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青以為自己會因為恐懼而窒息,卻沒有,抬頭望著那扇高高的小窗,幾乎是與外界唯一的聯繫了,太陽還在頭頂,不過才離開振君幾個鐘點啊,竟已恍若隔世——聽著外頭的腳步聲漸近,門上響起了開鎖的聲音,心思突然透徹。
唯一信念便是活著。便是留著一口氣!
這時,門鎖終於被打開了,一干人等魚貫而入,一個問另一個:
「真要下手啦?」
「誰動手?」
「你上?」
「還是你去合適!早就見你小子舉了把柴刀晃悠,該是心癢了吧?」
「去就去!」說著,還真提起刀就往彥青面前來了。
老三在一旁歎氣:「他媽的,真是可惜!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爽過勁來了!」
彥青拖著那鐵轱轤往後退:「殺了我你們會後悔的!你們要想清楚,殺人者償命啊!」
舉刀的嘿嘿笑:「小相公的廢話就是多!等老子割了你喉嚨,看你再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說完,掄起了柴刀——
「住手!」彥青驚叫出聲,「等一等!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我只想在死之前知道是誰雇了你們來殺我!」
舉刀的笑道:「對你說那是我們的恩公,怎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彥青冷笑一聲:「真笨!我都要死了,只想死得瞑目!反正是帶到棺材裡去的,你們說了也沒別人知道……」
舉刀的猶豫片刻,回頭望向身後的兄弟:「說不說?」
「傻子!小相公在拖時間呢,快把他宰了!回頭我們領了賞換酒喝,再找幾個姑娘快活快活!」眾人起哄道。
彥青急喘幾口氣,搜腸刮肚還有什麼辦法可拖些時刻。
忽然聽見有人砰砰砰瞧著大門,眾人立刻閃到門邊,相互做了個動作——別出聲。外面的人敲了一陣,又扯開嗓子喊道:「裡頭有沒有人吶?有沒有人吶?」
彥青一聽,竟是祥叔的聲音!不由得驚喜萬分,大喊道:「祥叔!我在裡頭!救命啊!」
眾人一個箭步上前,把彥青的嘴摀住了,又慌張地望向大門,準備著若外面的人闖進來,如何一踴而上殺了來人——卻聽祥叔又喊了幾聲,走開了。
彥青這才想起祥叔耳聾得厲害,滿腔的期望頃刻間已化成了泡影——難道真的難逃一死了嗎?
用盡全力掙出只手來,一把扯下頸上的銀飾,對準那扇小窗,狠狠地扔了出去——
太陽突然在他的眼中抖了抖,淚水奪眶而出!
手上綁著重物,明知是扔不遠的,他卻似乎看到它劃了一個弧線,飛出了窗稜,直飛到了振君的手心裡!
「他媽的,丟的是什麼?」眾人重把他揪住,「大家快出去看看!最怕這小子耍花樣,留著些蛛絲馬跡,若是被發現了,兄弟們都得跟著遭殃。」
於是叫了一人去撿那東西,眾人看著他出門,等了許久卻沒見著人回來,朝著窗子喊也沒人應。大家交換了個眼神,都覺著情況有些不妥了,又喊:「找不到就算了!先進來吧!」還是沒人答應。
彥青的心突突地跳,隱約有了些希望,但又不敢多加冀盼,惟恐又是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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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振君的聲音響了起來——
「諸位仁兄,扣著我們家的人也不知會一聲,真是不給面子啊!」
彥青也不知是夢是真,直愣愣地盯著門口看,真見到振君拎著那人的脖子走進屋來了,還是那樣氣定神閒地微笑著:「既然我來了,就要會會大家。不知這位沈少爺哪兒得罪諸位了,非要弄出人命來不可!」
眾人一看,通通亮出傢伙來,橫在彥青頸上:「放了我們兄弟!」
振君抬了抬下巴:「放了他!」
「哈哈,就你一個人還想鬥我們十幾個兄弟?勸你細胳臂細腿的快罷手吧!」
「該是我勸你們罷手的,也不瞧瞧門外的人山人海!」振君道。
眾人朝門外一張望,都傻了眼。門外黑壓壓地站著好幾百人,農夫打扮,手執鐵犁鋤頭,只等振君一聲令下了。
「你!你仗著人多……」
振君笑道:「也不知剛才誰說的一人難敵十幾個兄弟?沒錯!我就是仗著人多!凌家的佃農還不只這些呢,好些正往這邊趕!」
彥青也笑了:「用得著這麼興師動眾的嗎?去警察局報個信就好啦!」
振君一拍腦門:「你不提我還忘了,祥叔已去報警了,不多時就會到的!」
眾人顯然慌了神,手中的刀顫著,互相在問:「怎麼辦?」
那老三倒還冷靜:「別慌!我們手裡不是還有小相公嘛!他若敢過來,我就把小相公剁成肉泥!」
振君冷笑:「那我們就賭賭看誰先成肉泥!」手一揮,人群紛紛擁進穀倉,將他們重重圍困起來。
振君朝前一步:「賭不賭?你敢不敢賭?!」
眾人顫聲道:「你別過來!」
振君依舊朝前走:「賭不賭?嗯?」
眾人望著人群也漸漸圍攏過來,一個個丟了傢伙,舉起手來:「大爺饒我們一命吧!」只有老三還將刀子指著彥青的喉嚨,見兄弟們已丟盔棄甲,朝地上啐了一口:「全是他媽的狗熊!」
振君叫其他人先將他們綁了,扭到一邊,又轉身對老三說:「只剩你一人了,怎麼,真要賭賭看?」
老三撇撇嘴,將刀劃向彥青的皮膚——振君忽然叫起來:「住手!住手!」
老三抬眼朝他笑:「不賭了?」
振君歎了口氣:「不賭了,是你贏了!」
老三道:「我早瞧出來了,這小相公是你相好的,還假惺惺地說要賭命!呵呵,騙騙那些傻子就算了,想騙我?沒門!」
振君望著彥青道:「是啊!你眼尖,我根本就賭不起!」
老三還在笑著,突然,振君眉一挑,大喝一聲:「砸!」
老三頭上頓時飛濺起無數碎片,直直地倒了下去。
彥青回頭去看,啞然失笑——原來是阿福!還拍著手,得意洋洋地對他說:「小的可挑了個最大的罐子呢!」
振君大步衝上前把彥青抱住,大叫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你嚇個什麼勁?剛才還不是笑嘻嘻的嗎?」彥青埋在他臂挽裡說。
振君把手掌攤開了給他看:「手心全濕了!就怕出一點差池,面上是輕鬆,卻不知我心裡直打鼓!」
彥青正在他懷裡喜不自禁,見著四處的人群都好奇地朝他們看,臉漲得通紅,忙道:「先把我手上的繩子給解了!」
振君這才想起來,連忙給他解了繩子,又摩挲著他腕上的血痕:「痛不痛?回去讓大夫好好看看,可別傷著筋脈!」
「沒事,不過是皮外傷。」彥青站起身,看見那老三摸著腦門想要坐起來,連忙一腳踹在他胸口,末了,還恨恨道:「我叫你爽過勁來!」
直把振君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你還真狠!」
「怕了吧?」彥青笑道。
「不怕不怕!」振君摟住他的肩朝門外走,「隨你怎麼欺負,我絕對不說個『不』字!」
嘻笑一陣,振君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樣東西,往彥青手裡一塞:「它是你救命恩人,以後可不許亂丟了!」
竟是那銀飾!
彥青呆呆地望著,道:「我真把它扔到你手心裡啦?」
振君笑道:「你把它扔在祥叔腦袋上了!還好我正挨門挨戶地找你,就站在十米開外——阿彌陀佛!巧啊!」
彥青把那銀飾握緊了,想起關在穀倉時它給自己帶來的安慰,真覺著彷彿一切已在冥冥之中有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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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也很快到了,按振君的話說,那是「古裡的警察一大半都是靠凌家養活的,他們能不趕緊著嘛」。等他們把那一干人等銬了起來,排成一列走過彥青身旁時,彥青依舊不死心地問:「到底是誰雇了你們?」
答案仍然是:「死都不會告訴你!我們的命都是他的!」
「那劉先生呢?」
「不過是個中間人!他的死活與我們無關!」
再問劉先生回去給誰通風報信,眾人也都是咬牙不說。終於沒再問出些什麼來。
振君倒沒多想,只罵那劉先生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讓警察先行一步回去抓他。彥青雖然對凌振邦有過懷疑,畢竟只是沒有證據的胡猜,況且振君對大哥一向敬重,一番思量下,也就沒再提。
振君本想連夜趕回鎮上,又怕彥青身子弱,再者還未和真正的大戶們談過,歸期只得順延了幾日。
這次振君萬分謹慎,讓祥叔親自去將他們一個個地請來了。開始眾人只支支吾吾地說是時局讓人心裡沒底,不定什麼時候要拖家帶口避戰亂去。不過大家也都是跟著凌老爺子幾十年風風雨雨過來的,不會真同凌家過不去,一旦當著面把話都說開了,最終也都歸到了「錢」字上。振君當下拍了板:「只要你們家的佃農來年一開春就將罌粟種子都給播了,加多少好處不成呢?」
眾人皆點頭稱好。
彥青休養了兩日,精神已好了許多,又惦記著劉先生的事,鎮上也沒消息,不曉得抓到他沒有,還有鳳蓮也不知怎樣了,心裡總有些惴惴,只待振君將事務作個了結,便要踏上歸途了。卻不料這邊還未出發,家裡已派了人來報信,說是小姐只剩了一口氣,請姑爺趕緊著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聽是「最後一面」,彥青和振君都呆住了,匆忙上了船,一路上彼此無語。到岸時,互相攙扶著,握到對方的手——冰冷。卻有汗。
這個時候誰還敢拍著胸膛說自己從未想過,若沒有鳳蓮的存在,兩人的未來會否更加明朗?!可等這一天真實地到來了,彼此都為曾在心底最為隱密的角落留存的一絲惡毒而感到了愧疚與恐懼——那個美麗而無辜的少女就要死了!
他的妻子!他的妹妹!
遠遠望見凌府的大門上方已掛上了一排慘白的燈籠,每個燈籠上都端端正正地貼著一個大字——
「奠」。
彥青幾乎哆嗦起來。竟,竟連最後一面也沒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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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裡已設好了靈堂,有道士嗡嗡地念著超度的經文。
振邦見兩人進門,忙迎上去,歎道:「唉!晚了一步呀!可憐的小妹,走的時候還說要等妹夫回來……」說著,垂下了兩行淚。
彥青腿一軟,跪在靈台前,狠狠地磕了幾個響頭。振君將他扶起來,低聲道:「我見不得這種場面,先回房去了,你和大哥多擔待些吧。」
彥青點點頭,拍了拍他扶住自己肩頭的手:「歇著去吧。」
待振君去了,彥青問起鳳蓮的後事。
振邦道:「家裡接二連三地辦喪事,終是不吉利的,她這一去更不好大張旗鼓,所以只通知了些親眷來祭拜。」
彥青又問:「那麼,何時大殮呢?」
振邦道:「昨日已落葬了。」
「葬了?!」彥青大驚,「這麼急?」
「我是怕你見了傷心!小夫小妻的,新婚不過數月……」振邦道,「唉!這事真對不住妹夫了!」
彥青垂下頭,擺了擺手:「不怪大哥,只怪我急著去鄉下,也不顧她當時病得那麼重……」
振邦還想說什麼,彥青站起身來:「這經文太吵,我到外頭透透氣去。」
避到園子裡也不得安寧,姨太太們聚在一起抹著眼淚:「她算是有福的了。本以為會走在她爹前頭,總算多撐了些時日,在下面也有老爺子照應著了。」
眾人都歎道:「是啊,算是有福的人了。」
有福?誰?是在說鳳蓮嗎?不願再聽下去,回屋關上了門。
看到鳳蓮的床有點凌亂,彥青走過去整理起來,把枕巾捋平了,上頭還有幾根枯黃的頭髮,撿起來望著,想起她曾淒然地微笑,對他說自己也有過一頭美麗的長髮。
心被抽痛了,有淚珠滾落。
手按在枕頭上時,才發現下面有本書,《古裡掌故》?像是自己曾讀過的那一本。不知何時從他屋裡拿來的,竟藏在枕下了。
少女的心事啊。彥青悵惘起來,方知她是真的戀慕自己的。
翻動著書頁,有張紙從裡頭掉了出來,撿起來一看,是鳳蓮娟秀的小字。
「猶豫了很久,是否要把我心中最大的秘密告訴你,若是我活著的時候說不出口,寫下來也是一樣的。倒也不怕別人看見,這本書除了你還有誰會看呢?彥青,你快走吧,快點離開凌家吧!把我爹給你的家產換了錢財帶走吧,我不怨你。你知道我的病是由罌粟面而起的,五年前,我爬進大管家房中的缸子玩,聽見有人爭吵,還有搏鬥掙扎的響聲。我怕得很,直到四周完全靜下來才敢探頭望,卻看見大哥正拖起管家的屍身,把他吊在了窗口的房樑上。我當時就昏厥了過去,被花面埋住了頭。第二天大哥還來問我看到了些什麼,我則答剛進缸子就暈過去了,終於沒再懷疑我。」
原來——原來是凌振邦!震驚著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喉嚨口湧起一股噁心的味道,不禁乾嘔了幾聲。
房門突然被推開了,彥青忙把信塞進了衣袖,回頭——原來是振君!
「青,你臉色不好。」振君坐到他身旁,伸手輕撫著他的面龐。
彥青咬著唇,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誰比誰呢?你還不是無精打采的。」
振君望著他:「呵。會說笑了,那大概是沒事了。」
彥青避開他的眼光,心裡慌亂著,好幾次話已到了口邊,又給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振君見他目光閃爍不定,道:「我們都對不起鳳蓮,你別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她總會有這麼一步,這不是你的錯!」
彥青喃喃道:「不是我的錯……」
振君又道:「她的命不好,若是身子骨強一些,早嫁了好人家,還不定有了兒女,哪等得到你來娶她?」
彥青正要點頭,忽然回過神,見振君一臉壞笑:「你!」
振君一把將他擁住了,低聲道:「好些沒有?其實我的心裡也不舒服,對她滿是愧疚,她到死都不知道我們的關係,雖然對她來說很不公平,但興許是好的,少了很多痛苦。她喜歡你,真心希望你好,我們若是要贖罪,就讓自己更幸福一些,好不好?」
彥青把臉埋在振君的胸口,沉醉在那一片溫厚與寬廣中,似乎他的懷抱在那一瞬間將自己與世上的一切骯髒醜陋隔絕開來了。
他多想說「好」,可如何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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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鳳蓮的後事終於告以段落,才想起劉先生的事還未了結。
也到警察局去問過,只說是找遍了古裡鎮角角落落,也未逮住他,這姓劉的倒真像是化作空氣溜走了。振君聽了火得很,說尋不著人,主謀就揪不出來,叫凌家的人哪能安心!警察局的人點頭哈腰,保證說一定會盡力。
不料等了好幾日依舊沒有消息。
彥青早就對振邦起過疑心,如今又知道了尹振秋之死的真相,很難不將這兩件事連在一塊兒想——五年前振邦究竟是為了什麼要殺振秋?這次的主謀是不是他?如何證明?若真的是,如今他為什麼也要除了自己?
正坐在房裡冥思苦想,阿福敲門進來:「二公子說見您午飯吃得少,叫小的端些糯米粥來。」
彥青道:「放著吧。」
忽然想到了什麼,把阿福叫住了:「我記得你曾說過,你是因家鄉發大水才到凌家的,對不對?」
「是呀,您的記性可真好!那時小的才五六歲,水性倒好得很,在大水裡泡了幾天都沒事,可惜爹媽全死了。」
彥青問:「那你還想得起來自己是如何獲救的嗎?」
阿福道:「當然啦!那時全靠大少爺,他派了好些船過來呢!」
果然是振邦!這就與老三他們對「恩公」的描繪吻合了!
正在這時,忽聞園子裡一陣慌亂,有人驚叫起來:「真的?!」
彥青開了窗,問:「出什麼事了?」
二管家急匆匆地他跑到跟前,抹了把汗道:「姑爺,他,他給找著了!」
「誰?誰給找著了?」
「劉先生!」
「人呢?」
「死了!就在鎮口的那河裡給發現的,剛浮起來!」
彥青一怔,渾身顫抖起來:「死了?死了!」
「姑爺,您沒事吧?」
彥青喘了口氣:「六子,給我帶路,我瞧瞧去!」又對阿福說:「你快去把這事告訴振君,讓他在房裡等著我,呆會兒我有話要和他說!」
出了門,二管家還勸他:「姑爺,劉先生都死了好幾天了,被水泡得不見人形,您就不要去了吧!」
彥青沒有搭理,逕自快步往前走,忽然拐進了一條弄堂,二管家忙叫他:「姑爺,不是這條路啊!」
彥青道:「你跟著來就是了。」
待他也進了弄堂,彥青停住腳步道:「我不是真的想去看劉先生的屍體,我只是有話要問你!」
二管家侷促地笑著:「姑爺有話要問,在府裡知會一聲不就行了,出來做什麼?」
彥青望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隔牆有耳。」
二管家一愣:「究竟是什麼事啊?」
「你跟我說過,我們都是外鄉人,自然親著些。這是不是實話?」彥青道。
「這是真心話。」二管家道,「府裡的其他主子都朝我哼三喝四的,唯有姑爺一人常幫我的忙,還將我那寶貝錦鯉放在心上。將心比心啊!」
「那好,我希望接下來無論問你什麼,都能說實話!」
二管家點點頭。
「你常跟蹤振君,是不是?」
「是。」
「誰讓你跟著的?」
「這……是大少爺。」
「從前我和振君都以為是老爺子,沒想到會是他!」
「大少爺說他行事怪異,說不定會丟凌家的臉,讓我時常注意著他與哪些人來往,一一上報。」
「我在鄉下的那些日子裡,劉先生回來過沒有?」
「這倒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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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裡,振君已等著了:「青,你膽子可真不小,竟跑去看那混蛋的屍體!」
彥青走到他身旁:「振君,我——」
「怎麼支支吾吾的?」振君拉著他坐下,「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到底出什麼事了?」
彥青將鳳蓮的那封信遞與他:「尹振秋不是自殺的!」
振君呆呆地看完:「我不信!」又抬起頭來望著彥青,「我不信!我不信!」
彥青握住他的手:「振君,原本我不想說的,他畢竟是你大哥!可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懷疑這次在鄉下碰到的事也與他有關!」
振君驚詫道:「不!不可能!」
「你聽我說,辦事的那些人都受過你大哥的恩惠,所以即使失敗了也不用擔心他們會將他供出來;劉先生是回鎮上報信的,卻死了,顯然是殺人滅口!」
振君道:「證據呢?為什麼非要殺振秋和你?他和你們有什麼仇?」
彥青道:「因為你。我問過六子,常派他跟著你的不是你爹,而是你大哥!他定是瞧不慣我們和你的關係……」
振君倒抽一口冷氣:「怎麼會是他?他是我大哥啊!」
彥青輕輕摟住了他的肩:「振君,我受不了了!這裡有太多的秘密,太多骯髒而恐怖的秘密!我們一起離開這兒吧!去天津,好不好?那裡會有我們自己的事業!或者,去巴黎?我帶你去遊遍整個法國!」
振君的身子像是僵住了,許久緩不過神來,任彥青搖著,沒再應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