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涯除了唸書還是唸書,文清高中的校長為了緩和學生的升學壓力,於是大力的提倡社團活動,利用每週兩天的課後時間,希望同學能達到減壓又休閒的娛樂生活。
新生訓練上,各社團都使出渾身解數招募學弟學妹,希望能充實自己社團的陣容,更為社團注入新血。
從國小到高中一路都是同學外加死黨的童言真和范明茜兩人,遊走在各社團的攤位前,最後跟著一堆同學擠在吉他社前。
韓定以本身就是活廣告,他溫文的氣息,散發著明星的風采,在吉他社的攤位前,彈奏著一曲又一曲的古典音樂。
修長的手指在六弦間撥弄著,此時彈的正是古典名曲西班牙民謠「愛的羅曼史」;扣人心弦的樂聲、羅曼蒂克的情境,不用宣傳不用拉人,當場讓許多同學自動加入。
童言真也被那柔美的樂音所吸引,沒想到一把木吉他能創造出這麼動人的音符。她開始幻想自己也能拿把吉他隨心所欲的彈奏及歡唱,於是她和范明茜成了吉他社將近一百名新社員中的兩員。
一百名的成員初期得借用禮堂來上課,動用了外聘的老師、社長、副社長及資深的學長學姐來幫忙教吉他。
一個月後,社員愈來愈少;有的因為課業壓力,有的因為父母反對,有的因為練丑了纖纖手指,有的因為買不起吉他,種種原因下,最後只剩下原來的三分之
上課地點換到了社團教室,童言真更有機會近距離看著她心目中的超級偶像韓定以。
情竇初開的她就像大部份的少女,發亮的眼睛只跟著韓定以轉,和弦學了幾個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追求明星的那份滿足感。她把韓定以當明星,像所有的追星族一般,偷偷的打探關於他的一切。
從個人資料、興趣喜好、家住何處、求學過程,她全都想知道,只要是他的消息,她一點都不想放過。
她盲目的崇拜他、迷戀他,雖然他根本記不住她是誰,但那還是不影響她對他的喜歡。
只是,她的崇拜及迷戀都是很理性的;她不會去打擾他,更不會去追蹤他,她只要能遠遠的看著他,就心滿意足了。
她喜歡看他走路的樣子,他的背總是挺得直直的,有著英氣,又有著濃濃的書卷味;她也喜歡他專注教吉他的神情,偶爾他會走過她身邊指點她生澀的和弦,但從來沒有多看她一眼。
他的翩翩風度下是有禮的疏離,隔開與女同學進一步的機會;他懂得保持距離,更不讓任何女同學有非分之想。
白雲飄飄,藍天遙遙,童言真單手支著臉頰,眼睛不在黑板上,卻是看著窗外藍球場上正在鬥牛的身影。
「喂!」范明茜搖晃著童言真的手臂,「老師在看妳了啦!」
童言真心不甘情不願的看回黑板,卻又不時分神將視線飄向籃球場。
范明茜從桌子底下傳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下面有韓定以?
童言真興奮的點點頭。范明茜回給她一個受不了她的表情。童言真吐吐舌頭、聳聳肩,一副得意洋洋。
她的心事全世界只有范明茜知道,范明茜老罵她神經病、沒大腦,書不好好念,就淨會做些不切實際的事,總是詛咒她大學聯考一定會考不上。
她也想認真讀書,可是只要韓定以出現在她方圓四周,她的心就會被他勾引著走;她真的無法挽救自己日漸墮落的心,她也不想自己這樣,可一夥心就是不受控制。
下課後,范明茜忍不住來拍她的桌子,將她拉到頂樓上的樓梯間。
「妳知不知道他在追校花?」
「知道呀!」童言真白了范明茜一眼,「那又怎麼樣?!」
翁曉歡是學校公認的校花,才女型的美女,讀的是學校的音樂實驗班,冷清高傲的氣質,比同年紀的同學多了份知性和成熟,也擄獲了一票少男的心。
「那妳幹什麼還要這麼癡迷韓定以?」范明茜恨不得敲醒童言真的腦袋瓜。
「狂戀一個人又不一定要擁有他!妳看過哪個追星族,會去和崇拜的明星談戀愛?沒有是吧!這只是心底的一種喜歡。喜歡他這個人,就會想要關心他,希望他一切幸福順利,就只是這樣而已:我才不會笨到去幻想和韓定以談戀愛。」童言真將暗戀深深埋在內心深處,以一種很單純、很信仰的方式看待韓定以。
在韓定以畢業前夕,童言真準備了一份小禮物要送給他;不為別的,就為她好歹也在吉他社裡混了一年。他雖然沒有親自指導她,更也許不記得吉他社裡有她這號人物,但他偶爾的點頭問候,讓她執著的想留給他一個畢業的紀念。
她相信畢業典禮那天一定有很多同學搶著要送花送禮物給他,她不想和別人擠成一堆,於是趁他考完期末考的這個下午,來到他教室旁的小花圃。
站在小花圃的榕樹下,可以完全看見從樓梯上走下來的人。她側身隱沒在榕樹後,打算等他穿過她眼前時,再開口喊住他。
上課鈴聲響起,她蹺掉了體育課,早就和范明茜編好她月經來的理由,這樣就可以明正言順的在教室裡休息。今天若沒辦法遇上他的人,以後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那將會是她今生小小的遺憾。
整棟屬於三年級的大樓,在學生都幾乎定光時,終於在走廊裡出現了他的身影,她才要跨出的腳步,因他身邊緊跟著的翁曉歡而停下步伐。
相襯的高度,同屬於貴族的氣質,翁曉歡和韓定以站在一起就是眼光的焦點。兩人來到小花圃前,並沒有注意到椿樹後的童言真。
童言真屏氣凝神,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響。不是她想要偷聽別人說話,而是形勢上她沒有走開的機會。
他對翁曉歡說了些什麼,童言真聽得並不真切,只見翁曉歡淡漠又冷靜的搖頭。後來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方型盒子,一手執起翁曉歡的手,一手將盒子放進她的手掌心中。
翁曉歡掙脫他的手掌,讓方型盒子直接滑落在地。
轉身,翁曉歡的長髮飄散在點點陽光下,相對於韓定以黯淡的神傷,是這樣的諷刺。
他喊她,她沒停下腳步,回頭時,大眼裡的睥睨充滿著不在乎,然後再轉頭,她不可一世的帶著冷冷的風走過小花圃,穿越中堂,走進操場,終於離開他的視線。
童言真永遠難以忘記,當韓定以眼底的熱切碰上翁曉歡高傲的神情時,猶如被刺傷的小鹿,那樣的憂鬱悲傷。
韓定以握拳歎息,沒有去撿拾那掉落在地上的盒子,直到看不見翁曉歡的身影,才慢慢踱開步伐。
童言真看著他的背影,走出大榕樹,彎身撿起地上的盒子,靜靜的、遠遠的跟著他的腳步走。
那樣一個傑出的男生,論長相,儀表堂堂;論人品,德智體群皆不凡,為什麼翁曉歡不喜歡他?為什麼翁曉歡要這樣傷害他?
童言真眼角淌著淚水,為他感到不值與心痛。就算翁曉歡是天之驕女,就算她才華洋溢,也不需要刺傷一個大男孩的心。
童言真跟著他走出校園,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著他,也許希望他在最無助的時候,有個人能在他身邊默默關心他。
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他漫無目地、沒有方向,夕陽拉長他的身影,她踩著他的影子,一步一步,也沒了方向。
直到夜幕將他和她的影子吞沒,他在一座不知名的公園裡,終於停了下來。
他這突然一停,她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
「為什麼一直跟著我?」他轉身和她面對面,沒有生氣,只是不解。
「我--」她有些慌張和不知所措。
「我記得妳是吉他社的。」他雖然記不得每個人名,但是瞼孔至少還有印象。
「學長,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送你畢業禮物!」她急急澄清,從右邊口袋裡拿出自己準備的那份小禮物。
「妳跟著我走那麼遠的路,只是為了送我禮物?」他略微彎身,看著她脹紅的臉色。
「還有這個!」她從左邊口袋拿出他原先要送給翁曉歡的盒子,「你掉在地上的……」驚覺自己說錯話,連忙噤聲。慘了!這下他不就知道她看見他和翁曉歡的談話?!
他看著她的窘態,沒有出聲。相信自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有種出糗被抓到的難堪。
「學長,對不起。」她鞠了個大躬,「我不是故意要看著你們,我完全沒有聽見你們在說什麼,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急得快哭出來了。
「沒關係。」她的眼淚讓他隨即鎮定,拿過她右手的盒子。「就當我們交換禮物,這份妳就留下吧。」他微微淺笑,一如他過去的泱泱風範。
「呃?」她看著自己的禮物被他放進他的口袋裡,只留下左手的方型盒子。
他抬頭看著星光燦爛,剛剛的他才因為禮物被傷得體無完膚,現在面對同樣的情意,他又怎能去傷害她愛慕自己的心?
「反正有人不稀罕它,如果妳不收下,我還是會把它扔到垃圾桶,妳就好心的把它留下。」
他沒有責備她,反而替她找台階下。
「我收下!我收下!」她將原先攤開的掌心收緊,緊緊握住小小的盒子。
「走這麼久的路,累了嗎?」他拉著她在休憩椅上坐下。
「不累!」跟他並肩坐在一起,一切好像在作夢,雙腳的酸麻已經感覺不出疲累。
兩人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她忍下住的先開口:「學長,你還好吧?」
「很好,我沒事。」
「學長,別難過,我為你加油!」
「謝謝。」她的語氣有種同仇敵愾,讓他頓時覺得生命並不孤單,還是有很多人關心他的。「妳敢逃課?」
「糟了!」她刷的站起來,「我竟然忘了我還要上課!」她怎麼這麼糊塗,要是讓范明茜知道她做了何等瘋狂的事,鐵定被她念到耳朵長繭。
他悶悶的笑意,「再不回去,妳爸媽可能會去報警。」
「對……對……我得趕快回家去!」
他頎長的身軀也跟著站起來。「妳家住哪?」
「公館。」她吶吶的喊著:「學長……」
「嗯?」
她臉頰泛紅,有些不好意思。「這裡究竟是哪裡?」
他又笑了,她的所作所為令他滿心折服,「我替妳叫車。」
「可是……」她連書包都在學校,她身上根本沒有錢。
他貼心的從皮夾裡拿出五百元,交到她手中。「快回去吧,免得妳爸媽擔心。」
「我會還你的。」
他點點頭,帶她走出公園,替她攔了車,幫她記下車號。
「我希望你能永遠幸福快樂。」她在上出租車前,鼓起勇氣對他說。
「謝謝。」他給她一個很紳士的擁抱,「謝謝妳陪我走這一段路。」
將她送入車內,目送她離開,他才又繼續漫無目地的路程。
這一夜,有個陌生的學妹,善解人意的陪他走一段長長的路;在他覺得最難過無法自己的時候,她的出現溫暖了他冰冷的心。此刻他終於明白,固執的守候不但得不到相對應的愛意,還會被扭曲成黏皮糖的無賴;自以為是的堅持,換來的卻是惡聲惡語。他想通了,一切的追求就在今夜的零點零分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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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的拜會行程下來,第一次接觸這麼多的達官名人,童言真簡直大開了眼界。某個執行長簡單的三兩句就讓人打發了她和韓定以;某個政要熱情的款待,言談問暗示著出席的車馬費:某個財團的大老闆豪氣萬千的允諾,並多要了邀請函;某個全台知名的藝術家,孤傲得不屑一顧;某個總裁在商業利益交換下,當場預訂了新車。
她總是靜靜的跟在韓定以身邊,不管客戶的態度如何,他總是充滿業務式的寒暄問候、笑容滿盈、不屈不撓。
十年的時間,她應該變得更加成熟,但是時間似乎沒讓她有多少改變,她心裡對他的崇拜一如當年,甚至有增無減。從她再度與他遇見後,她才明白迷戀一個人,不會因為空間的轉換而有所改變,她仍然會看著他看著他,嘴角便不自覺的傻笑。
今天是拜會行程的最後一個,對象是某工會的理事長,在政商間有呼風喚雨的本事。
江永定理事長微禿的額頭、穩重的體型,做人玲瓏八面,處事圓融,他讓秘書泡了兩杯咖啡,在辦公室裡招待韓定以和童言真。
三兩句話江永定就拍胸脯保證,「韓經理,能出席貴公司的新車發表會,是我莫大的榮幸,況且當天有這麼多的老朋友在場,正好可以聯絡聯絡感情。若你沒來邀我,我還會想成是貴公司看不起我。」說完,自顧自的哈哈大笑,一雙色迷迷的眼三不五時的往童言真身上飄。
為了和韓定以出門洽公,童言真換下營業處單調的制服,改穿剪裁合宜的套裝。只不過在她怕冷的情況下,她還是以褲裝為主。
「謝謝理事長的賞光,有理事長這樣的大人物光臨,相信發表會一定會更加成功圓滿,到時還要麻煩理事長幫我們來個簡短的致詞。」韓定以恭維的話說完,童言真就很有默契的從公文包裡拿出水藍色為面、金色為字的邀請函。
江永定接過邀請函時,五指指腹像是不小心的擦過童言真的手背。
韓定以看在眼裡,卻無法說什麼。
「好漂亮的邀請函!」江永定瞄了一眼,隨手擱在桌上,「韓經理、童小姐,都已經中午了,不嫌棄的話一起用個便飯。」
「江理事長您太客氣,您這麼忙,我們怎麼好意思耽誤您吃飯的時間。」韓定以笑容謙恭的推托。
「再忙都要吃飯的,有人陪我吃飯我最高興了。」江永定親切的挽起韓定以的手臂。「走啦走啦!」
無法拒絕,韓定以只好被動接受。
來到工會附近的餐廳,四個人的位置,江永定硬是搶先在童言真身邊坐下。
韓定以濃眉打了結,卻不能失分寸。
吃的是合菜,期問只見江永定不停的幫童言真夾菜,話題也都繞著她身上打轉。
「童小姐看起來這麼年輕,幾歲了?」
「我二十六歲,不年輕了。」她愛笑的圓臉,對人一向親切和悅。
「看不出來。我還以為妳剛大學畢業。」
「理事長過獎了。」
「多吃點,這家的五更腸旺辣又夠味,很下飯的。」江永定紳士的幫她舀了一匙放在碗裡。
「謝謝,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我最喜歡為女孩子服務。」江永定替她打開濕紙巾,遞紙巾給她時手指還碰了她手心一把。
韓定以寒著臉。「理事長,關於新車發表會那天……」
江永定打斷他的話,「韓經理,吃飯不談公事,否則不好消化的。」他的臂膀碰碰童言真的肩膀,「童小姐,妳說是吧?」
童言真微笑以對,她知道韓定以又在生氣,只是不知道他在氣些什麼,反正他的脾氣說上來就上來,她倒已習以為常。
「理事長,不好意思,待會和客戶還有約,我和童小姐得先走了。」韓定以找了個脫身的借口。
童言真一口飯在嘴裡,納悶的看著韓定以。什麼時候和客戶有約的?她怎麼不知道?
「也不急在吃飯時間,總得讓童小姐好好的把飯吃完,吃飯皇帝大嘛!」江永定最喜歡這種纖細的女生,毫不掩飾饞嘴的色樣。
童言真腦子再鈍,也明白韓定以的意思了,她連忙將嘴裡的飯吞下,「我吃飽!」
「理事長,那我和童小姐先告辭了,您慢慢吃,新車發表會那天,請您務必大駕光臨。」韓定以場面話說足了,拿著帳單才站起來。
他這一站,童言真也立刻跟著站起。
江永定臉色微變!這韓定以分明不把他放在眼裡。「童小姐,那天妳也會去吧?」
「當然會!」
「我希望能跟童小姐交個朋友。」江永定站起來,禮貌性的伸出手。「那我們就發表會上見。」
童言真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只能淺笑跟著伸出手與江永定相握。
韓定以黑眸冷峻,唇角還是誇張的微笑。
「江理事長再見!」她彎身鞠躬,匆匆跟在韓定以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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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座的車門被韓定以用力一甩,童言真得心頭震得咚咚跳。
「那個色老頭一直在吃妳豆腐妳沒感覺嗎?為什麼不會閃躲,平白的讓他一直亂摸?!」
她被罵得一頭霧水。「你是說江理事長吃我豆腐?」
「妳是笨到連神經都沒有嗎?」
他罵起人來還是這樣的直接,幸好她已經習慣。
她回想剛剛的一切,漾著笑意,「你是說,我拿邀請函給他時,還有他拿紙巾給我時?」
「妳是來工作的,不是來賣笑的!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不要隨便讓陌生男人騷擾妳!」
「有這麼嚴重嗎?他只不過不小心碰了我一下。」
「沒這麼嚴重嗎?那個色老頭拚命的擠在妳身邊,他要握妳的手,還說要跟妳做朋友,妳難道不懂得拒絕嗎?!」
「經理,握手是基本禮儀,交朋友也是正當的事。」她不服的辯解。
「妳太單純了,妳把每個人都當好人,是不是要等妳被騙失身後,才知道嚴重性?」
「他是堂堂的理事長,怎麼會看得上我?更何況我一點姿色都沒有,我若大驚小怪的,那豈不得罪了他?那我們生意也不用做了。」她真的不覺得那是騷擾。
她愈辯他火氣愈高漲,像是她甘願被那個色老頭觸摸一樣。
叭的一聲,他的拳頭猛地敲著方向盤上的喇叭。
「用妳的美色來替我做生意,這種生意不要也罷!況且妳把我韓定以當成什麼樣的人!」
「經理,你到底在氣什麼?氣我沒有義正辭嚴的拒絕理事長?還是氣我不懂潔身自愛?」她被罵得很委屈,淚水汪汪在眼眶中打著滾。以往他罵人雖不留餘地,卻不會不明是非的屈辱到他人的人格。
抿著唇不再說話,他狂踩油門而去。一路上,兩人都任由低氣壓籠罩。
回到營業處,一個繃著一張老K臉,把辦公室的門甩得碰碰響;一個眼眶紅紅的,一語不發的躲回自己的屏風內。
留守的邱蘋和袁嘉原都感覺到他們的不對勁。
「妳怎麼了?妳哭過了對不對?是裡頭那個臭男人欺負妳是下是?」邱蘋連聲質問。
「沒有啦!剛剛有砂子不小心吹進眼睛裡。」好爛的理由!虧童言真想得出來。
「妳不說,我去問他!」邱蘋作勢要衝進經理辦公室。
童言真急忙拉住邱蘋的手。「不要去!我求求妳!我真的沒事。」
一向的開朗笑顏變成了可憐兮兮,邱蘋心軟,沒有真的去撞韓定以的辦公室。
「那個王八蛋,他的話就是又毒又辣,妳別把他說的話當真。其實我覺得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妳別想太多。」
「妳知道我這個腦容量,來得快去得也快,妳放心,我沒事的。」在邱蘋面前,她沒三兩句就洩露心事。
「最好妳沒事,否則我還是會找他算帳的。」邱蘋看看時間,「換我和袁大哥要出門了,這裡就交給妳。」
「快去吧。」
大廳內又恢復冷清。上班時間的下午,客人本來就不多,加上促銷活動還沒開始,營業處更是門可羅雀。
望著桌上的企劃案發呆。明知他的脾氣,為什麼她還會覺得委屈呢?新車發表會下個星期就要上場,她還是打起精神努力工作要緊。
整個下午幾個零星的客人來來去去,在晚餐之前,廖恩誠和申立人已經回到營業處,童言真依舊幫大家叫了便當。
拿著韓定以和自己的便當,她在座位上發呆。
自從一個星期前,他第一次送她回家後,他們就像緊緊相系的連體嬰,一天十三個小時幾乎都綁在一起。
一起拜訪客戶、一起用餐、一起下班,連回到營業處吃便當,不管是吃午餐還是吃晚餐,他都霸道的強迫她必需在他的辦公室裡用餐。
他的理由是分秒必爭,可以趁著吃飯時,預先將行程做個規畫或者討論當天拜訪活動的優缺。
她曾提出質疑:「為什麼其它的業務人員不用跟你一起做午晚餐會報?」
他義正辭嚴的說:「因為妳是我的秘書,不是業務人員。」
她什麼時候變成他的秘書了?她應該是企宣、是業助,這個角色的轉變讓她有好幾天無所適從。
硬著頭皮,她將便當拿進辦公室,看見他正在講電話。
「……有什麼事回去再說,我還要上班。」
她擱下便當,偷瞄他一眼,他的臉色不太好……
「我不想吵架,妳做任何事我都會尊重妳,唯獨這件事……」
像是在講私人電話,她不好再聽下去,拿著自己的便當走出辦公室。
營業處陸續走進來一些客人,便當被她放在桌角,她幫忙倒茶送DM,忙得沒時間去茶水間解決便當,在廖恩誠和申立人忙不過來時也要充當業務員。也許是邀請函發揮的效力,來的都是水之戀的會員,幾乎都在詢問能否拿到邀請函及預定新車所能享受的折扣。
夜愈深四周愈安靜,廖恩誠跟她說了再見,申立人稍後也和她道了晚安。看著屏風上用吸鐵夾住許多便條紙,這提醒著許多她該完成卻還沒有完成的事。
可是她今晚實在提不起勁去處理這麼多的瑣事,還是早點回家休息。說早也不早了,看看時間,都已經十點半。
基於禮貌與尊重,她還是走進經理室。
像是心有靈犀,他也正在收拾桌面。
「經理,我要下班了,你還有沒有什麼事要交代?」
今天對她說的話是不是過分了些?想著要不要說些什麼話來解釋,話到嘴邊,韓定以還是說不出口。
「一起走吧。」
「今天還很早,我自己搭捷運就可以。」她退出經理室,腦袋瓜昏昏脹脹的,看來她不適合有太多煩惱。
眨眨眼,擠擠眉,鼓鼓腮幫子,告訴自己:加油!加油!
仔細的收拾桌上,確定該拿的東西都放進皮包裡,一轉身,卻碰上無聲無息的他。
「你--」她摀住胸口,又被嚇了一大跳。
「妳膽子真小,這樣就被嚇到。」看她又被嚇到,他平常板著的臉孔,不自覺的柔了聲調。
「你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他瞥見她桌上未動的便當。「只要我沒押著妳吃飯,妳是不是就忘了吃飯?」他沒有動怒,有種無奈的歎息。
「剛剛有很多客人,所以--」
「以後不論我在做什麼,該吃飯時,妳就待在我辦公室裡吃飯。」已經又瘦又小,像非洲難民了,怎麼她就不能好好的按照三餐吃飯?!
「嗯。」她學乖了,最好不要跟他頂嘴,跟他硬碰硬的下場,只會讓自己覺得更難過。
她朝側門走去;他發現她的外套又忘在椅背上,拿起她的外套,想也沒想的就披在她身上。
她側轉過頭,有著淡淡的暖意,一天下來的鬱悶,似乎就此化開。「謝謝!」
出了門,他一如之前關門鎖門設定保全。
「我送妳回去。」不容她反對,他拉著她的手臂將她帶往停車場。
一夜又一夜,他在寒風中繞過半個台北市,常常一路上兩人東拉西扯,她卻很享受這樣單獨擁有他的時刻。
十年了,以為時間能沖淡一切,如果不曾再相遇,她相信他會是她生命裡最美的記憶。結果時間記憶住刻度,每轉一格,愛戀就更深,不管未來如何,現在他就在她身邊,也許她的愛情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溶進了時間的刻度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