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芹,鐵樹開花那間包廂要收,麻煩你嘍!」
「好的!謝謝你告訴我!」蔣郁芹禮貌而真誠的大聲回應。
拿起托盤和抹布,踩著細碎的腳步走進包廂,她將茶杯、茶碟及小竹籃一一疊齊,再將桌面仔仔細細擦拭乾淨,最後則把坐墊收齊至一角,檢視榻榻米上有無碎屑,這才安心的退出了包廂。
將托盤拿到洗杯台邊擱置,芸姐正好在做交接檢查。
「你來得正好,下班後記得來找我,今兒個發薪水嘍!」
「我也領得到薪水嗎?」蔣郁芹好生驚訝的瞪大眼。
「當然嘍!工作滿三天以上就有得領了;何況你來咱們這裡都半個多月了。」
「那、那是領現金嗎?!」她緊張的問。
「原則上是得去中國信託開戶,但你未滿十八,所以我想直接發薪水袋給你會比較方便,你覺得好嗎?」
「好!當然好!」蔣郁芹感激的猛點頭。
六點打卡鐘的音樂響了,她迫不及待的一頭鑽進了員工休息室裡,等著領生平第一份薪水——用正當手段,用辛苦汗水換來的第一份薪水。
芸姐見著了她,二話不說的主動拿出薪水袋給她。
「好好保管,別弄丟了。」
「是,謝謝芸姐!」
她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雖然這薪水袋薄得像沒裝幾張鈔票,但她激動的心情還是久久難以平復。
「瞧你開心成這樣,好像從來沒拿過錢似的。」幾個女孩挪揄著她。
「才不呢!我拿過很多很多錢。」在當扒手小偷的時候。「只不過那都不是我的,這次是我自己賺來的,當然很開心!」她孩子氣的吸吸鼻子,將薪水袋貼在胸口像寶貝似的。
「郁芹!」這會兒,有另一名女孩亞麗自外頭走進來東張西望。
「我在這,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做完?」她趕緊站起身來。
「喔,不是啦!」女孩笑得神秘又曖昧。「有個男的來找你喔!是不是男朋友啊?」
「啊?」
「哇,真好,男朋友總算現身了,我們出去瞧瞧!」女孩們笑鬧著要跑出去看,卻被蔣郁芹尷尬的連忙拉住。
「應該不是我男朋友啦!他不知道我在這裡工作。」
「那會是誰?」亞麗跟著附和道:「嘿嘿,我知道啦!一定是追求你的人。難怪我覺得他有點眼熟,好像是咱們這兒的常客。」
「別亂說了,我去看看。」蔣郁芹窘迫的趕忙跑走。
來到外頭,遠遠的就看到夏牧威站在雜誌架旁,出神的翻看一本舊漫畫。
「喂!你怎麼來了?」
夏牧威嚇了一跳回過頭,慢條斯理的把漫畫放回架上。
「我正好下班,心想可以順便載你一塊回去,呃……你下班了嗎?」
「是下班了,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姑娘我今天心情好,不想直接回去耶!」
「是嗎?」夏牧威碰壁似的抓抓頭,掩飾著心中的失落感。「好吧!那我先走了。」
見他認真的轉身走人,她連忙又攔住他。「喂,等一下!」
「又怎麼了?」他一愣。
「我去換個衣服,你在樓下等我。就這麼說定了!」她拍拍他的肩,咻的一聲不見人影。
夏牧威摸不著腦的呆了呆,卻乖乖的依言到樓下等她。
說不上是怎樣一種甜蜜,蔣郁芹在更衣時忍不住暗自竊笑,心想道:這傢伙算是個笨蛋!才會沒頭沒腦的看上我。
和大家說再見之後,她蹦蹦跳跳的下了階梯,讓夏牧威不抬頭注意都難。
「喂!我請你去吃飯好不好?」她劈頭大方的說。
「為什麼?你今天領薪水嗎?」
「挺聰明的嘛!被你猜對了!」她沾沾自喜,一再的確認包包裡的薪水袋還在。
「也行,想去哪裡吃?」他倒樂意得很。
「嗯,去吃日本料理怎麼樣?」
「你喜歡吃日本料理啊?」
「吃過一次,覺得挺不賴的!」
他會心一笑。
「想吃就走吧!我知道有一間的生魚片非常新鮮。」
「那太好了!你快帶我去!」她興高采烈的歡呼著。
夏牧威當然知道吃一頓好的日本料理絕不便宜,但為了不潑她冷水,他不介意再被坑一次。他心中若隱若現的情愫,慢慢的萌生蔓延……
☆☆☆
睜著一雙銅鈴大眼,把一整本菜單來來回回看了數次,口水也暗自吞了數次,她悄悄的伸長脖子偷瞄坐對邊的夏牧威,不安的挪動跪坐的姿勢,然後咳了又咳。
「怎麼了?要不要先喝口茶潤潤喉?」夏牧威關心問道。
「不、不用了!不過……這兒的空調可真好,冷死了!」望著四周古色古香的日式造景與牆上掛著一幅幅精緻的手工繡畫,她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我這輩子,還沒來過這種好地方呢!」
「是啊!想吃什麼盡量點,這家日本料理雖然貴了些,但都是真材實料,不打馬虎眼的。」
「說實話,我……我恐怕……」她一鼓作氣的想說自己身上錢不夠,沒料到服務生正好走過來。「兩位要點菜了嗎?」
「好的。」夏牧威翻開菜單,清清喉嚨的點起菜來。「麻煩你,我要來份綜合的天王集錦生魚片、蝦手卷兩個、野菜天婦羅、揚波豆腐、綠竹涼面、大蝦沙拉……嗯,再一份花壽司好了,順便再來兩瓶清酒……那你呢?」他停頓一下轉而問她。
「這、這樣就夠了!謝謝!」她緊張的把菜單塞回服務生手上。
等服務生一走,蔣郁芹終於忍不住的把包包裡的薪水袋拿出來丟桌上,賭氣的板起臉來。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嘛!明知道我賺沒多少錢,還帶我來這麼貴的地方吃飯,分明是想給我難看!」
「我有嗎?」
「當然有!你看你還點那麼多樣菜,我那點微薄的薪水一下子就沒了,這個月我怎麼活啊?!」
「喔。」夏牧威點點頭,認真的把薪水袋打開來數了數。「也不少啊,有八千多塊呢,應該夠了吧!」
「還給我!」瞪著自己辛苦賺來的鈔票,她情急的伸手想搶回來。
他眼明手快的收到口袋裡。
「唉呀!是你說要請客的,怎麼又想耍賴?」
「我、我沒說要請這麼貴的!」她氣惱的瞪著他。
「意思就是說話不算話嘍?」
他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不屑表情,讓蔣郁芹頓時嚥不下這口氣。
「誰說的!我蔣郁芹一向說話算話,請就請!大不了每天餓肚子!」拍著桌子,她認栽的撇開瞼。「果真好樣的!那我不客氣了。」
夏牧威笑得假惺惺的,她瞄了眼直想掄拳在他臉上留個紅印。
儘管滿心不情願,但這一桌子美味的可口佳餚,當真不是蓋的!生魚片新鮮得像是剛從海裡打撈上來,色澤鮮嫩、晶瑩飽滿,每一口都吃得她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讚,偶爾被芥茉嗆得眼淚鼻涕直流,卻也心甘情願。
「好吃嗎?」
「嗯,好好吃喔!雖然我以前只在夜市吃過一次日本料理,但我知道這個生魚片真是太好吃了!真的很甜美耶!」
「多吃一點,你一個人隻身在外,餓了瘦了也沒人心疼,女孩子嘛!總是要多善待自己。」
聽到這些話,蔣郁芹不由得停住筷子,抬起瞼來抿了抿唇。
在她清麗俏逸的臉龐裡,總是多了一抹蒼桑;但對於情感,她卻生疏得什麼都不懂。
「你為什麼對我好?」
夏牧威一愣,從沒想過這樣就算是對她好;很多時候的付出,他都沒想過理由,只覺得這個女孩子單純、天真、可愛,深深被她吸引。見她一人獨自生活,就想伸出友誼之手來幫助她、關心她、疼愛她。
他不否認也曾妄想著,或許她可以成為讓他徹底忘記莫嶼嫻的避風港;但一想到這女孩不過十七歲,正值無憂無慮的青春年華,哪裡會看得上他這個年已二十七的老男人?
「因為我覺得你很好。」他聳肩微笑回答。
「我一點都不好,」她立刻生氣的反駁他。
「在我眼中看來,你好得沒話說。」
「那究竟是哪裡好?!」
「你——很真、很直、很有趣,是我從沒想過會遇上的人。」
「狗屁!街上隨便抓兩個就是了。」
「有那麼容易嗎?」
「對!」
「可是你就是不一樣,因為——你遇上了我。」
我不一樣,因為我遇上了你?這是什麼怪論調?
「你的意思不會是想追我吧?」話一出口,她的臉也羞紅成草莓色。
該死!媽你個B媽你個B,臉紅個什麼勁!
「有可能!」他給了她一個神秘又玩笑似的答案。
她咬咬牙,正經八百的繃緊臉色。
「勸你最好不要,我有很不好的過去。」
「是嗎?怎樣的過去算不好?曾經殺人放火還是偷拐搶騙?」
夏牧威原只是隨口說說,見她瞬間黯了神情,受傷的眼睛拒絕看他,心中立刻有了譜。
「對不起,如果我的說法讓你不舒服,我願意道歉。」
「沒什麼好不舒服的,事實就是事實,我本來就是一個偷兒。」她出奇的灑脫與淡漠,毫無隱瞞的張望著別處脫口而出。
夏牧威毫不吃驚的鎮定與平和。
「過去的就過去了,誰沒有過去?」
「少來!你真是這麼想的?」她斜眼睨他。
「我小的時候也偷過隔壁鄰居的單車,後來怕被發現,騎一騎就丟在路邊,到現在都沒人知道是我幹的好事;還有一次,我偷了我爸的手錶去戴,被我爸發現後痛扁了一頓,從此不敢再伸第三隻手。」
「嘖!你的偷跟我的偷不一樣,我的可是專業的那種!」
「怎麼說?」
為了證明自己真是個跑遍各大夜市的名偷兒,她花了一番口舌說服了他。
他聽得目瞪口呆,卻又為她的遭遇感到十分不忍與痛心。
「那你現在——」
「所以我從那個偷兒之家逃了出來,現在賺的可都是正當錢。」她故作哀怨的瞟了他口袋一眼。他堅持視若無睹。
「我很佩服你,在那樣的環境裡長大還能保有一顆善良的心,要不然你也不會逃出來洗心革面。」
「別把我說得那麼了不起,好假!」她不以為然的塞了幾口豆腐到嘴裡。
「總之,人活著就要向前看,不是嗎?」
蔣郁芹也不知道他嘴巴說的和心裡想的是不是一樣,說不定一回去就翻瞼不認人了,只為了她大方請他吃這一頓。
☆☆☆
回到公寓大廈後,兩人都沉默的不發一言,各自背對著搭乘電梯;隨著樓層上升,蟄伏心中的情愫也漸漸明朗。
「噹」的一聲,八樓到了,蔣郁芹率先踏出電梯。
夏牧威跟在後頭悶著腦袋,心情其實也很亂。
「你存了一百萬沒?」倏地,她回頭問了這麼句。
「一百萬?」
「沉默是金啊!差不多快存到了吧?」
「會比你早一步存到是真的!」頓了頓,他輕拉住她的手臂,引起她觸電般的酥麻與慌張。
「你——你做什麼?!」她窘迫的立刻將手抽回。
「別擔心,我看起來有那麼邪惡嗎?」
夏牧威噙著笑意,又將她的手握到自己胸前,隨及掏出完整的薪水袋交到她手中。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無比震撼,她恍惚茫然的看著他的臉,一時間忘了作出反應。
望進他潭水似的黑瞳裡,他的目光深切真誠,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條直線,沉著的呼吸配合著胸膛不定的起伏……莫非,他也在不安著什麼嗎?
此刻,她突然郁躁的心煩起來,她丟下他不理的快步往前走。
明知道女人心海底針,難測得很;但這一秒,再笨的人都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而生氣。
夏牧威三步並兩步的追了上去,趁她未將房門關上之前用身體擋住。
他的眸子炯亮,下顎緊縮,悸動的思緒如同鞦韆在心中不斷擺盪升高,緊握的拳頭微微冒汗,一股屬於男性的直覺,卻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你如果不喜歡我就不要對我好!」蔣郁芹忍的衝著他大叫,什麼矜持與顧忌全拋到腦後。
「我是喜歡你,但你才十七歲——」
「十七歲又怎樣?!十七歲就沒有愛人的權利嗎?!」
「你有,但我——」
「但你什麼!你總是不把話說清楚!」
「這……你要我怎麼說呢?郁芹……」他沙啞的輕喚她的名字作為投降。
「不管不管!我就是喜歡上你了!」語畢,她撐著門板的手一鬆,整個人如脫韁野馬撲進了他懷裡。
她是不溫柔的,動作粗魯得險些撞到他的下巴;但她也是溫柔的,嬌小的身子一旦依上了暖暖的窩,便什麼掙扎也沒了。
她終於知道打心底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了,會常常想起他,想看到他,甚至有一股衝動想抱緊他。
她明白自己是個殘缺的人,但她沒有失去愛的能力;夏牧威是她生平第一個想主動去愛的人,她願意不計一切只要能擁抱他!
夏牧威在震撼之餘,終於以加倍的力道緊緊摟她在懷中。
或許,打他們在曬衣間遇到的那一刻起,兩人的愛苗就已經植下了。
這會兒,她淚光瑩然的昂起小臉望著他,對他綻出一個純情固執又嬌憨可愛的笑靨。
「你沒有遇過這麼主動的女孩子吧?」
「確實沒有。」
「那你有沒有女朋友?」
「曾經有,現在沒有。」
「那我可以當你新的女朋友嗎?」
「如果可以一直守著你長大,我更想你當我的老婆。」沉浸在她的甜美之中,夏牧威全心全意的回答。
「想得美!」嘴巴是這麼說,但接下來這一吻卻是她主動的。
她想吻這個她喜歡的男人,她想知道他的吻會不會和白鴻展的不一樣……猛地,她驟然自天堂掉落地面,狠狠的將夏牧威推開。
「不!不行!」
「你怎麼了?」他怔仲的呆立著,臉上表情充滿不解。
她無助而恐慌的環抱著自己,一股強烈的冷意自頭頂直達腳底……她彷彿已預見了白鴻展發現她背叛之後的忿怒與撻伐。
「郁芹?」夏牧威不明白她為何臉色發白、嘴唇發紫。見她縮成一團的在顫抖,他急忙將門關上,並隨手拿了件外衣給她披上。「是不是剛剛日本料理的冷氣太強,所以現在不舒服?」
他試著摸她額頭,她卻抓住了他的手。
「你真的喜歡我?!」
「喜歡只是兩個字,你要我證明什麼?」他深邃凝視著她燦亮逼人的一雙眼睛,想望進裡頭一探究竟,卻是徒勞無功。
蔣郁芹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或許不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因為她能給的,只有她自己。
她再度撲進了他懷裡,閉上眼以為他會親吻她,但他卻攔腰將她抱起,輕輕放到床上。
聽著自己和對方的心跳聲,她咬住下唇,低著頭把無袖上衣脫去,怎知夏牧威卻震愕的連忙阻止她。
「你、你在做什麼?!」他沙嗄的粗著聲音問,手卻不停的發抖。
「我喜歡你……」
她怯怯的注視著他,純淨白皙的肌膚因羞赧而泛起緋紅,纖毫畢現的嬌弱上身,只剩一件深紫色的蕾絲胸罩;雖然沒有傲人的惹火身材,但那模樣楚楚動人,想不教人血脈賁張都難。
「喜歡我並不代表你必須脫掉衣服!」夏牧威氣急敗壞的紅著脖子,俊臉早已別到一旁。
「這是我惟一可以給你的。」她有些懊惱的用膝蓋挪動到他面前,用手掌逼他將臉擺正。「雖然我並不完美,但我真的真的想和你在一起!」
他心慌的喘著氣。
「太、太快了!發展得太快了,你難道不明白嗎?」直到現在,夏牧威仍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她是一個純真的好女孩,從她眼中就能輕易讀出,但為什麼她會有此舉動?
蔣郁芹確實不明白,她所瞭解的成人世界,不就是這麼回事?
就算她書讀得不多,沒什麼朋友,外來資訊瞭解更少,但白鴻展一直都是這麼教她的,她錯了嗎?
夏牧威的心漸往下沉,某種強烈不安的思緒糾結著他,緊接著一個不好的念頭躍進了腦海,幾乎要引起心底的軒然大波。
「你——和別的男人睡過?」
他想他必定是瘋了!才會在尚未回神的情況下,就問了這樣殘酷直接的一句。
像淬著劇毒的利針刺進她的心窩,她胸口電擊般的一痛,化成雕像般僵硬,眼中光彩黯去,剩下的只是空洞與呆滯,久久都無法言語。
「我懂了,你嫌我髒是吧……也對,我忘了你們男人都是一樣的,我忘了……」好半晌,她才回神似的喃喃自語。「正因為我什麼都沒多想,所以你看不起我。」
他的五臟六腑被她憂傷自憐的話語揪緊了,渾身掠過一陣輕顫,頓時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戰中。「我……」
蔣郁芹點點頭將上衣穿上,突然間像沒事一般,深吸了口氣,對他露出一個坦率的笑容。
「很晚了,你要不要回去了?」
「郁芹?」
「我們是好朋友嘛,今天你請我吃了一頓上好的日本料理,這輩子我都不會忘記的。」她喉頭一緊、眼眶一熱,卻仍高昂著一張高傲堅決的臉。「就算什麼都會忘,這事也絕對絕對不會忘記的。」
「我沒有別的意思……」他詞窮的想解釋些什麼。
「如果我男朋友知道這麼晚還有個男人待在我房裡,一定會很不高興的,你說對不對?」
原本還想抹去她臉上受傷神情的夏牧威,在聽到這句話後猶如五雷轟頂。
「你有男朋友?!」
「不然你以為我和誰睡過?」她聳肩,一臉的不在乎。
「該死!」夏牧威暴跳如雷的從床上彈起,陰沉冰冷的目光已將她千刀萬剮成碎片。「你騙了我!你居然讓我莫名其妙當了第三者,你——你到底是怎樣的女孩子?!為什麼要這樣耍我?!」
他痛苦喘息的一步步退到門邊,瞪大滿佈血絲的瞳孔,回想起當初莫嶼嫻背叛他的時候,使的也許就是這招;而今,他居然荒謬的成為顏鈺典的角色。
他真希望此刻經歷的只是一場夢,惡夢嚇醒流點汗就沒事了,但他如何從這樣殘酷的現實裡掙脫?
「哈!我倒希望我有耍人的能力。」她的聲音隱約顫抖,唇邊的笑容愈來愈模糊,她低頭搓著手臂上的肌膚,好似有髒東西黏在上頭。「只可惜我沒有,除了身上這只薪水袋和我這個身體,什麼都不是我的!什麼都不是我的!」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你說!」他悲憤填膺的厲聲叱責。
需要解釋嗎?她輕輕問自己。
她只是單純的想去愛一個人,用她從未泯滅過的真心,去好好擁抱她想擁抱的,如今看來,她果真是個笨蛋。
「反正什麼都還沒開始,就算你有損失,也只是那幾頓飯和今兒個的日本料理;你盡可以對我生氣,我已經不想再浪費唇舌了。」
「你……你以為我真正損失的是什麼?!」握緊掐成紅紫色的拳頭,他瞪視著她,眼裡迅速湧進一抹難以形容的慘痛。「是感情!我們認識或許不夠深,但我愛上你卻是不爭的事實!」
「你不會真的愛上我這個十七歲小女生的。」她冷笑,心裡卻在聽到「愛」這個字時,渾身起了一陣顫抖。
「好!我只想問最後一句——既然你已經有了男朋友,為什麼還要對我投懷送抱?」
「因為我犯賤,因為你好騙,這個答案可以嗎?」她嘲弄不馴的冷冷反問。
有句話叫自取其辱,夏牧威在這一刻見識到了。他掉頭開了門就走,連一個眼神,一句再見都沒有。
蔣郁芹全身虛脫的倒在床上,痛苦的閉上眼,淚水在霎時間奪眶而出。
她的真心是一顆玻璃珠,破碎時成串串水珠,瓦解了她對愛情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