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正如萬箭穿心般,痛苦不已,且全身奇癢難耐,令他生不如死。
冷沁命人給了他解藥後,便要他說出事實真相出來。
「當年,大哥夫妻倆在江湖上極享盛名,而我武功雖不差,名聲卻遠遠不及大哥,別人也總僅知我是柳擎天的弟弟,我從小到大被大哥的光芒壓得抬不起頭來。當時我迷上一名歌妓,想替她贖身,但身邊沒錢,向大哥借,他不但不借,還在大嫂面前將我數落了一頓,更說詩詩不是什麼好女人,使我非常難堪,後來聽說另外也有人要贖走詩詩,我一急,便先偷走官銀應急,這事後來被我大哥發現,大哥說他無法包庇我,要官府查辦我,我一不作二不休,就下毒將他殺了。我沒有錯!只恨我當時沒有將他的兒子也給殺了,要是大哥當時肯幫我,我也不會痛下毒手,詩詩也不會怕被我牽連而逃走,要是他肯幫我……我不能原諒,不能原諒!詩詩!嗚……」
「他瘋了嗎?」
「還不能確定,再觀察些時日,怎麼,儒雅,你好像很害怕?」
「怎麼會?不!我一點都不怕。」
離開陰暗的地牢,劉儒雅仍舊止不住全身起雞皮疙瘩。
冷沁當著古皓雲的面,也不方便嘲笑他。「雲兒,你今後將怎麼辦?」
「我想我該去祭拜父母。」
「那兒離洛陽太近,沒關係嗎?」
「沒關係,仲大哥會保護我。」
「既然你這麼說,雲兒,你不想去找剩下的官銀嗎?」
「不想,依我猜測,要解開謎底,可能要破壞這塊玉,否則柳擎際應該早解出來,我不想破壞父母親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所以遺失的官銀,就讓它繼續消失吧!」
「也好。」
古皓雲對錢財並不執著,冷沁也一樣,所以兩人並不覺這樣有何遺憾之處。
「冷沁,謝謝你。」
「哪兒的話,要走了?」
「嗯。」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的好兄弟,可別忘了我。」
「嗯,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
「好,今晚我一定要和你喝個夠,來人啊,備酒!」
「是,少主。」
冷沁好不容易交到一個想真心對待的朋友,而且這個朋友又溫柔得令他傾心,和他在一起好似整顆心很簡單就平靜下來。從小到大,他從未遇過這種人,在冷泉宮裡根本找不到不怕他的人,只有劉儒雅還敢跟他鬥鬥嘴,其他人都避他如蛇蠍,雖然這也是他自己造成的,但不免有些寂寞。好不容易遇到古皓雲,只可惜他有心上人了,不然說什麼也會將他留在自己身邊,細細呵護。
「雲兒,要是將來仲欺侮你,你一定要跟我說,我一定把他整得死去活來,以洩你心頭之恨。」
「少主,不要吧!」劉儒雅想到少主的絕招,不禁冷汗直流。
「又不是要整你,你怕什麼!」
劉儒雅那誇張的懼怕模樣,惹得眾人哈哈大笑,秦萱萱還乘機將他的頭按在她豐滿的胸前,「不怕,姐姐安慰你。」
「唷!艷福不淺。」有人艷羨地說。
但劉儒雅可不這麼覺得,他努力地想掙脫她的同時,卻看到少主投射過來的目光,少主雖在笑,可是沒笑到眼底,他這樣的眼神最為可怕,這表示他正在想什麼鬼主意。
冷沁不瞭解自己為何如此不悅,也許是因為雲兒明天就要離開。不管,他今天要好好跟雲兒喝個過癮。
「雲兒,你要到冷泉宮找我。」原本酒量就很差的冷沁,幾杯黃湯下肚,便回復符合他年齡該有的稚嫩。
「雲兒,我好捨不得你。」
「冷沁,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一定喔。」
「一定。」
☆☆☆
前腳送走王仲與古皓雲,劉儒雅後腳也跟著開溜,終於走出屬於冷秦堂所有的林子,好不容易吁一口氣,一想到已經脫離少主的魔掌,他高興地忍不住手舞足蹈,不過那舞姿可真醜啊!
「你要去哪兒?」
「啊!」劉儒雅嚇得以怪異的姿勢僵住。
「要去哪兒?」冷沁早料到這傢伙打算開溜,但他怎麼可能讓他最心愛的玩具跑了。
「少……少主,沒……沒有。」
「沒有,那正好,我閒著沒事,冷秦堂我又待煩了,你陪我到處走走。」
「啊?」救命啊!不會吧!
「不願意?」
「不……」
「那就走吧!」
劉儒雅只得乖乖地跟在冷沁的後面。要是他有勇氣說不就好了,可是……怎麼可能,只有乖乖地認命了。唉!
☆☆☆
「仲大哥,我從來沒想過我也會有親人,雖然他們已經去世了。」
「雲兒。」
「這種感覺很不一樣,好像落葉終於歸根,我不是父母親不要的小孩,而是跟他們沒有緣份的小孩。」
王仲緊緊抱住他,想給他一些安慰,「不要哭。」
「我並不難過,我真的很高興,真的。」
「雲兒,你真的不想給柳擎際一點教訓嗎?」
「由公理去裁決他吧!仲大哥,我知道你懂的,恨並沒有用,只是苦了自己。對我來說,父母只是個遙遠的血緣羈絆,到現在我還是沒有實在的感覺,但我真的很高興知道自己原來姓柳,原來也是有父有母的。」
是的,他懂,他從小就為另一人的恨意所苦,之所以會變得冷漠,是因為怕被恨意刺傷,為了保護自己,只好先築起一道心牆,但,很幸運的,有一道暖流滲入他的心,使他感受到,原來人世間也是有溫情的。
他很慶幸自己揀到了雲兒,為了雲兒,要他捨棄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他知道善良的雲兒,不希望有恨盤踞在他的心中,所以他捨棄;他知道雲兒過不慣王府中勾心鬥角的日子,所以他捨棄;他知道雲兒會不習慣擁有財富後隨之而來的困擾,所以他捨棄。
只要是為了雲兒,他什麼都可以捨棄。
☆☆☆
因冷泉宮的阻撓而蟄伏多日的刺客再次找上王仲。
「別逼我動手。」王仲冷情地道。
刺客們猛然頓住,但為了重金,為了殺掉江湖傳奇人物童笑癡唯一的傳人之後可能隨之而來的名聲,他們豁出去了。
但因為古皓雲不希望有人因他而死,所以王仲在下手時並無盡全力。
看出這點的刺客們,出手招招狠毒,他們人數眾多,王仲終於被逼至懸崖邊。
古皓雲知道再這樣下去,只有仲大哥抱著自己跳下懸崖,才能擺脫他們的糾纏,但,這是不可行的。「仲大哥,你不用顧忌我。」
得到他許可的王仲,開始展開凌厲的反擊,因而負傷的人也逐漸增加,哀號聲此起彼落。王仲為了避免打殺波及古皓雲,因而遠離他與眾人相鬥,但在這混亂之際,有人乘機從另一方向撲向古皓雲,刀劃過他臂膀。
「啊!」
「雲兒!」王仲在分心之下掛了彩,他心驚膽戰地看著古皓雲極力閃躲一個披頭散髮、全身髒污的人,恨不得馬上飛奔到他身旁。
古皓雲根本不會武功,怎麼躲得過對方招招欲置人於死地的攻擊,為了閃躲襲向要害的一擊,他一腳踩空。「仲大哥!」他就這麼沉向無盡深淵。
「雲兒!」王仲毫不遲疑也跟著往下跳……
☆☆☆
「仲大哥,吃飯了!」
「仲大哥,想不到你也會賴床,起來,快起來!」
啊……好甜的聲音,真想再多聽聽。
雲兒一定煮了豐盛的早餐,他彷彿聞到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
「仲大哥,仲大哥……」
咦?聲音怎麼愈來愈遠?
別走,雲兒,別走!奇怪,身體怎麼動不了?
雲兒,雲兒……
「你終於醒了。」
王仲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的差距,「雲兒呢?」
「仲……」
「冷沁,雲兒呢?」
「當秦萱萱來通知柳擎際逃獄時,我們馬上趕去找你們,想不到還是晚了一步。我們趕到時,正好看到你們倆雙雙落下懸崖,連忙派人下去找,卻只找到滿身是血的你,再沿著河流往下游找,三天了,還是找不到雲兒的蹤跡。」
「不,雲兒,我要去找雲兒,雲兒!」
「仲,你不要激動,你的肋骨斷了。」
「雲兒!」
冷沁壓住王仲,「儒雅!」
「是。」劉儒雅點住仲的穴道。
「對不起,你必須養傷,我不會放棄尋找雲兒的。萬一我帶著雲兒回來時,卻讓他看到你這副頹喪的德行,他會責怪我的。」說完,冷沁用藥讓王仲睡去,對現在的他來說,睡著比醒來時要幸福得多。
但因為擔心,不肯放棄任何希望的冷沁,終於忍不住哭倒在劉儒雅懷裡。
「嗚……雲兒一定還活著,對不對?」
「他一定會沒事的,你別哭、別哭。」劉儒雅從沒看過如此脆弱不設防的冷沁,他痛哭在自己的懷裡,而他只能不知所措地抱著他。
與其看他哭得那麼難過,倒不如讓他繼續整自己。「別哭啊……」
☆☆☆
冷沁不斷用藥、點穴留住王仲療傷,卻也只能留他三天。
三天後,再留他,他便說要自殺追隨雲兒。
可惡!說不定雲兒沒死啊!
算了,以他們兩人間的羈絆,也許仲會比他們更快找到雲兒。
冷沁看著拖著重傷仍硬撐著去找古皓雲的王仲,忍不住心中的酸痛。
「雲兒,你可要沒事,不然你的仲大哥也會撐不下去的。」
近日,抱著少主,讓他在懷裡哭,似乎快變成劉儒雅的一種習慣。但,劉儒雅心想。他還是比較習慣那個小惡魔的形象,這樣的少主令他心痛。
☆☆☆
王仲連日來不眠不休地找尋古皓雲的下落,但至今仍只能與他在夢中相會。所以當古皓雲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反而以為是在夢中。
「雲兒,我終找到你了。」他將古皓雲緊緊鎖在懷中,高興得沒有注意到懷中人兒不尋常的顫抖,「雲兒!我真是太高興了。」
「你是誰?」懷中人兒流露出陌生而害怕的眼神,激動地掙脫他的懷抱,投向另一個人。「爺爺!」
雲兒怎麼會不認得他?只見雲兒一身破衣,身上、臉上沾滿污垢,現在摟著他的人也和他一樣,二人靜靜地窩在牆角。他內心不斷自責著。
被古皓雲喚作爺爺的人年約六十,臉上寫滿歲月的風霜,他仔細打量著王仲。
「乖!雲兒,你去那邊坐著,爺爺有事要跟這位公子談談。」
古皓雲雖心存餘悸,但仍聽話地走到另一頭窩著。
「敢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老叫化子盯著王仲猛瞧。
「在下王仲,你怎麼知道他叫雲兒,既然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沒有理由不認得我。」
「原來他真叫雲兒,我是看他身上戴的玉k才這麼叫他的。一個月前,我在溪邊看到他,便帶他回去,幫他療傷。我把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只留下那隻玉k。在他醒來後,我才發現他喪失所有記憶,你是他的親人?」
王仲猛地跪下,拜謝他對古皓雲的救命之恩,一想到他可能永遠失去雲兒,他的感謝之心益發難以言喻。
「公子快請起,別折煞老叫化子。」
老叫化子連忙扶起他。
「敢問恩公名諱,您的大恩大德,晚輩願意做牛做馬來報告。」
「喂!我救的是雲兒又不是你,還有,別喊我恩公恩公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雲兒是我養弟,我已四處尋找多日,幸好,終於讓我找到雲兒,多謝恩公。」
「別再謝了,謝得我渾身不自在。雲兒現在喪失記憶力,對一切都感到不安,不過看你這番誠意,雲兒想必會沒事,那雲兒就交給你了,老叫化子我要雲遊四方去了。為了雲兒老是待在同一個地方,實在不合我的個性,我走了。」「恩公您還沒告訴我尊姓大名!」
王仲對著快速遠去的背影喊著,但對方大手一揮,便再也見不到人影,果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王仲輕輕地走到古皓雲身旁,生怕又嚇到他,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又尋回的寶物。
「你認識我?」古皓雲怯生生地開了口。
「嗯!你叫古皓雲,但本姓柳:我叫王仲,我們是結拜兄弟,從小一起長大。」王仲實在不想說他曾是自己的僕人,雖然他從不曾這樣看待他,但他怕他會顧忌起主僕的身份。
「我有家人嗎?我家在哪兒?我今年幾歲?我……」
「別急,對於你所有的問題,我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你現在餓不餓?我可是餓了。」
這時,古皓雲的肚皮不給面子地咕嚕一聲,羞得他耳朵都紅了。
看著他如往常般羞赧的模樣,王仲心底放下一顆大石。果然沒變,他仍是他的雲兒。
王仲將古皓雲帶回客棧好好梳洗一番,並在用餐時回答他所有問題,順利贏得喪失記憶的古皓雲全盤信任。
在客房內啜著茶的古皓雲望著王仲說:
「那我們是好兄弟?」
「嗯。」王仲忍不住伸出手摸摸古皓雲的頭,癡癡地望著他,手指不自覺地把玩著古皓雲的髮絲。
對古皓雲來說,他可是今天才剛認識的陌生人,他實在不習慣這麼親密的動作。哥哥會把玩弟弟的頭髮嗎?
「睡吧!明天我帶你回我們的家。」王仲扶他上床,幫他脫下鞋襪,蓋上被子,放下床帳。
古皓雲在抗議無效下紅著臉讓他替自己服務,哥哥會這麼服侍弟弟嗎?哥哥會抱著弟弟入睡嗎?
可是,他實在太累了,從見到王仲後,他的精神就一直在亢奮狀態中,如今夜已深,他只能帶著這些疑問進入夢鄉。
王仲盯著他,仍不敢完全相信雲兒終於回到自己身旁。他暗自發誓再也不會讓他離開自己,再也不要再嘗錐心刺骨般的痛、寢食難安的日子。一個月,僅僅一個月而已,他已痛苦難熬,他無法想像永遠失去古皓雲的日子要怎麼過,他絕不願古皓雲離開他,縱使犧牲一切,不擇手段,他也在所不惜。
☆☆☆
他們的動作實在太過親密了,仲大哥都不覺得嗎?仲大哥說怕他忘了怎麼騎馬,所以兩人要共乘一騎,這就算了,他還緊緊摟住他的腰,自己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近得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心跳。
他覺得很不自在,但仲大哥又說這是怕他摔下去,所以他也完全沒機會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騎馬。
這些都還不算什麼,仲大哥老愛靠在他耳際輕言細語,害他羞窘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紅著臉蛋,張大眼睛望著他。
仲大哥還老愛玩他的頭髮,在指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有時一不注意,起身一動,頭皮便被扯得發麻。
還有,當他羞得直往地上瞧時,仲大哥便勾起他的下巴,兩人近得不能再近地交談,這分明是在考驗他的定力,這時他根本聽不清仲大哥在說什麼。
每當這些時候,仲大哥都會高興得咧嘴大笑。不過,他真的好愛看他笑,好似以前從未見過,所以現在百看不厭,有時還會看得失了神,便會被仲大哥乘機在臉頰上偷香一口,他真的覺得仲大哥非常喜歡逗他,尤其喜歡逗他逗得滿臉通紅,羞得恨不得找洞鑽進去。
「你在想什麼?」
現在仲大哥又在他耳邊呵氣,他不知道這是他的弱點嗎?每次仲大哥這麼做他都會羞得虛軟無力,癱軟在他懷裡。不,他覺得仲大哥一定是故意的,難道他在氣自己把他忘了?他又不是故意的,他連自己都忘了,又怎會記得結拜大哥,氣得他開始奮力掙扎。
「你在幹嘛?」一個不小心,王仲護著古皓雲跌下馬,在草地上翻滾數圈,才停了下來。
「仲,你沒事吧?」古皓雲的纖手輕拍王仲的臉龐。
王仲突然興起逗他的念頭,索性裝死,一動也不動。
「仲大哥,你沒事吧?」
幾句憂心的呼喚後,水滴滴了下來,咦?
王仲睜開眼望著那梨花帶淚的絕世美貌,忘了原本想逗他的念頭。世上所有的喧囂在這一刻都靜止下來,只剩彼此的心跳,他終於忍不住內心壓抑已久的悸動,翻身吻住紅潤的朱唇,再撬開他的貝齒,緩緩探進他的口中,肆無忌憚地吸吮他口中的蜜汁,直到他察覺懷中人兒的異樣,才終於放鬆了口,不禁笑了笑。這小東西顯然忘了呼吸,瞧他捂著雙唇大口吸進新鮮氧氣的模樣,王仲天性中的劣根性似乎被挑起。他優閒地靠近古皓雲耳畔,輕聲呢喃:「下次接吻時,要記得呼吸。」
下次?還有下次?古皓雲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臉熱得像只煮熟的蝦子,腦袋轟隆隆的一片混亂。仲大哥吻了我,他吻了我……他現在滿腦子只剩下這個認知,連如何被王仲重新扶上馬兒,如何走進客棧客房也渾然不知。
☆☆☆
此時,古皓雲泡在溫熱的澡盆裡,充分放鬆僵硬的身軀,腦中又再次浮現下午的情境,他知道自己臉又紅了。他不由得開始懷疑自己和仲大哥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何他會這樣吻自己,兄弟間會這般熱吻嗎?
而最令他吃驚的是,自己竟然一點都不討厭這個吻,心再這樣狂跳下去,不知道會不會跳出胸口。為了解除心中的疑問,古皓雲決心要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