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迎雁被留在水榭之中,原本如入無人之境的偷兒,如今卻像誤入陷阱的困獸,她來來回回地走著,地板幾乎要教她磨出一個洞來。
她該怎麼辦?
她知道自己得想法子通知易慕秋,好讓他防備那個瘋了似的男人。
可是她卻出不去,只能待在這裡,無力地憂心他的安危。
她左瞧右看,想找逃脫之道,但雙眸卻不經意撞上另一雙睜亮的眸子。
「你……」明明方才榻上那雙眸子一直是緊閉著的,怎麼現在卻睜開了?「你醒了?」
當這個念頭倏地竄過她的腦海,巴迎雁乍然狂喜。
有救了!
「你真的醒了?」
她小心翼翼問著,生怕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直到真切地聽到對方開了口。
「你……是……誰……」
許久不曾開口說話,夏雪蓮連開口都覺得力不從心,虛弱得幾乎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我是巴迎雁,是被段豐劍擄來的女人。」既然遭同一個男人迫害,巴迎雁便自顧自地將她歸類成自己人,一開口便滔滔不絕,「你睡了那麼久,還記不記得易慕秋?簡而言之,我是他的未過門的娘子,段豐劍為了報復他,將我關在這裡,逼我與他拜堂成親,這樣你懂嗎……」
巴迎雁繼續滔滔說著前因後果,還順手斟了杯茶,喂渾身虛軟無力的人兒慢慢喝下。
「他……還是不懂我嗎?」幽幽一記歎息從菱兒似的唇中逸出,噍得出來夏雪蓮很是哀傷。
「不懂什麼?不懂你不愛他嗎?」這個他怎麼會不懂,正因為太懂,才會由愛生恨,將所有罪責歸咎到易慕秋的身上,好像這樣就不用承擔任何傷害自己心愛女人的責任似的。
就她來看,那男人外表看似張狂的猛獅,其實是一隻徹頭徹尾的縮頭烏龜。
「不……他還是不懂我愛他……」
汩汩的淚珠幾乎是毫無預警的從夏雪蓮蒼白而消瘦的頰畔滑落,但真正讓巴迎雁訝然的卻不是她的淚,而是她的話。
「你……你愛段豐劍?那又何必逃,結果卻把自己搞成像個活死人似的……」也害得易慕秋莫名其妙遭受段豐劍怨恨。
「他總以為我愛著易大哥,但他不知道我其實只把易大哥當成兄長,我與他同樣身處逆境,自然同病相憐。」
「就這樣?」
一顆原本提吊著的心終於安安穩穩落了地,原來巴迎雁的冷靜全是裝出來的,她還是私心在意著易慕秋與夏雪蓮之間的關係。
她甚至擔心不只是夏雪蓮對易慕秋有情,更怕易慕秋對夏雪蓮亦有意,到時她和孩子還真不知該何去何從。
「是的,其實我很愛段豐劍。」對那狂霸的男人,她怎能不愛。
「那你為何從窗於一躍而下?這樣你也不用和段公子分開,我也不用和易慕秋……」知道話說得有些直白,巴迎雁住了嘴,靜靜等她回應。
即使沉睡多年,手腳使不上力,夏雪蓮的意識依舊清明,她知道巴迎雁是真心愛著易慕秋,所以她一點也不介意她話中的埋怨,如實說道:「當年我家遭難,易大哥知道了便計劃擄走巴家小姐索討贖銀,當我知道他竟然為了我鋌而走險後,為了不想連累他,我便瞞著他自願賣身青樓,雖然易大哥看來冷情,但我深知他是個重感情的人,如果我不這麼做,只怕會連累他更深。」
「在青樓裡那幾年,我遇著了段爺,他對我很好,不但為我贖身,還帶我遠離京城,遠離那些人的閒言閒語,過了好一陣子幸福日子,可當我知道易大哥想盡法子要找我時,我知道他對於沒能幫上我這件事依舊於心有愧,便想見他一面,同他把話說清楚,讓他別再擔心我了。」
「然後段公子誤以為你要去找舊情人,才將你囚禁起來?」巴迎雁皺眉道。
「是……」
簡直不敢相信,那不共戴天的仇恨,竟然不是因為糾纏過深的愛恨情仇,只不過就是一份想言謝的心思。
打從剛剛夏雪蓮的說法中,她可以感覺到當她說起段豐劍時的神采飛揚,而那個被深愛的男人卻渾然不覺,只顧著吃飛醋,才把事情全弄擰了。
他……簡直就是個道道地地的傻子。
沒有段豐劍預期的愁雲慘霧,也沒有哭天喊地說她不嫁。
巴迎雁破天荒地異常溫順,任由著丫鬟們為她打點好鳳冠霞帔,甚至還一臉從容自若,沒有半點愁容。
「你……」才入了門,段豐劍就覺得哪裡怪怪的。
他先是覷一眼依然在榻上沉睡的夏雪蓮,才將目光投向一臉笑意的巴迎雁。
「等會兒拜堂,你可得安份點,否則我可不保證易慕秋還能活命。」
「你殺不了他的。」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巴迎雁篤定說道。
一來,是因為夏雪蓮醒了,另一方面,她也相信易慕秋絕對不是一個有勇無謀的男人,她相信他早已策畫好一切,才放心讓她來大理段家。
面對她的從容自若,段豐劍不解地望著她好一會兒,才將未竟的話說出口,「我說過我會請易慕秋過來觀禮,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段豐劍自覺勝券在握,一臉狂傲的笑容。
他拍了拍手掌,外頭的護衛將被點了穴道的易慕秋給推了進來。
巴迎雁睜大了雙眼,雙手抖個不停,卻仍不斷告訴自己要冷靜。
即使在被制伏的情況下,易慕秋依舊傲然,只見他被人推了進來,一見巴迎雁就忙不迭用雙眼上下瞧著她,直到確定她一切安好,這才安下一顆心。
昨兒個她沒回房,他一顆心就這麼七上八下的,但為了讓段豐劍失去戒心,而他也相信自己的好兄弟們應該早已安排妥當,只好隱忍著想將段家踩平的氣怒。
即使他沒開口,但他那盛滿憂慮的眼神彷彿是在問她好不好似的。
於是她點了點頭,同樣沒開口,她卻用眼神告訴他——她很好,腹中的胎兒也是。
「咱們拜堂吧!」這話,段豐劍不是對著巴迎雁說的,反而是對躺在榻上那個瓷人兒說。
「你確定要在她面前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