入中途之家這個大家庭。」
年約五十開外的女院長臉上掛著慈愛的微笑迎上前來,熱情地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別哭,以後這裡就像你的家一樣,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幾名老師也過來安慰她。
但她卻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似的,任憑再多的安慰也平息不了她的眼淚,她眼中誰也看不見,一心只想見到那個最熟悉的人。
「任先生,你放心吧!剛來難免都會有些不適應,過幾天就會好了。」院長朝一旁難掩擔心的任士熙說道:「回去請轉告易先生,我們一定會妥善照顧好梁小姐的,以後會定期向他報告梁小姐的狀況,請他放心。」
「好吧,那梁小姐就麻煩你們了。」事到如今,任士熙也只能相信好友所做的安排會是對她最好的決定。
「有任何狀況的話,一定要打個電話。」任士熙在一旁不放心地交代道。
「我們知道,您放心——」
聽著耳邊叨叨絮絮的聲音,梁尋音木然佇立一旁,彷彿眼前的一切都與她毫不相干似的。
「梁小姐,我們進去吧!」
兩名老師走在她左右兩邊,像是怕她會突然反悔跑掉似的,但梁尋音不想跑、也不會跑,反正現在要如何安排她,她都無所謂了!
正要進門之際,她不經意自眼角瞥見,隱身在遠處樹下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他!
她屏住了呼吸,甩開身旁的兩名老師,轉身邁開步伐不顧一切的追了過去。
遠處的身影也立刻察覺自己被發現了,迅速快步走向停在遠處的黑色轎車。
「易先生!」她顫抖的開口叫住他。
高大身影停下了腳步,卻背對著她不敢回頭,就怕一回頭,自己的決心會在瞬間崩塌。
「為什麼?」她以哽咽的語氣問:「你不要我了?打算把我丟到這裡?」
「這是對你最好的安排,你在這裡可以受到最好的照顧,你可以繼續唸書,假如你想工作,中心也會為你做安排,這裡才有你的未來。」
「可是我不會快樂。」她哽咽道。
他無言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悠悠開口。
「你會遺忘這一切的——包括我!」她還太年輕、太稚嫩,這只是她一時的迷戀,等她再長大一點,就會發覺這一切有多微不足道。
她會重新擁有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圈,有份很好的工作,或許會交個男朋友,但無論如何,她會過得很好,安逸無憂。
他不適合她,他們之間的差距太懸殊,就算他再如何努力,也無法拉近這個距離。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深沉、她單純,他的世界只有法律條文跟工作,而她還有燦爛豐富的青春歲月。
他不能自私的把她獨佔在身邊——即使他恨不得用所有的一切換取她。
但他知道,今天他若真自私的把她留在身邊,總有一天她一定會恨他,恨他的私心剝奪了她的未來。
他可以不要她的愛,但絕對不要她恨他!
「我不會——我不會!」她堅定的搖頭。
「聽我說,我們不適合,你在這裡可以受到更好的照顧,甚至擁有你想要的關愛。」
「除了你,我誰也不要。」她哭了出來。
「除了這個,我什麼也無法給你!」
留下一句話,易慎人頭也不回的毅然大步離去。
灰濛濛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一下子,他的背影就幾乎快消失在眼前。
她不顧一切衝上前去,張臂用力抱住他的背。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把我留在這裡。你不必愛我,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
「小東西——」他痛苦吐出歎息。
「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會聽話,絕不會再奢望你的愛,只要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好嗎?」
他怎能把她留在身邊——煎熬他那顆因為渴望她,已經幾乎快崩潰的心?
「不。」他極其艱難卻又無情的吐出一句。
他的身體僵硬得像是完全沒有溫度,冷得幾乎快凍碎她的心,就連會打疼皮膚的大雨打在身上,她也完全沒有感覺。
他決然的背影,在她的淚眼中模糊得只剩下影子,他是如此地遙遠與陌生,好像無論如何她都無法靠近他。
她心碎地鬆開手,於是他毫不遲疑地跨步走向車子。
背對著她,她所看不到的是,他的臉已經痛苦地近乎扭曲。
站在大雨中,雨水打濕了她的衣服、頭髮,就算一群人急忙趕來在一旁勸她、替她打傘遮雨,但她木然的目光,卻依然不為所動地直視著他離去的方向。
剎那間,她像是個迷失的孩子,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聽到汽車急速離去的聲音,終於,最後一道堅強的意志垮了。
梁尋音緩緩蹲下身來,想阻止身體裡一股不知名的東西繼續流逝,最終,那股阻止不了的力量仍舊無情地將她徹底掏空……
將頭埋進膝蓋裡,她第一次在人前放聲大哭。
***
一如往常地回到家。
除了一盞預留的壁燈,屋子裡一片暗沉,易慎人早已習慣一個人面對孤寂,但如今卻突然覺得不習慣了。
少了什麼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突然間好像對這個空蕩蕩的屋子感到陌生。
掛好外套、鑰匙,換了室內拖鞋走進書房,擱好公事包在辦公桌後坐了下來。
有幾分鐘的時間他只是坐著,望著微暗的空間出神,鼻端彷彿還可以嗅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香氣。
她都已經離開將近一個月了,他還以為等一切回到正軌、恢復原有的秩序,他會發現自己還是比較習慣一個人的生活,沒想到——他自嘲勾唇一笑,人真的是會改變的!
此時此刻,他竟然會感到寂寞!
像是早已戒不掉的習慣,不由自主的,他伸手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裡頭一疊照片滑了出來。
那是梁尋音。
全是她在中心裡的生活照,有做手工藝時拍的、吃飯時照的、坐在庭院裡沉思發呆的照片,每一張都是那麼生動自然,但無論何時,她的臉上從不曾有過笑容。
他的手輕撫她照片上的臉龐,彷彿藉此可以感受到她的溫度、她的氣息似的。
從毅然離開她之後,他不曾、也不敢去看她,只能藉由這些照片撫慰他張狂的思念與牽掛。
一不留神,他竟放縱了思念她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等到他回過神,才狼狽地迅速收拾起照片塞回抽屜裡,好像這樣做,就可以把她關在心門外,不被她所影響。
但他騙不了自己,他是那樣想念她,想念她羞怯的笑容,純淨無邪的眸,認真而深情的眼神。
只是……往後若想再見她一面,已經成為一種不可能的奢望。
閉上眼,他想起今天下午在辦公室裡,接到張院長喜孜孜的來電。
「易先生,我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尋音已經同意了!」
瞬間,他的胸口像是被一把利劍狠狠刺中,易慎人呼吸困難地緩緩閉起眼,讓痛苦的神色緩緩褪去。
「很好。」他心痛如絞,早在他選擇放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必須獨自承受這份痛。
「她的托福成績很高,想去什麼學校都不成問題,這兩天等她決定好想去的學校,我們會開始替她辦護照簽證跟找房子,也會依照你的交代在美國當地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照顧她,請你放心。」張院長在另一頭叨叨絮絮說著。
「很好,我不方便出面,這件事得麻煩你多費心了,以後每年我會多增加一百萬的捐助給中心。」
「易先生,這只是件小事情,不過還是很感激你這些年來的持續捐助,讓更多遇到急難、孤苦無依的孩子可以受到良好的安置跟照顧。」
「張院長,你太客氣了,我只是略盡一點棉薄之力。」
「易先生,有後續的消息我會再跟你聯絡,我還有工作要忙……」
掛了電話,易慎人卻足足發呆了一整個下午,直到艾芸進辦公室叫他,他才恍然察覺天已經黑了,而他卻忘了開燈。
易慎人不明白,這明明是他的決定,但為何在聽到她答應出國後,竟會震驚得像是聽到什麼令人措手不及的事一樣?!
是的,在他思考良久之後,還是決定送她出國,當然,是以中途之家的名義,他才是幕後真正出資的人。
但這個秘密怎麼樣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她!
我想要化為一隻鳥,飛到更遼闊的天空!
她柔軟輕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因為愛她,所以他選擇放手,讓她飛往更寬廣、自由的天空,這不也是她想要的?!
美麗的彩虹不該被任何一個人獨佔,她只屬於她自己,她的未來,只有離開台灣,才會比留在他身邊還要豐富精彩許多。
愛是成全而不是佔有——他心痛地領悟到這個道理。
他能給她的,只有親手把她送上藍天!
突然間,桌上的手機再度響起,接起電話,竟是嗓音帶點沙啞的艾芸。
「易先生,我可以過去你那裡嗎?」聽起來,她像是喝了點酒。
毫不猶豫的,他平靜拒絕。「艾芸,我們之間就到此為止,往後我希望我們只維持工作上的關係,你懂我的意思嗎?」
電話另一頭沉默數秒。
「因為梁尋音?你愛上她了?為什麼?她哪一點比我好?她只是個青澀稚嫩的小女孩,她什麼都不懂,我能給你的遠超過她很多很多,我可以——」
「艾芸,你醉了,我們明天再談!」他無奈地打斷她。
「我沒醉,我很清醒,我愛你,易先生,我已經愛你好多年了,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怎會無怨無悔跟著你這麼多年,我為你所做的一切,難道還比不上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
「艾雲,愛是不能比較的,當有一天你真正愛上一個對的人,就會明白我的意思。」
「易先生,你承認你愛上了她?」
握著手機,易慎人手心發燙著,承認自己愛上一個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必須有把自己赤裸裸攤開的勇氣,但目前——他還沒有!
「我們明天再談!」毫不猶豫的,他切斷了通話。這才發現自己心跳得好快,像是深怕極力隱瞞的秘密被人發現似的。
穩下情緒,他緩緩閉眼往椅背一躺,他發現自己從來不曾像這樣,生活一片混亂、事情處理得一團糟,公與私再也分不清楚!
半晌後,格外尖銳的電話鈴聲再度打斷他的思緒,他蹙起眉頭,知道這一次必須狠心跟艾芸劃清界限,讓事情公歸公、私歸私。
「艾雲,如果你要聽的是這個的話,那麼你聽清楚:是的,我確實愛上了梁尋音,她比不上你,但我卻愛上了她,沒有原因的;我的話到此為止,若你還想維持工作上的關係,從今以後,請你把我們之間的分際劃分清楚,你是個非常出色的秘書,但如果你犯了我的禁忌,我一樣會毫不留情地辭退你,你聽清楚了嗎?」
電話另一頭卻出奇安靜,靜得讓易慎人以為自己剛剛正跟空氣對話。
「艾芸?」易慎人不放心地喚了一聲,擔心自己的話是否說得太重。
「你說的——是真的嗎?」
電話裡突然冒出顫抖的聲音,讓他的呼吸幾乎停止。
小東西?
「怎麼會是你?誰給你的電話?」他屏息問道,好不容易理好的思緒又亂了。
「任大哥。」她哽著聲音說。
那小子,專會做扯他後腿的事!
「我剛剛說的話只是為了擺脫艾芸的糾纏,你別誤會了!」他繃著嗓音說道。
連他自己都聽得出自己在說謊,她會相信嗎?
但是電話另一頭的人兒卻沉默不語,只聽得到她的抽泣聲,這聲音揪疼他的心,讓他幾乎想不顧一切飛奔到電話另一頭,將她擁入懷中、擦去她的眼淚。
停!易慎人硬生生的遏止自己失控的思緒繼續作亂。
「自己保重,沒事的話,別再打了!」
近乎痛苦的,他狠心切斷了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