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那隻母老虎啊生性凶殘,今兒個有人去殺殺她的霸氣也好,省得她整日想男人都快想瘋了!"何敝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身手,往前一劈,往旁一踢,那股威風樣兒跟之前在娥皇島上被縛時可完全不同。
"噯,我倒覺得人家涼飛子還挺可愛的麼,這年頭,能像她如此直來直往的性情中人已不多見了。"韓味一手搖著折扇,一手舉杯啜口清茶。
"哼哼,你這娘娘腔當然覺得她好囉,人家把你伺候得可是服服帖帖,可對我咧,擺明了就是在折騰咱的英雄氣概嘛!"何敝頓了頓,暫停下拳腳功夫,將趣味的眼神轉投至端坐於旁的曲昕身上。"不過啊,說到底,原來她最愛的竟不是咱倆這貨真價實的真男人,而是曲姑娘這樣的假男子呀!真好笑……哈哈哈……""咳咳,何敝,你也別得意忘形了。"韓味端過杯子,逼迫他喝了一口他已碰過的清茶,並故意拿手肘頂了他一下。
"呵呵呵,咱沒騙人哪,你撞咱做啥?沒想到曲姑娘還是個男女都愛的大紅人唷!""蠢蛋,你想找死哦!"韓味使勁兒一踩,想逼何敝就此住口。
"噢!痛哪!你還瞎踩人!"何敝很不爽快地奮力推開韓味。"咱是真覺得人家曲姑娘女裝清艷,男裝俊俏嘛。就算暗戀不成,咱口頭兒上誇讚誇讚也不准啊?啐!瞧你小家子氣的……""……"整間屋子裡,除了何敝不識趣的傻笑聲之外,其餘三人全都鐵著一張臉,不說話。
"呃……"韓味一瞧他家逯將軍的臉色已是越來越臭了,只好趕緊幫忙何敝收爛攤子。他遂轉移開話題,問起曲昕:"我說曲姑娘,你那解藥是準備怎麼給涼飛子呢?""曲昕身上並無解藥。"曲昕回得倒很乾淨俐落,臉上連一丁點兒遲疑的神情也沒有。
"啊?沒解藥!那好那好,就讓那隻母老虎自食惡果吧!"何敝興奮地又趕來插上一腳。
"你們別誤會,我根本沒對她下毒。"
"那、那個什麼中了'含舂味兒'會全身潰爛的事兒——"何敝又搶先韓味一步問。
曲昕啜了啜茶,眼眸一低,誰人也不瞧理。暗地裡,她緊瞅住一個發光的某處,那光亮,透著某人的胸口衣襟隱隱約約。"是我騙她的。""你騙她……"這一次,何敝與韓味齊聲同道,連節奏都一致。
"嗯,"曲昕點點頭。"沒錯,我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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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夜半夢迴時。
一抹修長的身影穿梭飛掠於船艙各處。
不消片刻,便瞧那身影倏地潛進了逯惕之的艙房內。
怪只怪,曲昕今夜實在是技癢難耐至極,非得出來活動活動筋骨,好藉此舒展一下她久未練習的盜技之術才行。
進至逯惕之房中,她先讓自己習慣會兒他房內的幽暗。彷彿是種冥冥中的應和似的,隱約間,還能聽聞他由床榻上忽然傳來的呼息聲,曲昕遂循聲向他走去。
光影太昏暝,眼前的路徑恍若一條全然漆黑的長巷。
"噢……"忽地一絆,曲昕整個人瞬間便仆伏落地,她連忙收力,才不至摔出劇烈的碰撞聲響,以免驚醒了逯惕之。
沒錯,她今晚的目的即是他,逯惕之。嚴格說來,她想弄到手的,應該算是他所擁有的那塊發光寶石才對。
是他以那寶石引誘她上船的,如今,他理應為了兌現承諾而付出一點點代價才是。至少,這是曲昕心裡唯一認可的代價。
待她慢慢站起身後,她開始朝著唯一的目標前進,一步步走近他。
"呼——呼——呼——"逯惕之的半邊臉淪陷在棉被裡,呼吸聲由內淺淺傳出,一聲聲引領著曲昕黑暗中的步伐。
那寶石的光暈著實耀眼,即便是隔著層層棉被的包裡,她仍能在黑暗至極中一眼便尋得了它的藏身處。確定了所在位置之後,曲昕的腳步遂愈放愈輕,因她距離逯惕之已愈來愈近。
忽地,床榻上的逯惕之身子一翻,換了另個睡姿,曲昕一僵,剎那間屏氣凝息不敢動彈……
他擁著棉被,將整顆頭都塞了進去。"呼——呼——呼——"然後,再度沉沉入睡。
"……"一旁的曲昕總算鬆了氣兒,幸好,逯惕之沒醒。
曲昕微掠著頸子,從半傾的視線中瞅望住逯惕之這極隱私的睡相。有好半晌她幾乎都瞅得目不轉睛,眼簾眨也不眨半下。
這是她從未見識過的逯惕之。
睡夢中,他將整個身子蜷縮入寬厚的大棉被裡,看不見表情,但由他斷斷續續發出的呼息聲揣測,應是沉浸在個極恬適的夢境底吧。
她猜測著那張她望不到的臉龐頂究竟會露著什麼樣的表情呢?一時間,曲昕似乎是忘了自己至此的目的了,竟只想瞧瞧令她產生好奇的……逯惕之。
上次那令她折羞的測試仍然記憶猶新,箇中的複雜滋味肯定能教她久久難忘懷。也不知為何,每每一與他獨處,心頭總會不禁地泛起些詭異的幻覺,幻想他的觸碰是甜美的、幻想他的眼神是溫柔的、幻想他的親吻是纏綿的……
直到,再看見他那雙沉靜底兀自取笑似的眼神,她才會由朦朧幻覺中跌回到清醒的現實裡來。
而幻想過的事,卻鮮活歷歷地影響著她心底深處的脆弱思維。
甚至,更嚴重影響了她對待他的方式。她沒法兒再理直氣壯地迎頭注視他、亦無法接受包括他以及其他男子任何形式的接觸、也不敢再將自個兒放置於與他單獨相處的片刻裡……
絕沒有人會知曉,或相信,即使是現在這樣子,僅是聽聞著由他喉間逸出的淺淺呼息聲,竟又已教她心神底漸漸混亂了起來。
不行,她不該受他的存在而影響,絕不行。曲昕暗暗告誡自己,為了警醒,她忿然咬破嘴唇,暈麻的痛楚感讓她足可暫時回復理智。
"……"血,含在唇齒間。
曲昕定定心神,伸手觸到了那床覆在逯惕之身軀上的棉被,她想稍稍施力掀開它,卻因被逯惕之纏捲在一塊兒遂告作罷。
那寶石的光彩穿透布料,夾藏在棉被與逯惕之的胸膛之間閃爍滑動著。
曲昕暗自歎口氣,唉,若要得到寶石,便非得經過他不可呀。這對於她來說,簡直就像個慘無人道的大難題。為難的倒不在寶石,而是逯惕之這個人。
"呼——呼——"沉沉的吐息聲似在勾引她趕緊速速盜寶。
終於,曲昕鼓足了勇氣,將手探入至被裡去。因為怕擾醒了他,她尋索的舉動亦不敢太大,只好緩慢地、游移似地搜撫著。
"唔……"逯惕之嘴裡咕噥地呢語著幾句,他搔了搔胸前被輕滑過的癢處,忽地一把抓住她。
"……"曲昕一顆心霎時震掉了一半,此時此刻,擅闖艙房的她焉能叫他放手麼?
被逯惕之緊緊抓在手心底的,是那塊發出奇光璀璨的"醒夜石",及曲昕差一步就已快觸碰到了的手。他抓握的力量好大好大,大到她的手腕間已不由得漫開了一片胭紅。
只手被鉗制住的曲昕沒法兒離開,她靜靜地等著,等逯惕之若再睡熟些時再行動作。
久久之後……
曲昕先試探性的晃了晃自己被抓住的手,隨著她晃蕩的幅度,逯惕之蓋於其上的手亦跟隨著隱隱掀晃。好像,再用些力便能擺脫掉似的。
她出力,才一掙脫——
豈知逯惕之翻身一轉,連同曲昕的手和她整個人都被捲進他的身軀以及被窩裡。速度之快,教她根本還來不及反應究竟怎麼一回事時,便已陷入旋轉中的漩渦之間。
"欸……你怎麼……"她的音調沙啞了、臉色白了、呼吸停了、連那最後的半顆心也都沒預料地給怔得粉碎了。
貼伏著她的,除了床厚重的棉被之外,更加上逯惕之的身軀,一副雄性般裸著的雄性身軀。
曲昕嚇傻了,他……竟然沒著絲毫衣物入睡?
被緊裹在棉被中的曲昕這下子更是猶若驚弓之鳥,別說是移動了,她根本就連呼吸都快窒息了。望著他低俯沉睡似的臉龐靠著她,粗糙挺健的軀體緊纏住她。如果有可能,她寧願就在這一瞬,能有仙法讓她從此消失了最好。
隨著兩人每一次若有似無的觸碰,曲昕臉頰頂的面色已漸由白轉紅,兩朵緋麗的紅雲繾綣難散,游移地逐步暈至她的頸項、肩膀、胛骨處。
"逯……"曲昕一仰頭,恰巧迎視到逯惕之在黑暗中向她沉默發光似的眼瞳。他,也正凝望她。
"你……你醒了。""昕兒啊昕兒,你怎麼摸黑偷進了我這兒了呢?"他語帶雙關,表情曖昧,低著頭啞聲詢問道。
"我……"難不成只要說聲抱歉之後,就可以若無其事的走出去了麼?她懷疑這推測的成功性究竟能有幾分?雖然如此不甘,但她的喉間竟還是囁囁地發了聲音。"對……對不……""該怎樣處置你才好呢?連道歉都說得如此了無誠意。嗯?"他故意收緊手力,令她的身子更貼近些。如此一來,渾然赤裸的身軀就更加磨蹭著她了。
曲昕無力地舔了舔自己略顯乾燥的雙唇。他一瞅,暗皺起眉宇,搖搖頭,漸漸地靠近,倣傚起她舔舐著的動作,低頭濕潤那瓣被她咬破了的嘴唇。
"不……不要這樣。"曲昕甩甩頭,想擺開他壓伏而上的雙唇。
"沒法子,"他先是輕輕舔舐著,然後再出力磨蹭。"誰教你知曉了我最隱私的秘密,只好,滅口了。"他隨之親吻上沾在她唇瓣邊的一絲絲血痕,將其混和著唾液吞嚥入喉。
"我……不會說出去的。你……讓……我走……"曲昕煞有其事的認真同他商量道,一點兒也沒想到要懷疑他親吻她的動機。
或許是,她此刻早將全副心神都擱置在盜寶失敗的沮喪上,而根本忘了懷疑所有極可能的疑點;亦或許,情慾的開啟之於她而言,原就是遲滯的。
"怎能放了呢?"逯惕之眉眼微彎,露齒一笑道:"放了你這亂飄的桃花兒在外頭招搖惹人,到頭來,我的敵人不就多的除之不盡了?""……"曲昕睜開雙眸,瞅住。聰明如她,竟不懂他言談中的意思。
"噯,摘桃仙哪摘桃仙,"逯惕之將手指滑進曲昕散佈如雲的黑髮間,沿著背脊不住挑撥撩弄著。"倘若我想將這株桃花移種至另一處心田,不知她可會應允否?""……"她眸間的疑惑更深了,怎麼盡同她扯三道四的呢?他要不要種株桃花又與她有何相干?
"不懂麼?"他低下臉,以鼻尖輕蹭著她的。"或者,是這桃花已應允了我。呃,是不?你應允了不?"他再次沉俯下臉面,唇鼻間呼出的熱氣直接灌入曲昕的皮膚感覺裡,她感覺到一根根寒毛顫抖地豎立而起。
"我不……不懂,你的桃……花不關……不關我……"雖不懂,但她的眼簾卻因為他的氣息噴灑而不斷地眨呀眨的。
"怎不關你的事兒?"逯惕之勾起她的下頜,眼神底散佈著一抹她從未見識過的溫柔,像催人入眠似的一抹溫柔。"誰教我,只想採這一株啊?"罷了,他的唇終於緊緊吸上了她。
"喂……你別……"逯惕之越吻越深入,舌尖挑釁地與她展開一場優美的肉搏戰。她越抵擋,他便越想找到縫隙鑽潛至更裡處去。不斷不斷地深入、纏捲、糾結……
四瓣兩舌相糾纏,身軀百骸緊貼合。
就在曲昕迷失在掙扎與沉浸的荒流底層時,她的手顫顫地圈上他的頸子,突然,竟出乎意料之外的摸到了一條線繩,那是——
她延伸至繩子的下緣,觸到了那塊她朝思暮想的寶石!
應承著他濃烈窒息般的親吻,她險險就要迷途了,幸好,這塊寶石適時的出現才總算點醒她,她是個盜賊,是"摘桃仙"。
她的目的,她的所想,都是盜寶。
想著想著,曲昕遂情不自禁地抓緊了那條線繩。
"哼,呵呵呵,老天也真是公平了。"逯惕之忽然一笑,鬆開對於曲昕的身體束縛。
望住她的臉、她的眼,和她攀附於他頸子上的那只纖纖細手,還是在笑。
"我要的是一株桃花,而你要的,該是它吧?"他舉起她的手,連同那塊他戴在脖子上的"醒夜石"。
"……"她望著,寶石的光亮奇彩奪目璀璨,光芒,一圈圈向外擴散而出,閃爍著、照耀著他與她兩人。
他的瞳眸在寶石的籠罩底,暈渙著形如霓彩似的微弱光圈。彷若,又是另一個該被盜走的寶藏。
"看來,咱倆是誰也逃不了這命定的一關了,昕兒,你說是不?"逯惕之點點頭,輕喚著她。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極是在對她許諾。
"啊?什……什麼?"曲昕好不容易回了神,眼波晃蕩一番,連忙脫身逃出他的緊箍咒,一面倉皇奔跑出這間艙房,一面混亂地道:"不……是,不是,不……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