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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心記 第六章 作者:紅色
    海邊的度假別墅裡,果凍東跑西顛地來回指揮著,忙碌的僕人們按照她的示意將偌大的房間變得溫馨不已。一切安排妥當後,一身休閒的果凍瀟灑地拍了拍手,一臉頑皮地歪著頭低哼,「就不信憑我這一腦袋奇思妙想還能不讓金野那傢伙抱得美人歸?」長長地舒了口氣,果凍背著手享受著自己創造出來的成果,信步來到裡問的臥室,一躍躺在了寬大舒適的睡床上。

    「噢——好舒服喔!」她習慣地掏出一顆果凍,拿在嘴邊來回吮著,伸展著四肢,忽然感懷起以前在香港的日子來,不知道師父現在回沒回去,是不是還在生自己的氣,儘管井田智號答應為自己向師父報平安,可是師父他一定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能遠渡重洋跑來到這裡啊!找不到自己他一定會替自己著急的。

    想到這兒,果凍蜷縮成一團,忽然有種想哭的疲憊,雖然自己在井田家賺了很多錢,但是她都有學著師父的習慣把錢匯回了香港的福利機構,至於順手牽羊的那些值錢的寶貝,她的屋子裡已經快藏不下了,她已經開始發愁怎麼把它們帶回去送給師父了。到時候師父吃驚的樣子一定會好笑極了的,果凍的唇邊漸漸露出得意的神情,可是是那麼一會兒,井田智號文質彬彬的笑臉就又盤旋在她的腦子裡,「媽的,也不知道這只該死的日本耗子在搞什麼鬼。」

    自從上次晨練時見過他後,這傢伙看向自己的眼神就一直怪怪的,自己再和金野怎麼親近他也不再慌亂,而是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戲謔地瞧著她,而他那時不時望向自己的熾熱目光竟然讓她慌亂不已,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難道他識破了自己的伎倆,還是他真的不再在乎自己。可是不對呀,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明明透著——

    「哇塞,好漂亮的屋子,好浪漫的情調!金野君,你帶我和智號到這裡來到底要做什麼?」

    「尤西,很獨具匠心的佈置!二哥,你就別賣關子了。」

    「果凍的天才的幹活,我的要好好謝謝她!」

    屋外傳來雪子、智號和金野讚歎的聲音,是他們趕過來了。果凍立刻來了精神,一躍從床上彈下來衝了出去。

    「叮噹——怎麼樣,我的創意還可以吧?」

    得意地衝著一臉滿意的井田金野抬高了下巴,果凍的一隻手順式搭到了金野的肩上,她好笑地瞟了瞟一臉不悅的韓箬霜,調皮地晃著腦袋。她就是要氣氣她,誰讓她總是一副自己欠她的表情,自己可是一直在幫她的呦。今晚可是最難得的好機會,錯過了以後怕是很難再整到她了。

    咦,怎麼智號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很不高興似的,自己剛剛得罪他了嗎?果凍有些納悶,她卻忘了自己和金野曖昧的肢體語言不只會讓韓箬霜不爽的。

    「辟辟啪啪!」僕人們從四周射出五顏六色的綵帶,隨即,悠揚的輕音樂迴盪在她們的耳邊。燈光忽然熄滅,果凍推著一個巨大的蛋糕車走向韓箬霜和金野,車上的巨型蛋糕上插著色彩繽紛的生日蠟燭。雪子和井田智號有些奇怪又期待地四處打量著。

    「咳!咳!今天是在場的一位女士的生日,所以井田金野先生特意買下了這座靠海的別墅送給我——咳咳——」果凍故意拉長了聲音,用眼角瞟著韓箬霜的神情。

    韓箬霜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的嘴唇微微發顫,是的,她要發狂了。自從果凍「介入」金野的生活,她的心情就一直處在崩潰的邊緣,每當他們倆在自己面前談笑生風的時候,她的心都彷彿被撕裂般地備受煎熬。剛開始時想離開日本她還多少有一些割捨不掉的情愫,但現在她發現自己更想馬上逃離,因為她好怕,好怕面對自己內心的渴求,害怕自己對金野不斷增長的依戀、害怕自己對果凍的嫉妒、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而瘋狂——她以為自己很堅強,她認為自己可以不在乎金野和任何女人在一起,她認為只要自己再熬些日子一定有機會離開,她認為……

    可是她的內心還是矛盾的,她已經不願離開,因為她的心已經背叛了她,她渴望留在金野身邊的感覺越來越強,她已經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燈光大亮,韓箬霜被燈光刺得微瞇了雙眼,一個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一臉虔誠的井田金野捧著一大束潔白的百合花站在她的面前,他的面容依舊剛毅冷峻。他微笑著,神情變得十分溫柔,「生日快樂!箬霜!」

    韓箬霜震驚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望著井田金野,她的嘴微張著,胸口劇烈地起伏,眼睛裡閃爍著霧濛濛的水氣。

    果凍嬉皮笑臉地蹦過來摟住她,「剛剛我的話沒說完,這一切當然是送給我——身邊的韓SIR——韓箬霜小姐!」然後她偷笑著跳開,等著看井田金野的告白,哈哈,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苦心終於到了驗收的時刻——看起來效果還蠻不錯噢!

    金野那略帶磁性的嗓音緩緩響起,「有著霜一樣冰冷外表的你有著冰一樣聖潔的心,我希望能變成一簇火苗,點燃你心底的火焰。當今晚的鐘聲響起的時候,我想告訴你一句在心中珍藏了很久的話。這句話,我一生只說一次——我愛你——從當初在船上第一眼看到你開始,我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你——」

    「不——」韓箬霜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如決堤的潮水般湧了出來,她竟然忘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她撲了過去,將自己溶化在他寬闊的胸膛裡,那一刻她知道自己完了,身處異鄉的她心也遺失在眼前這個冷漠的男人的身上。

    智號揮了揮手,果凍和雪子都識趣地悄悄退出了房門。

    韓箬霜緩緩地抬起頭,目光癡迷地仰望著金野,此刻的她顯得那麼脆弱、那麼多情,她靜靜地合上那雙清澈的鳳眼。

    金野的目光依舊柔和,如釋重負地笑了,她終於對自己敞開了心扉。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輕輕俯下頭在她耳邊低語:「我好懷念那一夜熾熱的你,你的熱情幾乎將我熔化!」

    韓箬霜的臉騰地一下浮起一片紅暈,害羞地掙扎想掙脫他的懷抱,卻被金野彎腰猛然抱起,走向臥室內那寬大柔軟又充滿浪漫情調的床邊。

    蛋糕上的蠟燭還在「絲絲絲」地氣喘噓噓。

    金野狂熱的吻似大海般磅礡,猛烈地吸取著她口中的甘甜,他的吻漸漸輕緩而下——

    海浪搖漪,搖動著曦光。海浪洶湧澎湃地撞擊著岩石,那歎息般的呻吟低柔而細婉,溫馨而讓人陶醉。多麼迷人,每朵浪花、每粒沙石、每枚貝殼都在閃爍,泱泱愛河又多了一葉小舟。

    夜幕低垂,一彎眉月盡情舒展著她的嫵媚、熱情!

    ☆☆☆

    海邊的酒吧,井田智號坐在鋼琴前,靜靜彈奏著。不遠處的座位上,托腮的果凍與雪子默默地聆聽著。悅耳的音符從他修長的指尖流淌,寧靜與熱情、華美而輝煌。他的神情是那樣的專注,身上散發出詩人般的氣質。

    雪子優雅地攪著面前的咖啡,唇角露出讚許的笑容。

    果凍吸了吸鼻子,她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日本耗子」還真有兩下子。「他彈的是什麼曲子,蠻好聽的。」

    果凍癟了癟嘴,一口氣喝光了杯裡的紅酒,把目光調向玻璃窗外,晶藍的玻璃,彷彿也動盪了起來,溶而化之,變成了海,連通了窗外的海,心中的海——

    「是肖邦的作品。」雪子欣賞地一笑,「彈好肖邦的作品不是件容易的事,因為肖邦本身就是個鋼琴大師。要彈好他的作品必須有深厚的音樂修養還要具備高超的機巧——」

    「果凍,我要宣佈一個我和智號君考慮很久的決定——我們即將——」

    果凍的心沒來由地一沉,自己幾乎連肖邦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能向雪子這樣津津樂道了。和雪子相比,自己的的確確相差得太多。雪子為人溫柔恬靜,智號飄逸清雅,無怪乎他們倆成為人們心中的一對。

    想著想著,心中的自卑和自憐就越發濃郁,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孤寂、好無助,曾經擁有的灑脫勇敢一下子蕩然無存,瀕臨崩潰之前,果凍落荒而逃地跑了出去。

    「果凍——」

    「果凍小姐!」

    寧靜優美的鋼琴聲驟然停止。

    ☆☆☆

    果凍一個人獨自徘徊在朦朧的沙灘上,望著遠處海面上隱約的小島如碩大的神魚露出的脊背,她真希望自己能坐到上面,然後一直游啊游地回到香港,忘掉這裡的一切。

    她默默地坐在海灘的礁石上,聽潮水自遠而來的聲音,雪子要告訴自己的決定一定是他們要結婚了不是嗎,自己還奢望什麼呢,雪子又是那麼的清純可愛,智號那麼的儒雅善良,自己不應該祝福他們嗎?此刻的她只能躲在自己的一隅,流自己的淚,舔自己的傷,咀嚼自己的痛楚。不遠出傳來智號和雪子焦急尋找她的呼喚。果凍有些不情願地擦拭一下流著淚的臉,站起身衝他們揮了揮手。

    「恭喜你們!」果凍衝著趕過來的他們道出自己的祝福。

    雪子氣喘吁吁地拉住智號的手向果凍走過來,「果凍小姐,你讓我們找的好苦,你不知道剛剛智號君有多緊張你!」

    果凍哀怨地望了望智號。

    智號卻給了她一個微笑,那笑容有些無奈、有些埋怨、有些心疼——果凍錯愕了,心中升騰起強烈的期盼,她有一個好的預感。可是望著走過來手拉手的他們,她心裡還是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

    雪子和智號停在果凍的面前,她輕輕執起果凍的手,然後將它放到智號的手中,她的眼中充滿了真誠,「果凍小姐,認識你之前,我從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可以活的那麼灑脫、那麼無拘無束,認識你之後,我覺得我的生活也需要改變。這之前,我以為自己和智號君很相愛,可自從有了你的出現,我才發覺,我與智號君之間只不過是彼此單純的喜歡而已,你才是真正讓他為之魂牽夢繞的人。」雪子自嘲地笑了笑,眼裡流露出淡淡的傷感,「我想,真心喜歡一個人,就要為他著想,尊重他的決定。」她豁達地長歎口氣,「我好羨慕你,羨慕你的快樂、羨慕你的古靈精怪,我真為能認識你這樣一個朋友而慶幸。你們中國不是有一句話叫做『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嗎?」

    果凍感到自己的眼睛熱乎乎的,喃喃地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一切都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雪子卻在此刻衝他們揮了揮,「我衷心地祝福你們!」她轉身離開了,纖麗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茫茫的沙灘上。

    一彎新月不知在什麼時候飄然而至,像一葉水晶雕琢的小船兒,升起一盞輕雲之帆。

    果凍好開心啊,智號脈脈溫情的眼光讓她猜到了一切。她的心豁然開朗,覺得他們身後剛剛留在沙灘上的腳印彷彿不是被夜色與潮水抹去,而是被海鷗銜走,拋上了天空,變成一粒粒露珠似的星星。那星星在她眼裡就像成熟了的果汁,垂落在海上,漫著,濺著,化做魚龍之舞。

    智號凝視著果凍,無言;果凍凝視著智號,無語。

    果凍默默地踱到智號的面前,慢慢地仰起頭,靜靜地閉上了那雙嫵媚而執著的眼睛。

    智號聞到了她的喘息,那芬芳的喘息來自她那紅潤飽滿的唇間,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感到不可抗拒的召喚,他慢慢地低下頭,品嚐那讓他早就為之心動的櫻唇。

    夜裡的海風漸漸大了起來,智號輕輕地脫掉了外套,披在果凍的身上。果凍退卻著,說一會兒就回去了,但是智號執意用衣服裹住她,摟著她。那一剎那,果凍確實很冷,可是有智號在她的身邊,真的有種再冷都不覺得冷的感覺。她知道智號一定很冷,所以她在心裡默默祈禱著:但願他不要感冒,千萬不要。

    就這樣帶著一路暖意,他們一同走出了沙灘。

    ☆☆☆

    果凍神情恍惚地跪坐在榻榻米上,耳邊傳來井田一夫絮絮叨叨又不太標準的漢語,「我的最佩服中國的陸羽,他地可是一袋兒(代)『茶聖』的哦。」

    「還一包兒呢,是一代!您對茶道瞭解的真是透徹,只是可別把中國的茶聖給打包了啊!」果凍好笑地翻了翻眼皮,對面前的老爺子還真是不敢恭維。

    「喂,我說果凍小姐,你的最近的怎麼老是心不在眼(焉)的,也不好好陪我講些新鮮的中國風俗,我的要扣你薪水的幹活!」井田一夫鼻子下的小鬍子一翹一翹的,看樣子是真的不大高興了。

    果凍是什麼人啊,那可是視金錢如——命啊!立刻見風轉舵,嬉皮笑臉地迎上前去,「哎呦——我說老爺子,您怎麼還真生了氣嘍,別、別、別,你可別氣壞了身子。

    您看我這一瞧您生氣的樣子還真就想起了一樣好東西。」

    井田一夫立刻來了興致,「什麼好東西?」

    「歌啊!」果凍一撇嘴,很得意地豎起大拇指,「岳飛的《滿江紅》。」

    「尤西,你地快快地唱來的幹活,我的心急的幹活!」

    「啊——啊——囈——囈——」果凍先煞有其事地吊了吊嗓子,然後嗓音嘹亮地唱了起來,「怒髮衝冠屏欄處,蕭蕭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孝,壯懷激烈——」

    井田一夫一點點地倒退著,雖然聽不懂歌詞大意,卻被果凍那尖銳又東跑西逛的歌聲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果凍得意地歇了一口氣,「厲害吧?」

    「厲害、厲害!難怪敵人都那麼怕他了,他的歌讓人聽了好冷哦,只聽你唱我已經有逃走的想法了,若是換做比你的聲音還大的那後果可想而知了。」

    果凍卻誤以為老爺子是在誇獎自己唱出了英雄的氣概,於是更加賣力、更忘情、更嘹亮地唱起了來,「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

    卻忽略了井田一夫慘白的表情——被她的「歌聲」嚇的。他老人家已經跑到抽屜旁正忙著找心臟藥呢,而他的嘴裡仍不停地對岳飛誇獎著,「高,實在是高,中國的歷史真是博大精深,在古代時將領已經知道用噪音來嚇跑敵人了。」

    「師父,你為什麼怪叫啊?」管原拉開房門探頭探腦地向裡面看著,身後也傳來許多腳步聲,更多人好奇地前來打探。

    果凍這才恍然大悟地閉上了嘴,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掏出個果凍拋到嘴裡大嚼起來。

    院落裡,石桌上擺放著茶具,果凍、智號、金野、韓箬霜、管原圍坐在四周,管原一邊獻媚地為果凍扇風,一邊吃著桌上的甜點,「我說師父啊,你怎麼就有那麼多高招逗的老爺子開心呢?您就傳授我一點、一點點,我也好在爸爸面前出出風頭啊。」

    聞言,井田智號的一口茶水險些噴濺出來,他好笑地擦拭著嘴巴,「拜託,大哥你給我們留點形象好不好,想要爸爸重視你不難,你只要用心地學習管理方面的知識,不要成天只知道吃喝玩樂就好了。哪還用得著跟果凍學習她那些歪理邪說。」

    「哎呀——你這只耗子,憑什麼說我是歪理邪說啊?」果凍不依不饒地過去拉智號的耳朵,智號好脾氣地笑著躲閃著,引來大家一陣輕笑。果凍見狀,生氣地嘟起嘴巴撒起嬌來。

    井田智號沒辦法,只有笑著講起來,「你們別笑,果凍的理論還真有一套,你們知道她是怎麼看待戀愛中的人嗎?」

    眾人都好奇的睜大眼睛直搖頭。

    智號噗嗤一笑,拉著果凍的手娓娓到來,「她說啊,戀愛的男女好比是感染了病毒,是靠兩個人的肢體語言或是瞳孔電波接觸傳染——」話音未落立刻引來眾人一陣輕笑,管原更是笑噴了口中的食物。

    智號又接著說,「她說啊,患者自潛伏期開始到病發,普遍並發心臟及神經系統的不自主反應——心跳加快、心神不寧、心花怒放等等、等等。更絕的是她後面的話,說若是散播病毒者本身無症狀,就只有一人受苦受難嘍。」言畢,智號意有所指地故意瞧了瞧韓箬霜,惹得金野哈哈的大笑和韓箬霜洋裝生氣的嗔怪眼神。

    管原等不及了,追問:「還有嗎?還有嗎?」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當然還有,」智號用手戳了戳果凍的額頭,「她的謬論還多著呢,說什麼若能心心相印,兩人確定同時相對感染,病毒才能修成愛情正果,普天同慶。」這次只有管原一個人大笑,其他人都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心中的「病毒」。

    「哎,我說不對勁啊,師父,你和四弟——」

    果凍討厭地瞪了他一眼,「怎麼樣?怎麼樣!我們又怎麼樣!」

    智號也悵悵地歎了口氣,「是啊,雖然我說服了雪子,但是我們之間的分手就將導致井田家族和騰野家族的分歧,我真的擔心爸爸那裡——」

    「老爺子怎麼啦?他那麼好哄,你可別拿他老人家來做擋箭牌,是不是捨不得與雪子的婚約呀,那就直說好了,幹嗎還拐彎抹角的。哼!」果凍氣呼呼地抬高了下巴。

    智號氣紅了臉,胸脯劇烈地起伏著,兩眼緊盯著果凍,嘴唇直顫,「你——你怎麼這麼不可理喻,我只是希望你多給我些時間讓爸爸慢慢接受,要不然——算了,你『不相信我就罷了。」好半天,他才壓制住胸口的怒氣,別過臉去沒再說什麼。

    韓箬霜見狀忙打起了圓場,「好了、好了,都別氣了,我看智號說的也有道理,還是找個好的機會和井田伯父談好了,到時候我和金野的事情也順便和他老人家請示,如果行得通,我也好立刻回去香港。」

    「不行!」金野有些緊張地打斷她的話,「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回香港去?沒有嫁給我之前我決不讓你離開我!」

    「你——」韓箬霜又好氣又好笑地愣在那,心裡卻為他剛剛的緊張而感動,「那也不能不通知我的父母和同事啊,還有我的工作——」

    「我說不許就不許,嫁給我你就不需要任何工作了。

    你的父母我會想辦法通知,到結婚的日子我會請他們來的。」金野專制地板起面孔,他就是不能容忍韓箬霜離開自己片刻,他好怕她一去就再也不肯回來。

    韓箬霜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褪卻,凝視著金野冷冷地問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讓我永遠做你身邊的女僕人,永遠只能聽從你的擺佈?」

    「想嫁給我你就要準備做好一個日本女人的本分,就是放棄一切,在家做一個賢妻良母!」

    還沒等韓箬霜答話,果凍已經一個箭步躥起來大嚷,「還沒嫁給你,就這麼猖狂,原形畢露了啊?」恨恨地瞥了瞥一臉無奈的智號,果凍拉起韓箬霜的手臂,「我們離開這裡,才不要受這些日本人的氣呢!」

    「不許!」

    「不許走!」

    智號和金野不約而同著急地斷喝阻止,果凍和韓箬霜止住腳步,空氣中瀰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氛。

    「好,我們就不走,我還捨不得我每個月的高薪水呢!」果凍翻著眼睛地低哼。

    韓箬霜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她眼裡剛剛的熱情早已不見,彷彿又恢復到從前那個冷冰冰毫無生氣的她。

    「怎麼——這是怎麼啦?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說翻臉就翻臉啊?這女人就是——」管原納悶地來回看著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給我閉嘴!」果凍狠狠地衝著他的嘴巴丟了一粒果凍,正好卡在管原的嘴裡,

    「咳咳咳咳——」管原實在弄不明白,這個師父怎麼這麼怪,想給自己果凍吃,怎麼連皮都不扒就丟給他呢!不過想歸想,他還是得盡快想法子把卡住的果凍從嗓子裡摳出來才好,那東西卡在嗓子眼裡實在是太不舒服了。

    ☆☆☆

    緊密的鑼鼓點響起,以井田一夫為首的井田家人圍坐在院落裡面,期待地觀看果凍和管原要給大家表演中國的民族文化——京劇裡的片段《武松打虎》,管原扮演武松,果凍則演老虎。

    老爺子今天高興,還特意把果凍送給他的寵物「大帥哥」帶了過來,而那清脆的鑼鼓聲卻嚇得它不安靜了起來,沒辦法,老爺子只好把它栓在一旁的大樹上。

    首先出場的是一身黑衣、頭戴英雄帽的管原,只是那本應穿戴瀟灑的戲裝,罩在他略微臃腫的身上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倒像是馬戲團裡面的雜耍小丑,再看他的舉手投足,倒還真有那麼一點兒意思。

    果凍在老虎龍套裡面看得頻頻點頭,很自我陶醉,要知道這一切可是她一手操練的哦。

    看老爺子高興的樣子,看來自己的計劃有望,偷偷瞧了瞧一邊神情略帶憂慮的井田智號,果凍氣惱地吸了吸鼻子。

    「鏹鏘、鏹鏘——」該是她出場的時候了,整了整戲服,果凍煞有其事地學著老虎的樣子蹦到了管原的身邊,本來老虎應該有些表演的造型,可是由於管原過於入戲,加上老爺子一個勁兒的誇獎,他竟然忘了讓「老虎」表演,果凍才一出來,他就立刻把她揪住,左三拳、右三拳地打了起來,讓果凍懊惱不已。

    一旁的大石更是笑的狂妄、張狂,「什麼狗屁京戲嘛!都不如我們大日本的雜耍。啊哈哈哈——」眾人也都笑作一團。

    果凍一聽可氣不打一處來,而管原見人們大笑便更賣力氣地衝著「老虎」捶打,於是忍無可忍的「老虎」突然發起了威,站立起來反過來追著「武松」窮追猛打,任「武松」怎麼大喊「師父饒命!」都不停,最後還奪下了他的兵器,滿場地追著「武松」跑,惹的「大帥哥」以為見到了真正的老虎,奮力揮舞著雙拳示威地直向「老虎」身上衝。

    打累了的果凍忽然想起剛剛大石諷刺的話語,「媽的,竟然膽敢污蔑我們中國的瑰寶、國粹,瞧我今天好好教訓教訓你。」

    趁大石笑得東倒西歪,果凍猛地摘下了老虎頭套,罩在了他的脖子上,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她又「一不小心」撞開了「大帥哥」的束縛,於是,憤怒的袋鼠揮動著有力的鐵拳衝著大石跳了過去,「乒乒乓乓!」

    「哎呦!啊呀!」大石哭爹喊娘地被打倒在地上哀號,智號和金野忙上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開「大帥哥」。

    「尤西!尤西!中國的京劇真好,果凍小姐演得更好的幹活,連袋鼠都忍不住入戲參加表演,好好!你們的表演都好精彩,尤其是管原君和大石君!尤西!」

    被揍得鼻青臉重的大石有苦難訴地由智號摻到了一邊,嘴裡小聲嘟囔咒罵著。

    智號怕他鬧事忙將他拉到一邊,「三哥你還是先別惱了,我問你,我讓你補上的錢你為什麼沒有動靜,還在外面打著公司的旗號四處借錢,我警告你,你的事我已經告訴二哥了,他那裡的忍耐極限已經到了,就算我再怎麼為你解釋求情他都要把事情交給爸爸處理,索性他還看在兄弟的情分上答應我再給你十天的期限,否則他會把一切告訴爸爸,到那時恐怕你不但要挨罵,恐怕會被爸爸趕出家門的。我只能奉勸你懸崖勒馬,你最好自己趕緊想辦法吧。」

    大石的臉色一下子慘白,血色從他的臉上瞬間退去,他知道智號沒有和自己開玩笑,他更知道如果不是智號為人寬厚,恐怕事情早就傳到老爺子的耳朵裡,那樣的後果——大石的眼睛裡露出困獸般的目光,他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井田一夫,嘴角露出個冷笑。但嘴上卻依舊承諾著、應承著,然後他帶著詭異的笑容匆忙地落荒而逃。

    興致依舊很高的井田一夫高興地把果凍叫到了身邊,拿出隨身的支票薄,「說吧,這次想要多少的獎勵?」

    果凍故意裝出客套的樣子,「算了算了,怎麼好意思呢!」眼睛卻很不捨地流連在老爺子手上的東西。

    「尤西!」

    井田一夫揣起支票,想要起身回去,卻被果凍攔住了去路。「哎哎,老爺子您別走啊!」

    「你的還有什麼事情的幹活?」

    「我——我——」果凍一時語塞,倒不只如何說是好了,她總不能厚著臉皮說「啊我果凍要求嫁給井田智號!」吧,再說她還在生那耗子的氣呢,這麼說倒好像自己巴不得馬上嫁給他似的。

    側頭瞥見不遠處井田智號正面露緊張的表情,果凍心中又好氣又好笑,瞧他緊張的模樣還是蠻在乎自己的。於是她這才撒嬌般拉住井田一夫的手臂,「老爺子,你可不可以賣給我個人情呢?」

    井田一夫不解,「什麼人情?」

    果凍轉了轉眼珠,抿了抿嘴唇,「就是呢,你的四兒子智號,想和騰野雪子小姐解除婚約,希望和別的女人——」

    「八噶呀路!」老爺子一還沒聽完果凍的話便破口大罵,氣沖沖地走到智號的面前,他用憤怒的眼神詢問智號,井田智號鼓起勇氣點點頭,老爺子揮動手臂就給了兒子兩個清瞻的耳光,「你的死啦死啦地幹活。竟然敢有這種荒唐的想法,難道你不知道這種事情意味的後果嗎?你讓我怎麼再見騰野先生?八噶!還竄通果凍小姐來向我求情,你的男人的勇氣的沒有!混蛋的幹活!」

    而井田智號只是站得筆直,頭低低的一個勁「嗨!嗨!」個不停。

    果凍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愣在原地,她實在弄不明白井田一夫為什麼會發那麼大的火氣。

    「雪子的確很好,但是我們只是單純的友誼,我現在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最愛,所以請爸爸無論如何息怒、成全!」井田智號低頭木然地回答,嘴角微微滲出鮮紅的血絲。

    「我說怎麼好些天沒有見到雪子了呢。什麼樣的女人讓你不顧井田和騰野兩大家族的和睦,要放棄雪子那麼好的女人?我警告你最好打消這種荒唐的念頭,否則我絕對不會承認其他女人代替雪子的地位。哼!八噶呀路——」

    井田一夫怒氣沖沖地背著手離開。

    在場的人也紛紛默默地散開。

    金野想過去說些什麼,卻被韓箬霜輕輕地拉住,然後她一臉淒涼地轉身離去,金野思量了一下,忙緊隨著她離去。

    智號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果凍默默地注視著他,然後靜靜地走到他的面前,抬起手,輕輕撫摩著他紅腫的臉頰,眼淚就不爭氣地撲簌撲簌掉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這樣,還誤會你。現在還害你挨打挨罵,都怪我。我這就去找你爸爸說明白,是我、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拆散你和雪子,要他不要怪你——」

    智號一把執起果凍微顫的手,嘴角露出個溫柔的笑容,那笑容充滿了寬容、理解、和真摯,「不要果凍,幸好你剛剛沒有說明自己。你現在千萬不要再刺激爸爸了,更何況他正在氣頭上,他要是知道你就是造成我和雪子分手的女人他一定會趕你出去的,到那時一切都將更糟。我不能想像沒有你在身邊的日子,答應我,給我些時間,我一定能說服爸爸。哪怕是為此放棄一切!」

    他的話語是那麼誠懇,語氣是那樣堅定。果凍還能再說些什麼呢,她的心中再也沒有對智號的怨氣,她知道,自己面前的智號是個處事冷靜又沉穩的男人,她將頭輕輕靠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嘴角蕩漾著幸福的笑容。

    ☆☆☆

    日本的街道上,行人的腳步都是步履匆匆,只有果凍,垂著頭,耷拉著肩膀,緩慢地在人群中踱著。

    剛剛她趁智號去上班的時候溜了出來,想找雪子來商量一下對策,可是聽說雪子前兩天剛剛去中國旅遊散心去了,於是心事重重的她只好獨自一個人徘徊在大街上,什麼心情都沒有。果凍用力地以腳踢著地面,不加掩飾的盡情宣洩自己的愁怨和鬱悶。曾幾何時一向無憂無慮的她竟然忽然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一個穿著講究的小男孩突然衝出商店的大門,正好和果凍撞了個滿懷。果凍忙扶住他,並開始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小傢伙,他有七八歲大,模樣長得很俊俏,皮膚白白的,就是他的眼神蠻「成熟」的,因為就在果凍看他的同時,他也瞪著好奇又頑皮的眼睛回望著她,果凍正想用剛剛學的那點兒少得可憐任何日本人都聽不懂的日語和他交談,卻發覺小傢伙在回頭之即表情開始慌亂,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呼喝著衝著小男孩跑過來。

    果凍立刻條件反射地將小傢伙藏在身後,然後一臉敵意地望著氣喘噓噓趕過來的男人。小傢伙的樣子勾起了她的回憶,她猜想他一定是和自己一樣沒人管偷東西被人追的孩子,所以她決定要保護這個小男孩。

    中年男子很有禮貌地沖果凍鞠了個躬,然後伸手就去抓她身後的孩子,果凍當然不會讓他得逞了,於是她猛地突然飛起一腳踢到那男子的襠下,轉身拉著小傢伙就跑。

    跑了好久,小男孩實在跑不動了,果凍就把他領到了一家中國餐館,給兩人點了很多好吃的中國菜。小傢伙似乎也跑累了,但卻坐在那裡沒有動面前的食物,只是瞪著一雙好奇又奇怪的眼睛,盯著面前毫無吃像的果凍。

    「看什麼看,快吃!」果凍重重地用手敲了一下他的腦殼,惹得小傢伙不悅地瞪了她一眼。

    「咦,還蠻有個性的嘛!」果凍笑著衝他伸出了大拇指,接著吃眼前的食物,可是她忽然警覺地抬起頭來,因為她發現這孩子的穿著打扮實在不像是沒人管的孩子,而且他那成熟老練的眼神也很讓果凍心裡發毛,她實在想不通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老練的眼神。果凍吸了吸鼻子,三下五除二吃光了面前的東西,然後把小傢伙面前的那份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哼,誰叫你不吃的,我可不想浪費糧食。」

    小男孩這才發了脾氣,「八噶!你的怎麼敢搶我的食物!」

    果凍瞪大了眼睛,塞滿了食物的嘴發出了一聲驚歎:「啊?原來你會漢語!」果凍不禁對面前的孩子刮目相看。

    小傢伙傲慢地語出驚人:「這算什麼,我會講六國的語言呢!我爸爸會得更多呢!」

    「啊?」果凍嘴裡的東西掉了出來,「小東西你不會是吹牛吧?」

    小男孩高傲地抬了抬下巴,嘴裡嘰裡咕嚕說起了果凍根本聽不懂的話來,但是果凍知道他沒有說大話,儘管她聽不懂,卻知道他講的是好幾個國家的語言。果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看來今天她是揀到寶了,這麼大的孩子能講那麼多國家的語言,不得了。

    正想著,小傢伙竟然很紳士地衝她伸出手,「女人,你就叫我小次郎好了,別小東西、小東西地亂叫,很沒禮貌,還有,你的吃相要改改了——」他的話音越來越小,因為——

    果凍正掐住他的脖子,一臉的警告狀,「我告訴你小東西,我不管你叫什麼狼不狼的,我就是愛這麼叫,你管不著。還有,我叫果凍,不叫『女人』!」說著放開了他的小脖子,從兜裡掏出一顆果凍拋向嘴裡,「就是這個果凍,明白了嗎?小東西!現在你給我趕緊把面前的東西吃掉,否則你信不信我會掐死你!」

    小次郎忍不住連連咳嗽,眼中那抹狂傲也收斂了許多,竟然乖乖地開始吃果凍吃剩下的食物,然後還忽然驚喜地叫道:「尤西,想不道這裡的中國菜這麼好吃,比起我家裡的廚師手藝還要好。」

    果凍做痛苦狀地翻了個白眼,「跑了那麼久,肚子餓了當然什麼都好吃了!哼,這麼挑三揀四的還當自己是什麼人啊,忘了剛剛是誰救了你!哎,快說,你家在哪裡,吃完飯我好送你回去,還有啊,剛剛為什麼那個男人那麼拚命地追你呢?」

    小次郎優雅地擦拭了一下小嘴兒,神氣活現地笑了。

    見他又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果凍露出個奸詐的壞笑,衝他的脖子用手比了比,那意思再明白不過。

    小次郎只好忍氣吞聲地放下架子,很含糊地回答,「追我的是我們家的僕人,我覺得沒意思,所以逗他玩兒嘛!」

    「喔——原來是這樣啊。」果凍也沒有多想,於是很同情地拍了拍小次郎的肩膀,惹得小傢伙敢怒不敢言地癟了癟嘴。

    「想玩兒啊,那還不簡單,跟我來!」果凍衝他揮揮手,拉起小傢伙衝了出去。

    果凍先是領著小次郎裝扮成乞丐的模樣在街上四處乞討,接著又對那些惡語相向沒有愛心的傢伙施以手腳,把他們的錢包統統偷來,然後又將這些錢交到路邊那些需要幫助的真正乞丐手中,接著果凍又領著他跑到了彈子房、遊樂場、冷飲店——

    小傢伙由剛開始的旁觀到高興參與,完全恢復了一個孩子的頑皮和淘氣,尤其是他模仿果凍裝乞丐的樣子,簡直是惟妙惟肖,簡直讓果凍笑破了肚皮。她們在一起開心地笑著、鬧著,一直玩到了太陽西下傍晚的時候,在噴泉旁玩打水仗的她們倆忽然被一大批身穿西裝的男人圍住,一輛豪華的轎車停在她們的面前,從車上走下一位男人,他只穿著平常的休閒服,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卻是那樣的強。果凍愕然了,那男子顯得好氣派啊,簡直可以和井田金野和井田智號有得比,只是他比井田家的兄弟似乎更多了一些傲慢。

    果凍立刻將小次郎摟到自己的懷裡,小次郎卻掙脫了她的懷抱,一臉內疚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果凍姐姐,我——我爸爸來接我回家了。」

    「啊?」果凍有些反應不過來地愣在那。

    「我是渡邊。謝謝你小姐,謝謝你給令郎帶來的歡樂,若不是天色太晚,我還想讓你和小次郎多玩兒一會兒。」渡邊望著果凍的目光有些深邃,這個女人很耐人尋味,就他一路跟蹤時看到她和兒子開心地玩耍,好像真的不是有意要接近兒子別有用心的人,而且她的笑容是他見到過的最燦爛、最具有親和力的,他甚至開始對面前的她感興趣了。

    「你一直跟著我們?」這次果凍警惕地瞪大眼睛,瞧這些人的架勢,好像黑幫,自己該不是惹著麻煩了吧?

    「喂,你是什麼人?幹嗎要跟蹤我們?令郎,你是說小東西是你的——兒子?」果凍終於恍然大悟,「小東西!原來你的家這麼闊氣!」她望向小次郎的目光有些生氣。

    小次郎也自知理虧地替自己辯解,「你別生氣嘛!我的確是有意隱瞞我的家世,是怕你知道了不帶我玩了,可是我不快樂是事實啊!」

    「好吧。小東西,我不生氣了,你也別在那煽情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分手了。」果凍無奈地擺擺手,打算回井田家去。

    手卻被小次郎緊緊地拉住,「不要啊果凍姐姐,我不要你走。爸爸、爸爸,我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果凍姐姐不要走,我以後一定聽您的話,再也不淘氣,求求您、求求您了,嗚——」

    「小次郎!」

    渡邊小聲地呵斥,但小次郎竟然哭了起來,這下讓果凍和渡邊都沒了轍,於是渡邊很誠懇地徵求果凍的意見,「真對不起,果凍小姐,讓您見笑了。冒昧地邀請您到舍下小坐片刻,我有些事情想徵求您的意思。」

    「啊?」果凍有些沒聽懂他的話,這怎麼還要把她帶走不成,再環視一下四周的形勢,果凍假笑著推辭,「不要啦、不要啦。我看還是不打擾了——啊!你們幹嗎?救命啊!綁架啊——」

    幾個保鏢已經很迅速地架起果凍把她「請」上了車。

    渡邊好笑地搖搖頭,這女人還真有趣。自從小次郎的母親三年前去世後,他就從沒見過小次郎像今天這麼開心過,所以他無論如何都要滿足兒子的這個請求,更何況,他對眼前這個大喊大叫、手蹬腳刨的女人還真感了興趣,他還從沒見過這麼有趣的女人呢,更何況她是除了小次郎的母親,小次郎第一個喜歡、且離不開的女人!

    ☆☆☆

    車子停泊在一座豪華的西式風格別墅前,果凍呆住了,不由自主地自己走下車,她被眼前建築的美麗和豪華吸引了,竟然忘了自己剛剛還在大喊大叫、張牙舞爪地嚷著讓他們送自己回去呢。

    小次郎從後面走過來,拉住了果凍的手往別墅裡面走。

    果凍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走了進去,口裡面還喃喃地嘟囔著:「不會吧小東西,我們真的沒有走錯嗎?這棟宮殿真的是你的家嗎?」

    小次郎得意地抬高了下巴,「喜歡嗎,喜歡就留下來陪我啊,我會讓爸爸給你好多好多錢!」

    果凍笑著刮了他的小鼻子一下,一同和他進到了寬敞的客廳內。

    又是一陣玩耍後,小次郎終於睡倒在果凍的懷裡,他那紅撲撲的笑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滿足。

    渡邊小心地將兒子抱到了臥房,然後走出來和果凍面對面的坐下。

    果凍立刻起身,「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謝謝渡邊先生的熱情款待,有機會我一定常來看小次郎。」

    「果凍小姐,我真心地邀請你常來我家陪伴小次郎,這是一點小小的謝意,請你一定賞臉收下。」渡邊的手裡多了一個錦盒,裡面裝著一串漂亮的鑽石項鏈。

    果凍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有些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呵呵、呵呵,那就謝了!」果凍興奮地接過他手中的錦盒,絲毫沒有客套地推讓,然後她興高采烈地把項鏈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美滋滋地摸了半天。

    渡邊望著她率直的模樣忍不住露出了由衷的微笑,這個女人他喜歡。

    渡邊親自將果凍送到了井田家的門口,當他得知果凍是井田家的女僕人立刻勸果凍到自己家裡來,他告訴果凍薪水不成問題,他可以出雙倍、甚至更多,只要果凍出價。

    有生以來第一次,果凍拒絕了金錢的誘惑。

    渡邊惋惜地歎了口氣,對果凍的印象又好了幾分,他告訴果凍,只要她改變主意,渡邊家的大門永遠歡迎她,而且待遇一定是最優厚的,包她滿意。

    果凍感激地搖了搖頭,步履輕快地走下車。

    渡邊的車快速地消失在黑夜裡。

    不遠處的大門前,井田智號的臉色陰沉得嚇人,他幾步趕上了往院子裡走的果凍,用力地攬過她的肩膀。

    果凍嚇了一跳,看清是井田智號時才長出了一口氣,「喂,你一聲不響地出來想嚇死人吶。」

    井田智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聲音更平和,「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還有,剛剛送你回來的是不是渡邊太郎?」

    「咦?你認識他,他是我今天下午剛剛結識的,人好像還蠻不錯,很大方的。瞧,我脖子上的這條鑽石項鏈就是他送給我的,漂不漂亮?」只故欣賞項鏈的果凍根本沒有注意智號那愈加蒼白的臉龐。

    智號猛地一把揪下她脖子上的項鏈,「你怎麼可以這麼隨便就接受別人的施捨!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你幹嗎?」果凍一把奪回他手中的項鏈,「還給我!這是他送我的,又不是我偷來的。我管他是什麼人呢!」

    智號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就是日本最大社團的社長——渡邊太郎!也就是黑幫老大!」

    果凍好笑地反問,「我管他是什麼長呢,反正我又沒得罪他。」然後她恍然大悟般點頭,「難怪啊難怪,我就覺得他身邊的那些傢伙像黑社會,還真被我猜中了。」

    「你混蛋!」智號忍無可忍地脫口而出。

    這下可惹毛了果凍,她氣勢洶洶地用手指搓著他的胸口,「哎呀,你還對我發脾氣?我做錯了什麼了,要你對我這麼凶。不就是回來晚了一點兒嗎,至於你這樣大驚小怪嗎?」

    「你!」智號別過臉歎了口氣,然後猛地一把將果凍攬進懷中,「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我剛剛幾乎都要抓狂,還讓金野和很多人出去找你,你知道我有多心急、多緊張你嗎?你、你、你居然有說有笑地坐另外一個男人的車回來,脖子上還帶著他送你的禮物!」智號又一把搶過那串項鏈,然後一下子把它扔得很遠。

    「哎——你幹嗎?」果凍又心疼又不捨地嘟起了小嘴。

    智號這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抱緊她,柔和地喃喃衝她低訴,「你喜歡鑽石項鏈可以告訴我嘛,我又不是買不起。

    只要你喜歡,明天我就送你十條、一百條——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自己偷偷出去,不要這麼晚回來,更不能和別的男人接觸,接受他的禮物——我不許,我嫉妒!」

    果凍還想說些反駁的話,可是她才一開口,智號那溫柔而迫切的吻就封住了她的紅唇,他的吻是那麼樣的霸道、那麼樣的火熱、那麼樣的渴望——果凍覺得自己就要被熔化了,腦子裡亂烘烘一片,她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彷彿登上了雲端,剛才她的耳朵沒聽錯吧,這只耗子竟然親口承認說他嫉妒,他說他嫉妒!

    果凍得意地偷笑,這種感覺好幸福哦。一向處事溫和沉穩的智號竟然也有大亂方寸的時候,而那又是為了她果凍,她怎麼能不驕傲、不感動。

    正沉浸在幸福中的果凍猛然問被智號拉開,她瞪著迷茫的大眼睛問智號:「你幹嗎?人家還沒親夠呢?」

    「我是突然想起還沒通知金野他們你回來了,他們一定還滿大街地在找你呢!」

    「就這事啊!」

    果凍有些氣餒地歎氣,惹得智號一陣輕笑,心中的不快也剎那間煙消雲散,「你呀——沒親夠?虧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真是塊活寶!」

    ☆☆☆

    廚房裡,果凍獨自忙前忙後地張羅著,她正在和餃子餡,她要為老爺子親自包一頓餃子順便哄哄他,因為雪子和騰野先生來過了,是向井田家退親來的。聽說雪子在中國旅遊的時候結識了一位年輕的中國醫生——是個帥哥哦,所以雪子才說服了父親前來。

    老爺子當然沒辦法了,只好答應退了這門親事,但總算井田家和騰野家的關係還依舊。

    果凍高興之餘決定要親自下廚,要為老爺子做一頓可口的餃子,順便告訴他自己和智號的事。

    嘴裡哼著高興的小調,果凍忙碌的身影在廚房裡穿梭著。

    忽然果凍發現「大帥哥」跑到了廚房門外不遠的地方,於是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走了出去,「喂,『大帥哥』你怎麼來了,是聞到我和的餃子餡的味道饞來的吧?放心,一會兒絕少不了你的份,先給你嘗。」廚房裡,一個身影快速地一閃。

    「餃子來嘍!熱氣騰騰的餃子來嘍!」滿身滿臉掛滿白面的果凍吆喝著端著盤子跑進了井田一夫的房間,獻媚地將盤子放到他的面前,「來吧老爺子,快來嘗嘗我的手藝,很香的哦!」

    她身後跟來的智號好笑地搖了搖頭,這個丫頭似乎總是那麼頑皮可愛。

    井田一夫低下頭聞了聞,「尤西!尤西!果凍小姐的手藝一極棒得奈!」就在他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要送到嘴邊的時候,屋子外傳來僕人慌張地稟報——剛剛吃了果凍包的餃子,「大帥哥」立刻死了。

    井田一夫的手一鬆,餃子就落掉在地上。

    「怎麼會呢?這餃子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弄的,怎麼會有毒呢!我不信,我要嘗嘗!」果凍不相信地嚷著,迫切想證明給大家看。

    智號急忙攔住了她,怕她做出傻事來,然後一揮手,讓僕人出去牽來一隻狗,把盤子裡的餃子倒給它。

    狗立刻吃光了盤子裡的餃子,果凍還在一邊大吵大嚷,「你們看、你們看,沒事吧。我就說嘛——」她的話忽然停住了,因為她被眼前的一切嚇呆了,那隻狗忽然倒到地上口吐白沫、蹬蹬腿死了。

    果凍慌亂地跑過去望著那隻狗,她不敢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這餃子真的有毒!」

    井田一夫的臉色陰沉得怕人,衝著果凍大喝一聲,「八噶!你的心腸的歹毒的幹活!說!為什麼要害我!」

    「我沒有——」果凍委屈地想解釋,一臉奸詐的大石卻在這時衝進屋子,「爸爸、爸爸你沒事吧?天吶,你這個蛇蠍女人,想不道你達不到目的竟然就要對爸爸下毒手!」

    「我?達不到目的?」果凍莫名其妙地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她真的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演變成現在的模樣。

    「大石,你的知道什麼?快告訴給我聽的幹活!」井田一夫雙目圓瞪,迫切地想知道果凍為什麼要對自己下毒手。

    大石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爸爸,您知道嗎,迷惑智號讓他提出和雪子分手的女人就是您面前的果凍小姐。」

    井田一夫憤怒地望向果凍,「果凍小姐,他說的是事實嗎?」

    果凍慌亂地點點頭,「可是老爺子,事情不是他說的,我和智號是真心——」

    「你住口!大石你接著說。」井田一夫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是,爸爸。」大石得意地一笑,接著惡狠狠地指著果凍,「這個女人不但迷惑智號君,還聯合她的同黨韓小姐勾引金野君,她的野心很明顯,就是為了井田家的錢財——」說罷,大石揮揮手,僕人拿來了許多東西,「這都是藏在果凍小姐屋子裡的,都是我們井田家的東西,至於是怎麼到果凍小姐的屋子裡,我看也不用我多費口舌了吧?我還聽說果凍小姐一直有往香港匯款,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果凍驚呆了,她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面對大石的指責她十分氣憤,她果凍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她倒要看看大石到底要搞什麼鬼,她才不怕他那點小伎倆呢。於是她索性大方地承認,「對,這些都是我偷的,我就是一個小偷!俗話說『賊不落空』,見到值錢的東西,我當然都要拿,那又怎麼樣,反正井田家這麼有錢,少這幾樣東西又不算什麼,那好,要不——大不了你們把我送警局啊!」仰仗著老爺子曾經對她的寵愛,果凍有恃無恐地沖大石翹起了下巴,她就不信井田智號會眼睜睜地讓自己進警察局。

    「八噶!你說什麼?你是個小偷!智號,大石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嗎?你不必忙於為她開脫,我只要聽你說『是還是不是』!」

    本想為果凍解釋的智號只好歎口氣,小聲回答:「是」!他緊張地衝著果凍擺手,要她不要衝動,「但是爸爸你聽我說——」

    「我不要聽!」老爺子惱怒地打斷智號接下來的話。

    大石轉了轉賊溜溜地眼睛,又乘機趴到井田一夫的耳邊耳語:「爸爸,最近公司虧空了一大筆巨惡的款項,而且我聽說智號君和金野君一直隱瞞沒有告訴您,現在說不定他們正要找哪個替死鬼來扛,至於那筆錢進了誰的腰包,爸爸您應該能猜得到吧?」

    井田一夫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實在想不到他一向最信任的兒子和他最看好的果凍竟然會背叛他,今天甚至還要置他於死地。

    果凍也十分的氣憤,瞪了一眼衝自己緊張比劃的智號,難道自己是小偷就那麼見不得人嗎?至於老爺子那副表情嗎?好像多痛心疾首似的。自己不過是拿了些東西,而那些也都是經過智號默許的呀!他現在看自己的眼神彷彿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不可寬恕的事情,心底的叛逆因子也因此活躍了起來,於是她言不由衷地抱怨:「你幹嗎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小偷很可怕嗎?我還告訴你大石那傢伙說的一點都不假,你的確被一個小偷蒙騙了!好好好,隨他怎麼說我全認了,今天的藥就當也是我下的,是我要毒死你好了。這下您總算滿意了吧?」

    智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果凍剛剛說了什麼?她承認在給父親的餃子裡面下毒!

    智號覺得自己的胸口彷彿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滿眼都是對果凍的失望。

    井田一夫痛苦地捂著胸口,對著果凍大吼,「滾!給我滾出井田家,我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你這個可恥的小偷!骯髒的女人!智號,趕走她、你趕走她——」過於激奮的他一下子昏厥了過去,惹得智號一陣手忙腳亂。

    「果凍,你太過分了,平日裡你怎麼頑皮我都可以原諒你,但是你竟然在爸爸的飯裡下毒,這個玩笑開的太過火也太危險了你知不知道!有什麼事情我們慢慢和爸爸解釋嘛,你怎麼能這麼對爸爸講話?他老人家有心臟病不能受刺激的,還有,你還很理直氣壯地承認是你在餃子裡下毒,絲毫沒有一點內疚的意思,你的行為太讓我失望了,又把爸爸氣成這樣,我不能原諒你犯下這樣的錯誤,算我一直看錯你,你走吧,離開井田家,我永遠都不想見到你!」智號瞪了一眼果凍,忙招呼僕人進來,眾人七手八腳地開始忙著叫車,抬老爺子去醫院搶救。

    果凍驚慌地望著井田智號遠去的背影,腦子裡「哄」的一下,他剛剛說什麼,他要自己離開,還說再也不想見到自己!

    屋子裡只剩下別有用心的大石和一臉震驚、委屈的果凍。

    果凍生氣地癟著嘴,眼圈裡閃動著傷心的淚花,什麼嘛!自己平白被冤枉不說,還要被老爺子訓斥。明明是老爺子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卻硬要說是她氣的,還有剛剛智號離去前的眼神,那絕情的話語,彷彿是自己真的做出了讓他多痛心、多失望的事情,難道自己維護一下自己的自尊有什麼錯嗎?難道他聽不出那是自己的一時氣話嗎?他真的相信自己要害死他的父親!從一開始他就不相信自己,因為自己是個小偷的事實不是嗎?他在攆自己走不是嗎?他那眼神像一把利劍,那股涼意直刺她的心間,撕攪著果凍的五臟六腑。

    「果凍小姐,你沒聽見我爸爸和智號君剛才的話嗎?我想我還沒看見過像你這樣厚臉皮的女人,我們不把你送到警察局追究責任已經很仁至義盡了,難不成你還想再要些遣散費不成,你還真是恬不知恥!」

    「啪!」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大石的臉上,果凍咬牙切齒地警告他,「不許你侮辱我們中國人!別忘了你的母親也是中國人,你這個自以為是的雜種!」然後她高傲地仰起頭,轉身離開。是的,她要離開,離開這個讓她傷心、失望的地方。

    身後大石的嘴邊露出陰謀得逞的冷笑。

    ☆☆☆

    當井田金野聽說家裡發生的事情,急急地和韓箬霜從公司裡趕到家中的時候,果凍已經離開很久了。

    果凍帶著幾分徘徊、幾分依戀,傷心地走出了井田家的大門,離去時的她始終英姿軒昂,因為她不想讓井田家的人瞧不起,她要走得有尊嚴。她選擇了對智號的放棄。

    讓自己做一個對愛情失望的逃兵。

    腳下,落葉如雨,天地問一片蕭索、凋零,果凍的內心洶湧著無盡的淒涼、傷感和彷徨,今年的秋天怎麼來的這樣早。

    果凍漫無目的地走著,無情的秋風夾著更無情的細雨飄落了下來,天空中開始瀰漫起陣陣寒意,穿得單薄的果凍絲毫都不覺得冷,雨點越來越密,越下越急,路上的行人都急急忙忙尋找著避雨之處。

    果凍依舊緩慢地走在雨中,引來許多避雨的路人指指點點。風仗雨勢,雨借風威,果凍被吹打得幾乎站立不穩,稠密的雨柱順著風斜劈下來,像一支支利箭射得她睜不開眼,喘不過氣。

    果凍就這樣不知不覺地來到渡邊家別墅的門外,在冰冷的風雨中矗立著。直到透過迷濛的雨絲,果凍發現自己的頭上多了一把黑色的雨傘,恍惚間,她看到一個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是你嗎耗子?你不生我的氣了嗎?你要相信我,我沒有下毒——」果凍撲倒在那個男人的懷中昏厥了過去。

    渡邊的臉上帶著驚訝和疑惑,將懷裡的果凍抱了起來,快步走向家中。

    渡邊的臥室裡,傳來小次郎緊張的驚呼,「果凍姐姐!你怎麼啦果凍姐姐!你說話啊——」

    果凍的臉色蒼白,嘴唇微微地打著寒戰。

    渡邊忙著給醫生打電話,拉開了兒子,衝他搖搖頭,小傢伙馬上意識到了什麼似的,乖乖地「哦」了一聲站到了一邊,再也不做聲了。

    可是他依舊伸長了脖子,緊張地盯著床上的果凍瞧,擔心的樣子溢於言表。

    渡邊深思地望了望兒子,這還是他第一次發現孤傲的兒子也有關心人的時候,看來兒子變了,變得懂事了,而這一切的功勞都來自於床上那個面容憔悴的女人。

    醫生為果凍打了針,留下藥後就離去了。屋子裡只剩下渡邊和他的兒子小次郎,渡邊哄勸著兒子離開了臥室,獨自一人來到床前,靜靜地打量著床上的果凍。

    「不——不!我是被冤枉的——」果凍痛苦地呻吟,她的腦子裡充斥著智號那幽怨的眼神,他在責怪她、埋怨她,他討厭再見到自己,智號的身影離她越來越遠——不!她不要,她不要智號遠離自己,因為她發現自己對他的愛已經是那樣的刻骨銘心。一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果凍冰冷而柔軟的手,「耗子!相信我——別離開我!別離開——」果凍漸漸平靜了下來,沉沉地睡了。

    渡邊幽深的雙眸閃爍著溫情的目光,是什麼把快樂天使般的她折磨成如此這般,依舊是那張臉龐,此刻卻再也找不見她當初陽光般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淒婉的愁緒緊鎖著她的眉頭,絕望而無助的吶喊流連於她的口中。

    果凍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宿,當落日的殘陽照在她蒼白的臉龐上,她緩緩地睜開混沌的雙眼,好半天分不清自己身處於何地。那天的傷心一幕又湧上了心頭,淡淡的傷感過後,果凍平靜地走下床,渾身無力的她斜依著窗戶,目光哀傷而絕望地望向遠方,淚水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悄悄滾落。

    她知道,自己這一走意味著什麼,她將再也見不到井田智號那溫暖灼人的目光,要將與他一起曾經笑語盈盈、其樂融融的日子都深深埋藏在心底,融一腔深情於沉靜中——往日的歡笑在她看來,只不過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夢。失落的心更加失落。果凍的理智早巳清醒,情感卻依舊茫然。

    「你醒了,醫生說你受了風寒,要多臥床休息。」渡邊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手裡面端著一碗熱粥,「小次郎可被你嚇壞了,他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呢,這兩天夜裡他一直有偷偷哭,哭得很傷心呢。這孩子還從未這麼在意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呢,你可是除了他媽媽惟一的一個哦!」他別有深意地望了望果凍,輕輕把粥放到桌上,然後平靜地來到果凍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果凍回過頭來,滿是淚痕的臉上綻出牽強的笑,「謝謝你,渡邊先生,謝謝你的收留和照顧。能不能再求您一件事,幫我回到香港去,我的護照還在香港。」

    「你說的哪裡話,只要你喜歡,你就把這裡當成你的家好了,小次郎可是一直盼望著再見到你呢!」渡邊笑吟吟地望著她,「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留下來陪伴小次郎,薪水由你定。」

    「渡邊先生,不瞞你說,我是個小偷,我這次就是被井田家驅逐出來的。」

    「我不介意。你好像還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見得比你好到哪去!我們彼此彼此嘛,留下來吧,我家裡的東西只要你喜歡我可以統統送給你!」渡邊的臉上滿是誠懇。

    果凍的臉上露出一抹感懷的苦笑,「不了,我還是想回去,拜託您了。」她現在迫切地要離開這片傷心地,回到自己的家中慢慢療傷,獨自舔噬自己的傷口。一向最吸引她的金錢在她的眼中忽然失去了任何的意義,她甚至希望自己被韓箬霜抓回警局,希望時光能夠倒轉,自己根本就沒有來過日本,沒有見過那個讓她痛徹心扉的傢伙。

    渡邊微笑著歎了口氣,「就算你執意要回去也不急於一時嘛,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小次郎還希望你能陪他再一起玩兒呢。好了,先趁熱把粥喝了吧,我去通知小次郎過來陪你。」

    果凍感激地點點頭,心裡騰起一絲感動。

    ☆☆☆

    果凍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紅潤再次出現在她白皙的臉頰上。只是她的眉宇間再也找不到當初快樂的神采,那抹淡淡的哀愁始終在她臉上揮之不去。

    書房裡,果凍坐在一旁看著小次郎學習,可思緒卻飄得很遠很遠。

    「果凍姐姐!果凍姐姐——」小次郎揮動著小手,在果凍的面前晃來晃去。

    「什麼?」正走神兒的果凍被嚇了一跳,「怎麼啦小東西?」

    小次郎嘟著小嘴佯裝生氣,故意別過臉不理她。

    「咳咳——你要是再不理我那我就要讓你爸爸送我回香港去嘍!」果凍半真半假地嚇唬他,實際上她已經和渡邊提出過好幾次要回去的事,但每次渡邊都刻意搪塞她,不是說她的身體還沒康復,就是說他最近太忙沒有時間去辦,實在拗不過果凍時就搬出果凍的剋星——小次郎,一見到小次郎眼淚汪汪的模樣,果凍就只好作罷,她實在不忍心看那小東西傷心,於是這也成了她要挾他的一個方法。

    果然,小次郎一聽果凍說要回去,馬上扭過臉抱住果凍的脖子,「不要啦、不要啦,人家不氣就是了。」

    果凍這才笑著刮了他一下鼻頭,「快學習吧你!」

    小次郎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很關切地拉過了果凍的手,「果凍姐姐,你怎麼一直都很不開心的樣子,是誰欺負你了嗎?告訴我,我讓爸爸去替你修理他。」

    果凍「噗嗤」一聲笑了,輕輕將小次郎摟進了懷裡,「沒有,姐姐沒有不開心,有你這個小東西在姐姐身邊,姐姐所有的煩惱就都不見了。」

    「真的嗎?」小次郎欣喜地抬起頭,果凍微笑著點點頭,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小次郎高興地摟著果凍,「小次郎發誓,以後一定做個乖孩子,決不惹果凍姐姐生氣。」

    果凍感動地點點頭,眼裡湧出晶瑩的淚花。

    書房內溫馨的一幕都進入了控制室裡渡邊的眼睛,他默默地盯著監視屏,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感動。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靜靜地觀察著康復後的果凍,雖然她有時候經常走神,會靜靜地發呆,但是她和小次郎開心的笑聲聽起來是那麼的悅耳,只要她一笑,整棟房子都似乎充斥著一種輕鬆愉快的氣氛。

    而每當夜深人靜她獨自徘徊在窗前的時候,她那淒婉的愁緒又是那樣攪亂他的內心。他發現自己的眼神越來越多的徘徊在這個中國女人身上,他身邊擁有很多各式的美女,但從沒有任何一個面對自己能像果凍那樣,那麼坦然、從容而又毫無所求,更何況她是第一個收服了小次郎心的女人,他的心裡忽然騰起一股願望,那就是把她永遠留下的願望,不光是因為小次郎。

    ☆☆☆

    草坪上,幾片黃中透紅的落葉飄落在上面,小次郎興致高昂地拉著果凍在草坪上來回跑著。渡邊遠遠地走來,當他望向果凍時,立時感到有種清純的風撲面而來,果凍穿著一身休閒長褲,解散的秀髮掩映著清麗的顏容笑靨如花,似蒙塵的珠寶洗盡鉛華發出了熠熠的光輝——

    「介意不介意我也加入啊?」渡邊微笑著央求著。

    果凍看了看小次郎,見他拚命地衝自己點頭,也就默許地笑了,「好,我們玩老鷹抓小雞。渡邊先生不介意當老鷹吧?」

    「好噯!好噯——」小次郎歡呼雀躍地在草地上來回蹦著。

    渡邊故意擺好了架勢,然後吸了一口氣,猛地一轉身衝著果凍他們撲過去,果凍忙張開雙臂攔截。他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一會兒又連繞幾圈,尋找機會捕捉「獵物」。

    幾次進攻後,小次郎有些疲憊不堪了,渡邊乘機一哈腰就「哧溜」一下從果凍的「翅膀」下鑽了,過去。「惡狠狠」地抓住了小次郎,張開大嘴就開始「吃」他。小次郎被逗得又笑又叫,果凍望著渡邊滑稽的模樣,怎麼也不能把他和黑道大哥聯繫到一起。

    ☆☆☆

    這天傍晚,渡邊很鄭重地把果凍帶到一家豪華的酒店,整個酒店除了他們兩個再沒有一個客人。

    聽著悠揚的音樂,看著四周溫馨的環境,果凍有些疑惑了。而且,她注意到今天的渡邊穿得特別正式,望向自己的眼神也特別的——溫柔!虔誠!渴求!

    不會吧,果凍的心裡毛毛地敲起了小鼓,心裡默默祈禱:老天保佑,自己只是把渡邊先生當成哥哥看待,可他瞧向自己的目光也太露骨了。但願千萬不要出什麼岔子才好。

    渡邊為果凍倒好了紅酒後,默默地座到她的對面沉思了片刻,然後他輕輕拉過果凍的手握住,目光炯炯地望向她,「果凍小姐,我不想知道你在井田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介意你曾經是怎樣一個人,我只知道現在的你很讓我著迷、很讓我心動,我真心地希望用我的手、我的心彌補你所有的缺憾,縫合你感情上的裂痕,答應我——嫁給我吧!」他的另一隻手拿出一隻打開的錦盒,裡面是一隻鑲嵌著南非鑽石的戒指,然後他動作謹慎地把那只成指套了上去。

    果凍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她尷尬地張大了嘴巴,竟然忘記了抽回自己的手,直到渡邊虔誠地低下頭,在她的手上印上輕柔的一吻,她才觸電般尖叫著猛地抽回手,嘴也不聽使喚地磕巴起來,「你、你、你幹嗎?」

    渡邊好笑地重複:「我在向你求婚啊!」

    「啊?求——婚!」果凍真希望自己能夠馬上暈倒,她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拜託啊渡邊先生,你就不要給我添亂了行嗎?你看我渾身一無是處,邋遢、不修邊幅、長得也不出眾——還有、還有,我以前可是個小偷、小偷啊!你怎麼會看上我呢,渡邊先生你就別再跟我開玩笑了。」

    「我的求婚是很嚴肅、很認真的。果凍小姐,希望你能認真地考慮。」

    「考慮你個頭啊!」果凍慌亂地摘下手上的鑽戒還給他,好像手中的東西有多燙手似的,然後她緊張地站起身就往門外走,「你、你還是趕緊把我送回香港吧,否則我會嘗試自己想辦法的。」

    渡邊忽然挫敗地一笑,在日本有多少女人夢想著有嫁給自己的一天,想不到自己真的認真起來,卻被這個女人如此的不屑。於是他站起身猛地拉住果凍的手臂,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不要走!只要你答應考慮我的求婚,無論你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我都答應、無論什麼條件!」

    「你放手、放手啦!」

    「啪!」情急之下的果凍狠狠地抽了渡邊一個清脆的耳光。

    渡邊皺了皺眉頭,放開了果凍,一臉的平和,「對不起,果凍小姐,我剛剛太失禮了。但是我真的是誠心向你求婚的,能告訴我你拒絕我的理由嗎?」

    果凍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回到原來的座位,抱歉地抿了抿嘴唇,「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不該動手打你,但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請你原諒我好嗎?」

    渡邊微笑著點點頭,「現在能告訴我我失敗的真正原因了嗎?我真的好想知道我到底哪裡還不夠好。」

    果凍悵悵地低下了頭,好半天都沒有言語。

    渡邊也不心急,就那麼靜靜地等待著。

    「不是渡邊先生你的問題,問題出在我的身上。」果凍偷眼瞄了瞄他,見他很認真地傾聽也就敞開了心扉,「是我的心已經愛上了別人,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地方去接受任何人的愛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幸運的男人一定是井田家的人,是井田金野嗎?」

    果凍搖搖頭。

    「那是——井田智號?哦,我想起來了,前些日子剛剛傳出他和騰野雪子解除婚約的消息,外界一直揣測紛紜,看來果凍小姐的魅力果然不同凡響嘛!」渡邊爽朗地笑了起來,「以我的身份輸給井田家也不算沒面子嘛,更何況對方是我一直很欣賞的井田智號,我早就對他有所耳聞,說他是個為人寬厚,待人溫和又很有頭腦的傢伙,只是一直沒機會和他打交道,不過外界接觸過他的人對他都是讚不絕口。輸給他我心悅臣服。」

    果凍的心裡泛起一陣酸澀,眼前也不知不覺溢滿了霧氣。

    「你——哦,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會那麼傷心地出現在我的家門口了,一定是他對嗎?」

    果凍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一滴一滴地滴落了下來。

    「是他辜負了你嗎?你放心,如果是那樣,就算他的家族再強大,我也會讓他知道我的厲害。」渡邊的眼睛裡流露出堅定的目光,是的,他不能忍受果凍傷心、流淚,儘管他知道那眼淚不是為他而流。

    「不要!你不要傷害他!」果凍驚恐萬狀地「騰」地從座位上彈起來,緊緊拉住渡邊的手,「求求你答應我,不要傷害他,不干他的事!」

    渡邊安慰地拍了拍果凍的手,卻被果凍驚覺地抽回,他自嘲地笑了笑,「你以為我真的能傷害得了他嗎,且不說他雄厚的家世,就憑他的身手,我想要動他也要費一番力氣的。但是既然你那麼擔心他、袒護他,我也就沒有必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

    「那今晚的事——」果凍有些怯怯地小聲詢問,

    「就當它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好了,既然你的心已經容不任何人,我也就只好認了你這個妹妹了,好吧,點菜吧。你總不能連哥哥請你吃頓飯都不賞臉吧?」

    「渡邊先生——」果凍哽咽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感激和報答你!」

    「那就在日本多待些日子,替我多陪陪小次郎吧!」

    果凍知道自己再多說什麼都沒有必要了,只有以唇邊一朵清清淺淺的微笑回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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