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理廚房的李秀足聽見砰地一聲巨響,還以為有小偷潛進家裡,連忙抓著掃把就衝進房來,卻見到女兒連人帶被的摔在地上,看得他又好氣又好笑。
「都己經快三十歲的人了.睡個覺還會從床上掉下來。」她在關上門前拉開嗓門說道:「都是下午三點多了,你也該起來了吧!」
「哦!」從棉被呢傳出悶哼,然後鑽出一顆頭顱,削短的頭髮凌亂得像堆雜草,英氣的雙眉卜是對惺忪的睡眼。她打了個大呵欠,伸了伸懶腰,閉著眼睛走出房門,然後一路摸索到浴室盥洗。
韓竫回想起剛剛所做的惡夢,那真是太可怕了,還好只是一場夢。
奇怪!都過了十幾年,怎麼又會突然夢到「他」?該不會是什麼壞事的前兆吧?
她努力想來想去……啊!都要怪那支從上個月開始,就不斷在電視上播放的洗髮精廣告。
當韓竫見到廣告中的男主角居然是「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噎到。雖然從以前就知道「他」出身在演藝世家,可從沒想過他有朝一日會出現在螢光幕上,甚至成為家喻戶曉的偶像明星!害她因為看到他而做了惡夢,想起那刻意想遺忘的童年往事。
她擰乾毛巾擦了把臉。看著鏡子裡那張素淨的臉,她的膚質算是非常健康,沒有坑坑洞洞,加上剪個有型的短髮,讓她看起來年輕了三歲,不像已經二十八歲的女人。
「呵!」韓竫呵欠連連地將毛巾掛好,走到餐廳。
李秀足剛好把湯端上桌,看見女兒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忍不住嘮叨了幾句,「叫你晚上早點睡覺不聽,這樣日夜顛倒,小心把身體搞壞了。」
「我已經習慣了嘛!再說晚上也比較安靜,我才有辦法定下心來工作。」她從事翻譯工作,雖然是論件計酬,每個月的收人不一定,不過滿適合她懶散的個性。若要她坐在桌上整天的班,她鐵定做不到三天就落跑了,所以,自大學畢業後,她就從打工轉為正職。
「你還是趕快找個男人嫁了算了。女人到最後還是要嫁人,然後生兒育女,將來老了好有個依靠,我看智揚對你滿不錯的,你可不要學你人哥,青青菜菜就把姻緣往外推」李秀足又開始老調重彈,向女兒宣揚結婚的好處
「媽!我真的還不想結婚。」韓竫盛了一碗冷掉的稀飯,配花生麵筋扒了幾口說道
李秀足板起臉色,「什麼叫不想結婚?」
「我現在這種單身生活過得很舒服,何必去自找麻煩?」只要提到這個話題,她心裡就湧起一股龐大的無力感。
誰規定女人就非結婚不可?她可不想因為年紀大了,為了怕別人閒言閒語而隨便找個男人結婚,那太悲哀了。而且結婚後,必須和老公的父母兄弟姐妹同住,她不確定自己能應付得了那一大家子的人。
「什麼叫自找麻煩?你今年都已經二十八了,現在不嫁,要等到什麼時候?智揚肯娶你,你就該偷笑了,況且,你們認識也有三、四年了,難道你一點都不喜歡他?
「根據媽這段日子的觀察,他這幾年來都沒有交其他的女朋友,星期假日老往我們家跑,我看哪!他是擺明在追你。」李秀足越想越有這個可能,偏偏她生的女兒對感情特別遲鈍,害她只有在旁邊乾著急的份。
韓竫發出一聲怪叫,「媽!你可不要亂說,我和劉智揚只是普通朋友,連約會都沒有過,這些話要是讓他聽到了,那有多尷尬啊!」
「那是智揚『古意』,不知道怎麼約女孩子,你就不會主動一點嗎?像他條件這麼好的對象,放過了就是便宜了別人。」
「媽——」她無奈地直翻白眼。
李秀足突然異想天開地問:「小竫,你該不會是在等阿森吧?」
「哪個阿森?」她心裡打了個突,裝蒜地問。
「就是隔壁羅媽媽的乾兒子池蘭森呀!不要跟媽說你忘記他了。」知女莫若母,她這個女兒什麼本事沒有,就是記性特別好。
「我嫁不嫁,關那個愛哭森什麼事?」韓竫又低頭扒了兩口稀飯,敷衍地說。
「怎麼會沒關係呢?我記得你們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阿森就跟媽說,他長大以後要娶你,還很嚴肅的叮嚀我不許把你嫁給別人,媽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她失笑地回憶當年的情景。
韓竫一臉困窘,「媽!小孩子說的話哪能算數!再說,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他。」
「真的嗎?可是,媽還記得他國一下學期決定搬回去跟他父母住時,你還躲在房間裡偷哭呢!」
「那叫喜極而泣!他搬走了,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才不會為那種人哭呢!」她羞憤地漲紅了臉,大聲地辯駁,「要不是因為他老是纏著我,我也不會被同學恥笑。媽,求你不要再把我跟他扯在一塊兒了,人家現在可是有名的大明星,這話要是給外人聽見,還以為我是自作多情,故意巴著他,到時,我的面子要往哪裡擺呀?」
「真的是這樣嗎?唉!想想還真是可惜,雖然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不過,在我印象當中,阿森是個既聽話又漂亮的好孩子,如果他來當我的女婿,我倒是不反對啦!」
李秀足想了想,歎了一口氣,「不過,老一輩的人不也常說『水尪壞照顧』,像阿森那樣漂亮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倒追,而你又那樣粗魯,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女人味,怎麼可能搶得過別人呢,我看還是選擇像智揚這種老實型的男人比較安全。」
韓竫聽了哭笑不得。
「這又不能怪我,誰教你把我生成這個樣子。」她連想裝溫柔都很難。
「唉!也不知道是哪裡出錯,人家女孩子都是秀秀氣氣的,你卻像個男孩子,我看要嫁人很難羅!」
韓竫實在不想再討論有關結婚的事,那會讓她食不下嚥。
「媽,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這個話題了?」
「好好好,不說就不說,以後嫁不出去,可不要怪媽沒幫你喔!」李秀足回到廚房,繼續未完的工作。
韓竫也跟著走進去,順手將碗筷清洗乾淨。
「媽,你們不是要搭禮拜一早卜十一點的飛機嗎?要不要我到機場送行?」三年前父親過世後,她和大哥就出錢,努力遊說母親跟著社區的老鄰居們一起組團出國旅遊,好好地享享福。這次他們的旅行地點是日本京都十日游,因為不是跟旅行社,所以,行程隨時可以變更,想多元幾天再回來也可以。
「不用了,又不是第一次出國玩。倒是你一個人在家,睡覺前,記得檢查門窗瓦斯都關了沒,肚子餓了可不要隨便吃個泡麵充數,要是懶得下廚,我已經跟隔壁的羅媽媽說好了,你可以到她家吃飯——」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不會把自己餓死的,你就放心的好好去玩。」
「就是因為你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媽才擔心嘛!」李秀足拍開她的手,繼續用菜爬布將炒菜鍋刷得晶亮。「你大哥說他有空就會回來看看,有什麼急事的話,可以直接打電話的他。」
「是,我知道了。」她趕緊轉換話題,「如果京都好玩的話,你們就下來多玩幾天,大哥不是辦了張附卡給你嗎?想買什麼就拿它出來刷,所有的費用我和大哥會分攤的。」
「辦什麼附卡?那麼浪費錢。」嘴裡雖然這麼說,不過李秀足臉上還是忍不住帶著笑意,畢竟那是孩子的心意。
「媽辛苦了三十幾年,我們這麼做也是應該的。」韓淨有點餡媚地說,「對了,羅媽媽這次為什麼不跟你們一起去玩?」羅媽媽和母親是二十多年的鄰居,感情不輸給親姐妹,經常結伴出遊。
「還不是因為她老公再過半年就退休了,心裡多少會過意不去。」
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李秀足說到這裡,不免又抱怨起來,「以前我們還在想,要是蘊如能嫁給你大哥那該有多好,以後他們夫妻倆照樣可以每天看到她,唉!他們只有這麼個女兒,要是嫁到外地去,難兔會感到寂寞,偏偏你大哥就是不懂得把握,害媽失去一個貼心的好媳婦兒。」
「他們從小一塊長大,彼此太熟悉了,突然要變成男女朋友,老哥心理上難免會適應不良。」她不想在母親面前揭兄長瘡疤。
「彼此熟悉不好嗎?媽真是不瞭解你們這些年輕人的想法,什麼事都有理由,反正隨便你們,免得管太多還會被你們嫌棄。」
「媽——」這下韓竫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唉!或許真的是姻緣還沒到,媽就是在這邊急死也沒用,好了、好了,你去忙你的,不要在這邊礙手礙腳的。」
韓竫被趕出廚房,無奈的聳聳肩,踱回房間。
她一進門,眼角不小心瞥見被壓在出版社給她的英文原稿下的雜誌,它是專門報導台、港、日演藝圈的八卦新聞,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被鬼附身,在書店看到它時,她一時衝動就把它買回來。
怔怔地看著雜誌好一會兒,她才遲疑地把它抽出來。封面是個笑得有些稚氣,卻又性感十足的年輕男人,一雙桃花媚眼,彷彿會勾魂似的睇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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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的池二公子,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吳仁一見到公司未來的搖錢樹臉上有些許的擦傷,雖然傷口快痊癒了,不過,對他來說卻是不得了的大事,宛如世界末口來臨一般的哇啦哇啦大叫。「你是跟人打架了,還是出了什麼事?破了相那該怎麼辦?」
身為池蘭森「未來的」經紀人,他有責任時時對池蘭森提出警告,臉蛋可是當明星最重要的資產,不容許有任何損傷,否則可對不起廣大的愛護群眾呢!
池蘭森嗤笑一聲,「只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前陣子好友青龍補請婚宴,他們四個死黨好不容易聚在塊,痛痛快快地開打,雖然每個人身上都掛了彩,不過,打得可真是過癮極了。
「我這不是大驚小怪,你現在的身份跟以前可不一樣,一舉一動都是眾人的注目的焦點,要是讓記者拍到你這個模樣,可能會危害到你口前看漲的行情。」而他絕對不允許有這種事發生!「你看一下這本最新出版的雜誌,上面登了許多對你評價極高的報導,還有票選活動呢!」
「全亞洲最想跟他上床的男人?」池蘭森將筆直的長腿抬到桌上,將雜誌放在膝上,他眼花了嗎?因為他居然看見自己的名字擺在第一名。
吳仁笑得臉上的肉都在抖動,猛搓著雙手陪笑道:「是呀!而且排名遠超越了木村拓哉。想不到才一支廣告就造成這麼大的旋風,現在連香港、日本許多媒體和雜誌記者都不斷打電話到公司,想要安排採訪你的時間。」他自顧自地說著,可惜完全進不了池蘭森的耳中。
「什麼台灣的木村拓哉?我就是我,為什麼要拿我跟別人相提並論?這未免太污辱人了吧!」池蘭森不悅地翻閱著雜誌內容的報導,不以為然地批評。「這本雜誌是你們搞出來的花樣對不對?我可不需要這種無聊的宣傳。」
他呵呵地乾笑著,「那是當然,池二公子哪裡需要宣傳。」為了能順利和池蘭森簽下經紀約,再噁心巴拉的話他都說得出口。「可是,你現在已經是大家心目中的『頭號情人』,這頭銜可是得來不易,只要再加把勁,演上幾部好戲,或出兒張唱片,保證你紅透半邊天,就連木村拓哉都要靠邊站。」
吳仁在心裡編織著美夢,池蘭森的外型簡直是無可挑剔,揉合了成熟男子的性感和少年的稚氣,蓄著及肩的卷髮,帶點脂粉味的漂亮五官,臉上總是掛著一抹看似無害的天真笑容,和一雙會放電的眼睛,再加上一百八十五公分高的標準衣架子,即使像現在,他只是穿著卡其休閒七分褲和線衫,都讓人毫無招架。
今天,他非把他簽下來不可!只要有了這棵搖錢樹,他在公司裡的地位將屹立不搖。
見池蘭森沒說話,吳仁以為簽約有望了,再接再厲地說下去。
「我已經交了一份企劃案給老闆,當今樂壇的男歌手幾乎是『三星伴月』中的杜霆峰、古聖堂和歐陽烈的天下,公司打算栽培你成為四大天王之——」
池蘭森懶洋洋地將雜誌丟還給他,「你錯了!我這個人最缺乏唱歌的細胞,又沒有一副好歌喉,我可不認為有人肯花錢買我的CD。」
「那麼演戲呢?」他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說:「令堂被演藝圈封為戲劇界女王,我們可以安排你們母子同台合演一出賺人熱淚的大戲,鐵定收視率長紅,最少可以拿個金鐘獎男演員獎。」
池蘭森摸了摸鬧空城計的肚子,起身從冰箱內拿出做菜的材料,淡諷的哼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這個廣告我純粹只是幫忙而已,當初也說好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不是嗎?」
「可是,老闆認為你應該乘勝追擊——」
「你現在就回去跟池肇森說,我是看在兄弟一場才義務幫忙,可沒說從此賣身給他,叫他不要打如意算盤。」池蘭森開始變臉了。
「凱門」是兄長池肇森所經營的經紀公司,在那一行中算是滿是知名度,旗下有幾名藝人剛在演藝圈竄紅,只不過,因為前陣子財務發生一些困難,加上臨時找不到片商需要的廣告男演員,在父母的百般勸說下,他才義務性的幫忙,否則他抵死也不會踏進娛樂圈。
吳仁錯愕了兒秒,想不到有人會放棄成名的大好良機。
「這是為什麼?憑你與生俱來的條件,想走紅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再說,你的家人全都活躍在演藝圈,就連老闆本身也是演員出身,後來自己開了這家經紀公司,現在你走人這一行也算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你告訴我好了,為什麼我非得進演藝圈不可?」他神態看似慵懶,眼神卻是凌厲得如同劍弩般,讓人不敢逼視。「就因為我出身在演藝世家嗎?那又怎麼樣?他們是他們,而我是我,我當然有選擇事業的自由。」
「可是,這樣不會太可惜了嗎?你擁有別人所沒有的條件和運氣,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在電影事業上大放異彩,甚至拿兒個國際大獎。」
池蘭森拿出昨天買的一包意大利面,感到厭煩地回了一句,「我不是我的父母,對拿獎沒啥興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總之,我只想當個普通的平凡人,不希望出個門還有記者跟蹤,你可以走了。」
「可是——」吳仁被無禮的請出門。
「夠了!最好不要再讓我看到你。」懂得憐香惜玉的池蘭森對男人可不會客氣,他不悅的甩上大門,終於耳根子得以清靜。
自從那支廣告在電視上播映後,他的日子便開始不得安寧,早知道會這樣,不管父母怎麼威嚇脅迫他,他絕對會拒絕幫兄長這個忙。
打他呱呱落地,身為電影導演的父親和名演員的母親就因為無暇照顧他,便把他丟在乾媽家中自生自滅。由於乾媽和母親是遠房親戚,交給她來帶自然比交給外人安心,所以,在他的童年記憶裡,幾乎很少見到親生父母和親大哥一面。
在他國一那年,終於得以和親人一塊生活,才發現彼此雖然有血緣關係,卻存在著一層看不見的隔閡,也許,這就是造成今日他排斥演藝圈的主要原因吧!
池蘭森在鍋裡放了水,打開爐火,等水煮開的空檔,開始準備其他的東西。雖然他的廚藝不錯,可是平常很少下廚,無奈現在連出個門都會被人指指點點,所以他只好自己來了。
「鈴……」電話響了幾聲,自動切到錄音系統。
「我現在不在家,有事請留言。」在嘟一聲後,傳來男人的說話聲。
「呃……請問是池先生嗎?我是TT週刊的編輯,敝姓彭,對不起打擾你了,我們想作個專訪,如果你回來了,請回個電話給我,電話是——」
池蘭森切菜的動作頓了一下,俊美無鑄的五官皺成一團,差點動手把電話線拔掉。他的電話號碼何時曝了光?當初,他還特別交代吳仁不許告訴任何人,就是怕受到無謂的騷擾。
他旋即一想,也只有一個人會幹下這麼卑劣的事,想用這種手段逼他就範。或許過不了幾天,住家附近就會有狗仔隊一天二十四小時的跟監和偷拍了。
不過沒關係,狡兔三窟,他又不是沒地方可去。池蘭森壞壞一笑,心中有了盤算,小心地抽出放在皮夾層珍藏的照片,照片上是個穿著國小制服的女生,不耐煩的側著小臉,倔強的不肯面對鏡頭。還記得她最討厭拍照,這還是他要離開乾媽家時,臨時用傻瓜相機拍下來留念的。
小時候的他,因為長得像女生,老是被看他不順眼的男同學欺負,每次都多虧她出面解救,所以,他總愛纏著她,即使被她罵、被她打也甘之如怡。雖然這些年來,他也曾經嘗試和其他女人交往,可是「她」的影像總會橫亙在其中,害他總是嫌女伴笑得太假、太造作,身上的香水味濃得嗆死人,交往起來很累人,最後導致戀情無疾而終。
既然這些都是她造成的,就該找她負責。
「小竫,我們很快就會見面了。」從乾媽口中得知她至今還沒對任何男人動過真情,那就表示他將成為她的頭號情人,也是唯一的情人!池蘭森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我要實踐當年的諾言,這下你再也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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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是什麼味道?好香喔!
韓竫被腹中強烈的飢餓感喚醒,旋即聞到飄進房內的飯菜香,讓她肚子咕嚕咕嚕地叫得更加厲害。
她迷迷糊糊地微瞇著眼,隨意地瞥了一下床頭櫃上的鬧鐘,才中午,一二點半,會是誰在這個時候到她家裡煮東西呢?
這個時間母親應該己經在飛機上了,難道會是隔壁的羅媽媽?
想來想去,也只有羅媽媽才有家裡的大門鑰匙。韓竫打了個大呵欠,不好意思再賴床了,至少她得先出去打聲招呼。
韓竫趿著室內拖鞋,頻頻打呵欠的走出去。
「羅媽媽,真不好意思,我——」她的聲音驀地定住,像是定格一般,整個人定在原地不動。
「小竫,我才要去叫你,沒想到你已經起來了,快去刷牙洗臉,準備吃飯了。」池蘭森正好端著一碗熱湯從廚房裡出來。他身上穿著黑色絲質襯衫,下身搭著時髦的紅底蛇紋直筒褲,卻又在外面繫了一條圍裙,看來有些突兀好笑。
她沒有反應,只是瞪大雙眼看著他。
池蘭森目睹她的反應,不由得啞然失笑,「小竫,怎麼了?不認得我了?」
看來他想給她製造的驚喜效果太大了,瞧!把她嚇呆了。
不過,也給他時間好好打量她。雖然他們有十年以上的時間沒見過面,不過,韓竫跟他記憶中的模樣差不多,並沒有多明顯的改變,像男孩子似的短髮,一百七十公分的瘦長身材,舉手投足間毫不扭捏,雖然是個二十八歲的女人,可是仍然保留了少女般純稚清新的氣質。
韓竫揉了揉眼睛,想讓自己看清楚。
不行!她的視力一定有問題。她再揉一揉——
咦!為什麼還沒有消失?
看著韓竫幼稚的動作,臉上半點高興的樣子也沒有,池蘭森的自尊受損。
到了最後,她決定逃避現實的壓力。
「我一定在做夢,我還是回去睡覺好了,晚安。」她抓了抓頭髮,打算再回床上躺著,等到這個惡夢自動消失為止。
他沒想到她會這麼討厭見到自己,可為了討她做老婆,他得想個辦法克服才行。
「小竫,等一等!你看清楚,你不是在做夢,真的是我。」池蘭森把她攔下來,指了指自己的俊臉.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你張開眼睛看,我是阿森,我回來了。」
韓竫微蹙下眉心,緩緩地掀開眼皮,看清楚硬湊到她而前的特大號俊臉,兩眼倏地膛大,再瞠大驚恐萬分地倒退三步。
惡夢居然成真了!
「你……」韓竫嚥下口水,一根手指顫抖地指著他,囁嚅了老半天,「怎麼會在這裡……」他應該出現在電視和雜誌中,而不是出現在她家裡
池蘭森得意地嘿嘿笑著,「是乾媽給我這裡的鑰匙,我想,等你起床應該也餓了,所以就先燒了幾道菜,小竫,你不喜歡看到我嗎?」
她臉頰抽搐了兒下,努力安撫受驚的心靈,「你……怎麼可以不先知會人家一聲,就隨便跑到我家來?」
「小時候我不也常跑到你家來,有什麼關係?」他手指絞著圍裙,嘟著嘴說。
「你——」當韓竫意識到他那具女性化的小動作時,簡直快昏倒了。
池蘭森佯裝用圍裙擦拭淚水,聲音微哽咽道:「小竫……你好無情喔!我以為你見到我會很開心才對。」
「有誰被你這樣一嚇後,還開心得起來?」驚嚇過後,取而代之的是憤怒。
他「楚楚可憐」的指控,「你好凶喔!」
「是嗎?」韓竫兩眼冒火,指節嘎嘎作響,準備要動手修理人了。「不准哭!你是太久沒挨揍了,是不是?」
時間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歲月,每回韓竫只要看到他哭哭啼啼,就會忍不住動手揍人。她最討厭男孩子掉眼淚了。
「我不哭就是了,可是……你不要趕我走。」他扁起嘴說。
韓竫頓時睡意全消,體內升起一把無名火,兩手環胸地諷刺道:「你這個大明星不是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怎麼還有空跑到我家來煮飯?」
「人家——」
「什麼人家,要說我!」又不是女人。
他滿眼閃爍著期盼的光芒,「好嘛!我就我。因為我不想當什麼大明星,所以,才想躲在這裡,小竫,你會收留我的,對不對?」
這個有二十多年歷史的老社區內住了一、兩百戶人家,他在十五歲以前都是在這裡度過的,有很多街坊鄰居都是看著他長大,就算見了面,應該也不會像見到稀有動物般的大驚小怪,所以,這裡是最安全的地方。
「為什麼?」
池蘭森吞吞吐吐了半天,「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她追根究底地逼問:「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我可不可以不說?」他垂卜眼瞼,一臉羞於啟齒的表情。
韓竫用懷疑的眼神斜睞著他,「你不說沒關係,只要馬上把自己變不見,我會當作你沒有來過。」
他垂下的眼瞼掩住漂亮的眼瞳,也遮住了在裡頭跳躍的狡猾。
「好吧!我可以把原因告訴你,不過,你先去刷牙洗臉,等吃飽飯後再說,我已經煮得差不多,再炒一道青菜就好了。」
這次韓竫沒有反對,因為她也需要時間理清面前的混亂。
原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見面了,他卻又突然重回她的生活圈。
韓竫怔怔地睞著鏡中的自己,經過一番心理調適,她決定還是用平常的態度來對待池蘭森,沒必要因為他現在身份不同而有所改變。
對,就這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