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整層樓,都是專屬於總裁的。
裡頭有起居室、更衣室、浴室、蒸氣室、健身房、會議室等等,還有寬敞明亮的客廳。
說實在的,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辦公的地方,反倒像是小型的豪華宅邸。
偌大的樓層只有一扇門可以進出,而且必須通過層層關卡。
也就是說,除了總裁之外,任何人要進入,都必須先取得授權密碼與一連串的身份驗證才行,否則,想都別想。
辦公桌前,黑閻一手支著下頷,一手輕輕觸碰著擺在桌上的相框,相框中的美人正甜甜地對他笑著,讓他的心中五味雜陳。
一年了。日子過得很快,「她」離開他已經一年了。
人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為什麼已經一年了,他還是可以清楚記得「她」笑的時候那對彎起的眉毛,晶亮的眼睛,以及臉上散發出的醉人光彩?
他應該聽馬濤的建議徹底地忘掉「她」?還是尋找一個替代品?
替代品?黑閻無聲地笑了。
半年前,的確曾有一個長得極為相像的替代品出現在他眼前,但說也奇怪,任他動用再多人力與資源,答案竟然依舊只有那四個字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天底下除了「暗夜」的「頭兒」之外,現在又多了一個他找不到的人。
是他的辦事能力退步了?還是她的能耐遠超乎他的想像?
雖然找不到她,但他知道總有一天,她還是會主動出現在自己面前。
因為當初也是她自己找上門的,既然她的目的尚未達成,他知道,她不會就此作罷。只是,她的目的是什麼呢?
等待並不是他一貫的作風,偏偏對於這件事他仍無法主動出擊。
嘟嘟!電話響了兩聲,黑閻接了起來,思緒打斷。
「黑閻。」黑閻對著話筒開口。
「總裁,我是馬濤,我找到齊薇薇小姐了。」
電話另一端難掩興奮地說。
「喔?」他輕應一聲。真巧,他剛才也正在想這件事。「在哪裡?」
「在公司對面。」
「公司對面?」黑閻愣了一下。「她在對面公司上班?」
「不是的。」馬濤不知道該怎麼說。「總裁,請您站到落地窗前。」
雖然不懂馬濤在搞什麼鬼,但他仍舊依言站到窗前。「繼續說。」
「總裁,請您看對面大摟的廣告看板。」
黑閻冷沉的眼眸緩緩移動,直到對上了那幅大型廣告看板為止。
那是一家SPA三溫暖水療館的廣告,標榜著目前最流行的舒壓方式,類似這樣的廣告很多,並不稀奇。
只是廣告的右下角是一位背部全裸、正在用夏威夷火山岩進行舒壓按摩的女人。
女人的臉面向鏡頭,雖然雙眸閉合,但是那羽扇般的長睫,細緻的五官與白裡透紅的健康肌膚,仍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尤其是她那一副陶醉其中的舒適表情,更勾起人們蠢蠢欲動、躍躍欲試的心。
「齊薇薇?」近似呢喃的低語從黑閻唇邊逸出。
她的模樣,就算是化成灰,他照樣能認出來。
黑閻的眼看得越仔細,森寒的眸光便越來越凝重,最後,冷冷的笑聲占日他的唇畔流洩,不絕於耳。
齊薇薇啊齊薇薇,你這種獨特的出場方式,為的就是引起我的注意吧?我可以說,你做到了——但是這句話,我想親口當著你的面說。
他說過,這兩個人之間的遊戲,她想玩,自己沒理由不奉陪。
「馬濤,向水療館訂位,我們晚上就去。」
「總裁,您覺得齊小姐會在那裡嗎?」她該不會只是客串個模特兒、拍拍照而已吧?
黑閻冷峻的表情似笑非笑。「她已經向我下挑戰書了,你還看不出來嗎?」
水療館的設計簡單、明亮而不繁雜,而且區塊分明,動線流暢。
它用大且深淺不一的藍營造出平靜廣闊的視覺效果,再用高低不一的水流聲沉澱聽覺,讓人心靈不由自主地淨空。
總之,它是一個讓人一踏進就會喜歡上的地方,還沒有做任何的舒壓療程,人們就已經放鬆不少了,根本不需要多做推銷。
「歡迎光臨,先生您好,第一次來嗎?需不需要幫您介紹?」服務人員客氣地詢問著。
「請問——」既然來了,黑閻也不打算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著他想要知道的問題。「這是你們公司的人嗎?」他指著館內牆上一幅縮小版的廣告看板上,那名長得跟齊薇薇一模一樣的女人。
面對這樣的問題,服務員並不感到訝異,畢竟像這樣類似的問題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人問她了。
只是,眼前這位長相俊美卻冷酷的男人,倒是吸引了不少服務員的癡迷目光。
「是的,她是我們公司聘請的營養師。」
營養師?黑閻在心中冷哼,她的身份與頭銜還真是多樣化。
一會兒是單純學畫的學生,一會兒是廣告模特兒,現在又是什麼營養師,再接下來呢?
黑閻發現自己竟然對她多變的角色扮演感到有趣。
「怎樣才能見到她?」他相信,引誘他來是她最終的目的,而他不介意主動送上門。
「預約就行了。」服務員拿出排程表。「糟糕,營養師這周的時間都排滿了,可能……」
「對不起,您的時間到了,您請慢走。」一個清脆卻帶著微慍的嗓音在咨詢室響起。
「對不起,我先過去一下。」服務員向黑閻道個歉,快步往咨詢室走去。唉,營養師又遇到麻煩了,看來人長得太美也是一件麻煩事。
熟悉的聲音吸引了黑閻的注意,聞聲望去,果然是她——齊薇薇。
「可是我想說的話都還沒說完——」一位頂上微禿的中年男子色瞇瞇地坐在咨詢室中,一點都沒有起身離去的意思。
「您下次再預約吧。」齊薇薇的笑容有些僵硬,不悅之色漸漸顯露。
「山下先生,您先來安排下次的預約時間好嗎,如果不趕快搶預約,可能要好長一段時間見不到營養師喔?」服務員想趕快把人騙離咨詢室。
山下先生臉色一沉。「我就是不想再慢慢預約了。」他端著一張「肖想」很久的表情看著齊薇薇。「這樣吧,你開個價。」
她笑容一凝。「什麼意思?」
「當我的人,總比在這兒當什麼營養師好吧。」山下先生明白地說道:「跟我睡一夜,包你以後吃香喝辣的。」
「滾。」齊薇薇也不客氣了。
「什麼?」山下先生以為自己聽錯了。
齊薇薇故意轉頭跟服務員說:「像這種色鬼、人渣,以後別讓他進店裡來,以免弄髒其他顧客的眼,也降低了店裡的水準。」
山下先生臉色一變,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敢罵我人渣?你這個人盡可夫的臭婊子。」
啪——一個突來的巴掌結結實實地甩在她細嫩的臉蛋上,嚇壞了服務員,也讓齊薇薇措手不及。強大的力道更讓她整個人不穩地往一旁的牆壁撞去。
一陣暈眩與耳鳴讓她站不起來,沒料到山下先生還不罷休,氣沖沖地走向她還想再給她一巴掌。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說他,只有眼前這不知死活的臭婊子!
他今天若不教訓地,他就不姓山下——
「啊——」服務員尖叫一聲,上前想阻止他,卻被他一手推開。
耳朵仍然嗡嗡嗡叫不停的齊薇薇一抬眼,就見一個大巴掌迎面而來。她反射性地想伸手去擋,身體卻被人往後一拉,倒入一個有著結實胸肌的男人懷中。
她緊緊地靠著男人、一動也不敢動,因為嚴重的暈眩令她幾乎癱軟,而且唇角的刺痛與血腥味,也讓她一陣反胃。
她不知道是誰救了她,只知道待在他的懷中,她就能感到安全。
「啊!喔!」豬號般的叫聲引來了一些人圍觀,只見山下先生的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反折著。
「我的手,我的手脫臼了,放開我。」他大呼小叫地,難看極了。
黑閻放開他。「這是你打女人的一點教訓。」
「你是什麼東西,竟敢……」他突然住口,因為黑閻眼中濃濃的殺氣。
一陣冷顫不由自主地自他腳底往上竄,這種殺氣濃得讓人寒毛直豎,這可不是用錢可以擺得平的,雖然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什麼來歷,但光是他的氣勢就令人矮了一截。
他不是不敢跟男人挑釁,而是還想活得久一點。
不敢繼續待在這裡,又不願被別人挫了銳氣,山下先生忿忿對齊薇薇說。「看在這位先生的面子上,先放過你。」
「記住。」黑閻再次開口。「不要再讓我遇到你,否則……」話沒有說完,但聽到的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山下先生的身體顫了一下,頭也不敢回地走了。
低下頭,黑閻望著閉目靠在他肩窩上的女人,臉上紅腫的手指印顯而易見,而她發白的臉色彷彿隨時會倒下一般。
「你……」黑閻一時語塞。
看她現在狼狽痛苦的模樣,他反而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在來這裡之前,他心情是矛盾的,而且帶著被戲耍過的怒氣。
他想找機會扳回一城,以報半年來他在她身上所花費的時間與精力。
豈知看到她現在虛弱的模樣,他竟然心軟了?
感覺到一陣灼熱的注視,齊薇薇眼睫顫了顫,神情痛苦地看了黑閻一眼,隨即身體一軟,昏厥在他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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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她像這樣昏迷不醒地倒在自己懷中已經是第二次了。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可以說是厭惡這種感覺,因為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與心慌,就像當初「她」離開自己一樣,讓他的心也跟著離開。
「先生,您可以幫我將營養師抱到休息室嗎?」服務員關上門擋去好奇圍觀的群眾,領著黑閻往休息室走去。
點個頭,他輕鬆地抱起她,太過於輕盈的體重讓他不禁皺起了眉。
「不送醫院嗎?」黑閻對服務員的處理方式感到納悶。
「她休息一下就會醒了,之前營養師都是這樣跟我們說的。」服務員擰了毛巾包了一些冰塊,捂著齊薇薇紅腫的臉頰,並替她蓋上一件薄被。
「腫得這麼厲害,應該很痛吧。」光是看,她就覺得痛了。
「她經常昏倒?」黑閻盯著她嘴唇上的血漬與受傷的臉頰,心中竟然有那麼一絲絲的心疼——這是怎麼回事?
「聽說是的。」不過這倒是她第一次遇到。
「聽說營養師之前出了一場意外,有血塊積在腦中化不開,情緒較激動時就會昏倒,而且有部分的記憶受到損害。」
「是嗎?」黑閻半信半疑。他怎麼不記得她腦中有血塊以及失憶這件事?
該不會又像上次不告而別一樣,是她玩出來的把戲吧?
「唔……」齊薇薇幽幽轉醒,雙眸對上黑閻窺伺的眼神,心中微微一震。「你是誰?」
半年前,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這句。
黑閻那雙笑意不曾到達的眼中冷芒一閃。
「你不認識我?」
「我應該認識你嗎?」
「你說呢?」黑閻耐著性子將問題拋回去,他想知道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她一手按住毛巾坐直了身軀,望著黑閻的眼睛有些迷惑。「我……」
「我是你親愛的未婚夫,你忘了嗎?」
「什麼?」齊薇薇愣了一下,眼睛睜得好大,微張的小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旁的服務員則倒抽了一口氣。「我先去忙了,你們慢慢聊。」她可是很識相的,不當電燈泡。
「你說你是我的……」齊薇薇難以啟口。
「你不相信?」黑閻冷硬的唇間有著嘲諷的笑意。
別說她不相信,連他也不相信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也許,他是想借此揪出她的真面目,查出這一連串的事件之後她真正的動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這是個能親近她,掌握她的最佳掩護身份,而且話既然都已經說出口了,將錯就錯吧。
齊薇薇笑得勉強。「對不起,我不記得我有過未婚夫。」
「所以當你受傷不告而別時,你知道我有多生氣嗎?」黑閻的這句話倒是真心的。
咬咬唇,齊薇薇心中的疑惑末解。「可是我……」
「看。」黑閻取出皮夾,翻開放在裡頭的照片。「這是你和我的合照,應該假不了吧。」
照片中,黑閻從背後親暱地摟著一個女人的腰,臉上雖然沒有大大的笑容,但可以看出其中流露的甜蜜氣息,與照片中的兩人是一對的事實。
而令齊薇薇啞口無言的是,這照片中的女人,的確長得跟她很像。
「那你……很愛……我?」都到這個節骨眼了,齊薇薇將這個「她」字硬是改成「我」字。
「毋庸置疑。」
她嚥了口口水。「即使我對你完全沒有印象,就像是陌生人一樣?」她在為自己找退路。
只見黑閻支起了她的下頷,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無所謂,我們可以從頭再來過。」
***************
見鬼了,見鬼了!
齊薇薇拿著冰塊敷著自己已然瘀青的臉蛋,煩躁地在屋內走來走去。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的局面?真教她傻了眼!
他,黑閻,怎麼會說是她的未婚夫呢?
她故意欺騙了所有的人,養傷養了半年,精心籌畫了半年,好不容易營造出一個受傷、失憶,美麗有自信,同時又脆弱惹人憐的角色,想在下一回合中,再度奪取黑閻的注意,並為她的不告而別做一個合理又讓人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可是……是她角色扮演得太成功,還是黑閻思念舊情人昏了頭,他竟然直接當起她的未婚夫來了?
這是他對她的報復吧!
還是他已經查出她的底細,想用這樣的方法讓她知難而退?
煩、煩、煩死人了!
這下好了,人證物證都有了,而她又是一個「失憶」的人,澄清或不澄清這種關係,對她而言都是死路一條。
好樣的,原來他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這麼說的。
她若揭穿他,表示她的失憶是假,「陰謀不軌」的大帽子,會讓她難以脫身。
若不揭穿他,那麼她這個未婚妻可就當定了,一樣會讓她脫不了身。
高明!
她之前太低估黑閻的能耐了,他出的這幅上聯,她對得可真吃力。
怎麼辦?
在不瞭解他的情況下當他的未婚妻,天天與他在一起,又要小心不讓自己戳破自己的謊言,的確是一項高難度的挑戰。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她當初想要的結果——接近他、瞭解他、刺激他、好讓他振作!
現在,接近他這一點已經達成了,接下來就要靠她的智慧與機智了。
老天,保佑保佑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