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袁津津抓起枕頭蓋住頭,努力忽略掉嘈雜的鈴聲,想要繼續和周公下棋。誰知門外的人很有耐性,一分鐘過去,門鈴聲依舊響徹雲霄。
那人打算和她抗爭到底了是不是?﹗
為了不使自家門鈴因為持續響鈴而燒掉,袁津津只好挫敗地坐起身。她火大地掀被下床,衝到門邊大動作地拉開門,連來人都尚未看清楚,她就劈頭痛罵道:「要死了﹗我不管你是誰,敢在我睡覺的時候來煩我,我非宰了你不可﹗」
話尾剛落,一具身軀旋即撲進嬌小的袁津津懷裡,把她嚇傻了﹗
「津津,津津,他、他回來了﹗」
「三媄?﹗」袁津津驚叫出聲。好友不知所措的嗓音傳進耳裡,袁津津連忙拍打她的背,柔聲安撫道:「慢慢說,不要急。你說的那個『他』是誰?誰回來了?」
「邢、邢皓。」一說完,童三媄忍不住扁嘴,眼眶稍稍泛紅。
「什麼?﹗」袁津津張大嘴,極度震驚﹗
「我看到他了,錯不了的,真的是他,他回來了……回來了……」童三媄無意識地喃喃自語。
「來,先進來再說。」袁津津把三媄帶進屋裡,安置在沙發上,接著走進廚房,為她倒了一杯溫水,才又回到客廳,坐在她身邊。
童三媄捧著水杯,依舊失神失神,但情緒總算平緩一些了。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袁津津調整坐姿,準備傾聽。
童三媄平靜地把中午在「遨翔科技」大樓外面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他看見你沒有?」
童三﹡緩緩地搖頭,淡淡地說:「沒有。他身邊還有一個女人,看起來很有氣質,他們不知道是什麼關係……」
沈默半晌,袁津津遲疑地問道:「三媄,你還……還愛他嗎?」
這個問題,她一直不敢問三媄,就怕惹得她不開心,今天邢皓出現,她終於可以問出這個深藏已久的問題了。
童三媄垂首,沈澱思緒,努力釐清心頭的感受。
看見邢皓,她已不再像從前那樣有心動的感覺了。
她的情緒之所以會如此激動,是因為過度的驚訝。她一直以為,他應該會待在巴墾觠也許不會回來了,當初他是這麼說的。
可是,他還是回來了。
她輕輕搖頭,沉靜地說道:「都過去了。當初我不願意跟他走,也許,是我愛他愛得不夠深。如果我真有那麼愛他,我會跟他走的。」
「那就對了。」袁津津靠過去摟著好友的肩,安慰她道:「既然都不愛了,就別再想太多了。來,我們都累了,先睡一覺。起床後,我請你吃飯,吃完飯,去買幾件衣服換上,然後去Pub坐岐觠隨隨便便也有一打男人來搭訕。怎麼樣?」
為了不讓津津擔心,童三媄甩開煩亂思緒,綻放笑容。「有你當冤大頭,我當然去﹗」
童三媄是怎麼搞的?中午匆匆忙忙跑掉,到現在還沒回來。
說好要一起吃晚餐,結果呢?他弄得這麼豐盛,現在都幾點了,還沒見到她的人,飯菜都涼了。
她有事耽擱了嗎?真是這樣的話,好歹也打通電話告知一下啊。
歐剴鑫緊皺著濃黑的眉,黑亮的眼盯著時鐘不放,看著時針分針「滴滴答答」地走過一圈又一圈,而那個傢伙,卻還沒有回來。
他的心思絲毫沒放在正播放的影碟上,也渾然未覺自己正在關心童三媄。等到他腦子裡飄過一句話:你憑什麼管她去哪、忙什麼、為什麼還不回來?
他才倏然微怔,而後哂然一笑。
他是怎麼了?居然會擔懮起她?
該死﹗這股擔懮、在意來得不對勁﹗
正想深入釐清這股情感時,門鈴「叮咚、叮咚」地響了。這代表,她總算回來了﹗
他挑眉,心想:她沒帶鑰匙出門?
歐凱鑫以不可思議的快動作起身,來到門邊,「唰」一聲拉開金屬門板。
門外,站著一個和自己一般高的年輕男人。他黑著一張臉,健碩的臂彎裡,斜躺著一個身穿銀白色細肩帶薄絲上衣,同色系過膝窄裙的長腿美女。
歐凱鑫瞇起眼,忽然覺得倒在男人懷裡,此刻正熟睡中的長腿美女十分眼熟……那不是……童三媄?﹗
他瞪大眼,不甚友善地瞥向接著童三媄的年輕男子,發現對方帶點稚氣的臉龐陽光帥氣,長相與自己不相上下。他心裡不禁浮起疑問:難不成,他是童三媄的男朋友?
這個可能性使他感到不悅﹗
送童三﹡回來的年輕男人正是黎煦星。
他在見到歐凱鑫時,訝異地揚起俊挺的眉。
他怎麼不知道三媄什麼時候有男人了?下一秒,他馬上感覺到三媄屋裡的男人對他展露出的敵意。這是被侵犯了所有物的男人才會顯露的眼神……
好吧﹗就把三媄交給他吧﹗
樓下,他的車裡,還有個麻煩的袁津津要他處理。
黎煦星把童三媄推進歐凱鑫懷裡,見到對方訝異的表情,黎煦星挑挑眉,道:「你是三媄的男人吧?她不是太醉,只是睡著了,我還有個麻煩要處理,她就交給你了。」說罷,便轉身下樓。
歐凱鑫殭硬著身軀,敏感地察覺到,趴在他胸膛上的女人,柔軟圓滑的女性曲線正緊貼著自己,無法克制的,喉嚨深處又泛起難受的干癢,正折磨著他﹗
她被散的長髮拂過他的臉,發上淡淡的水果甜香侵入他的呼吸……
心,似乎也被撩動了……
他連忙甩開腦中的綺思,把童三媄抱進屋裡,平放在沙發上,試著搖醒一動也不動的童三媄。
「喂,醒醒。童三媄,醒一醒﹗」
童三媄皺著細眉,眼睛仍然緊閉,不耐煩地嚷嚷道:「吵、吵什麼啊?」
歐凱鑫低頭,看見她孩子氣的睡臉,忿忿噘起的紅唇,忍不住笑了。而當他看清楚她身上的衣著時,他的眼眸不禁逐漸轉黯……
平時的她,坦率得不像女人,沒想到經過裝扮之後,居然還可以看。而且,還讓他感覺該死的順眼極了﹗
他就這樣坐在沙發邊,凝望著她熟睡的臉,望得出神。直到童三媄發出怪異的聲響,他才回過神來。
一回神,一記拳頭便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打得他措手不及,愣在當場。
她究竟把他當成誰了?居然對他又打又罵的?
「可惡﹗你為什麼還要回來?要走就走得遠遠地,為什麼還要讓我聽見你的消息?為什麼?嗚嗚……不要來打擾我的生活,拜託……」她抽抽噎噎地控訴。
童三媄打累了,挫敗地垂下雙肩,她低著頭,委屈的眼淚如同驟下的雨水般滴落在她的裙擺上,很快便暈濕了一片……
「你不應該回來的,雖然我已經不愛你了,可是看到你,我就會難過,會開始懷疑,當初不跟你走到底對不對?如果我跟你走,會是怎麼樣?一堆的如果、如果,我快瘋了﹗」
她看也沒看歐凱鑫一眼,淨是悶著頭哭喊。
她說的那個「他」,到底是誰?他非常非常迫切地想知道答案。
歐凱鑫也沒有開口,僅僅是以一雙黑透的眼注視她。她的眼淚一顆顆掉落,他的心也感到一陣陣不正常的緊縮。
這時,她似乎是哭累了,頭一抬,見到他時,先是呆住,接著猛然朝他綻放燦爛的笑顏。當他為她的笑臉一陣目眩時,她粉色的唇迅速湊近他,瞬間即吻上他的唇。
歐凱鑫狠狠地僵住﹗
他該推開她嗎?可是老天﹗他一點都不想這麼做﹗
悄然閉上眼,歐凱鑫投入這個不請自來的吻。
以大掌掌握住她的後腦勺,固定她左右擺動的頭顱,以便他入侵她柔軟的唇。
她的親吻,好比她的個性那樣毫不扭捏作態,幾乎是坦率又笨拙的與他交纏嬉戲,意外的是,他竟然被她不具任何技巧的吻而弄亂心神……
咦?她怎麼不動了?
歐凱鑫睜開眼,童三媄已然呼呼大睡,為此,他錯愕不已,而後撫額失笑。
不愧是童三媄啊﹗
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睡臉許久,他心裡已有了打算。
他會去查查,那個讓她掉眼淚的人,究竟是誰。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鬧鐘照例響過三回,床上的人才開始有動靜。
God﹗可不可以先別吵醒她?她剛夢到跟歐凱鑫接吻哪﹗
童三媄抱著被子翻身,把臉埋進枕頭裡,想要繼續呼呼大睡。可當她遲鈍的大腦接收到剛剛問過腦海的訊息,她瞬間轉醒,猛然擁被坐起身。
她跟歐凱鑫……接吻?﹗
不會吧?
不只接吻,她還夢見歐凱鑫抱她回房裡,幫她蓋妥被子,拿毛巾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是夢境嗎?如果是,怎麼卻如此真實呢?
童三媄愣愣地撫過唇藪觠心臟跳得飛快。
心底驀然升起一股強烈想見到他的慾望,來得狂猛﹗
她帶著莫名緊張的心情走出房門,卻沒看見習慣在早上待在客廳看新聞的歐凱鑫。心裡產生疑問:他上哪去了?
正想到這兒,家裡的電話恰好響起,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過去接起──
「喂?」
對方沈默了下,才低聲道:「是我。」
是歐凱鑫。童三媄不知為何紅了臉,訥訥地說道:「喔,有事嗎?」
「嗯……廚房餐桌上的早餐,是我做的,你要記得吃。還有,冰箱裡有鮮民觜」歐凱鑫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自然。
他一聽見她的聲音,就不免想起昨晚那記難忘的親吻……她還記得嗎?
童三媄的心臟猛然一跳,接著,震動一陣強過一陣……
糟糕﹗她剛剛發現,他不只會做菜、還會照顧她……他更加更加符合她尋覓中的Mr.Right的條件了。
「聽見我說的話了嗎?﹗」歐凱鑫擔懮起她是不是因為宿醉而感到不適,所以精神不濟,聽不清楚他的話。
「有、有,聽見了。」童三媄連忙答道。她一手無意識地纏繞電話線,低聲問道:「你一早去哪?為什麼不在家?」
歐凱鑫頓了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難道要他說,因為昨晚那個吻,所以他該死的不好意思見到她的面,才會在一早把早餐做好後,像在逃難似的跑出來?這樣說像話嗎?
「我公司有事要忙,所以提早出門,我怕你還在睡,打電話叫你起床,順便吃早餐。」多久沒有這樣牽掛一個人的心情了?
「噢……」
不知為何,隔著話筒,他們都察覺到兩人之間尷尬又暖昧的氣氛。
童三媄抓抓頭髮、扯扯耳朵,忽然大刺剌地叫出聲:「對啦﹗昨天,不是本來說好要分我吃晚餐嗎?」
「你還好意思說?我等你等到飯菜都涼了。結果呢?」歐凱鑫哼了哼,對於自己被遺忘這件事有點不爽。
「對不起啦﹗那是因為……」她頓住話,難為情地欲言又止,最後決定不繼續這個話題。
「你昨晚到底跑哪兒去了?」他終於問出這個他極欲瞭解的問題。
她結結巴巴地說:「那個……昨晚……」說到昨晚,兩個人都不禁屏住氣息。躊躇了許久,她文不對題地答道:「昨晚謝謝你照顧我。」
歐凱鑫一聲不吭,心裡十分失望她竟然忘了他們的那個吻。他有些氣悶,不悅地道:「不客氣。我還有事要忙,不多說了,晚上見。」
她怎麼覺得他有些不高興?她說錯話了嗎?童三媄聽著話筒內傳來斷線的「嘟嘟」聲,兀自納悶不已。
一早到公司,許多「愛迪兒」的工作人員都注意到童三媄滿面春風的樣子。當然,身為童三媄好友的袁津津,縱使處在宿醉的折磨當切觠仍然能發現她與昨晚大相逕庭的模樣。
「三媄,心情很好哦?」袁津津揉揉疼痛的額側,語帶試探地問。
「是啊﹗」童三媄笑瞇瞇地回答。
袁津津把她上下打量過一遍,不禁咋舌道:「跟昨晚差真多。如果當我是『馬吉』,就告訴我,昨天我喝醉,黎煦星送你回家之後,發生什麼事了?」
「天哪﹗津津,你好厲害,這樣居然也猜得到?」童三媄頻頻低叫,對好友的敏銳崇拜不已。
「快說。」她催促道。也許聽聽八卦,能夠減低她對頭痛的注意力。
「我……我覺得我對我的同居人很有好感。」童三媄說完,臉頰紅通通的,像極了情竇初開的少女。
袁津津聞言,搖頭歎息,把童三媄弄糊塗了。
「津津,你為什麼又歎氣又搖頭的?」
「我就想嘛,孤男寡女同住在一個屋簷下,怎麼可能不會日久生情呢?果然……」袁津津雙手環胸,喃喃地念道。忽然,她一個正色,沉聲問:「三媄,你確定你想清楚了?」
「想什麼?」
「你想清楚,你真的要愛了?」袁津津臉色凝重,彷彿這是個要許下終身的誓言一樣。
童三媄不解地反問:「想愛,就愛了,不是嗎?感情不就是憑著『衝動』?感覺來了,怎麼來得及細想清楚呢?津津,我不相信你在面對感情時,還能夠有計劃地先仿真過一遍。在我看來,沒有事先能夠預料的事,尤其是感情。」
「面對感情莽莽撞撞,是很容易受傷的。」袁津津直言不諱。
童三媄靜默了下來。
袁津津見狀,突然覺得自己是否太多嘴了?雖說她是站在擔心三媄的立場才這麼說,可是,沒有去嘗試,又怎麼知道結果呢?她不該一味地把事情往壞的方向推想,也許,三媄的同居人能為她帶來幸福也說不定。
感情的事,任何人都不能插手,她會在三媄背後默默祝福,在她跌倒的時候扶她一把,在她歡笑的時候陪著她笑。
袁津津一把摟住失神狀態中的童三媄,把頭倚靠在三媄纖細的肩膀上,低聲道:「不管你愛誰,我都會支持你的。」
「謝謝你,津津。」童三媄感動地回摟住她。
她知道津津是為了怕她受傷才會出言警告。還記得她跟邢皓分手的時候,半夜哭著去敲津津的門,津津陪著她哭了一整夜,幫著她咒罵死沒良心的邢皓,兩個女人驚天動地的哭聲差點惹火對門的黎煦星呢﹗
「說那什麼見外的話,我們都認識幾年了,我們可是情同姊妹的童三媄跟袁津津耶﹗」
袁津津話一說完,兩個人互看一眼,接著放聲大笑。
人的一生切觠除了親情、愛情,最重要的,莫過於是友情了吧﹗
至於對歐凱鑫的好感……也許只是一時迷惑,她會先好好整頓心情,確定自己是否真能義無反顧且不怕受傷地愛上他。
給她一點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