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真的怪,他進來的時候明明不是這樣的,那些守門的跑到哪裡去了?
「人總是現實的。」雷聿瞥一眼靜悄悄的四周,大概知曉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等一下!」邵守辰才聞言轉頭,就看到他不遮不掩地往外走。他大手一拉,扯住了他的臂膀。「你想出去送死?」他怒道。
「人都跑光了,要死也很難。」雷聿不客氣地拍掉他的手,逕自往前。
「什麼意思?」他追上去,還是沒有放鬆警戒。
「顧東延的組織要垮了,他的手下不會跟隨他。」因為他是個殘酷暴虐的頭子。
「他要垮了?」警察都還沒到,根本也還沒交手,他就不戰而敗了?「你怎麼知道?」他急急問,串接不起目前情況。
雷聿沉默,他只是注視著前方,繞過樹叢往主屋走去。
「雷聿!」邵守辰想知道答案想得不得了,見他又走回屋內,他嚇一跳,忙奔到他眼前阻止他。「你做什麼?」他壓低聲,真快被他的妄為給逼瘋。
雷聿凝視他良久,緩緩啟唇:「你不想知道毒品工廠在哪裡?」
「我當然想!」不然他幹嘛蹚渾水?
……好吧,他承認為了雷聿也是原因之一。
「顧東延可能放了些線索在這房子裡,你不想去搜搜?」雷聿問道。
「那可以等警方來再說!」到時要把房子翻過來都沒問題。說到這個,支持怎麼還沒趕到?效率何時變得這麼差?邵守辰望向外面。
「等他們來,顧東延早就帶著東西逃走了。」雷聿越過他,語氣擺明不相信警方的辦事能力。
「你……」面對他,邵守辰總是沒轍。「這樣太危險了。」他再次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前進。
握著掌中溫軟的肌膚,他禁不住出了汗。他和他的接觸,每一次都短暫且疏離,要不是因為發生了這些事,他們不會一起行動這麼久,他也沒機會看到雷聿這麼多種不同的迷人面貌,進而在心底對自己的情感坦白。
沉淪也好,溺斃也罷,他只希望趕緊落幕,不要節外生枝。
曾幾何時,身經百戰的他變得如此膽小,只是因為怕看到某人身上染血。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擁有的私心。
雷聿望著他,那明顯的擔憂刻畫在端整的面容上,他並不是沒看到,相反地,從很久以前就察覺了。
專注的清澈瞳眸鎖得如此緊密,他時常都能感受到,他的視線裡只有他一個人;對著他咧開嘴笑,對著他氣得跳腳,對他的行為嚴正警告,對他的出現鄭重以待。
不知何時開始,這追著他跑的警察,會跟在他身旁僅僅是為了擔心他會受傷……
他擁有一身可以瞬間擊倒他的拳腳武術,但他卻從不記得這點,每次都反過來想保護他。
勾起漂亮的嘴唇,雷聿笑得飄渺:「你覺得,人性本善,還是本惡?」
他問著之前已經問過的問題,沉澱過的語音聽不出表情。
邵守辰一愣,他真的不瞭解他為何又這樣問。
「你怎麼……」
「回答我。」
「我……」他凝睇著他,對於他侵入內心的堅持無法抗拒,彷彿被他傳遞的某種意念牽引。沒有考慮的,他也重複了先前的回答:「我當然覺得人性本書。即使你老是在耍手段,我也認為你有純淨的一面;即使你擁有黑道的背景,我也明白你本質上是個好人;即使我的立場與你為敵、即使你沒辦法信任我,我也仍舊願意選擇相信你。」
聽到他的答案,雷聿眸底最深處泛起柔意。
「不後悔?」他要求他的承諾。
「不後悔。」他毫不猶豫地真誠給予。
雷聿笑了。
不屬於閑雅,不屬於冷漠,也沒有摻入任何雜質,不同於以往的,他真心且不隱瞞地揚起醞醉至極、優美至極的笑容,響應眼前男人無悔的信任。
邵守辰差點被他惑住,他閃了神,忍不住將他高瘦的身軀拉近自己。
「雷聿,我……」
他好想現在就告訴他,他真的——
「不准動。」
極陰冷的男子聲音打斷了他滿心難藏的情意,就要預見清明的迷障被狠冽地破滅,接近解除的危機又森然擴大。
邵守辰和雷聿同時轉首,看見一把槍直指向他們。
顧東延就站立在離他們不遠處,面無表情地舉著黑亮的手槍。
邵守辰迅速地半回身掩住雷聿,望著眼前的中年男子,他極度地提高警覺。
這是他第一次和顧東延照面,奇怪的是,他給人的感覺好滄桑衰老,跟照片上那種陰毒絕辣、不擇手段的形貌大不相同!
「警察很快就會包圍這裡,你還是束手就擒吧!」他重喝,企圖拖延時間,降服對手。對了,是眼神,他的眼神不一樣了。
所以他看起來不再那麼毫無人性,宛如將一具行屍走肉注入了溫暖的血液。
為什麼?顧東延怎會有如此變化?
「我只要你身後的那個人。」他簡潔地道。
邵守辰極驚,他下意識地看向雷聿,只見他漠然地就要往前移動,他倏地緊抓住他的手臂,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就怕他亂來。
「你贏不了的,屆時警方大舉進行攻堅,你就沒有退路了,把槍放下!」他嚴厲地出聲重叱,掌心冒出了冷汗,只盼救援能及時抵到。
「贏不了……」顧東延喃語,他緩緩地搖首:「……我早就輸了……我要雷聿。」他將拿槍的手挺得更加硬直。
邵守辰只是抓著雷聿,沒有半點空隙,也不允許自己失去冷靜,他好緊好緊地握著他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指痕烙印其上。
他們沒有武器,無法藏躲,後盾未達,話說得如此漂亮,但優勢根本傾向對方!
「讓我去,他要的只有我。」雷聿淡淡地說道,毫無恐懼。
「不准!」他驟然咆吼,完全不把指著自己的槍口看在眼裡。
「你想要兩個人一起死嗎?」他微怒地抬眸凝視。
邵守辰沒有被他的話嚇到,也無半分慌亂惶恐,反而突然地仰頭哈哈一笑。
「死就死!」如黑珀般的雙眼直視著他,拉起嘴角。「我們可以在下面做對沒有分別立場的知己。抓著你,到地府的時候你才不會亂跑。」他舉起他的手,一點也不肯放鬆。
雷聿晶魅的美眸當中投射出他不遲疑的堅決,他置生死於度外的灑脫,他毫無怨尤陪他下地獄的果敢;他寧死也不願放開他……
他是認真的,沒有虛假。
呵。這種無可救藥的笨蛋,到底是哪裡吸引他?
雷聿猝不及防地抬起另一隻手,用力地壓下邵守辰的頸項,將雙唇印上來不及反應的他!
這突如其來的吻一點都不如主人優雅,火燙濕潤的舌尖沒有一絲停留矜持,直接勾進邵守辰口中狂吮翻攪,深深地嘗盡任何屬於他的味道,貪婪得像是要吞下牠的靈魂,他的所有,他的一切。
邵守辰錯愕地驚傻住!整個思路徹底被掏空,高大的身軀僵直如崗石。
他忘了該怎麼呼吸,也記不得身處何地,他唯一的反應,就是看著雷聿那傲慢半斂的濃密長睫,全盤接收他帶給他的渦漩和急流,暈眩的神智意識被沖刷得盡數中斷!
一不注意,他略鬆了雷聿的手臂。
雷聿趁這唯一的空檔,敏捷地甩脫掉他的箝制,更狠冽振臂在他肩頸處賞了一記凌厲的手刀。
沒有預料的重重襲擊讓邵守辰霎時蹲曲了高大的身軀。
「呃!」他撫著傳來劇痛的後頸,切齒痛哼。這一掌下手沒有留情,差點讓他昏厥過去,鍛煉過的潛意識反應強撐著死命捍衛的清晰意志,他無法使力,難以置信地看著站立在眼前的雷聿。
「你跟的夠了,不用再跟了。」魅惑的笑淡淡揚起。「到這裡就好,如果你敢有念頭下地府找我,不論是什麼理由,我絕對不會原諒你。」他嚴重地警告。
「雷……」邵守辰額際滑落汗水,肩上的疼痛抽拉著他的粗重喘息。
「那個吻是約定,你這次一定要遵守。」他修長的手指輕觸他發顫的唇,笑著灑下魔咒。
「不……不要……」他只能望著他朝顧東延走去,無能為力。「不要……不要去!」他斷續的聲音也挽不回他的腳步。
他不穩地深喘幾口氣,扶著膝蓋想咬牙站起,佈滿水痕的臉龐爆出青筋,本來澄澈的眼睛整個充血,頸肩上的劇烈疼痛讓他臉色發白,手腳也不受控制地自顫起來。
他用盡力氣想移動步伐、想阻撓雷聿愚蠢的決定,身體卻發軟地怎麼也不聽話,他憤恨地咬破了嘴唇,撕扯掉雷聿留在上面的觸感,然後看著顧東延帶著雷聿坐上車遠離……
「啊——」他如同受傷的野獸放聲吼叫,震動了空氣,震碎了心口。
耳邊傳來警笛的聲音,他霎時瞠大被汗濕的眼瞼。
警方的人馬總算趕到,他們很快地將別墅團團圍住,並且在屋裡找到邵守辰。
他不顧同僚的勸阻,執意要他們協助他上車追趕顧東延。
依著雷聿手下的計算機,警方一行人很快地追蹤到顧東延的座車,他們飛車追逐了將近半個小時,被逼到一處海港。
那輛黑幕玻璃的轎車先是想衝撞警方的圍捕,而後猛然地倒退,接著,有如慢動作的電影畫面,完全沒有煞車地掉進了湛藍的汪洋大海!
落海不到一分鐘,就在邵守辰的面前,車體爆炸,巨大的聲響鳴痛了眾人耳膜,散破龐大的綱鐵零件,濺起無數的驚駭水花。
包括液晶屏幕上的紅點,不復存在,灰飛湮滅。
「組……組長?」
阿燦拿著文件,誠惶誠恐地看著眼前神遊太虛的男人。
他已經叫了他好幾次了,組長都不理人,到底還要在這裡罰站多久啊?嗚嗚。
深吸口氣,他豁出去了!
「組長!」大叫一聲,連他自己都覺得吵。
眼前始終垂著頭的男人總算有了反應,他極緩慢地抬眸,對上一臉喜悅的阿燦。
啊哈,回魂啦回魂啦!
「組長,這個……組長!?」他的歡欣鼓舞沒有持續多久。
男人從座位中站起高大的身形,直接忽略掉阿燦的滿眼期待,拿起外套越過他,跨出長腿就往辦公室外走去。
「組長,你要去哪裡?」阿燦急急上前詢問。
男人沉默,逕自邁開步伐。
「組……組長,我……這個文件……」
「放我桌上。」他只吐出一句話,低沉死板也毫無感情。
被他的語氣凍結住,阿燦停下腳步,只能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發呆。
「跟你說吧,組長最近陰陽怪氣的。」本來在一旁偷窺……咳,是觀察,的同事丙上前,朝著傻掉的阿燦低語。
「對啊,自從上個月那件事情之後,科長不是還特地放了他大假?但好像一點幫助也沒有。」一名女同事也趨近報告心得。
「還說那件事呢,偵查科策畫那麼久,本來以為這次肯定可以手到擒來,結果『撲通』一聲掉到海裡,人還是不見啦!」同事丁突然從眾人身後冒出。
「哎喲,車子都爆炸了,那種情況下不死也殘廢,他們已經破獲歷年最大的毒品工廠,也查扣了好多走私販售的槍枝和一大串軍火名單,還不夠滿足啊?」真是太貪心了。
「就是不服氣嘛!不然怎麼會拚死命在那邊撈啊撈?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真有毅力。
「還在撈啊?」女同事驚訝問道。都一個月了耶!太久了吧。
「沒了啦!上個星期就撤了,免得被有心人士在背後參上一本,說咱們警察『浪費國家社會資源』。」那就糗大了。
「你們消息既然這麼靈通,那有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阿燦阻斷他們窸窸窣窣的閒話家常。「組長為什麼會成了這副德行?」
太奇怪了,他們一向英明神武而且灑脫不羈的組長,居然化身為頹廢派的首席崇拜者。不拘小節進階到邋遢隨便,悅耳朗笑轉換為陰沉冷語,表情豐富變成了活體殭屍,這種無法令人忽視的改變真的很詭異啊!
「誰知道?」同事丙聳肩。「他臥底破這麼大的案子,上頭讚譽有加,還頒了獎章給他,成了英雄,英雄都是孤獨的吧?」他隨口亂掰。
「你那什麼狗屁論調。」沒根沒據地瞎扯。同事丁皺眉批評。「好像是因為雷聿也落海失蹤,所以組長才這麼心煩吧。」總算有人認真。
「是因為最大的敵手一下子消失,所以無法適應嗎?」女同事好奇。不過啊,世界七又少了個美男子,真令人心碎。
「敵手?可這次行動,上頭不是說是組長和雷聿一起合作的?」一個負責對外聯絡警方,一個負責內線引誘做餌,這麼天衣無縫的破案組合怎會是敵人?
「是啊,我也是這樣聽說的。」還聽說組長以前老是跟著雷聿是在培養之間的默契。真是太厲害啦!連他們都瞞過了,還以為組長只是吃飽沒事做,原來是在計畫大行動。
「那……不就表示雷聿其實是組長的朋友?」有人小心翼翼地開口了。
眾人靜默。空氣沉重地壓落下來。
「原來,組長會變成那樣……」阿燦恍然大悟道:「是因為……傷心啊……」親眼目睹自己的朋友在眼前身亡……
好可憐,鳴嗚。
買了幾罐啤酒,和一包進口洋煙,邵守辰開著車在濱海公路上奔馳。
駛到一處無人的海域停下,他拉好外套寬大的衣領,拎著啤酒就走下車。
踩著細沙,他踱步在夕陽西落的橘黃色沙灘上,直到海水浸濕了他的褲管,他才停下來。
大手拉開啤酒的易開罐,他先昂首飲了一口,隨後倒轉鋁罐,將其餘的酒液往海中灑去。
一罐空了,他再開一罐,同樣只喝一口,將其餘的倒入海中。
「我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酒……」他低語。「我陪你一起喝,將就點吧。」
望著那沒入海中的黃色液體,他看著浪花拍打過來,然後沒有遺留地帶走。
幾罐啤酒全都依樣畫葫蘆地被掃盡,他也不管身下是海水,就彎著身子坐下。拿起一個空罐,他將之半埋在身後的干沙裡,從衣袋裡掏出進口洋煙,他撕開包裝,取了一支出來,接著又伸手進外套最內面的懷袋,取出一塊用藍布包裹住的東西。
拿掉銀藍色的綢布,裡面是一個銀色的打火機。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牌子……」看著細長白煙上那一環英文字,他有些失神地自喃。
將於點燃,他插在罐口拉環上,任由那裊裊煙霧升空至氣流當中,緩緩散去。
濕鹹的海水味增添了一股淡淡煙草香,他只是坐在原地,將打火機細心地握入掌中,不讓它碰沙沾水,靜靜地等待那煙燒盡。
他曾經覺得討厭煙味,但現在,他好懷念啊……
混合著那淺淺、淺淺的麝香,他真的,好想念。
海水弄濕了他的褲子,他一點也不在意,只覺得這樣好像可以跟那傢伙更接近一點……
「你還是不准我去找你嗎?」他掬起水在手心,好沉地說著。
他已經就要忍不住了……
忍不住想見他的渴望,忍不住觸碰他的幻想,忍不住凝望他絕倫的笑容,忍不住擁抱他的身體……透明的海水從指縫中洩走,他半垂著眼瞼,稜角分明的臉龐有著前所末見的脆弱。
他從來都不是個悲觀的人,也有勇氣面對任何事,但是,他到現在都還清楚記得,車子爆炸時,那幾乎撕裂他胸膛的痛,彷彿被人狠狠地刨挖出整顆心臟,血淋淋的衝擊讓他無法呼吸。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對那個邪魅絕俊的男人,已不僅僅是欣賞或是單純的喜歡。
他發現的太晚,甚至沒有機會說出口。
一支煙燒完,他再點一支,讓那熟悉的煙草味縈繞著他,包覆著他;也讓那濕黏的海水滲入他的所有,他藉此感受,藉此感傷。
「你一定在笑我吧……」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有這麼軟弱的一面。「只要再給我一下就好……我在這裡跟你約定。」他一定會恢復。
舉起手臂橫在自己額前,他遮去微弱視線的袖上有著些許濕痕。
就這樣,他從黃昏坐到黑夜,把一整包煙都燒完,然後收拾好悲傷的情緒,開車回家。
他知道,那傢伙絕對不會喜歡看到他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子,他一定會慵懶地勾起邪笑,預祝他早早忘了他,然後活個長命百歲。
將鑰匙插入大門鎖孔,他進入室內打開燈。這間他住了五年的熟悉公寓,如今卻只讓他感覺好寂寞。
在心底深歎一口氣,他走進浴室,洗了個澡,然後換上乾淨的休閒服出來。看到錄音機閃著光,他按下播放鈕,走到冰箱拿了一瓶水。
「喂?哥,媽找不到你,她說要回來,二十四小時一直打電話來煩我,你想個辦法!」男人才說完,背後就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男人連忙放柔音量哄著寶寶。第一遍留言結束。
「喂?大哥,你又不在家?媽媽打電話來說要找你,昨天凌晨三點我還接到她的電話,你快點出現吧!我跟小哥已經受不了這種疲勞轟炸。」女人哀怨地說完,第二通留言結束。
邵守辰微微皺眉。他們家是單親家庭,他有一個姝姝一個弟弟,開通的母親對他們一向是採取放任態度,從小就教他們要獨立,等他們三兄妹都成年以後,愛玩的母親就跑去實現她環遊世界的夢想,上次和上上次會回來是要看出生的孫子,上上上次和上上上上次是參加弟妹婚禮,這次又是為什麼?
「嗶」的一聲,第三通留言繼續播放:
「我是你老娘!」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突然從冰冷的機器中傳出,嚇了還在沉思的他一跳。「哈哈哈,有沒有被嚇到?誰叫你一直不在家,害我找不到人,浪費好多電話錢。我在威尼斯,沒病沒痛,活的很好,你不用擔心。」
這種活寶,誰會擔心?邵守辰抽動額角,將水瓶湊近嘴旁。
「……我下星期會回去,記得來接我機。其實我本來想繼續玩下去的,不過我接到一通奇怪的電話,所以改變計畫。你要準備好,好好迎接我啊!我跟你說,威尼斯這裡好漂亮……」
怎麼接到風景介紹去了?他老媽講話為什麼老喜歡東湊西拼。他閉了閉眼,可以體會弟妹打電話來跟他抱怨的原因。
錄音機裡傳來很多旅遊心得,然後才又突兀地運回原來的話題。
「……對了,還沒解釋那通電話,我也不知道是誰,反正是我不認識的人……是個聲音很好聽的男人,差點酥了你老媽的骨啊!要是我再年輕個二十歲……」
他翻了個白眼,聆聽他娘的羅曼史。
「……不然我才不會嫁給你爸,生出你們這種不肖兒子……欸,總之那個聲音好聽的陌生人告訴我,說你在跟一個男人交往!」
「噗!」邵守辰將口中喝一半的水噴出,嗆咳不已,弄得臉紅脖子粗。「咳、咳!咳咳……什麼!?」挑高了一雙眉毛,他滿臉不敢相信。
老媽剛剛說了什麼?
跟男人交往?誰說的?
「兒子,你還真前衛,不過算了,我早就告訴過你們,只要你們不做壞事,我是不會管的。你弟你妹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你老是孤家寡人也可憐兮兮的。不過我要回去鑒定啊,你可別跑!」丟下最後一句話,這通留言在她的朗笑中結束。
邵守辰拿著水站在原地,腦子裡亂糟糟地,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那些話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沒有給他慢慢思考的機會,最後一通留言劃破空氣響起:
「你,想見我嗎?」
極為低沉且簡短的一句話,卻讓邵守辰整個人震撼得驚愕住!
他迅速地轉首,僵直了身軀,瞠目瞪視著那不再言語的灰色機器。
他不可能會忘記,也絕對能馬上分辨出來。這個聲音,讓他在這一個月裡輾轉反側,讓他無盡想念,讓他魂牽夢縈。
他曾在數十個難受失眠的夜裡,向老天祈求千萬次,就算要他失去一切做為代價,他仍舊盼這個聲音的主人能回到他的身邊。
即使只有短短的一個音節,他也絕不會錯認!
想見他嗎?當然想!他想得心都痛了!
邵守辰火速地抄起桌上鑰匙,他不知道這通留言是人是鬼,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打算,只是想著,或許去有海的地方,可以見到他一面——
一打開大門,他猛然駭住!
一名高瘦的男子就站在他眼前。那樣地熟悉,那樣地令人窒息。
深色的襯衫和長褲,把他獨特的神秘氣質展露無遺;他的姿態優雅,他的氣息沉穩,俊美無雙的面容上戴著墨鏡,誘人品嚐的唇瓣似笑非笑。
邵守辰不知該有什麼反應,他整顆心像是被用力地擰住,他的腦袋做不出任何清晰的分析。他只能看著他,深深地,和記憶中的人重疊。
是他嗎?是他嗎?
「不請我進去?」
從容地拿下黑色墨鏡,雷聿與他對望。
爾雅的磁嗓緩慢地響起,跟他夢到的一模一樣。是……他嗎?
瞧著邵守辰震驚到呆掉的模樣,他揚起薄笑,越過他身邊走進屋內,還體貼地替他把大門關起。
「你……」邵守辰沒有將視線移開他身上過,他艱澀地出聲:「你……你是真的嗎?」他問出了個蠢蛋似的問題。
他懷疑自己是否因為太思念這個男人,所以逃避現實,建築了另一個世界,塑造出這令他渴求的幻影。
雷聿凝睇著他的失魂,從他布有血絲的雙眼到冒出鬍渣的下巴,將他小心翼翼的表情盡收眼底。
他似乎是……太折磨他了。
「你何不自己證明看看?」輕輕地,他極美的唇線漾出如水般的柔笑。
邵守辰顫著手,鼓起勇氣慢慢地抬起,他明明就近在咫尺,他卻怎麼也不敢伸手觸碰……他好怕……怕這只是一場幻夢,怕一接觸,這絕美的影像就會消失無蹤,他不想接受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打擊。
他遲遲沒有動作的大手舉在半空,眼睛瞬也不瞬地將他的映像刻印瞳底。
雷聿深瞅著他,然後,他主動傾身上前,低首往他頸項重吮下去!
「好痛!」邵守辰反射性地縮肩,恍如初醒。
透明的障礙一下子破除,皮膚上傳遞到腦中的疼痛和濕潤,在在地告訴他,眼前的人絕不是什麼狗屎幻影!
「你什麼時候……」雷聿吻上他的耳垂,低吟蠱咒。「……變得這麼沒有膽量?」他懲罰似的,狠狠地噬咬他耳後的敏感肌膚,迷人的氣息灑落在他溫熱的肩頸。
邵守辰瞪大了眼,感受他在他身上邪惡撩撥起的直接反應,感受他專有的麝香與溫度,簡直不敢相信——
是他沒錯!
「你沒死?你沒死?」他激動極了,不再猶豫考慮,用力地抱緊了懷中的人體,驚喜地不停重複:「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哈、哈哈哈……感謝老天,感謝上帝,感謝他媽的一切!」他大笑,大叫,緊緊地抱著雷聿,像是要將他揉造自己的血液。
「是的,我沒死。」雷聿莞爾柔道,任由他不停地加重手勁擁抱住自己。
他察覺得到,抱著他的男人全身都在隱隱顫抖,也發現了他大笑的聲音裡深藏著一絲絲不為人知的脆弱哽咽。
半晌,邵守辰笑聲漸歇,他將臉埋入雷聿的肩窩當中,拚命地呼吸著這令他思念到發狂的味道。
「我以為你死了。」他垂首悶聲,熱氣擴張在彼此之間。
「我知道。」雷聿感受著肩處傳來的濕意,輕輕地響應。
「我睡不著覺。」一閉上眼就看到他。
「嗯。」他體會著他不安的鼓動心跳。
「我每天都到靠近海的地方找你。」跟神經病一樣。
「嗯。」他放低聲。
「……我很想你。」幾乎就要崩潰。
「我知道。」他緩語,溫斂美眸。
邵守辰不再說話了,就這樣抱著他沉默了好久好久,才慢吞吞地開口: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很窩囊?」
雷聿低笑:「是有一點。」
真是誠實青年楷模。
「你還敢說!」他猛地抬起頭來,感傷的氣氛整個瓦解碎裂,新仇舊恨一古腦湧上,他皎牙切齒地暴吼:「你到底去了哪裡!?平安無事也不會通知我一聲!明明早就跟警方串通好追緝行動,還把我蒙在鼓裡,要不是我莫名其妙沒送處分、上級無緣無故地頒了個獎章給我,我還不知道你的詭計!消失整整一個月,害我為你難過了這麼久,結果你現在居然站在我面前說我窩囊!?」沒情沒義的冷血惡魔!
雷聿揚起嘴角,抬手輕撫了撫肩膀上因為濡濕而色澤變深的痕跡,刻意地把那真情流露的淚痕展現給他觀賞。
邵守辰臉一熱,他才不承認他剛剛掉過眼淚!
「我有點感冒,那是鼻水。」他睜眼說瞎話,說得好正經,還假咳兩聲增加真實性。
「喔。」雷聿一笑,笑得他狼狽不堪,恨不得念個隱身咒把自己變不見。
「你別想轉移話題!」他惱羞成怒地抓著他,加重逼視,從齒縫低語:「這幾十天你究竟去了哪裡?我明明看到車子爆炸,你怎麼一點事也沒有?」還無預警地突然出現,依然哭得這麼狡獪奸險。
「你怎麼知道我沒事?」光是善後就花了四個星期,他忙得很。
「啥?」他著急地放開他,審視打量。「你有受傷?哪裡?」剛才他有沒有弄痛傷口?
瞧見他一副心慌的模樣,雷聿笑彎了魅眼。「我沒受傷。」
邵守辰忙亂的表情頓時僵硬住,一下子又冒火!
「你又耍我!」太過分了!虧他這麼關心!
「我沒耍你。」從頭到尾都是他自己在大吼大叫。
「那你說,你是怎麼逃出來的?」他問,迫切緊急。
雷聿看著他,而後牽起唇色:「你覺得人性本惡,還是本善?」
「啊?」為什麼……他為什麼又問這個問題?邵守辰大皺其眉。「你問了好幾次,你到底——」
「你說你相信人性本善,所以,像顧東延那樣的人,也會是善良的?」
「這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你知不知道顧東延有個女兒?」雷聿打斷他。
邵守辰怔住,雖不明白他為什麼跟他講這些話,不過卻嗅到了一縷不為人知的秘密意味……
「他的妻子,在他坐牢的時候慘死,那時候,他的女兒不滿五歲,他一直以為連他的女兒,對方也沒有放過。」
邵守辰頓悟。「所以他會找上雷氏,也是在幫她們母女報仇?」
「答對了。」雷聿讚賞地微笑。「顧東延知道陷害他的人已死,可是報仇的意念卻還是這麼深刻堅決,他瘋狂執著的恨意讓我懷疑,所以我推論原因絕對不只是那十七年的牢獄之災。」
「那他女兒呢?」聽他剛說的語氣好像是沒死。
「他的女兒,被我父親所救。」他瞇著眸,對上他的訝異。「顧東延曾跟隨過雷氏,我父親無法坐視不理。因為擔心對方會趕盡殺絕,我父親隱瞞我們照顧她十幾年,將她保護得很好,連我都不知道有這件事。」而父親也不曉得他對付的敵人是誰,畢竟顧東延換過身份,他也沒多講,幸好最後一切都被他查到。
邵守辰吃驚道:「那顧東延不是錯把恩人當仇人了?」原來一開始,這場對峙敵仇是可以避免的。
雷聿抬眼。「所以,我才會賭他的人性本善。」他可以為了親情變成厲鬼,那麼,同理,他也有可能為了他的女兒放下屠刀。
「咦?」他銜接他的話,開始覺得有地方不大對
而且是大大的不對!
「如果他知道他的女兒活著,你想,他會不會願意丟棄罪惡的一切,斬斷血腥人生?」他問,笑得和煦。
「等等……」邵守辰打個中斷的手勢。「你是在告訴我……」他有很糟糕的預感。
「人性本善,你不是這樣說?」他因為他的回答,才臨時起意下決定換個做法。不過,事實也證明這個道理的確可用。
「我是這樣說沒錯……」但是……腦海中乍現一線光明,將所有的片段串接一起,他霎時睜大了雙眼。
為什麼他會毫髮無傷,為什麼警方撈不到屍體,為什麼顧東延會輕易地放過他,為什麼他完全不抵抗的就跟顧東延走——
難道他早就跟顧東延談判好條件,用他的女兒來交換他放棄所有作惡,招降他從善,然後上演驚魂飛車的障眼法,耍了所有人嗎!?
只要把發信器裝在車上,很容易就可以眶騙眾人,因為他也告訴警方以發信器為追蹤重點,他們很可能根本就沒有坐在車子裡面,這只是一場鬧劇,生死一瞬間的特技表演……邵守辰推演各種理由,知道雷聿狡奸巨猾、極富心機,又愛斗城府玩手段,只要他想,一定有方法可以唬弄全部的人!
雷聿邪魅的笑意掛在臉上,一點都不覺得抱歉。
「雷聿!」邵守辰擄住他的肩膀義正嚴詞:「我問你,顧東延呢?」他都可以站在這裡好好說話,另外一個人也肯定……
「死了。」雷聿阻斷了他的猜測,回答的決絕爽快。
「說謊!」邵守辰真想好好教訓他一頓,可是他壓根兒就捨不得。「你是不是放走他了?」他認真地問道,不敢相信他的膽大包天和恣意妄為。
「他死了。」雷聿回答的斬釘截鐵。
他才死了,被他氣死的!「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你有沒有想過你很有可能會因為這樣而——」
雷聿靠近他,貼上自己優美的唇片,封印住他的哇哇大叫。
「我沒想過,因為他死了。」他淡淡地在他嘴邊吹氣,懾人神智的眼眸輕撩他的心口。
他濃醇悅耳的吟喃猶如催情音韻,綻出動人迷霧,怎麼也無法閃躲逃離。
邵守辰有一剎那的僵直,但很快地,就徹底被他的魔力給撂倒。
「你這樣是……犯法的……」低喘一口氣,他情不自禁,開始茫然不覺地吻起他的唇色。
「嗯?」雷聿輕笑。「怎麼會,他死了。」而他是命大。
「你不能……這麼卑鄙……」居然用這種方法擾亂他……邵守辰頰邊滑落汗意,死命地拉起一絲冷靜意識,雙手卻已不受控制地撫上他緊窄的後腰。
「我有嗎?」他什麼都還沒做。「相信我,你承諾過會選擇相信我。」他用著強勢又柔雅的聲音,收服他的歸順。
「可是……」哪有這樣的……話還沒問完……他懊惱不已卻又泥足深陷。
雷聿微微一笑,半垂下眼,伸出溫潤的舌尖輕舔他直毅的唇,給他最後一擊!
邵守辰瞬間抽息,就要逼斷自己氣管。管他什麼顧東延還是顧西延,整個理智被拔空,終於再也忍不住,他放肆地和他唇舌交纏。
「至少告訴我……」他在狂吻的空隙中垂死掙扎,克制自己不能再進一步。
「你為什麼……吻我?」他可以不知道任何事,唯獨這個答案,他要親耳聽他說明。
除非兩情相悅,不然他不能碰他。
雷聿低沉地笑,當然清楚他什麼意思,只是沒想到他這麼保守清純。
若他不當面做個說明,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敢確定他對他的感情。
又多了個樂趣。
「你自己想。」他惡劣地將手伸進邵守辰後背衣衫,一路留下煽情的撫摸。
他大驚,就要把持不住,忙扭動身體制住他在衣服裡亂來的雙手。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他惡狠狠地對著他粗喘氣,幾乎要咬斷齒根。「我是個忍耐力差勁的男人,禁不起你刻意的誘惑!」動心的人就在眼前,他又不是聖人!
雷聿凝睇他半晌,笑得異常邪惡。
「我也是。」
話落,他吻住他思而想後的無用嘮叨,用實際行動證明他們兩個有多相似。
邵守辰兵敗如山倒,什麼不能碰他的見鬼自製全數崩壞。他沒辦法仔細思考雷聿是不是能夠接受他這樣同性的男人,也沒有多餘腦漿去探索雷聿明他自己想什麼拐彎答案,他只能順從火燙的慾望,感覺兩人間滿溢到極限的吸引再地無法抵擋隱藏!
他拉開他的襯衫,飢渴地吮嘗他美麗的鎖骨曲線,平滑的胸膛肌理,富有彈性的每一寸角落,把一切禁忌丟到九霄雲外。
他只想緊緊地和他交經,證實這個俊美絕倫可惡又可恨的男人,的的確確是存在他擁抱中。
雖然他老是讓他火大,讓他焦慮,還耍得他團團轉,但他仍是不能沒有他。
他失去過他一次,不管是真是假,不論理由為何,他都絕對不能再失去他!
以熾熱的體溫接觸取代一切說不出口的話語,藉由一個又一個的深吻,他們逐漸窺視著對方的真心坦露。
「等……等等……」等邵守辰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衣衫散亂地躺在臥室的床上了。
「嗯?」雷聿依然是用他醇酒般的低沉嗓音,進行可怕的挑逗。
「等……」感覺自己褲子被強硬地址下,他慌得隔開襲擊拚命保衛。「等一下!」不對,這跟他想得不一樣!
完完全全不一樣啊!
「你還有什麼話沒囉嗦完?」雷聿用手肘撐起身,往下俯視著他,因情慾激增而顯邪美的表情隱然已有惱意。
邵守辰被他壓倒性的態勢給鎮壓住。一向如此,雷聿總是給予他人一種不可侵犯的錯覺,他很早就清楚明瞭,但是、但是……
「你……我……上……」結結巴巴,他脹紅著臉以請了三字天書。
雷聿瞇超俊眸,隨後,極為緩慢地,他微啟唇牽出艷魅的笑。
這種笑容有多美、多誘人,邵守辰再明白不過,但他也知道,這種笑容背後附帶的魔鬼含意……
「你沒有選擇的權利。」雷聿貼著他殘留鬍渣的下巴吟出低語。抬起手,他摸上他緊實的臀部暗示宣告。
「等——」邵守辰差點沒跳起來!「你不能這樣,太獨裁霸道了!」為什麼是由他來主導決定?還蠻橫無理地不給他發表意見的機會!
「你好吵。」雷聿悠悠然然地打回他的上訴,就要把手伸進他褲子中。
「不——不行!」邵守辰急忙推拒,心理尚未做好健全準備,無福消受。如果他細心一點,或許可以看到那雙美麗的眼眸裡有著惡作劇的笑意,不幸的是,他早就方寸大亂得什麼地分辨不出來。「等、等等!我還沒說完!」他的腦子爛成麵糊,只能使出拖拉戰術,已經不知道要怎麼應付。
「你要說什麼?」求他放過他嗎?雷聿翻過手擒拿,不客氣地壓制住他的抗拒。
「我……」
邵守辰的惶恐和他的閑雅成了過度反比,他開始覺得自己好可悲,就要不明不白地被妖邪野蠻的撒旦給吞吃人腹。
不行!他要拿出他豪邁的男人氣魄來與之抗衡!
「快說。」雷聿沙啞低喃,故意更加貼近他,他清楚地明白這樣做會造成的影響有多巨大,但還是狠心地狙擊身下人滿臉的正義凜然。
他垂落的敞開領口露出美好的肩頸,上頭還有著適才被烙下的吻痕,細緻的肌膚映落蠱惑朱紅,朦朧的水霧薄漫,性感的知夢似幻。
邵守辰被引誘得目不轉睛,沒用地吞一口口水,壯麗氣概頓時毀滅大半。
「我、我們先討論誰上誰下的問題吧?」
真是……蠢斃了。
然後
「喂?」
「是我。」極低穩的男音出聲。
「大哥。」
「事情辦妥了嗎?」
「萬無一失。他們父女已經不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優雅地笑道。
「那就好。」男人微頓。「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做。」
「連我這種人都有人說是善良的。」有個蠢蛋還深信不疑。「所以,賭一睹也無傷大雅。」所謂的人性本善。
「無傷大雅?」他可知他耗費多少資源?將多少人耍弄於掌心之中?「你還是一樣自我。但我更有興趣的,是說你善良的那個警察。」男人沉笑。
「嗯?」
「他一定猜不到,你最後費盡心思,只是為了要得到他。」簡直胡來。
「我是嗎?」他悠哉地迴避問題。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男人低聲道,略帶責備。
早在他清查到那個女孩子的事情後,就曾經擁有多次機會,以最簡單的方法一舉完結這錯誤的混仗,卻偏偏按兵不動,只是因為他想拉長跟那個警察相處的時間。
處心積慮地擺佈他,又幫他整理好之後的爛帳,最後居然玩起假死這種卑劣把戲,讓對方深刻地體認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恐懼,好把他綁死在身邊一輩子。
切斷所有可能退路,還找上他的家人昭告。
他牽線搭橋,迂迴擺陣,運用最纖細難察的心思,牽扯一大群有關無關的人,綿綿密密地布下毫無隙縫的天羅地網,僅僅只是為了要得到一個男人。
他是最美麗致命的絕頂毒藥,一旦被他盯上,就只能隨之起舞。
「對於想要的東西,我一向都不擇手段。」他勾起極度詭魅的笑。
「我怎麼會不清楚。」這個ど弟的驕縱都是他們寵的。男人在心裡微歎,而後又淡語:「桀很生氣,因為他最後才知道。」三天兩頭就打電話罵給他聽。
「喔?」他還以為全家人都不會反對。
「他說他要把姓邵的警察大卸八塊。」極內斂的男人,難得地稍現他的愉悅:「你好自為之。」他不打算介入兩個弟弟間的大鬥法。
「他贏不了我。」從小就是。
「我們向來都對你沒辦法。」他的個性太強烈,表面上溫謙有禮,其實發起狠來,陰冷得教人戰慄。他們時常都很替他擔心,要是有個人能鎖住他也不錯。
只可惜,留在他身邊,免不了被拿來當樂子享用的附屬後果。
不過,他心中有人,就表示會有顧忌,加上那個警察為人正直,肯定可以給予他不少提醒。
這次的行動結果,就是一例。
曾幾何時,他們傲視一切且骨子裡淡漠無情的小弟,開始相信,而且願意下賭注在那種溫柔親和卻完全沒有根據的定理上?
「有空,帶他來見見我們。」他們都想知道,那個男人到底有什麼魅力和價值,讓他甘心耗費這麼多精神奪取。
「嗯。」低應一聲,兩方都掛了電話。
走入臥房,他望著大床上赤裸著高大身軀在沉睡的英偉男子,唇邊揚起邪美笑意。
他接近他,纖長的手指從有力的腰部曲線開始不安分起來……
床上的人很快地被那無法忽視的挑情驚醒,他倏地睜開清澄的眼眸,直瞅著眼前作怪的傢伙。
「你還來啊?」不會吧?他真的很困、很想睡覺啊!他苦著俊逸端正的臉孔,喉矓乾澀地啞道。
「來什麼?」他傾身,低沉魅笑,勾魂懾魄。
「沒有……」他一如往常地被迷得暈頭轉向。「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耍——」
未竟的話語被封在濕潤的柔唇中,再也無法破壞滿盈激情。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