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汪孟涵點頭如搗蒜,只求阿姨別再哭,她製造的面紙團快滿出垃圾桶了。
冬季的夜裡空氣冷涼,汪孟涵剛洗完澡,顧著安慰霸佔她房間的嬌客,頭髮都還沒吹乾。
「我就知道妳最好了!其它的人很沒良心,我才說兩句就找理由走掉。現在的人太無情了,我還有一肚子怨言沒說呢!如果我沒打擾到妳,妳繼續聽我哭訴好嗎?」佟心蔓睜著汪汪淚眸道。
「喔。」汪孟涵看著櫃子上的吹風機歎息。
「乖孩子,阿姨果然沒有白疼妳。」佟心蔓稍微感到安慰,苦笑了下,嗚咽道:「允謙要是有妳一半貼心,我也不必氣得快中風。妳知道嗎?茜茜、福伯夫婦還有妳媽媽對我們母子吵架的事都不關心,還教我不要那麼倔強。」
「惹妳傷心的主因是允謙啊?」汪孟涵拍拍她的背,勸道:「妳逢人就抱怨他,他聽到會不開心的。」
「妳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佟心蔓兩手抆腰說著。
「好吧。」汪孟涵不想爭辯了。阿姨的腦筋很直呢,她不說,別人就不會說嗎?
「妳姨丈的產業怕是無人繼承了!允謙嚷著要出去闖天下,我當然不贊成啊,罵了他幾句就不吃不喝鬧脾氣。這陣子他常晚歸,後來乾脆蹺家……嗚嗚,他學壞了啦!」佟心蔓放聲哭了起來。兒子早已脫離叛逆的年紀,現在才變壞,會不會太晚熟了?
「為什麼不繼承?」汪孟涵驚訝的聳眉。蹺家?她恍然大悟,這幾天都聯絡不到莫允謙,打電話給他也不接,原來是離家出走。
佟心蔓又抽了兩張面紙,用力地擤鼻涕。
「他說他有自己的理想,教我不要多管。我已經請徵信社查到他的住處……哼,是他先對我不孝,我才不要先低頭求他回家呢,這樣有損為母的尊嚴,可是怎麼辦?我又好擔心他!」
「去教他回來啦,這時候面子不重要。」難怪沒人要理阿姨,她太矛盾了,搞得別人也很頭大。汪孟涵溫言軟語道:「只要人回家,其它都好商量。」
「妳代替阿姨去吧!允謙會聽妳的話的。」佟心蔓停止哭泣,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不可能啦,我說的話沒份量。」汪孟涵搖頭如鐘擺。莫允謙何許人也?那麼的不可一世,怎麼會理她?阿姨太看重她了。
「一定可以!」佟心蔓信誓旦旦,「我曾不小心看見他坐在計算機前看妳拍的廣告影片,雖然眉頭深鎖,但是很專注的看著喔!你們是同學、兒時玩伴,妳就幫阿姨勸他回家,好不好?人家我就愛面子嘛,真的拉不下這個臉,拜託啦,孟涵——」
「好……」汪孟涵呆愣的應允,內心卻波濤洶湧,掀起的巨浪幾乎吞噬她。
允謙看她的影片?她有什麼好看?他看她哪裡?
看她那平板的五官、乾瘦的身材……或者蹩腳的演技?還是,他已經看穿她埋藏心中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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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姊姊,下次要準時來喔,我會在店裡等妳們的,拜拜!」莫允謙熱切的吩咐著,揮手向客人一一道再見。
哇,這貼心的孩子怎麼不教人打從心底喜愛呢?廢話少說,先塞紅包!
「Denny好英俊又好會說話喲,害姊姊心裡甜絲絲的。來,親一個。」某位婦人捧著他的臉用力親下去。
「再見,路上小心。」耐心等待每位賓客坐上家人前來接送的轎車,莫允謙含笑目送她們離去。
「莫允謙!」一道高揚且破音的叫喊響起。汪孟涵一臉如遭青天霹靂,自對街顛簸地走來。老天爺!他穿那是什麼衣服?梳那個什麼髮型?真是「聳」斃了!
她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油頭粉面、一身金蔥流蘇、諂媚逢迎、流里流氣的人是莫允謙,那副涎皮賴臉的模樣真教她反胃。他怎會落魄到當「三七仔」啊?女客人似乎都很喜歡他,臨走前不忘賞給他紅包和禮物,公然在路上調情,根本是破壞善良風俗!
這不是她所認識的莫允謙,雖然他有很多三教九流的朋友,可是他都會保持適宜的距離,從下曾像這樣和人勾肩搭背,摟摟抱抱。
「是妳?」莫允謙的笑容頓時凍結,取而代之的是滿不在乎。
「你有家不回,都待在這種聲色場所賣笑?」汪孟涵驚詫地指著他鼻子大叫。
「懶得跟妳說,我下班了,各自回家吧。」他拿出鑰匙,打開身後的鋁門,步上狹窄的樓梯。
她在原地踟躕,在門合上之前靈敏地閃了進去。
「妳家又不是在這裡。」他回過頭道。
「我想看看你住的地方。」她一定要查清楚他究竟在搞什麼鬼。
「算了吧!」他突然扯起詭譎的微笑。「妳會後悔的,到時別跟我媽加油添醋。」
到了三樓,走道上堆了一座座小山似的雜物,莫允謙抱起一個大紙箱往旁邊丟,再用兩腳滑步開路,才有辦法靠近門前。
「這是你租的地方?」汪孟涵滿頭問號地叫著,「你不是很愛乾淨嗎?怎麼受得了?」
「東西多到沒地方放啊。呃……妳確定要進去參觀?」他陰森森地對著她笑。
「對。」她鄭重地點頭。
「那妳站在我前面。」他不懷好意的笑容逐漸擴大。
「為什麼?」她這才感到事有蹊蹺。
「不然我怎麼會讓妳上來,當然是有原因的。」他將她拉到身前,朗聲喝道:「歡迎光臨!」
門一開啟,掃把、拖把、竹竿和鳥籠立刻迎面突襲,汪孟涵緊急交迭手臂保護頭部。
「喝!好險、好險,差點葬身垃圾山……你謀殺啊?」她猛拍胸口,順手提起鳥籠看著,「家裡放這些東西做什麼?空氣又不流通,不擠死也都悶死了。」
「感謝妳幫我躲掉暗器。」終於倖免一次雜物的攻擊。莫允謙使出南拳北腿掃蕩地上的物品,疏通一條可行的道路。
天呀,裡面更可觀,雜亂不堪!汪孟涵隱約看到角落的地板上鋪著棉被,他打地鋪?也是啦,沒空間放床,只有睡地板的份了。
「你實在很辛苦耶,不僅要打扮成貓王去上班,回到住處,還要做資源回收這份副業。」好好的少爺不做,偏要那麼累,血液直往腦門沖,再也忍不住怒氣,汪孟涵冷嘲熱諷道:「正經人不做,幹什麼跑去拉皮條?你真是、真是……低賤!」
這個時候,幾道男聲從外頭傳來。
「咳咳,小姑娘,我想妳是誤會Denny了。」何小強走進來,率先開口。
「啊——我沒看錯吧?是女生,是女生耶!久旱逢甘霖,出現得正是時候,真是感人熱淚啊!」蘇貴昭揉了揉眼睛。近來周遊老人國,他都快忘記自己正值年輕氣盛。
「是啊,看多了歐巴桑,我還以為世界末日快到了。」何小強笑著說。
「好秀氣的女孩子!臉蛋紅通通的,就像一顆蘋果。」吳志明的心跳開始紊亂,成天跟老嫗膩在一起,他終於能體會什麼叫「母豬賽貂蟬」。
確認完畢,三人環繞著汪孟涵,像是看到了青春偶像般雀躍。
「我看,不如由我們來說明事情的始末吧。」吳志明張開手臂,擺出紳士的姿態。
「妳想要我們用哪一種方式表達?」蘇貴昭有禮地詢問貴客,「RJCB、ROCk還是HipHOP一.」
「呃,長話短說。」汪孟涵愣愣地道。
「那麼就來一段四句聯囉。」蘇貴昭語調輕快地道:「大伙認識於在線遊戲,意外發現有共同興趣,親戚開的家電行倒閉,賤價廉讓做研發設計。」
「妳過來看。」何小強領著汪孟涵走到一角,指著一台立扇,「這是從垃圾場撿回來的,修理好後我們加了點巧思。風扇的葉片上面不是繪上一些奇形怪狀的圖案嗎?」
他啟動開關,葉片開始旋轉後,竟然呈現出小丑踩大球的逗趣情景。
「這只是其中一項。」吳志明胸有成竹地道:「我們投入化腐朽為神奇的創意行業,作品放在網絡上拍賣,生意還不錯,等更穩定後,計劃要和這些家電廠商合作,不過,我們的最終目的是自創品牌並且開店。」
「是我媽教妳來勘查的吧?」莫允謙問道。她幹嘛不自己來看他?大人真是表裡不一,表面上堅決的反對,暗地卻不放心,既然關心他就支持他嘛,家裡的氣氛也不會搞得這麼僵。
「嗯。」汪孟涵點頭承認。
「老實說,房東……也就是地下室那間上海風舞廳的老闆娘,她讓我們陪阿公、阿媽跳舞抵房租。」他順水推舟地補充道。「清楚事情的經過,妳可以滾了嗎?」
為了增加經費,他必須習慣金主們肢體上的接觸,但他並非全看錢的份上,那些老人家都對他很好,他不排斥跟他們親近。舞廳的會員有男有女,但以女性居多,他儼然成為師奶殺手。
「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汪孟涵只要牛脾氣一來,就固執得很。「想幹嘛是你的自由,但你應該先得到家人的諒解,不能這麼一意孤行。」
她怎麼還聽不懂?
「妳又不是我的誰!」莫允謙冰冷的眼神宣告談話結束。
「我是你的……」她幾乎被問倒了,擠破頭想,急道:「我們是朋友啊,還當過同學,你小時候也曾住過我家,我不能關心你嗎?」
「我拒絕。」真好笑,口口聲聲攀關係,還不是跟他老媽一樣不瞭解他!有個富爸爸就該滿足現狀?他想白手起家就是頭殼壞去嗎?真受不了這些自以為是的傢伙!
「不、不是嗎?你不認為我們是朋友?那麼……是我一相情願?」她好生失望。
「妳只是利用我,因為妳孤單。」他痛恨被利用。
「胡說八道!好過分,怎麼可以這樣說!」汪孟涵激動地駁斥。「是你對我沒好感,那年……那年我才提議,等我交了好朋友,就不必委屈你了啊!我很羨慕你優秀、聰明,非常榮幸能跟你做朋友。如果你是太陽,我就是石頭:你是花朵,我就是雜草:你是泉水,我就是污泥……」
「閉嘴!誰要妳作賤自己來迎合我?」接著他譏誚地笑著,「現在立場反過來了吧?妳是一顆閃亮的廣告明星,我只不過是不學無術的小癟三,還是別做朋友得好。」
對喔,她好像太貶低自己的人格了,但她只是要鼓勵他,突顯他很厲害、很厲害……他為什麼要說賭氣的話?他的信心不見了……而她的心很痛。
「總之你必須快點回家。」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槓上,一旁的三個局外人尷尬得要命。
「這個……」吳志明吶吶地出聲勸阻,「降一降火氣,你們先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嘛,口氣別這麼沖。」
莫允謙將她拽到屋外,繼續道:「我幹嘛聽妳的話?現在有機會創業,我不會輕易放棄,當不了妳嚮往的模範生,真是對不住。沒有自由的日子……我過得很累,妳回去吧,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根本不會按照妳的模式,回頭過那種行屍走肉的生活。」
汪孟涵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打開項鏈墜子,拿出仔細折迭的紙片,丟到他身上。雖然期限還沒到,但她要他知道,她絕對不是虛情假意。
「你不領情就算了,反正行行出狀元啊,我不該苛求你,可是,你要趕快跟家人和好,阿姨和茜茜都很擔心你。既然我說的話沒有意義,我走就是了,再見。」她向他點了下頭,轉身離開。
抿唇睇著她的身影,莫允謙撿起地上的紙片。
看完內容後,他的眸色倏然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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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允謙朝紙飛機的尖端呵了一口氣,瞄準窗縫射去。
啊,撞牆!重來。
這時候,那張讓人心亂如麻的紙條又佔滿了他的思緒——
最遺憾的事情:和莫允謙作對。
最開心的一天:喜獲好友那天。
最反感的行為:莫允謙的目中無人。
最討厭的對象:臭屁的莫允謙。
在混亂的情況、失意的心境下,她揭開了她的秘密,他很震驚,也很窩心。原來,他是她全部的秘密……
幾番思量,做足準備,他決定跨出那道界線。
哎呀,墜機!
別氣餒,再來一次。
最喜歡的某人:溫柔的莫允謙。
他溫柔嗎?一點也不,她怎麼會這麼覺得?傻瓜……他只會惱羞成怒,把氣出在她身上。
試了五次,紙飛機才到達目的地。
汪孟涵正忙著數撲滿裡的錢,以為是鴿子飛了進來,轉頭一看,卻是架紙飛機。她走過去將它拾起,納悶地探頭伸出窗外。
莫允謙對她吐吐舌頭後,蹲在柱子旁等待佳音。
她將紙飛機拆開,裡頭掉出一張紙條。
是她和他的秘密文件!紙上的題目幾乎沒作答,留下大片空白,除了最後一行……
「最喜歡的某人是我的家人還有……汪孟涵?」她快要暈倒了,細長的鳳眼這輩子從沒睜得這麼大過。
末三字刻意寫得很小,可是真的很像她的名字耶!她躡手躡腳地到父母房間翻出戶口簿,再找來印章、身份證、健保卡、字典還有獎狀,全部堆在書桌上。
「好像喔,筆劃、字形都一樣……」她謹慎地逐一比對證件和紙條上的字。「沒錯啊,是汪孟涵,我叫汪孟涵,怎麼會是我?天哪、天哪,真的是我耶,接下來要怎麼做呢?」
她急得團團轉,拿著紙條到隔壁去,把弟弟從被窩裡挖起來。
「名洋,告訴我,這些字怎麼念?不能騙我喔!」她擋住其它文字,只露出那個名字。
「汪孟涵……這不是妳的名字嗎?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念?」汪名洋同情地看著笨姊姊。
汪孟涵奔回房間,依窗找尋莫允謙的身影。
「妳要不要下來?」他沒什麼表情,聲音也很平穩。
可是她不能呼吸了,傻傻地關上窗戶,腿軟的滑坐在地上,手心捂著胸口,努力的吸進空氣。
「孬種!」莫允謙看了緊閉的窗戶一眼,摸摸鼻子離開。
汪孟涵又打開窗子,發現他已不在,她迅速到衣櫃前挑選衣服,洗了個戰鬥澡,三分鐘後跑下樓,在鞋櫃前套上球鞋,走沒幾步路又折回來,取出一個紙盒,裡頭是一雙嫩綠色的新皮鞋,雙足謹慎地套進去後,她橫衝直撞地楓出後門。
莫允謙步行到停放機車的小公園旁,正要跨上機車時,聽見鞋跟急促地踩在地上的聲音,瞄到汪孟涵往他這邊奔過來,他的喉嚨頓時梗住,慢動作向前走去。
汪孟涵見到他陰沉的面孔,並且前來「迎接」她,突然退縮地轉身往回跑。
莫允謙當場瞠目結舌。
她這是在幹嘛啊?他們不就是為了確定對方的心思才打算見面的嗎?她那種毫不誠懇、夾著尾巴逃跑的樣子真是非常令人生氣!
於是,他坐上機車離開。
不對,停停停!汪孟涵命令自己停下腳步,可是由於加速度的緣故,無法立刻停住,她急中生智,選中轉角處一戶人家的圍牆,撞上去前,彎起一腿,腳掌往牆面踏定,成功的停下步伐。
還好她年紀尚輕,骨骼強壯,膝蓋活動自如,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危險動作而傷及膝關節韌帶。
事不宜遲,她往回跑,扯著嗓子呼喚,「允謙,莫允謙!莫允謙!我是汪孟涵,我是汪孟涵對吧?」
莫允謙從後照鏡中看到她焦急的身影,咬牙忍了忍,還是停下車,承接那撲進懷中的柔軟嬌軀。
「妳不是放棄了嗎?不是想逃避嗎?還來做什麼?妳大可把我甩開,永遠避不見面,不是更稱心如意?」他憤怒地叫著,推開她,轉過身不看她。
汪孟涵踉鎗地向後退一步。
「我沒有……我去洗澡,穿新衣服和新、新鞋子。」
「還有呢?」雖然她的「鄭重打扮」稍微安撫了他的不快,但他最想聽的不是這些。
為什麼什麼事都要男生主動?男生就不會彆扭,不會怕受傷,不會不好意思嗎?「女士優先」喊假的啊?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呀,那麼的手足無措,又不希望是自作多情:心裡也是很不安的。
「我……我看你走了,所以……所以……」說下去啊,快說啊!汪孟涵半天擠不出字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一瞬間,龐雜的思緒紛紛湧入腦海,她想要有所反應,卻徒勞無功,整顆心亂七八糟的。
怎麼辦?怎麼辦呢?她晃晃頭,試圖搖掉不必要的困擾,只想留下一個正確的答案。
可是她的頭卻越搖越沉重。
天呀,為什麼沒辦法清醒呢?汪孟涵索性舉起手掌狠狠往自己的頸項拍去……沒、沒用耶!除了覺得爆痛,腦袋瓜依然渾沌。
然後,她看見路邊有顆鵝蛋般大小的石子。
看見她正要拿石頭敲自己的頭,莫允謙趕緊阻止她,搶過石頭丟到一邊去。
「喂,妳做什麼傻事啊?這樣有用嗎?休想要我送妳去醫院,笨女人!」他屏住呼吸,試探地問:「妳的心很慌亂嗎?是不是也不知道怎麼處理?」
她抱著快破裂的頭顱,胡亂地點了點。
呼,她跟他一樣……莫允謙暗地鬆了一口氣。
「好了、好了。我來說啦,下不為例喔!」看來她好像比他困擾。他按住她僵硬的肩膀,輕抬起她的下巴,眼眸兩兩相望。「我們的孽緣,從很小的時候就結下了,後來明明可以沒有交集,是妳又挑起禍端,所以,妳要負起責任,給我一個交代。」
什麼啊?這樣叫解釋嗎?他怎麼越講越複雜?糟糕,她的頭更痛了,痛痛痛……
「我們……我們……」莫允謙清清喉嚨,低聲道:「我……搬回家了,除了忙著開店的事,也在學外文。」
「嗯?」這不是很好嗎?他怎麼好像難以啟齒?
「有部分的原因是為了妳。」像是要把她看透般,他殷切地凝視著她。「我想要給妳安全感,讓妳放心,所以我回家了,不再繼續在外頭『鬼混』我們……真正的談戀愛吧。」
汪孟涵的頭不痛了,但是整個人直挺挺的像尊木偶,眼神渙散地直盯著遠方。
「啥,談什麼?是要彈鋼琴,還是彈琵琶啊?彈皮球、談公事或談私事呢?」她嘴角揚起呆呆的笑。
「肩膀借我。」莫允謙用力搖她肩頭十來下。「醒了沒?妳的反應太做作了,不要耍這種白癡!」說著,他又搖繼續搖著她。
「我醒了……不要搖,好想吐。」汪孟涵蒼白著臉乞求。「我、我聽見了,可是我,我、我……」喪失表達能力。
「妳究竟想怎麼樣?我都說出口了,妳還想怎麼樣?」他氣急敗壞地叫道:「怎麼可能有人遲鈍到這種程度!我本來也很難接受事實啊,如今還不是看開了?」
汪孟涵狀況連連,這會兒忽然呼吸急促,捂著胸口,困難地順著氣。
「今天晚上,妳什麼毛病都發作過了,剛才神智不清,現在是氣喘。」莫允謙瞪著她,咬牙切齒道:「如果妳等一下被鬼上身,我甩都不甩妳!」
一個氣呼呼,一個心裡亂烘烘,她知道他正等待著她響應,他知道她正在理清頭緒,周圍的氣氛逐漸被沉默取代。
汪孟涵摸著發燙的面頰,身子一點一點地朝他偎去,羞紅的容顏貼上那寬闊的臂膀。她的回答很明顯了。
嗯,不錯嘛!孺子可教也。
笑意終於爬上他的臉,不幹不脆、不明不白的感覺,已成過往雲煙。
莫允謙滿意地扣住她的嫩臂,將她更往懷裡帶。
他真喜歡這樣,喜歡兩顆心一搭一唱地呼應。親暱的空間恰恰容納了他們倆,自成一個小小世界。
「時間很晚了。」汪孟涵離開他的懷抱。
將機車留在原地,莫允謙徒步送她回家。
「妳給人的感覺好像變了。」莫允謙看著地面上兩人分開的影子,不自覺擰起濃眉,即刻揚起頑黠的笑容,悄悄地靠近她。
月光將相依的人影緊緊印在一塊兒。
汪孟涵盯著前方,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
「哪裡變了?」她恍惚地問。
「妳比以前有自信……可是更加心事重重,有什麼煩惱困住妳嗎?電視上的妳神采飛揚——除了演苦旦以外,可是,真實的妳,在外人面前還是一樣安靜,一樣害羞,一樣愁眉苦臉。」
「你說的或許有些道理,不過,害羞這項指控我有異議。」她斜睨他一汲。
「是沒錯啦,妳在我面前就是沒氣質的樣子,可是一面向第三人,立刻轉變成羞答答的姿態,妳就不能裝個徹底嗎?」他瞇眼咕噥著。為什麼他就要接受差別待遇?但換個角度想,他看得到她的真面目,是否代表她對他沒有戒心?
「我哪有裝?我只是皮膚薄,血管受到外來刺激會擴張,所以臉紅時才很明顯啊!我不喜歡別人說我害羞,那聽起來很……沒用。」汪孟涵忿忿地道:「同樣是不善言詞,為什麼大家不說我酷,偏要說我害羞?」
他不想陪她自欺欺人,所以快速轉移話題,問道:「現在還有人欺負妳嗎?」
小時候他捉弄她的部分就甭提了,在高中時代,同學們看準她逆來順受,不敢違抗,一有幹部改選或各項比賽,她皆是熱門的提名人選。
有次每一班要推派兩名代表參加校內的寫生比賽,他們倆雀屏中選。繪畫是他的強項,得了個第一,她則是被陷害的,敬陪末座。
「比較少了,有時候我會嘗試說出不同的意見。」
今晚是滿月,溫柔的月光映照著汪孟涵清秀的側臉。
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她不知所措地低下頭,然後驚見路面上兩人拉得長長的影子,近得像是沒有間隔,她的臉燥熱了起來,趕緊跨開一大步。
莫允謙拍額低吼。
「怎麼辦?看妳羞澀的模樣,換我好想欺負妳喔!」他眼中興起惡作劇的意圖。
「虐待狂……」
指責的話語還沒說完,她的粉唇就被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匆匆印下一吻。意識到他對她做了什麼後,她雙頰紅了又白、白了又紅,背對著他恍惚失神。
「喂,妳怎麼了?」莫允謙轉過她的身子,看見她大受打擊的模樣。「喂!有必要這樣嗎?」
「嗚嗚……」這不是淒涼的哭聲,而是汪孟涵跟純情年代訣別的吶喊。
啊!她的初吻消失得沒有天理!他真的很惡劣耶,根本是強搶民女的山賊!
「記住囉,每次月圓就是我們的kiss紀念日。」收起戲譫的行徑,他認真地宣示。
「也是你腦震盪的紀念日!」她脫下鞋子,鞋跟往他頭上一敲。
她注意著力道,不會真的產生疼痛,他仍配合的捂頭哇哇大叫。
汪孟涵完全不理會他,負氣往前走。
莫允謙立即邁開腳步追上去。
聽到他的腳步聲,她決定與他較勁,使出渾身解數開始快跑。
他愉悅地敞開雙臂,嘴中呼出怪叫,在無人的巷子裡蛇行追趕,直到跑在她前頭,蓄意阻擋她的去路。
早知道就穿球鞋了!汪孟涵想找出空隙繞過他,但她無論想從哪個角度切入,都硬是被他敏捷地截斷。
「妳不要一直跟著我好不好?」莫允謙做賊的喊捉賊。「人家走哪裡,妳就走哪裡,好討厭喔,真死相。」
「明明是你這個路霸在耍流氓耶!好狗不擋路,走開啦!」逼不得已,她只好一把推開他,趁他穩住身體時快速往前衝。
「汪孟涵,小人!妳不要跑!」他火大了。
這時,一輪明月又自雲中探出頭,觀看著地上那對吵吵鬧鬧的兩小無猜,照亮彼此清清楚楚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