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陽遙韓站在廚房,右手拿著鍋鏟,左手是鍋子,鍋裡正翻炒著正宗麻婆豆腐,韓希武硬將他轉過來,並把箱子塞入他懷中時,陽遙韓嗔瞪著韓希武,大有若不是韓希武平素待他極好,他必定將鍋子倒在韓希武頭上之意。
「這個、送你……」依然不太知道如何追人的韓希武,單單講這幾個字,已經舌頭打結囉∼
「你要送東西也要看時間吧?」陽遙韓沒好氣地說道。
不過,面對情人,他其實氣不太起來。
「呵呵呵∼」得到一串傻笑響應。
「拿開啦∼你沒看我手上還有鍋子嗎?」
不笑還好,一笑陽遙韓真的火了,陽遙韓姿勢十分辛苦,鍋子很重,左右臂間還要支起一箱重物,叫他怎麼不火。
「啊!哦∼好好好。」
韓希武被陽遙韓一喝方驚醒,快速將箱子搬開,並陪上張笑臉,可惜陽遙韓不怎麼領情,面色依然不悅。
「箱子裡是什麼東西?」麻婆豆腐盛盤上桌時,陽遙韓始將注意力轉到箱子和韓希武身上。
「鹽。」韓希武討好笑靨加大再加大。
「送我鹽幹嘛?」眉一挑,很是疑惑。
「因為……因為我總是送錯東西,我送的你都不喜歡也用不上,也不會幫你做什麼事,
我想了很久,鹽總是用得上的吧∼你口味重,一箱鹽應該很快就用完了。」語盡,韓希武再度陪上笑臉。
「那麼大一箱鹽要用多久才用得完,你也該替收拾房子的人想想。」陽遙韓轉過身子,故意背對著韓希武說話,不讓他看見他臉上的淺淺笑容。
「照你的吃鹽量,大概一個月左右就能解決了吧∼」韓希武回想陽遙韓平素放鹽的量。
雖然韓希武偶爾會展露過人的靈敏度,不過大至上他不是敏銳的人,腦中雖然一抹意念閃過,他卻未能及持捕捉。
「我現在沒吃那麼多鹽了。」陽遙韓低聲道,唇也彎彎眉也彎彎。
「哦∼」韓希武依然沒反應過來,望著一箱鹽巴萬分傷心,嗚∼他又送錯東西了。
低泣幾分鐘後,陽遙韓將第二道菜──烤魚送上桌,韓希武瞄了瞄烤魚,看了看陽遙韓,又望了望烤魚,再盯著陽遙韓忙碌背影,啊地一聲驚叫。
「你味覺恢復了?」韓希武眼睛瞪得大大的,既是驚又是喜。
打從開始在意陽遙韓以來,每每看到他吃鹽太重就擔心,可是勸也勸不了……而且,陽遙韓的味覺恢復,不也等於他心理壓力減輕。
「算是吧∼」陽遙韓似是而非地應道。
喝下那七杯果汁的心意後,他心底糾結不清的某部份,似乎也跟著一起消化,開始知道眼淚是鹹的,看起來很甜蜜的果汁,其實會酸……
「遙韓∼」韓希武感動萬分地抱住陽遙韓,也不管他左手壓著青菜,右手揮著刀……
「如果你放開我,我會更感激。」陽遙韓話語伴隨著一串歎息,可惜沒能傳進韓希武耳中。
韓希武,沒有任何反應。
「韓希武∼放開!我要做菜。」陽遙韓開始不耐煩,事實上,應該要說他感到害羞,寧可將韓希武趕離身邊。
「遙韓啊∼我高興是高興,不過……我、我是不是又送錯禮物了?」老半晌.才從韓希武吐出一句話,換來陽遙韓不客氣的笑聲。
「你知道就好。」心裡甜蜜歸甜蜜,陽遙韓依然不忘刺韓希武幾下。
「唉∼」韓希武望著一箱鹽巴,心底哀傷,他什麼時候才會送對啊∼
「其實,你又何必花工夫準備禮物,把你自己送給我就是最好的禮物。」趁著韓希武不注意,陽遙韓閃過一抹高深莫測、絕對有問題的微笑,可惜,愛他入骨的韓希武沒有發現,話又說回來韓希武發現了也不能怎麼樣,韓家裡陽遙韓最大。
「咦∼你是說……」韓希武很快樂地想歪,嘴巴微張口水快滴下來囉∼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對我來說,那就就是最好的禮物。」陽遙韓眼眸低垂,嘴巴竊笑難止。
「真的、真的可以嗎?」韓希武口水一滴,落在陽遙韓粉粉嫩嫩的頸子上。
打從陽遙韓搬出去後他就沒有……他現在當然很想、很想……超級想啊!
「絕對可以。」陽遙韓加強語氣。
「真是太棒了!」韓希武飄飄然恍若登仙。
「你絕對可以幫我把衣服拿去洗衣店洗,回來順便折好放衣櫃。」陽遙韓口氣嚴肅,表情閒涼。
背後,韓希武全身僵硬,很安靜。
「你說的身體……是指這個?」韓希武快哭囉∼
「你不用身體拿衣服,要用什麼拿?」陽遙韓故意整人。
「沒……當我什麼都沒說,我拿衣服去洗了。」韓希武失望之餘,整個人如同孤魂野鬼般飄出廚房,留下身後偷笑不休的陽遙韓。
嗯∼然後啊……然後,當天晚上,陽遙韓搬回韓希武身邊睡。
如果是童話故事,在若竹從墓地歸來那天,他們就已經找到幸福。
可惜現實不會太容易,即便若竹決心忘掉男人,可是忘記並非容易的事。正確的說,他不可能遺忘,最多只是將男人深深藏在心底。
這是若竹的問題,而少爺有少爺的問題。
少爺有不錯的家世,想當然爾,也有夠重的家族包袱。該怎麼得到家的贊同,少爺沒有具體的計劃,表弟碇也沒有,若竹更不會有。
再度同居的日子,也不如想像中輕鬆。若竹堅持做個自己養活自己的人,更堅持家事同擔。
還有很多很多事引起兩人間的磨擦,少爺這才知道,他當年認識的若竹,是經過壓抑、刻意曲合他的若竹,不是真正的若竹。
不管曾有多少困難,兩人後來終於度過了,可是,少爺家裡的人,才是兩人間真正的問題。
若竹家裡人口單薄,父母在他大學時代過逝,為了弟妹的學費,他才當了別人的情夫,最後在碇的介紹下認識少爺。若竹的弟妹對哥哥的性向早已知曉,自然不會多加反對,少爺卻不同。
打從少爺將若竹正式介紹給家人後,家中的電話幾乎沒有停過,少爺當場被老爺趕出家門,老爺一度揚言要砍掉少爺全部事業,最後念在父子親情,沒有行動。
共同奮鬥的日子很難過,但也很甜蜜。
在煎熬中,他們才知道彼此的感情多麼堅定。
人的個性一個形成,便很難起變化,陽遙韓和韓希武不會是例外。
同居六年,只讓兩個人對彼此有心而且,想要從有心進展到相愛,再從相愛進行到決定結婚,自然不會太快。
嗯∼其實也不慢了啦∼只花了一年而已。
於是,在兩人確定彼此相愛的某一天,兩個人駕著韓希武新買的騷包利……嗯∼它原本有個好名字叫法拉利,可是陽遙韓很堅持它叫騷包利,在韓家,陽遙韓最大,它從此改名叫騷包利!
兩個人駕著車,直奔韓希武親親阿嬤家。
韓希武和陽遙韓愛的小居,距離阿嬤家並不遠,正確的說法是,如果兩個人有閒、需要運動,又夠無聊的話,用萬能雙腿走路到阿嬤家,約莫需要半個小時,騎機車約十五分鐘,開騷包利的話……不塞車七分鐘,塞車,兩個小時。
時間不是重點,重點是韓希武和陽遙韓經歷七年交往,近半年間韓希武親人不住電話關心,阿嬤只要他們快樂就好,韓爸爸韓大先生則反對到了極點,韓希武終於不顧他爹反對,帶著他可愛的親親情人去見阿嬤。
至於反對他們韓大先生嘛∼先晾到一旁去,誰叫他不分青紅皂白就反對,當然叫他那邊涼快那邊閃,別出來讓人吃不下飯。
一路上,韓希武並不緊張,陽遙韓也少見情緒。
韓希武本就是不太管世俗眼光的人,陽遙韓被韓希武用力影響後也沒好到那裡去。而且,用力反對兩人戀情的人,實際上只有韓爸爸大先生,韓希武家地位崇高的阿嬤可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緊張是不會緊張啦∼可是氣氛仍然有點僵硬,加上時間不巧塞車嚴重,雖然有些太遲,不過韓希武為打破僵硬氣氛,也只好使出渾身解數,開始把家裡的事搬出來說。
「算起來,我是我阿嬤帶大的,國中以後才比較常跟我老爸來往,被阿嬤念得不想回家時就躲去我老爸那裡,我老爸很疼我,他自己早早父母雙亡,所以特別重視家庭。
我媽嘛∼我媽算是很普通的人,她死的時我還小,對她的印象不深,就我爸和阿嬤他們的講述,我媽從小功課就很好,一路讀最好的學校、當模範生念上去,個性獨立、乖巧……這部份是我阿嬤說的啦∼個性好不好我不知道,不過獎狀很多是真的。
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愛上我老爸,就連我老爸也不知道。不過,愛就是愛了,沒什麼好說的。」
韓希武講到父母時,明明不是什麼太高興的事情,不曉得是否因著陽遙韓在身邊,或是因為他早已釋然,他面上含笑。
「嗯∼」陽遙韓虛應了聲,視線卻由窗外轉到韓希武身上,表示他對話題的興趣。
「我媽應該是個性很倔強的人,這點他們沒有明說,不過聽得出來,她沒正式跟我爸結婚,不是我爸不願娶,而是因為他講錯一句話得罪我媽,搞得我媽就算挺著大肚子,也寧死不嫁;老爸說過,他一直以為我媽不愛他,兩個人大吵一架後,他只好徹底放棄。
我媽出身良好,人長得又美,就算身邊帶個孩子,想找個好人嫁也不是問題,他死心,不再去找我媽。結果,有一天我媽跑去他住的地方找他……他還來不及問老媽為什麼來,別幫的人找上來要做掉他,我媽被一顆應該襲向他老爸的子彈打穿,失血過多,死了。
他逃過一劫,卻抱著老媽的屍體發呆,被警方的人抓個正著,坐了好幾年牢。那個時候,我剛讀小學。」
提到不堪回憶的往事,韓希武未及沉入傷痛中,陽遙韓冰冰帶有溫情的手撫上他的臉,給予無言安慰。
「小時候,我一直不諒解我爸,那時還在世的阿公,還有我阿嬤也一樣,總覺得他只是個壞胚子。後來,他出獄,跑來學校接我,又跟阿嬤要求要去媽墓上祭拜;祭墳那天,他本來很安靜,到了墓上卻突然下跪大哭,哭了好幾個小時,阿公都看不下去。
阿嬤後來說,他們本來不原諒我爸的,他們只有一個女兒,被我爸糟踏已經夠慘了,還為他而死,可是,那天看我爸的樣子,心底也就原諒了。」講到這裡,陽遙韓仍然沒接話,僅將身子輕輕向韓希武處挪動,以行動表示他的安慰之意。
「沒啦∼上一代的恩怨跟我沒什麼關係。」韓希武欣喜於陽遙韓的反應,原先微微低沉的神色又見飛揚。
「我到現在都還有記得,有天晚上,我爸邊喝酒邊講他愛上我媽的情況……阿嬤說,像他們那種愛法,叫犯賤!」韓希武卻沒明說,不過,他發覺他愛上陽遙韓的時候,也覺得自己很犯賤。
「反正,從那之後我爸雖然沒跟我們住一起,不過他常來阿嬤家走動,因為我老媽的事,他寵我寵到完全不敢打不敢罵,也在阿嬤面前抬不起頭來。」想到老爸的拙樣,韓希武很沒同情心地放聲笑出。
「在笑什麼?」陽遙韓不解,前一刻鐘仍沉浸在哀傷氣氛中的人,怎麼這一刻笑得如此開懷。
「我高中時就跟我阿嬤、老爸出櫃了,我阿嬤個性開放你也是知道的,我老爸嘛∼只差沒呼天喊地,高叫家門不幸。」韓希武想到老爸的事,又是一陣笑。
「嗯∼所以呢?」陽遙韓仍不理解。
這半年來,韓希武的阿嬤不時打來關心電話,態度一直很大方,也常邀他們去玩,韓希武的老爸嘛∼嗯∼每次打電話來,不是吼就是罵,兩個人態度明顯不同。
「嗯∼基本上我老爸是挺寵我啦∼寵到有點怕的程度了,所以……老爸就當著我的面大哭,求我生個兒子女兒出來傳宗接代,還說什麼只要我肯生個孩子傳宗接代,之後我想搞誰,他都可以接受。
我怎麼可能會理他嘛∼看我沒反應,我老爸就問了我一句話:『你媽如果還在世,不知道會怎麼說?』
這個問題,我早早就想到了,誰叫老爸怕我怕得要死,每次罵人都只敢拿死去的老娘來壓,十幾年來一點創意也沒有……」
「然後呢?」陽遙韓興趣被挑起來了,這個問題,說好回是好回,難回,也真的很難應答。
「我就跟我老爸說,我去問過阿嬤了,阿嬤說:『死人不會講話,只有活人才會亂說話。』一句話,把他堵得什麼話都吐不出來。」
語盡,陽遙韓和韓希武兩個很不懂得敬老尊賢的人,在小小的騷包利中哈哈大笑。
沒辦法,誰叫陽遙韓也被韓大老先生吼得非常不悅,陽遙韓自個都想整整韓老先生了,又怎麼會對韓希武的舉動有什麼意見。
「乖孫,韓希武敢欺負你,跟阿嬤說,阿嬤給你靠!阿嬤給他死!」
韓希武和陽遙韓進阿嬤家不過一個小時,阿嬤已經滿面真誠地對著陽遙韓說出此語,陽遙韓但笑不語,回身睨向韓希武的眼眸裡,大有韓希武沒膽欺負他的意思在。
「我那敢欺負他啊∼」韓希武連急抗議,他怕死陽遙韓了,他不被陽遙韓欺負已經粉好囉∼誰敢去欺負陽遙韓。
「諒你也沒這個膽。」發話人,是韓希武怕了更久更久的阿嬤,她已經完完全全倒向陽遙韓這邊囉∼
嗯∼這,其實是有原因的,原因就要從陽遙韓現在正在做的事情講起,陽遙韓此時此刻,站在廚房中,表情很冷靜,動件極迅速地在做晚餐。韓希武和阿嬤兩個人,一人拉來一張椅子,坐在一旁看陽遙韓煮飯。
「阿嬤,前兩天妳才說妳會一輩子給我靠,改變得也太快了吧!」韓希武抗議道。
「乖孫,你沒聽過吃飯皇帝大嗎?」阿嬤微笑。
「有,幹嘛?」韓希武不解。
「吃飯跟皇帝一樣大,做飯的比皇帝還大,我也不敢得罪他啊∼」阿嬤微微笑地拍拍韓希武,似要他今後好自為之,以免被眾人圍攻還沒飯吃。
陽遙韓聽著祖孫二人的對話,心底忽地重石落下,感覺輕鬆多了。原本,他是沒什麼壓力的,在電話裡阿嬤一直很親切,雖然遲至今日才來拜託,但他相信,他跟阿嬤相處起來,應該還好。
可是,當騷包利駛進阿嬤家時,他的信心完全粉碎。
阿嬤家很大很大,據韓希武的說法,他小時候住的房子比較大,阿公過世後阿嬤覺得房子太大很寂寞,幾年前把舊家賣了,買間新房子住,因為現在房價貴,新房子沒以前大了。
沒以前大……天哪!
進入陽遙韓視線的,根本是幢億萬別墅嘛∼在看到阿嬤前,他抓著韓希武拚命問,才知道韓希武也不曉得他阿公阿嬤家以前是在做什麼的,不過超有錢是一定的,在比現在更加重男輕女的時代,他阿嬤已是碩士畢業的職業婦女……
阿公死後,阿公那邊沒什麼親戚,而且他有立下遺囑,遺產全給阿嬤。
阿嬤,超有錢的。
阿嬤的穿著打扮相當合宜,莊重中又不失休閒、舒適,身上配的首飾不多,但由她修飾小地方看起來,她對和陽遙韓初次見面非常重視。
一進門,阿嬤立即塞了個大紅包和金鏈子進陽遙韓手中,韓希武也有相同的一份,金鏈子很重,至少有三、四兩,造型不失典雅。
紅包很厚,陽遙韓這個最多只握過十萬元的人,也知道那迭錢不只三十萬。
令陽遙韓當下趁著阿嬤沒注意,狠瞪韓希武,韓希武竟然跟他說兩手空空來即可,反正只是家庭聚會。
此時,陽遙韓非常慶幸他會做菜,也慶幸阿嬤家因為人丁單薄沒請廚子,向來用外食、洗衣店和鐘點女傭解決一切。
陽遙韓當場哄著阿嬤和韓希武讓他去超級市場買菜,韓希武當然體恤情人乖乖陪著去提菜,阿嬤也沒不識趣地跟著。
人一到家,陽遙韓沒多久即奉上一杯色、香、味俱全的好茶,和一盤瓜子,請阿嬤等著吃飯。
至於韓希武嘛……他在路上已經被修理過了!
「阿嬤啊∼怎麼樣,我看中的人很不錯吧!」韓希武聞著菜香,炫耀似地對著阿嬤說道。
菜,香斃了!讓祖孫兩人肚子直叫,餓啊∼
「我比較好奇他怎麼會看上你,真是可憐,被糟蹋囉∼」阿嬤薑是老的辣,立即給孫子一記回馬槍。
「我再炒一道菜就可以吃了,等一下哦∼」陽遙韓將兩人的定情菜──翡翠蝦仁送上桌,順便給阿嬤一個甜笑。
「不急、不急,你慢慢來。」阿嬤瞧著陽遙韓的身形,眼露滿足光芒,笑得非常快樂,看來,她的孫子釣到好男人了。
說時,兩個人隨著菜一起移動到飯廳,對著菜流口水。
「妳別怕他會弄傷自己啦∼遙韓做菜一向很快,而且,七年來我從沒見他做菜受過傷。」韓希武口吻依然很是得意,不管怎麼說,他天天吃得到陽遙韓做的菜,若不是他追到陽遙韓,阿嬤也沒的吃啊∼
「阿嬤,我聽說妳血壓有點高,鹽沒放多,不知道妳吃不吃得慣。」陽遙韓一手端湯一手端著釀豆腐,走向二人。
韓希武沒多事的上前幫忙端湯,根據以往經驗,他只會越幫越忙,往往接過湯碗那瞬間,注定陽遙韓要收拾碎碗殘湯。
「不用說你做的菜色香俱全,手法又熟練,光是韓希武每次為了你跟他老爸大吵,再看見你們兩個感情好,我這餐飯就吃的夠香甜了。
何況,味道真得很棒!時間不多你還做釀豆腐,真是難為你了。」阿嬤瞇著眼笑,和韓希武一起舉起偷吃用的筷子,一幅『上樑不正下樑歪』圖就此出現。
聽著阿嬤百分百疼惜褒獎的話,陽遙韓很難不臉紅,他還擔心阿嬤不能真心接納他,沒想到,老人家在心裡早就抱著祝福之意。
嗯∼陽遙韓和阿嬤的初次會面該就以此結束,三個人和樂融融地地坐上餐桌吃飯,是幅多麼美的畫面啊∼
可是,韓希武的老爸韓大很不巧地,他就在三個人端起飯碗吃了幾口後,大刺刺地闖入阿嬤家,拉開他超級大嗓門叫道:「媽,妳吃了沒,我帶了涼粉來!」
阿嬤和韓希武立即賞給不速之客超級大白眼,陽遙韓低垂他素白美麗的臉,緩緩啜飲湯汁。
雖然時間不太足夠,不過他用獨門密方煮的酸菜白肉湯依然入味,好喝!酸酸的東西最開胃了。
「臭小子,你也回來了啊!」韓父最近和韓希武因為陽遙韓的事鬧得頗不愉快,他是不敢罵兒子啦∼可是名詞上的意見總少不掉。
「我來有什麼希奇的,阿嬤是我的親阿嬤,總比一個在戶口簿上沒關係的傢伙親。」韓希武不爽韓大前幾天在電話中怒罵陽遙韓,現下當然沒好話。
至於陽遙韓嘛∼他頭低低地繼續喝湯,沒有絲毫勸阻的意思,對於一個不名究理將他罵得狗血淋頭的人,恕他一點也不想幫。
「這傢伙該不會就是……就是那個、那個、那個……」韓大指著陽遙韓發抖,整張臉氣漲成青紫色。
「別打擾我們吃要,要吃涼粉你自己吃。」阿嬤已經一面往陽遙韓倒,自然不理會韓大。
「可……可是、可是這傢伙,這傢伙他……」韓大指著陽遙韓繼續跳,臉色愈來愈難看。
「希武,拿個碗給你老爸倒涼粉。」阿嬤像沒注意到韓大的表現,冷冷淡淡地吩咐後,挾起滑蛋牛肉入口。
「好。」韓希武忍著笑意,起身幫韓大拿碗筷吃涼粉。
招呼韓大在桌前坐下後,韓希武開始啃他哈了很久的清蒸螃蟹,好吃!雖然沒有蟹黃,不過沒關係,他不愛吃蟹黃。
「今天吃得不錯嘛∼」韓大望著桌上的菜興歎,瞧桌上幾道菜色、香、味俱全,怎麼看都是大飯店主廚才有的手藝。
「我想,伯父還是吃涼粉比較好,省得同性戀做的菜污了你的嘴。」陽遙韓起身添飯前,冷冷地丟下一句。
「乖孫,不錯哦∼知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要講鬼話。」阿嬤竟然豎起大姆指稱讚。
韓大一聽,火氣翻湧,悶不吭聲地開始吃涼粉。
「老爸,你不要吃比較好,『你們家』不是家規不能吃牛肉,你又對海鮮過敏,『我們家』這裡好像沒有你能吃的菜耶∼」韓希武在韓大咬下第一口涼粉時,火上添油,特別強調你們家跟我們家不同。
「我、我不屑!」韓大氣得牙癢癢的。
他就只有一個兒子,韓希武十六歲的時候跟他說他是同性戀,原本他並不相信,沒想到韓希武交往的果真全是男人,他對不起老婆也對不住兒子沒敢多罵,只求將來有一天韓希武會回心轉意。
沒想到,萬萬沒想到,韓希武竟要帶個男人回家,說什麼他們交往七年,未來計劃結婚……
他怎麼可能認同!他還想抱孫呢∼
「話別說得太絕。」這句話祖孫兩個異口同聲,陽遙韓的菜之好吃兩個人都是讚不絕口。
「我、我、我……我吃涼粉!」韓大瞧著一桌好菜直發抖,好在沒有一道菜他能吃,否則,難保他為了飯菜倒戈。
「我剛剛忘了還有這個。」陽遙韓裝著一張燦燦笑顏,快步走到廚房處,端出一大碗燉得恰到好處的紅燒獅子頭。
「哇!好香,老爸你真沒口福,遙韓做的菜稱得上是世界第一。」韓希武誇張地叫道。
「是啊∼這道好像是你最喜歡的菜,真可憐,沒口福。」阿嬤也在煽風點火。
陽遙韓聽聞祖孫兩人的對話,以十分懷疑的目光瞄向韓希武。
這桌菜單可是剛剛韓希武開給他的,說什麼阿嬤愛吃的菜就是這些,為了這道紅燒獅子頭,他們甚特別繞去買了個快鍋……搞了半天,全是設計好的。
算了,不關他的事,他吃他的飯。
「真好吃。」韓希武故意挾起一片特別大的白菜,吃得滋滋有聲。
「是啊∼好吃極了!」阿嬤也跟進,順便挾走一顆肉丸,陽遙韓也跟著動筷,頃刻間,碗裡只剩下兩片白菜和一顆肉丸。
從剛剛一直發抖到現在的韓大終於一筷插入碗中,用壯士一去兮不復返的你勢挾走最後一顆肉丸。
「先說好,我吃不代表我接受!」韓大還在做垂死的掙扎,可惜沒人理他。
讓他屈服的並不是陽遙韓的好菜,而是兒子對陽遙韓的保護,以及阿嬤對陽遙韓的回護。
他自己的愛情已經不順遂了,又何必阻撓另對情侶,何況他以他磨練多年的眼睛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兩個人都深深愛著對方,世上有什麼比兩情相悅更值得祝福的事。
既然現在祝福兩人,還附贈紅燒獅子頭,他當然要祝福趁早!
稍稍窺探到韓大的心理,陽遙韓優雅而慢吞地吃著翡翠蝦仁,不怎麼理會韓大的口是心非,韓希武則帶著溫然微笑,附耳道:
「別太在意他的話,他肯吃就是接受了,以後我欺負你,第一個拍桌大罵的,怕會是他。」
陽遙韓淺淺笑著,沒接話,韓希武的髮絲幾許垂至他面頰,捎來安心氣息,惹得他又輕輕彎出笑靨,如花笑顏裡,舊日冷冰不復再現;現在的他只是安靜,不是冷漠。
陽遙韓心底,那句話輕輕迴響著,對他來說,那句話是定情的話,是讓他有勇氣和韓希武生活下去的話,那天裡,韓希武對著他說:我想保護你。
雖然現在還不行,不過他相信,總有一天,他能站在祝福他們的人面前,堅然地許下生世不移的諾言。
「我愛你。」陽遙韓在韓希武耳畔,輕聲吐出他深藏已久的話。
很簡單、古老,但是包涵一切的三個字,亦代表他對他的心意。
我愛你……
「我也愛你。」
淺淺笑容裡,陽遙韓回應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