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匆匆從街道跑過,直奔尚書府,而駕車的人看起來似乎心神不寧。
駕車的並非一般車伕,而是身披絳紅斗篷、頭戴飾玉錦冠的尚書府少公子,也就是今年新登科的狀元郎。
「可恨!一早醒來就有壞預感,果然不出我所料。」
韋廷揚起手中馬鞭忿忿地朝馬匹一揮,馬兒受痛,更加往前狂奔。
今早他受詔入宮,皇上竟要招他為駙馬,要不是他推托得快,這一輩子恐怕就得被綁在皇宮裡了。
方才拒絕皇上的提婚之時,他深切的感受到他父親射來的如劍目光。
他深知父親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欠他一份養育之恩。
但他想要的並非眼前的功名利祿。
他想要的是……
韋廷狠狠地一甩頭,甩掉那個湧上的記憶。
「駕!」他使勁的催促馬兒,風如利刃般劃過他的臉頰。
飛馳的馬車,像在追趕著什麼,又像在逃避著什麼。
已經有十七年了。
那個突然獲知自己是養子的時節,就是在飛雪的寒冬。
而他就是在那個時節裡,遇上他唯一想要的人,並且失去他。
韋廷痛恨冬季,因為冬季只有不快的回憶。
「駕!駕!」
韋廷再次催促馬兒,路旁的行人瞧見他瘋狂的模樣紛紛走避,有的走避不及,還險些被撞上。
當馬車戛然而止在尚書府前,立刻有僮僕出來相迎,韋廷將馬鞭丟給他們,逕自往自己的住處──凌霄閣走去。
進了門,他用放在屋角銅盆裡的熱水洗了手和臉,隨後就脫掉斗篷及身上的錦繡棉袍,像被搾乾似的癱在床上,身上僅穿著素白的單衣。
韋廷的身形雖然瘦削了些,但卻不失挺拔,炯亮的瞳眸散發著讓人懾服的凜然英氣,然而粉嫩的雙頰和紅潤的嘴唇在他剛強的英氣之中添了幾許柔媚。
「可惡!」韋廷懊惱地翻了個身,左手一拳重重地打在床上。
他緊蹙著眉,像被不可解的問題困擾似的。漸漸的,他臉上的表情變得迷惘。他的手指移往唇上輕輕地撫弄著,思緒回到那個他想忘、卻忘不了的時候。
***
六歲那年的冬天,每天和他吵吵鬧鬧的韋萱堂妹突然在兩人吵翻了時,冒出一句:「你是叔父抱來養的小孩!」當時他們倆是由僕人帶著出去看廟會的,在聽了她的話之後,他甩開僕人的手,想衝回家向爹娘問個清楚,但一衝入人群,他就迷失了方向,還和僕人走散。
在孤單無助的情況下,他怎麼就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就在韋廷幾乎想放聲大哭時,一隻溫暖的手抓住了他。
「你和家人走散了嗎?」
眼前出現的是一個大他兩、三歲的男孩,他用溫柔的聲音問著他。
韋廷揉著快掉淚的眼睛,愣愣的點頭。
「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下?等一下我再幫你找家人。」
韋廷又是點頭。
男孩溫柔的望著他,拍拍他的頭說道:「別怕!你一定會找到家人的。」
韋廷的恐懼在男孩的安慰下消失無蹤。他覺得很安心,破涕為笑,順從地隨男孩回到他在破廟裡的家。
「你坐下,我去生火。」
韋廷在鋪滿乾草的地上坐了下來,男孩用石塊圍起小圈圈,在圈子裡放上木柴生火。火一生,韋廷才發現自己真的凍僵了。可是身體一暖和之後,他又想起堂妹所說的話,因而又變了臉色。
「怎麼?不舒服嗎?還不夠暖嗎?」男孩緊張的問著。
韋廷一直搖頭,但卻難過得流下淚來。
「別哭!你別哭!」男孩抱著他,幫他擦眼淚。
「我是爹娘抱來的小孩,我不是他們親生的。」
「不要緊的!你這麼可愛,就算不是親生的,他們一定也會很疼愛你。」
「真的嗎?」韋廷抬起涕淚縱橫的小臉擔心的問著。
「當然是真的。」
「謝謝你,我已經不害怕了。」韋廷笑得燦爛。
男孩的話有股奇異的力量讓他感到安心,但男孩的下一個動作,卻讓韋廷掛念了十幾年。
男孩吻去他臉上的淚,還親了他的嘴唇。
韋廷就在傻愣愣的情況下被奪去了初吻。
後來,府裡的僕人果真找到破廟裡來了。
韋廷想帶男孩一起回府,僕人卻硬是不肯,他哭鬧了一番,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隨僕人回去。
「我一定會求我爹答應讓你住到我家來的。」韋廷緊拉著男孩的手,一副快哭了的模樣。男孩當時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笑得很落寞,溫柔的眼眸裡漾著淚光。
臨去時,韋廷還不時回頭向男孩招手,喊著:「明天我再來找你。」
隔天韋廷獲得父親的允許興匆匆的趕到破廟.要帶男孩回府時,破廟裡已找不到男孩的蹤影。
往後一連三個月,他天天到破廟等那男孩。
然而,那僅有一面之緣的男孩不曾再出現,韋廷也就沒機會追問那個吻的意義。
如果有一天遇上了,他一定要問他為何吻了人之後就突然消失無蹤,讓他這十七年來一直掛念著那個吻。
正因為無法忘情那段邂逅,無法對那個吻釋懷,韋廷心裡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
「愚不可及!」
韋廷移開唇上的手,憤然地罵了自己一聲。
這時,緊閉的凌霄閣大門突然被推開,清脆宛轉、如黃鶯出谷般的甜美的聲音響起:「廷哥,皇上怎麼說?真的要招你當駙馬不成?」
人影都還沒見到,一連串的問題就在房門外響起,韋廷皺著眉瞪著闖進房裡的嬌媚女子。
年約二十歲的韋萱笑容可掬地來到他床前,雙頰紅撲撲的,晶亮的明眸裡閃動著興奮的光芒。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啊!真是冷淡!」韋萱誇張地蹙起柳眉。
「是妳熱心過了頭。」
「我熱心過頭又有什麼不對?駙馬耶!多少人想要還巴望不到呢!」
「這麼想要的話,妳去當好了。」
「啐!我又不是男的。」韋萱寒著臉,沒好氣地朝橫躺在床上的韋廷推了一把,然後在床沿坐下。
「呵!妳還知道自己不是男的啊?我以為妳已經野得忘記自己是女兒身了。」韋廷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
「你真是過分!我打你,打你!」
韋萱的粉拳落在韋廷身上,韋廷邊擋邊閃,躲著他堂妹的攻擊。
韋廷和韋萱就是這樣嬉鬧長大的,即使兩人已長大,卻從未想過男女之防的問題。
「好了!好了!我說就是了,妳別再打了。」韋廷躲不過,只好告饒。
「快說!」
韋廷的衣襟被惡狠狠地揪住,只好苦笑著從實招供:「皇上說要招我當菱公主的駙馬,我當庭就拒絕了。」
「真的拒絕了?」韋萱半信半疑地瞪大雙眼。
「真的拒絕了。」
「唉!我就知道事情會這樣。」韋萱鬆開抓著他衣襟的手,垂頭喪氣地說道:「我就知道這輩子想要個嫂嫂比登天還難了。」
韋廷多年來還惦記著破廟裡的那個男孩,這是他個人的秘密,連韋萱都不知道。
「我早向爹說過我不娶妻的。」
「這哪能由你!韋家的姓氏可得由你傳下去。」
一牽扯上姓氏,韋廷的臉色變得黯然,因他懊惱地想起自己被收養的身份。
「有什麼關係!妳可以招婿入贅啊,這樣一來就有人傳承香火了。」
「我才不要!招婿入贅肯定找不到什麼好男人。」
「我可以叫爹幫妳物色。」
「免了!」韋萱一口回絕。
「真是的,不知好歹。」
韋萱對韋廷嗤之以鼻。「你才是不知好歹。皇上都說要將公主許配給你了,你還不要,你到底是想要什麼樣的人,你倒是說說看啊!」
韋廷欲言又止,心裡浮現一張童稚的臉孔。
「你不會真的想當和尚吧?」韋萱提高的聲音裡有著擔憂。
「是又怎樣?」
韋廷回答得又快又乾脆,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如果你真這麼做了,叔父和嬸嬸會哭死的。」
「不用妳講我也知道。」他就是顧慮著他們的心情,才沒有任性的離家去找尋那讓他魂牽夢繫的人。
韋廷靜默不語,臉上毫無表情,似已神遊太虛。
一旁的韋萱瞧他這模樣,輕歎了口氣,悄悄起身。她知道這時再逗留也已無用,廷哥一旦出現這種表情,就不再理人了;若強去叫喚他,只會招來一頓惡罵。
韋廷在心裡盤算著事情,全沒留意韋萱何時離去。
他得找個借口離開京城,否則連皇上都來逼他成婚,他可消受不起。
就在韋廷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之時,突然又有人闖進凌霄閣,打斷了他的思緒。俊朗的臉龐一受打擾,立刻嚴肅緊繃。
進房的僕人似乎知道闖了禍,低著頭怯怯地說道:
「尚書大人請少爺到大廳,有事相談。」
「我知道了。」韋廷冷冷地回著。
僕人消息一傳到,立即飛也似的落荒而逃。韋廷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僕人們都懼怕他,但他無意改變態度。
自己真是個任性的人啊!
韋廷慵懶的起身穿衣,他約略可以預知爹想說些什麼,所以他可不急著跑去挨罵。
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兒,韋廷終於離開凌霄閣往大廳走去。
一踏進大廳,就瞧見他爹鐵青著臉端坐在雕花的紫檀木椅上,連朝服都還沒脫。
從未見過他爹如此勃然大怒的模樣,韋廷不由得暗暗心驚。
「跪下!」韋尚書洪亮的怒斥聲在大廳迴盪。
「爹!」
韋廷變了臉,他從小到大都不曾被責打過的。
「叫你跪下也不聽是嗎?你真想讓我氣死嗎?」
「孩兒不敢。」
韋廷走到韋尚書的面前,咚的一聲跪在大廳的石板上。
「我真是教子無方啊!」韋尚書佈滿皺紋的臉頰抽搐著,而一向炯亮的雙眼早已失去了光芒,只剩下傷心。
「爹,您何必氣成這樣?」
韋廷的話讓韋尚書氣得顫巍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打死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渾小子!」
韋尚書拿起原就擺在一旁的木棍朝韋廷身上一陣亂打,邊打邊哽咽地罵道:
「皇宮大殿是容得你放肆的地方嗎?在家狂妄也就算了,都到皇上面前了還不知節制,你這不是存心找死是什麼?與其讓皇上下令將你處死,還不如我這就先將你打死算了!」
韋尚書正在氣頭上,下手完全不顧輕重,像要將韋廷打死似的。而韋廷也倔,硬咬著牙強忍著痛楚,連被打得癱趴在地上,痛得快喘不過氣了,卻連哼都不哼一聲。
等尚書夫人聞訊趕來相衛,韋廷已經被打得氣息奄奄,連僮僕想扶他回房,都找不到一處不會弄痛他的地方。
遠超過身體所能承擔的疼痛讓韋廷的意識陷入恍惚狀態,但一進了凌霄閣,他就把所有的僮僕趕走,一個都不留,更不讓他們替他療傷。
因為他已經在心裡發過誓,除非是那個給過他溫暖擁抱和親吻的人,否則任何人也別想碰他。
「廷兒,你開開門!讓娘看看你的傷勢。」
尚書夫人來到房門外,韋廷卻沒有起身開門的意思。
後來又加入了韋萱焦急的勸慰:「廷哥,你快開門啊!嬸嬸都快擔心死了。」
韋廷似乎沒聽到門外的聲音,身體連動都沒動一下。
「好痛!」韋廷強忍的淚水這時才流出眼角,滑落髮鬢。「為何要離我而去?為何不肯等我?我不是說過會去找你的嗎?」
悲愴的咆哮在房裡迴盪,如受傷動物般的低聲嗚咽斷斷續續地由他口中逸出。
「可惡!我受傷了耶,為什麼你不在我身邊安慰我?」
韋廷哭鬧著,呼喊著那不知在何方、不知何時才能相遇的無名情人。
的確!他連那一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找得到他呢?
所有的一切終究只是他的癡心妄想。
在不得不面對殘酷的事實時,韋廷的胸口像是被好幾把利劍刺過,痛得他雖然咬緊牙關還是撲簌簌地流下淚來。
韋廷並不怪他爹打他,反而認為他爹早該打他的。如此一來,他多少能減輕內心對他們的愧疚和不安。
這二十幾年來,他們雖然待韋廷如己出,韋廷卻一直無法對自己是養子的事釋懷。韋廷對於自己不知感恩圖報感到羞愧,可又無法刻意掩藏自己真正的想法去附和、討好韋尚書夫婦。
韋廷就這樣氣息奄奄地在床上躺了一日。
***
隔日,天朗氣清,天氣好得不像冬季。
日光透過窗欞斜斜地照在床上,韋廷無一處不疼的身體總算稍稍得到撫慰。
然而韋廷的寧靜並沒有維持多久,韋萱的聲音很快地又在門外響起。
「廷哥!你存心將自己害死是不是?你快讓我進去!我送來了藥和吃的。」
韋廷的確有將自己殺死的念頭。
如果他死了,胸口那無名的痛楚就會消失,他的靈魂也就能獲得解放。
「我不想吃,妳端走吧!我再躺一躺身體就會好了。」
「你騙誰啊!你被打得遍體鱗傷,怎麼可能躺一躺就好了?」
韋廷不再有響應,他靜靜地躺在床上,宛如美麗的屍體。
一連兩天,韋廷不吃不喝。
第三天,聖旨下詔,命韋廷即日前往成都府彭縣,將縣令緝拿到的強盜押解回京。
皇上雖命他為欽差,實則有發配邊疆的懲罰之意。
收到如此的聖旨,韋廷終於開了門。
他簡單地收拾了些行李,帶著皇上派來的三名隨從及虛弱不堪的身體,動身往成都去了。
一匹黑色駿馬奔馳在小路上,最後停在成都郊外的一間客棧前。
挺拔健壯的黑馬引來不少人側目,但下馬而來的英挺男子更吸引了客棧裡的旅客的注意。
「咦?今日是怎麼回事?淨是光鮮的少爺。」
店小二一臉驚奇,低聲地嘀咕著。
齊伯洸雖然聽到了店小二的話,卻不動聲色。
他將愛馬雷霆牽到寄馬的處所安頓好,才進了客棧。
他一進客棧,犀利的眼眸一掃,他就知道目標物是誰,也明白了店小二為何會說那樣的話。
客棧角落一張特別騰出的位子端坐著一位器宇非凡的公子,一旁則站著三位隨從打扮的僕人。那位公子雖然臉色蒼白,氣色不佳,卻仍無損他出眾的氣度。
齊伯洸蹙著眉,心生疑竇的在店小二指定的桌位坐了下來,兩眼則直盯著那位公子。
他真的會是欽差嗎?齊伯洸心裡不由得升起這樣的疑問。
三師弟飛鴿傳書的信裡,的確有提起是位年輕公子帶著三位隨從,但眼前這男子一點都沒有官宦的味道,倒像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更重要的是,他從未見過如此風度翩翩的官員,端正的五官、粉嫩的肌膚、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態,和只會壓搾百姓的腐敗官員不一樣。
會不會是自己找錯人了?
齊伯洸用充滿懷疑的眼光端詳著不遠處的人。
雖然全客棧的視線都集中在韋廷身上,韋廷卻毫無所覺,只自顧自的喝著茶,彷彿發生任何事都與他不相干似的。
對於他這種不警覺的態度,齊伯洸不滿地緊抿著唇。因為除了自己之外,另一桌的幾個傢伙早已盯上他,正伺機對他下手。
「小二!房間備好了嗎?」韋廷吃飽起身,準備暫住一宿再起程。
「早準備好了上房。」店小二急急忙忙應諾。「請公子隨我來。」
韋廷起身隨店小二往通向二樓的木梯走去。由於身體的傷未痊癒,所以他走得很慢。當他經過另一桌的客人面前,正要踏上梯子時,忽然有個看來就不是善類的傢伙擋住他的去路。
「這位公子,陪我們喝兩杯吧!」
「放肆!」
「大膽!」
韋廷身後的隨從齊聲斥喝,正要上前驅逐擋路者時,已經有人先他們一步,將不識好歹的人拉開。
「你們這種傢伙還想要這位公子陪你們喝酒,這豈不是要笑掉別人的大牙嗎?還不快滾!」
齊伯洸將攔路的人拉飛出去,與那人同桌的其它三人見夥伴被欺負,隨即一湧而上,將齊伯洸團團圍住,一時之間客棧裡哀號聲四起,場面混亂。
韋廷的身體本來就不舒坦,一看到眼前的混亂頭就更痛了。他只想盡快回房躺下,所以對半路殺出來相救的人也不搭理,悄悄指示店小二繼續帶路。
然而,他才踏上幾階,一樓的吵鬧聲便戛然而止,他身後驀地吹起一陣風,接著就是一個陌生的低沉嗓音響起──
「不道謝就要走了嗎?有些失禮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韋廷猛一回首。乍然驚見靠他太近的臉龐及逼人的眼神,韋廷胸口一陣顫悸,腳下踩了個空。
「啊!」韋廷脫口驚叫。
「小心!」
齊伯洸倉皇地出手想抱住韋廷。討厭別人碰觸的韋廷本能地將他推開,使得本來想救他的齊伯洸反而拉著他滾下樓梯。
「大人!」一旁的隨從驚呼著跑上前,但為時已晚。
齊柏洸緊抱著韋廷,用他的身體和雙手保護他,使大半的碰撞都集中在他身上。但一落到地上,他卻慘白著一張臉,擔心焦急地問著他懷中的韋廷。
「怎麼樣?有沒有撞傷哪裡?」
這嚇人的意外讓韋廷腦子一陣暈眩,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的張開眼睛。
眼前漾著關心的黑色瞳眸讓韋廷想起另外一個人。或許是這些微的相似讓他放棄了武裝的外表,在心情鬆懈之下,他竟昏厥在齊伯洸懷裡。
「喂,你醒醒啊!」齊伯洸無措地叫著。
「大人!大人!」
一旁的隨從想上前,卻礙於韋廷在齊伯洸手中,因而不敢貿然行動。
齊伯洸將韋廷抱起,對著站在樓梯上頭看得目瞪口呆的店小二催道:
「別傻在那裡!快帶我到他的房裡去。」
「是!是!」店小二連聲應諾。
齊伯洸才一邁開步伐,身後立刻有聲音制止他。
「等一等,你想把欽……」出聲的隨從發現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道:「呃……把我家公子放下。」
齊伯洸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沒戳破隨從方纔已多次脫口叫「大人」的事。
「我送他回房裡休息,順便幫他檢查是否有受傷,你們不用著急。」齊伯洸語氣堅定地說著,並用下顎指了指被他打敗點了穴的四個人。「你們還是先將這四個人做個處理,你們公子我會代為照顧。」
隨從們面面相覷,不知是否該將韋廷不喜歡人家碰觸的事說出來,更不知是否該相信眼前這個陌生人。
齊伯洸不想耽誤救人的時間,逕自抱著韋廷往房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