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膽再說一次。」安城復怒不可遏的瞪著安旖玲,冷峻的對她命令。
「我懷孕了。」安旖玲毫不畏懼的正視著他。
「你有膽再說一次!」
「我懷——」
才開口,眼前的人影迅速一閃,一個有如雷霆萬鈞的巴掌瞬間打在她臉上,也打斷了她未完的話,讓她站不穩的跌倒在地上。
「有種你再說一次!」安城復怒髮衝冠的吼道。
安旖玲伸手輕觸痛到發麻,甚至感覺不到觸感的臉頰,她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男人,再轉頭看向其他一臉等著看好戲的人——安氏夫人、安氏姐妹以及狗仗人勢的傭人們,她的唇角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一抹淺淺的冷笑。
「我懷孕了,即使你要我說一百次也一樣。」她將視線拉回,直視著眼前從未對她盡過一天父親責任的男人。
「誰的?」安城復用力的拽起她的手臂。
「你為什麼不去問你那兩個寶貝女兒呢?」強忍著手臂上傳來的痛楚,安旖玲將視線轉向正看戲看得入迷的姐妹。
「問我們,我們怎麼會知道你到底跑去哪裡勾搭野男人?」安潔麗一呆,頓時叫道。
而安潔美卻在一愣之後,慢慢露出一種不安的神情。
「我……對了,琴琳說要打電話給我,我回房間去等電話。」說完便要轉身離去。
「潔美!」
還沒來得及跨出一步,安城復嚴厲的聲音便如同長鞭般向她揮來,嚇得她瞬間僵硬如石的動也不敢動。
「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安城復輕緩的說。
安潔美輕輕顫抖著,緩慢地轉回身子面對父親,卻畏縮的不敢開口。
「潔麗,你說!」安城復轉向二女兒。
「我?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呀。」安潔麗眨了眨眼,滿臉茫然。
「兩個月前,你們為什麼會這麼好心的幫助我,讓我搬出去住?」安旖玲假好心的提醒她。
「你是說你肚子裡的孩子是那工人的?」一語驚醒夢中人,安潔麗瞠目大叫。
「工人?」安城復瞇起眼。
注意到父親臉上駭人的神情,安潔麗後知後覺的伸手摀住嘴巴,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你把話說清楚!」安城復吼道。
「我……我……」安潔麗嚇得縮到母親身後,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姐姐安潔美。
安潔美依然閉緊嘴巴,她還在想辦法如何圓謊。只要再給她一點點時間,再一點點就——
「修車廠的工人。」安旖玲開口替她們回答。
安城復在一瞬間將目光移回她臉上,用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她,接著又迅速的看向回另外兩個女兒。
「她說的是真的?一個修車廠的工人?」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迸出聲,「自始至終,你們都知道這件事?」
在父親嚴厲的目光注視下,安潔美和安潔麗同時瑟縮了一下。
「她們當然知道,因為就是她們親手將我送給那名修車工人的。」
「親——手?」安城復將令人不寒而慄的聲音拉得長長的。
「沒錯,的確是她們倆親手將我送給那修車廠工人的,因為她們不肯付五十萬給人家,便將我賣給了對方。」安旖玲不加油添醋,完全照實說。
「安旖玲,你不要血口噴人,誰將你賣給人了?」安潔麗忍不住叫道。
「你敢發誓不是因為你們不肯付那五十萬,對方才會要我以身體還給他?」
「那……那是你自己不肯付……」
「我不肯付?笑死人了!」安旖玲打斷她的話,「除了有個房間住之外,你們有人曾給過我一毛錢嗎?這幾年下來我沒餓死在這裡就已經算是奇跡了,你們要我從哪裡生出五十萬來付給人家?
「沒錢就用身體還,對方都已經把話說得一清二楚了,你們還捨不得那五十萬,將我推了出去。是我血口噴人嗎?」
她冷哼一聲,「你們敢說這一切都與你們無關?不是你們命令我將車停在那裡,才得罪他們的嗎?不是你們存心要我難過,連區區五十萬都不願意付嗎?不是你們異口同聲的對他們說:『當然是她留下,我們走』的話?不是你們幫我說謊,欺騙爸爸我因為作研究要搬到學校宿舍五個月,其實是搬到對方家裡,去做五個月的……」安旖玲頓了一下,看著她們倆緩緩地說出最後那兩個字,「妓女?」
「潔美、潔麗,真有這回事?」安城復震驚的瞪著兩個女兒。
「爸,你別聽她亂說,其實這件事——」
「我說的都是事實,不信的話,只要打通電話到學校去問問,看看校內究竟有沒有什麼五個月的研究會就知道了。」安旖玲截去她的話說。
「媽……」安潔美不知所措的拉著母親的衣袖。
「安旖玲,你給我閉嘴!」安夫人為女兒出頭,憤怒的朝她吼道。
「就算我現在閉嘴,也改變不了事實——我已經不是個處女,還有,我、懷、孕、了。」安旖玲說完頓了一頓,唇邊勾勒出一抹不懷好意的冷笑,「不知道這事若讓我未婚夫家的人知道的話,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你敢?」安城復用力扭轉她手臂,臉色極為難看的警告她。
「我不敢。」忍著手臂上傳來的劇痛,安旖玲充滿挑釁的回視他,「不過只怕到時紙包不住火,等我肚子大起來……」
「把孩子拿掉!」
安旖玲睜大了眼,沒想到——不,不是沒想到,而是——
「對,只要把孩子拿掉就好了,因為即使是第一次發生關係就有了,到現在也不過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安潔美立刻接聲說。
「沒錯,姐說的對。」安潔麗隨即附和。
「我有朋友知道哪裡有密醫專門幫人墮胎,只要打通電話隨時都可以過去。」安夫人也出了聲。
「哈哈……」安旖玲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聲,他們果然是一家人,一樣的自私自利,一樣的黑心!「你在笑什麼?」安潔麗怒道。
「我在笑你們果然是一家人,心全都是黑的。」
「你——」安夫人惱羞成怒的往前踏出一步。
「夫人,去打電話,找到那密醫跟他說,我們立刻過去。」安城復決絕地說。
「你們以為打掉我肚子裡的孩子就能瞞天過海嗎?我已經不是處女——」
「處女膜再造一個,根本就用不了多少錢。」安潔美冷笑的打斷她的話,終於奪回優勢了。
「商家人不會這麼笨的,你們真以為能將他們玩弄於股掌之間?我不會嫁給商顥禹的,即使你們拿掉我腹中的孩子,再造個處女膜給我,我也不會嫁給他。」她終於將今天回來此地的目的說了出來。
「由不得你不嫁!」安城復發狠的說,他還想靠她好好的大撈一筆。
「有本事你就把我毒啞,把我的手砍斷,否則我會老實的將?這一切告訴商家人。」她抬高下巴,話聲未落,一記打得她頭昏目眩的巴掌又迎面而來,叫她跌坐在地板上。
「賤人!」
除了臉頰上的劇痛,安旖玲感到唇邊似乎也隱隱抽痛著,伸手輕觸,只見觸目驚心的血已沾滿她的手指。她抬頭,第一次以充滿恨意的眼神看向這個她叫喚「爸爸」的男人。
「除非你有本事把我打死,否則你休想我會嫁到商家,稱了你對商氏企業的野心。」
「你……」
「城復,那醫生說好,我們可以立刻過去。」安夫人揚聲說。
「走!」聞言,安城復使勁一拉,將安旖玲一把從地板上拉了起來,「墮完胎之後,我再來教訓你!」他撂下狠話。
「你們跟我一起去,免得這小賤人趁機跑了。」他朝兩個女兒命令著,接過老婆手中的住址後,便快步的拽著面無血色的安旖玲往外走去。
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的,絕對不會!9999999999999999999昏暗不明的小巷中迴盪著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安旖玲不斷往前跑,她氣喘吁吁,雙腳因先前兩次的跌倒而傳來一陣陣劇痛,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停,一停下來便會被迫上。
她沒有時間回頭,也不知道他們是否仍對她緊追不捨,不管如何,她知道自己是絕對、絕對不能被他們抓回去,因為只要一被抓回去,架上了手術台,她那懷孕的謊言自然不攻而破。
她根本就沒有懷孕,之所以會騙他們,全都是想激爸——不,她再也不會喊那個自私自利、冷血卑劣的男人一聲爸了,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從來都沒有!她會說這樣的謊純粹只是為了激怒那男人,讓他失去理智的說出與她斷絕父女關係的話來,沒想到結果卻成了這樣。
怎麼辦?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其實,她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謊言被揭穿,或者被他們抓回去,甚至虐待她到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可是現在她與「修車廠工人」的事既已公開,難保那男人不會找上修車廠,到時商顥禹的身份還藏得住嗎?
怎麼辦?她根本就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原本是為了阻止商家因她再受迫害,沒想到情況反而更糟。
如果那男人知道與她在一起的男人,就是他巴不得要她嫁的商顥禹的話,那商顥禹原本想出面與安家解除婚約的計劃豈不胎死腹中,因為那男人絕對不會放過這逼婚的好機會!
唉!她後悔了,她為什麼不先與他商量一下,就自作聰明的行動?
他會怪她、恨她吧,甚至說不定會以為她與安家那群黑心人同是一丘之貉,之所以接近他,根本就是為了要設下這圈套。
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還能回到他那裡嗎?如果他知道這件事,還願意接受她、愛她、相信她嗎?淚水不知何時潰堤,在她臉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像是永遠乾涸不了的淚河,她的腳步也在不知不覺間慢了下來,由狂奔到快走,由快走到幾乎像抹遊魂般的飄移。
追兵沒有追上來,大概知道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說不定更會因此跑到車廠去興師問罪一番,趁機再向車廠勒索一筆錢。哈!她到底做了什麼蠢事?要將商氏、商顥禹害到什麼程度才甘心?難道她的出生只是為了成就安家人的野心?如果真是如此,她寧願自己不存活在這個世上,寧願——
「砰!」
突聞一聲轟然巨響,疑似槍鳴的聲音,安旖玲隨即循聲轉頭看去,只聞另一聲巨響乍然又起,接著似乎還有別的槍鳴聲,但她已聽得不明白。
一陣劇痛!她只覺得眼前的地突然離她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然後好像有一個劇烈的震動,震得她頭痛欲裂……
「快叫救護車,有人被槍打到了!小姐,小姐?你聽得到我嗎?」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個模糊的影子在她眼前晃動著。
槍?
有人被槍打到?
那是指她嗎?
如果是,她的嘴角微揚了起來,心想就這樣死了也好。
她閉上眼睛,失去意識前的一秒,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與輕鬆。
商家終於可以完全脫離安家人的荼毒了,真是太好了……
9999999999999999999商顥禹趕到醫院時,整個人幾乎是瀕臨崩潰邊緣。
為了尋找下午突然離開車廠的安旖玲,他開著車四處尋找,從白天找到黑夜,其間更是不停歇的與車廠保持連絡,最後當阿大從車廠通知他安旖玲被槍擊事件波及,正在台大醫院急救時,他已找了她六個多小時。
趕到醫院,首先看見的是安家那群面目可憎的人,商顥禹沒有心情與其招呼,只想快點找到醫生,詢問安旖玲的傷勢,可是……
「那該死的小賤人,她是故意要跟我作對是不是?」安城復面目猙獰的猛捶牆壁。
「爸,這裡是醫院。」安潔美連忙阻止。
「醫院又怎樣?如果那醫生救不活她的話,我非告得他身敗名裂不可!」安城復怒聲道:「我的計劃絕不能毀在那個小賤人手中,就算她只剩一口氣,我也非要將她嫁到商家去!媽的!都是你們,如果你們在下車的時候小心守好她,不讓她逃走的話,現在又怎會發生這種事?」
「不能怪我們,誰知道她一路上都像要死的樣子,那時會突然生出那麼大的力氣將我們推倒。」安潔麗抱怨。
「你還敢回嘴!」
安潔麗立刻躲到聞訊也趕來的母親身後,閉緊了嘴巴。
「說來說去還不是那小賤人的錯,若非她不要臉騙我們懷孕了,我們又怎麼會架著她墮胎,讓她跑了還碰到這次的槍擊事件。」安夫人為女兒說話,一古腦兒的將錯全推向安旖玲。
「賤人,看她醒來之後我怎樣教訓她,竟然敢騙我!」安城復怒氣沖沖的咬著牙。
「奇怪了,她沒事幹嘛要騙我們她懷孕了?」安潔美發出疑問。
「哼,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說不定她愛上了那個修車工人,想與人家雙宿雙飛,所以便以懷孕為由欺騙我們,好讓爸退了她與商家的婚事。你們沒瞧見嗎?她這次回來,整個人容光煥發,一副熱戀中女人的樣子。」安潔麗心裡挺不是滋味。
她一向就討厭安旖玲細皮嫩肉的樣子,所以沒事就愛折磨她,見她瘦骨嶙峋、一副病懨懨的樣子才覺得心情好;沒想到兩個月不見,她變得這麼美,真是把她給氣死了,不過現在可好,她被槍打到左腦,必須剃光頭髮開刀,哈哈,這回她倒要看她能美到哪裡去!不過先決條件是她要醒得來,活得成才行,因為醫生說了,如果在二十四小時內沒醒來的話,她就有可能會變成植物人,畢竟傷到了腦子……
「她想得美!要我幫她退了婚事,除非她死!」安城復冷血無情的說。
「如果她真如醫生所說,二十四小時內沒醒來成了植物人,那婚事該怎麼辦?商家怎麼可能會接受一個成為植物人的媳婦呢?」安夫人擔心的問。
「所以她最好給我醒過來,否則……」安城復蹙著眉頭,他還真沒想過到時該怎麼辦才好,難道要他為了一個植物人花上無可計數的醫藥費?「那就把她丟給那個修車工人吧,反正他們情投意合,而且安旖玲的身體也給了他,要他照顧她一輩子應該沒話說才對。」看出父親的煩惱,安潔美出了個主意。
「對,你說的沒錯,就叫那個修車工人照顧她一輩子。」安城復頓時眉開眼笑,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這下子可不用再花他半毛錢了!正高興著,他抬起頭,竟瞥見一張讓他瞬間全身僵硬的臉孔——商顥禹,而他身後則站了商氏夫妻,他詫異的睜大雙眼。
「商——」
「你們所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握緊拳頭遏制著自己想向安城復揮拳的衝動,商顥禹冷漠的開口。
「賢婿,你別誤會,我們……我們……」
商遠靖皺著眉開口說:「我們是因為聽到新聞報導,想要來看旖玲,沒想到卻聽到……」
「商兄,你們別誤會……」
「是誤會嗎?」商顥禹截斷他的話,「既然你們已經為旖玲找到另外可以照顧她的人,而他們還是那麼的『情投意合』,我想婚約就此解除吧,我不做棒打鴛鴦之人。」
「不,賢婿,你聽錯了……」
「有沒有聽錯,我們大家心裡有數,婚約就此取消,明天我會登報昭告,當然,罪過就由我來扛。」商顥禹環視安家的每一個人,冷冽有如刀鋒的目光,直盯得安家人個個忍不住打起寒顫。
「可是賢婿……」安城複試圖力挽狂瀾。
「爸媽,我們走。」商顥禹轉身道:「我想我們也不用去看安小姐了,反正自然有人會去看她,我們非親非故的就不要去打擾人家了。」
「你說的對,我們走吧。」商遠靖牽著妻子的手,與兒子三人頭也不回的離去,不一會兒即消失在走道的轉角處。
「媽的,都是你們亂說話,這下可好,煮熟的鴨子飛了!」安城復甩了離他最近的安潔美一巴掌,憤怒的吼道。
從未被父親打過,安潔美驚愕的捂著臉頰哭了起來。
「哭哭哭,除了哭之外,你們還會做什麼?」
「你別把氣出在女兒身上,誰知道那家人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安夫人拉過大女兒,安撫的輕擦著她的眼淚。
「不把氣出在女兒身上,難道要出在你身上?」安城復現在就像只瘋狗般見人就咬,「都是你生的好女兒,若不是她們當初不肯拿五十萬付給人家,今天這事就不會發生了!」「你怎麼這樣說話,女兒不也是你生的嗎?」
「對,是我生的,所以你們倆給我準備好,只要是我相中的乘龍快婿,不管他是鰥夫還是老頭,都不准你們有意見,馬上給我嫁過去!」
「媽!」這回連安潔麗都哭了起來。
「你講這什麼話,女兒……」
「你給我閉嘴!」他暴怒喝道,用力的推著母女三人,「走,回家!我就不相信我安城復這一生就只有這麼一點錢!」
一家四口,哭的哭,氣的氣,做發財夢的做發財夢,就是沒有一個人記得他們還有個姓安的家人仍在加護病房中與死神搏鬥。
四人終於離去,而一直藏在附近的商家三口這才走了出來,一眨眼間,商顥禹已衝進方才打聽來安旖玲所在的加護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