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家門,她就坐在客廳,很有默契的等門。
「你果然在。」
「對不起。」雖然沒有明說,她卻猜得到,這一聲道歉是因為把她扔在農場,面對三隻獅子。
晶晶走到她面前踱了兩步,「韋浩揚氣瘋了,你知不知道?」
「我非走不可。」
「非走不可?」她睜大眼睛,根難相信這話是出自潔昕的嘴裡。「他生氣的理由才對,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知道他會生氣。」
「生氣?」再次教她意外的是,潔昕居然用了如此平常的形容詞。「那不是生氣,生氣會有節制,他完全失控,暴怒到了極點,如果不是韋逸杭拉著,他會不惜拿刀架著我脖子,問出你的下落,我相信就算把全世界翻了,他也要將你找出來的。」
潔昕知道這不是謊言、威脅,她瞭解浩揚,「還是那一句話,我非走不可。」
「為什麼?我實在想不出一點你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到底為什麼?」
「別人不清楚,難道你還不瞭解嗎?」
「我就是因為太瞭解了。」晶晶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感覺她害怕的情緒。「我太瞭解你,我知道你會受傷的,可是Tony並不知道,我不敢想他會對你做出什麼樣的事,你跟他上床,然後一聲不響的溜走,要他做何感想?而我真的不知道你這樣做,是在糟蹋他,還是在糟蹋你自己?」
潔昕站起來,走到陽台的落地窗前,視線飄向遠方,「我決定不再見他了。」
「不──」晶晶奔到她面前,轉過她的身,兩人面對面,「如果是這樣,我情願你什麼也別管,去把他搶回來,他是屬於你的,你並沒有橫刀奪愛,是汪詩晴。把一切告訴他吧!他愛你,這是老天給你們的另一次機會,別再讓它溜走了。你如何忍心再錯過他一次呢?」
「這樣的結局是最好的。」潔昕很平靜,似乎一切都想開了,「沒有人會受傷,浩揚和詩晴結婚,這不就是我們要的嗎?一切都會恢復原狀,只要我從此消失在台灣。」
「真的沒有人會受傷嗎?」晶晶已經弄不清楚潔昕是何種心態,她不要她一個人傷痕纍纍的躲開,「你為了對得起自己,撮合了一對根本不相愛的人,他們會幸福嗎?浩揚愛的是你,儘管他將你忘了,但你何不就當這是年少輕狂的一次錯誤?再給他一次機會,上天讓你們再相遇,就是希望你們把握這一次。離開他不僅傷害了他,受傷最深的卻是你。」
「你不瞭解,你不丁解。上天沒有再給我們一次機會,讓我們再相遇,只是要我死了這條心。浩揚並不善忘,更不是寡情,他也是不得已,他根本就無法記起來──五年前,那次意外,他墜馬失憶了。」
「失憶──?天啊!這怎麼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上天偏偏和我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潔昕靠著窗子,她內心的苦實非晶晶所見的千萬分之一。她太愛鑽牛角,也太看不開了。
「潔昕,可是你要我怎麼說?」
「支持我。」
晶晶憤怒的搖頭,「你別又是這句話,我拒絕盲目,明明見你苦不堪言,把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你要我袖手旁觀?告訴我,如果我無意間陷入流沙中,你會救我嗎?」
「你別孩子氣了。盡說不可能的事,況且,這兩件事根本不一樣。」
「一樣一樣!你難過、你受傷,我也心疼。」
「路是我自己選的,我會對自己負賁。」
「浩揚呢?你的生命裡,最珍貴的是他,是他讓你歡喜讓你憂。」
潔昕牽動嘴角,露出一個相當苦澀的笑容,「讓我歡喜讓我憂?說得好,只有他辦得到,能夠同時將快樂與痛苦帶給我。但是愛本來就是最痛苦,也是最甜蜜的負荷。」
「你真的甘願承受?」
「如果你曾經愛過,你就能瞭解。」
「看你愛的那麼痛苦,陳路也是,你說我哪來勇氣去愛呢?」
「你不會的?」
「為什麼?」對潔昕的話她覺得好笑,「陳路、浩揚,都那麼癡情,結果一樣痛苦,我看是一點也不甜蜜。」
「逸杭愛你,如果你肯正視的話,並不難發覺。」
「韋逸杭?你是不是愛瘋了?」
「我知道你慢半拍,但別告訴我你一點感覺也沒有。一個男人願意為你做任何事的時候,就是因為他愛你愛瘋了。」
「你又胡說。」
「我胡說嗎?」她反問她。
晶晶歎了口氣才招供:「我並不愛他。不錯,我現在和他的關係是好了很多,但我們做朋友,成為哥兒們,就是沒有你說的那回事。」
「但他對你確實有這回事。」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你明白嗎?」晶晶語重心長的說,她瞭解潔昕成全的苦心,可惜她在亂點鴛鴦譜。「韋逸杭不是陳路,更不是你的浩揚,他是標準的花花公子,對感情是不可能專一的,我不想自找罪受。他的女朋友多得你會不敢相信,特別是他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我沒有興趣成為他下一號的獵物。」
「沒那回事啦!他對你很誠心。」
「我更不想有一天毫無準備,便橫屍街頭。」
「你太誇張了。」
「總之我和他不可能。我們認識八年了,要有可能早在八年前便迸出火花了。」
她的借口使潔昕不同意的反駁:「一個肯花了八年等你的男人,不是更值得愛?」
「八年?你知道嗎?他這八年可能有過不只八百個女朋友。你要我怎麼相信他?現在愛滋病這麼流行,他沒有得到這種二十世紀黑死病,可真是幸運。」
「你這張嘴,該節制些。不過,我是不是聞到了股很酸的醋味?」
「你照顧照顧自己吧!別再想給我做媒好不好?」
「我是不想你因一時無心之過,而放棄了一個愛你的男人,至少你該相信我的眼光。」
「我當然相信你。」
「那就對了,給他一個機會。」
「但我不相信──那個可以說服你出來當說客的混蛋。」晶晶噘著嘴相當不滿。該死的韋逸杭,居然敢驚動潔昕。「你沒有我瞭解他,這八年來,我看著他身邊的女伴從未重複的換著,你怎麼要我相信他花了八年等我呢?」
「他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我注意到了,而且看得十分清楚,他沒得愛滋病,老天真是沒眼。」
「又來了。」雖然知道她並非有意,潔昕仍忍不住薄責。「留點口德,世事難料,說不定明天你就後悔自己曾說過的話。而話一旦出口,就收不回來了。」
晶晶翻翻白眼,不想和潔昕爭辯,她丁解她的心太苦了,多年來的煎熬與壓力,實在把她折磨得體無完膚。如今她竟又選擇了退讓。
老天!她根本在慢性自殺。
她真的已經見到離開韋浩揚,她所選的是什麼樣的一條絕路?
「我已經訂了機票,明天就走。」
「這麼快?」
「一回來,我就接到電話,媽咪最近病倒了,我該回去看看。放心,公司的事,我會回來交代清楚。」
晶晶真的想不出任何方式留住她,「你什麼時候回來?」
「一、兩個月,那得看媽咪的身體狀況而定。」
「潔昕──」
「別告訴浩揚。他愛怎麼以為就讓他以為吧!」
「他愛你。」
潔昕再次將視線調向遠方。幽幽的說:「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能害他,讓他為難。我得到他的心,詩晴得到他的人,很公平。」
「呸!你這是哪門子的歪理?」
「你能想到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晶晶沉默了。她清楚潔昕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改變的。但她真能如己所願,一個人舔平傷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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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斷絕韋家兩兄弟的騷擾,晶晶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只有赴約。
從潔昕離去至今,浩揚的緊迫盯人,已經把她逼得快瘋掉了。韋逸杭當然是與哥哥同一戰線,皆想從她嘴裡問出潔昕的下落。
「潔昕呢?」她才坐下上早浩揚便劈頭就問。
她也快人快語,不賣關子,「我們從農場回來的第二天,她就回佛州了。」
「不可能。」
「時間、地點都告訴你,不相信可以去查。」這些天被他們煩死了,她也沒有好脾氣。
「她為什麼要不告而別?」浩揚痛苦的低語,不像在問話。
見到他憔悴至此,一個大男人為情所傷,她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幫他們,也許要他別再煩潔昕最好。「潔昕不會回來了。你死心吧!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為什麼?」
「她不回來了?」浩揚和逸杭兩兄弟搶著問話。
「潔昕在佛羅里達長大,她遲早都是要回去。台灣對她而言,只是人生的一個旅途,不是旅程的終站。」
聽了她的話,浩揚更苦了。「旅途?」他冷哼道:「那是不是意味找只是她生命裡的過客,她真的回佛州了嗎?晶晶,我要見她,我總是要找她問清楚。我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
「為什麼不能?再兩個月你就要結婚了。你還想問什麼?」放在桌上的雙手忍不住握拳,她為潔昕心痛,她要幫她斷了韋浩揚所有的念頭,把平靜的日子還給她。「為什麼不就這樣結束?再見她,你想問什麼?除了痛苦、傷心,你能給她什麼?你死了心吧!別再找她、別再纏她了。你屬於詩晴,解除婚禮,你不怕她自殺?人生總不能什麼事都如意。看開點,不然,你真不值得這兩個女孩子這樣子愛你。」
「她很在意詩晴是不是?讓她放心,我會──」
「解除婚約嗎?」這個頑固的男人,他怎麼還搞不清楚?「如果你到今天才悔婚,而汪詩晴沒有自殺,我保證潔昕立刻出現在你面前,認命吧!有些事根本就試不得。為什麼不把感情往心裡深藏?強求什麼呢?該你的就一定跑不掉,不是你的,難道你要和命運去搶嗎?」
「你是要我認了嗎?」
晶晶知道自己傷了他,但她必須保護潔昕,她的傷比他更深。「也許她根本不屬於你。」
「不──」他像只受困又受傷的野獸,憤怒的狂叫,站了起來也不管這是哪裡。「她屬於我,就像我屬於她一樣,這一輩子,她注定是我的,誰也改變不了。就是天──祂也不能。她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語畢,他跑出了餐廳,消失在人群裡。
他的執著與霸道震撼了她,晶晶望著逸杭,內心百感交集。
「他有些失控,對不起。」
「別這麼說,」晶晶搖搖頭阻止他,「他沒有錯。錯的只是命運。勸勸他吧!死了心,和詩晴結婚,平平靜靜的,豈不皆大歡喜?」
「潔昕能歡喜嗎?」逸杭一針見血,不拐彎抹角的問:「浩揚是當局者迷,完全沒有見到潔昕對他的感情,但我可是旁觀者清,她明明愛著浩揚,為什麼要逃,不爭取呢?」
「她不會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是嗎?」
「什麼意思?」
逸杭的雙眼嚴厲的掃過她,「晶晶,你是不是有什麼隱瞞?告訴我是真有其事,又或者是我敏感,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在和我老哥說話時,眼中既有同情又有指責,而且語帶雙關、別具他意呢?」
「當然──是你太敏感。」
「是嗎?」
「你左一句是嗎、右一句是嗎,究竟是什麼意思?我會有什麼要隱瞞?又有什麼事不可告人的?」
「那就得你來告訴我,我正想知道。」那一雙眼睛彷彿要把她給看透,教人膽顫。「晶晶,我們相識有八年,雖不敢說是最瞭解你的人,但你的反應、你的態度,我也瞭若指掌。剛剛你明明就──」
「夠了。」也許是做賊心虛吧!使她沒有勇氣再聽下去。「沒有。並沒有什麼不能讓人知道的。就算有,那又怎麼樣?一切已經成了定局,你想改變什麼?又能改變什麼?潔昕走了是事實,浩揚就要和詩晴結婚,你以為這一切的一切,是你有能力去改變的嗎?」
「你明明知道浩揚一點都不愛詩晴,他愛的是你表姊麥潔昕。現在你硬把兩個不相愛的人湊在一塊兒,他們的未來有什麼幸福可言?」
晶晶拒絕接受他的話,搖著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樣的未來。但我必須保護潔昕,我不能讓浩揚再傷害她。」
「大哥愛她,他不會傷害潔昕。」他氣憤的為哥哥辯駁。因為他瞭解那種被誤解的愛。晶晶給他吃的苦頭還不夠嗎?「我相信浩揚是寧可自己萬劫不復,也不願傷潔昕絲毫。」
「你確定?」
「這有什麼值得懷疑的?」我對你亦是如此,他在心裡加了一句,不過他看晶晶的眼神,彷彿她問了一句多笨的話呢!
「不是的。人的感覺有時太脆弱,連你傷了人也不會知道。就算是無心之過,也人皆有之不是嗎?」晶晶柔聲詢問著,卻似乎很感慨。
「你在暗示我──浩揚傷了潔昕嗎?」
「就算是吧!」
「除了那一段他與詩晴身不由己的婚姻外,他有什麼傷了潔昕?」逸杭不滿的質問。他是那麼清楚見到浩揚赤裸裸的感情,難不成麥潔昕瞎了?「這一切早就存在的,浩揚為了彌補,他是那麼小心的在面對潔昕,你會看不出來嗎?」
「彌補不了的。」
「你什麼意思?」
晶晶歎氣又搖頭,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訴逸杭,他的思想有多愚蠢。「有些傷你見得到,可是那些看不到的傷呢?你知不知道潔昕裡裡外外、大大小小有多少傷痕?」
「這關浩揚什麼事?」
「算了。」她只怕再說下去,自己會將一切都給說出來。「就當和他無關吧!」
「本來就和他──」
「你說說他墜馬的事?」晶晶截住他的話,突然問道。
「五年多前的事了,他墜馬失憶,這有什麼好說的呢?」逸杭不解的問。
「他是不是永遠也不會好?」
「不一定,他也只是局部性失憶,有些知道,只是大多數都想不起來。可是經過這五年,他已經差不多全都好了。所有的事情都恢復了記憶,應該沒有什麼記不得了。」
應該?
晶晶不禁一陣心酸。
為什麼他全都想起來,唯獨缺了和潔昕那一段的過去?上天真是捉弄人,故事演變至此,又該如何唱下去呢?
潔昕沒有說錯,人也不過是被命運擺弄的棋子。
人有時要比動物無奈多了。
看著潔昕如此痛苦的在掙扎,她實在沒有勇氣把自己陷下去。
無事一身輕,她才不做自討苦吃的笨蛋。
現在她要保護好潔昕,不能讓韋浩揚再有傷害她的機會──絕不。就讓韋浩揚自己去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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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回到家中,逸杭很自然的先去看看他的大哥。
他十分堅信自己的感覺,其實他大可逼問晶晶,關於潔昕非走不可,又走得如此匆忙的理由,但為了一份私心,使他卻步,他和晶晶的關係是歷經八年,好不容易才進展到可以兩人平靜相對,他實在沒有勇氣拿這去賭。
如果他賭輸了,別想晶晶這輩子再理他。他真不敢想這會是什麼樣的人生,若這一生沒有晶晶陪他一塊走,他不如現在死了來得乾脆,他真的不能夠沒有她。
浩揚此刻正如他所科,捧著酒杯坐在書房。
「你別再喝了,一會兒醉倒又驚動爸媽。」逸杭搶過他的酒瓶,阻止他的自憐,靠酒來麻醉自己。
「你不要管我!」浩揚朝他大吼,誰管他現在半夜三更?
「你就算喝死了,麥潔昕也不會知道。她已經走了,你把她忘了,她再也不會回來,你還想她幹什麼?」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就當是場夢吧!那個女人既冷血又沒有感情……」
「不准你這麼說她。」浩揚將酒杯往地上一扔,嚇止逸杭的批評。「潔昕她不是,她是最可愛、最善良、最有感情也最驕傲的女人,她寧可別人捅她一刀,也不肯去傷害任何人,你明不明白?她只是不想傷害詩晴,她太偉大了。」
「那你為什麼不成全她偉大的犧牲,娶了詩晴?」
浩揚痛苦萬分的低語:「我做不到。」
「做不到?所以你藉酒消愁,然後你是不是打算醉著讓人抬你進禮堂?」
「我不結婚,不結婚,除了潔昕,我誰也不娶──」
「婚禮已經在籌備,喜帖馬上就要寄出去,你現在才說這種話,會不會遲了點?大哥,你一向最有責任感,你教我做人最重要的是要對得起別人、要不負自己的良心,現在才悔婚,你把詩晴置於何地,你要她往後怎麼做人?」
逸杭和晶晶有同樣的顧忌,他們絕對有理由相信──詩睛若面對這殘酷的現實,肯定活不下去。溫室裡的小花,如何經歷風雨?有些事根本試不得。做人不能太自私。自己的快樂,不能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浩揚若不是也有這一層憂慮,他會不惜追潔昕──天涯海角。「如果我的未來和詩晴一起,我只見到一片灰暗,只有和潔昕共同創造的明天,我才有希望,也才會有明天。」
「你的過去沒有麥潔昕,不是一樣過了?」
「但是在昨天,上天已經將她帶進我的生命,逸杭,你有沒有想過沒有晶晶一塊兒的未來?」
浩揚反將他一軍,一句話便問倒了他。
「你的情況特殊,我並無任何羈絆。」
「在感情的世界,沒有特殊,沒有意外,愛就是愛。」浩揚專注的盯著前方,感情不自覺的流露。「從第一眼見到潔昕,我就知道她是屬於我的,你不要問我為什麼,但我就是知道,這一生她注定只屬於我──我一個人的。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挑起我的情慾,只有她,和她在一起我會完全失控,做一些我平時根本不會做的事。你知道的,第一次見她,是因為她拿我們和麥氏合作的企畫書來給我的,並不是我看不起女人,但我平時是不可能那麼相信一個女人,尤其是像她那種看起來毫無經驗的女人。我卻莫名其妙的相信了她,只是見到她,便答應了這個合作計畫,像是她在我身上下了魔咒。當然,她並沒有辜負我的信任──整個企畫非常的棒──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她是那麼的特別,又與眾不同,僅僅見她一面,我的心已經被她奪走了。你能想像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嗎?只有一種解釋,因為她這一生注定是我的,我的。你明白嗎?」
強烈的一番告白,擊中了逸杭的心。這不也正是晶晶給他的感覺嗎?無可救藥的愛上她,無可救藥的一見鍾情。
「你瞭解的是不是?」浩揚非常欣喜有人理解他這樣一番莫名其妙的告白。「既然瞭解,你如何冀望我能夠把她忘掉,然後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走這一生呢?這不僅背叛了我們兩個的感情,也背叛了我自己。」
「詩晴怎麼辦?」
「我不知道。」潔昕真能改變他,浩揚很少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你不能不知道。她的未來操在你的手上,你一是和她結婚,二是悔婚,現在只看你怎麼做?」
「其實答案已經很明顯。」
「你想悔婚?」逸杭驚訝得連聲音也高了八度。
「我不知道,我別無選擇。」
他先平靜自己,然後勉強分析著:「如果你悔婚,再來呢?你要怎麼做?」
「我不知道。逸杭,我要見潔昕,我必須見她一面。」
「你要去佛州?」
「不用,我相信潔昕會回來。」
「你真的相信她走了。」
浩揚堅定的點頭,「晶晶沒有必要騙我們。我懂你的意思,但這種事,經由航空公司一查就可以查出來。她不用說謊。」
「但是你的婚期就要到了。」逸杭實在害怕那種陰錯陽差的巧合會出現。
「如果婚禮之前她沒有回來,我會認命,和詩晴結婚。」
浩揚的樣子卻像是要他上斷頭台一般。
「若她真的回來,你想說什麼?你又要怎麼做?」
「你說詩晴的未來操在我的手上,其實我的未來正操在潔昕的手上,我需要她的一句話,讓她告訴我──她要我怎麼做?」
「如果她要嫁給你,那你是不是準備看著詩晴去跳樓?」
浩揚並不想逼死詩晴,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竟一點也不瞭解詩晴,而他卻已在籌備自己與她的婚禮。
二十世紀末的太空時代,他也算是個難得的奇跡。
「我會和詩晴說清楚。」
「那你只是提早結束她的生命。」
浩揚實在受不了逸杭妄下的這句可怕的斷言。「她也是一個人。你別把她想得那麼脆弱,好像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好不好?」
「詩晴就是這種無知的白癡。不然也不會要被拋棄了還不知道。不過這種事,當事者通常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我希望她受的傷害能減到最低。」
「那你呢?如果麥潔昕沒有回來──」
浩揚站起來,都走到門口了才說:「這種事不會發生的。」
見到他出去。逸杭才露出勝利的笑容。至少他阻止了他喝悶酒,只要有明天就會有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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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下林其育送進來的最後一份文件,他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壓力,整個人靠在椅背,他真佩服自己竟沒有崩潰。
「婚禮籌備真的這麼辛苦?」見他一臉疲態,任何人都會這麼想。
浩揚困難的搖搖頭,「籌備得怎麼樣?我一點也不知道。」
「浩揚,」雖然他們是上司與下屬,他卻允許這位朋友兼工作夥伴、得力助手如此稱呼他。「你是不是有心事?」
「你有沒有愛上過一個女孩子?一種刻骨銘心的愛戀。」
浩揚的話教他不禁眉頭一皺,卻忍不住想起了潔昕。她癡情的個性、倔強的脾氣,無一不深深的吸引著他,教他心折。他從不知道一個女人的感情,竟能如此深刻執著。
也正因此教他心動。「人世間充滿各種的遺憾,我喜歡人家,人家未必喜歡我。感情是沒有法則的。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你和汪小姐──有情人終成眷屬。」
「有情人終成眷屬?」一句恭維的話聽在他耳裡,卻是何等諷刺。
阿育對他太瞭解,當然不會沒有聽出來。「有什麼不對嗎?你們郎才女貌,這一段姻緣羨煞了好多人。」
「可惜那全是別人所見到的,是別人的感覺。」
「什麼意思?」
迫切想瞭解他,實在也因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越是瞭解自己的對手,方能在適當時候給予致命一擊。
浩揚不疑有他。在商場上他也許冷酷,教人覺得無情。但當他面對兄弟一般的朋友時,他所交出的是自己的心與忠誠。「我並不愛詩晴,我的心另有所屬。」
另有所屬?
阿育不禁想道,這個能教韋浩揚心有所屬的女人必定不凡。他從來沒有想到這個惡魔的王子,居然也有對女人動心的一天。他絕不懷疑他的眼光。他一直那麼驕傲又高高在上,究竟是誰有這個魅力教他動心?
真是天助他也!
溫柔鄉──英雄塚,女人即是摧毀他的最佳利器。
「不管你心屬何人,你不是要結婚了嗎?」
「很諷刺是不是?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這種事。」
阿育幾乎是他在公事上唯一的朋友。所以,他當然瞭解這個韋氏的繼承人所犧牲的是什麼。青春、未來、孩提的夢及理想,而現在又多了一份感情。
如果為了這個女人,他起來反抗,那劇情肯定更加的精采,不造成轟動才怪。再加上溫馴的女主角不堪羞辱……那不是更有看頭?韋家會一步步走向毀滅,那才是他的目的。
二十五年。
這把復仇之火,在他的心底焚燒整整二十五年了。他要以牙還牙,把韋寒溪加諸在他身上的一點一滴,全部丟還給他,父債子還,韋浩揚只是可憐的代罪羔羊。但他深信,報在兒子身上會比他用槍結束掉他的生命,更教他懊悔、心痛。更何況這個兒子,又是他一心所培養的繼承人。
他立誓要韋家萬劫不復、萬劫不復──
「婚期馬上要到了──」
「我知道。」浩揚不耐的打斷他。他不需要再有人提醒他那該死的婚期。
「你要怎麼做?」
他牽動嘴角,很認命的說:「那就結婚,娶了詩晴吧!」
「你並不愛她。」
「愛?不能娶自己所愛的,那麼娶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種悲哀與不幸,阻止不了林其育的決心,他自幼所受的苦,又何止浩揚的千百倍?
有什麼苦能勝過一個孤兒的淒涼呢?
「等有一天你真正愛過,就能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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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受不了良心的賁備,逸杭終於又找上了晶晶。
這一次,他乾脆找上門去。
「你又來幹什麼?」她的心裡也猜到九成。
逸杭倒一點也沒有浪費時間,「潔昕什麼時候回來?」
「我跟你說過,她不會回來了。」晶晶關上門,勉強自己招待這個煞星。
「浩揚說她會回來。」
晶晶揚揚眉,「你老哥是有千里眼,還是順風耳?有本事他自己去把她找回來。奇怪了,他和潔昕只不過談戀愛而已嘛!什麼時候,能做到連我這個有血緣之親的表妹都無法做到的心靈相通?」
「晶晶,你不要玩了。」
「誰玩了?我很認真,你大哥不能讓她留下,是他自己的錯。今天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我才讓你進這個門的。如果是你那個大哥,我會用掃把將他打出去。」
「他就是再錯、再不對,我也就這麼一個大哥。」
「我和潔昕比親姊妹還要親,我必須要保護她。」晶晶坐在他身旁的單人椅上,她的態度比他更誠懇,「你摸著良心說句實話,潔昕不是沒有給過他機會。是他不懂得把握,農場的最後一個晚上,他們出了什麼事?你不會不知道。潔昕把自己都給了他,仍然選擇了離開,難道你還看不出來?你大哥唯一能帶給潔昕的只有痛苦、永無止盡的痛苦。她的離開,是不想為難你大哥,不讓他難做人,她要成全浩揚和詩晴,你懂不懂?」
「我懂,但是他不懂,況且勉強是不會有幸福的。她難道不知道自己製造的是一場悲劇?人間的不幸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再去製造更多的遺憾呢?」
晶晶搖著頭,她並不聰明,她無法偉大的去想那麼多。她只知道潔昕不能再受傷。「不一定是悲劇的,也不一定會有遺憾。詩晴又溫柔、又善良,那麼完美,她應該是每一個男人的理想對象。」
「你不能代表全世界的男人下這個定論。更何況你也不是男人,你不明白一個男人要的,不一定要是個完美的妻子,愛是建立在兩顆心的契合上。就算她有無數缺點,愛也是可以包容的。」如果不是愛她,他如何對這個難得給他好臉色看的女人死纏爛打?「浩揚愛她,是因為她能夠影響他的喜惡,能夠教他為她上刀山火海,願意為她賺得全世界,卻只為她一笑。一個完美的妻子卻不能讓他如此的,要一個完美的妻子和花錢買一個,有什麼分別?完美,是沒有定義的,抽像得很,情人眼中最完美的是他的另一半。在浩揚心裡,最完美的是潔昕,任何女人也取代不了的。」
就像我心裡最完美的是你。他在心裡想著。
對他的話,晶晶雖懂,卻很難理解,她忍不住要反駁:「你想告訴我什麼?潔昕適合浩揚,詩晴不適合嗎?你能向我保證潔昕和浩揚在一起,就能夠無風無雨了嗎?不,你不能。一對再相愛的夫妻,都有可能以離婚收場,現實與夢想畢竟有一大段距離,反而是平平靜靜的方能夠天長地久。也許未來的某一天,浩揚猛然回頭,他會發現詩晴才是他理想的妻子,而潔昕不過是他生命裡一個不經意的過客,一個甚至連長相也想不起來的女人。」
「不,浩揚不可能忘記潔昕。沒有人能夠遺忘自己曾經全心全意付出,這樣一份刻骨銘心的感情。」
「是嗎?」晶晶語中的嘲弄,再笨的人也聽得出來。
聽她的話,逸杭真怕自己會控制不了想掐死她,「當然是,這有什麼值得懷疑?晶晶,成全成全他們吧!我不知道我大哥哪裡得罪你?使你這麼氣他。千錯萬錯,我在這裡向你賠個不是,請你原諒他。如果就因為他是我大哥,那我向你認錯,你不要介意。不管我們兄弟哪裡對不起你,你都別放在心上,別拿他們的將來開玩笑好不好?」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沒器量?愛記仇?」
「不、不、不,你別誤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明明就是。」她扭起來比牛還倔。天皇老子也不買帳,「好,我故意的,你怎麼樣?你那個臭大哥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根本就配不上潔昕。想追潔昕的人。可以從台灣排到佛州,哪一個條件不比你那個大哥好?沒有良心的東西,才一轉眼就把人家給忘得一乾二淨,什麼嘛!」
逸杭祈禱自己的嘴巴可千萬別爛掉,他又不是有意的,那句話真是無心之過,應該是可以原諒的。不過,晶晶對浩揚不盡然的指責,他真忍不住要為他辯解:「你的話實在有欠公平,浩揚被你那個陰睛不定的表姊弄得茶飯不思,一個大男人被她折騰得不成人樣,你怎麼可以說他一轉眼就忘了潔昕?我看是人家一轉眼就忘了他,還差不多。」
「是啊!那又怎麼樣?潔昕又沒說非他不嫁,她在佛羅里達多的是追求者,她這次就是趕回去要──要結婚的。」
「她回佛羅里達結婚?」
「不……不可以嗎?」既然謊言已經編了,也不在乎它再騙下去。不如就此讓浩揚死心、斷了念頭。「潔昕本來就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這已經不是秘密了。她就是臨時得到消息說他回佛州──他是在加拿大工作。不然你以為潔昕幹嘛突然跑回去?被人追殺也不用逃那麼快。就是因為兩個人太久沒見了。你以為你大哥是正選,潔昕沒有人要嗎?其實你那個大哥只是候補呀!」
「你說謊。」
「我如果說謊,那請你告訴我,潔昕走得那麼倉卒是什麼原因?」晶晶忍不住為自己喝辨。她自編、自導、自演的功力,可以和任何演員較量。
逸杭一下子真的語塞了,但他真找不出任何足以反駁的理由。只有一個小小的希望,「你說過,她走是想要成全浩揚和詩晴。」
「那才是騙你的。是你逼我說出實話。」
如果,如果這是實話,那足以印證事實就是殘酷的,被自己最愛的女人耍弄,一個大男人情何以堪呢?
潔昕會是這樣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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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絕不相信。」當逸杭將晶晶的話轉述給浩揚時,他激動的反應,實非當初預料的千萬分之一,態度仿若地獄來的使者。幸好逸杭曾聰明的與他保持距離,不然他真沒有把握自己竟能完好無缺的站在這兒。「你怎麼可以把潔昕說得如此可怕?她不是,她不是……誰允許你將她說成你的那群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污辱了潔昕,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辱她?怎麼可以?逸杭,如果不是我還有一絲理智,告訴我你是我弟弟,我就會不惜把你打得趴在地上,讓你為污辱潔昕的每一個字付出代價。但我現在要求你收回那些話,把你那些污辱的話全部吞回去。」
「人必自侮而後人侮,我看你已經被麥潔昕迷昏了頭。不然你告訴我,她為何要走得那麼匆忙,像被追殺似的?」逸杭拿晶晶的話來將浩揚的軍。
「晶晶已經說過──她要成全我和詩晴。」
兩兄弟充滿默契,若在平時,他一定會笑出來的。可惜目前時機不對。「你可不可以別把她想得那麼聖潔偉大?她只是一個女人,別說她的性別,任何人面對自己的情敵,反應強烈的程度不一,但沒有人能大方的將自己心愛的人拱手相讓。若她真的這樣子做,那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根本就不愛你。這倒還說得通。」
「你是在告訴我──潔昕沒有愛過我。」
「也許有。但至少在你和她的青梅竹馬未婚夫間,她選擇了後者。」
逸杭的話對他並沒有任何幫助,他死也不願相信潔昕沒有愛過他。她是他的生命,是他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他願為她做任何事。而今要他如何相信她並不愛他的事實?除非聽到她親口驗證。
但此刻,佳人何處?她如何給他答案?
但答案若是肯定,他又該如何?他不知道。因為,似乎從一開始他便沒有準備接受──如果潔昕不愛他。
他是那麼強硬的表態,驕傲的要她接受他,卻從未顧及到她的感覺。也許他錯了,真的錯了。
但一切又將如何挽回?
「她說過愛我。」那山盟海誓記憶猶新,為什麼她卻失蹤了呢?
他不相信她說謊,絕不相信。
「也許她有不得已的苦衷。」見浩揚如此,他實在不忍。
苦衷?
老天,晶晶看浩揚的眼神,似乎隱藏了一份秘密。難道便是那所謂的實話?麥潔昕早就名花有主,也許她和浩揚有著同樣的無奈,但這畢竟是事實。
浩揚冷靜的思考一番,才理智的問:「你想晶晶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一半一半。」
「為什麼?」
「依我對晶晶的瞭解,她並不是那種擅於說謊的女孩。」逸杭的眼中閃著光芒,他喜歡別人或自己把他和晶晶扯在一塊兒,那會有一種晶晶真的屬於他的滿足感,「不過這一次,她口口聲聲要保護潔昕,好像我們會把她逼得跳樓一樣,她可能不惜為潔昕扯謊,所以一半一半了。」
「你相信晶晶,但我同樣相信潔昕不會對我扯謊。」
面對浩揚的傷痛,他只有委屈的說:「我希望這一次錯的是晶晶,你滿意了嗎?」
「但願如此。」浩揚毫不體諒的說。因為這關係的是他的未來。
是否撒謊結果影響的是他,不是逸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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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揚不用多久便可以得到潔昕的印證。
潔昕才剛下飛機回到台灣,在家門口便被浩揚堵住了。
「你──」她無助的呻吟,坐十幾小時的飛機,她實在筋疲力盡,沒有工夫再去應付他。
「我已經等了你一個多月,所以你不用太吃驚。」
「浩揚──」
「我必須見你,我想和你談一詼。」
「浩揚,我好累。」
「你是不是有未婚夫?」他開門見山,不再需要那些問候,及那一堆垃圾話。
潔昕先是一愣,最後還是記起他在說什麼,晶晶在電話裡向她提過那個謊言。「是的。」她並不是撤謊,而是曾經──
「你愛他?」
「當然,否則我不會答應嫁給他。」
「你也說過愛我。」潔昕絕不會聽不出來,自己傷他多深。
她吞下已經到嘴邊的話,苦口婆心的,「你從來就不屬於我,浩揚,你應該娶詩晴。」
「可是我愛你,我愛的是你。」他一把將她擁在懷裡。
潔昕死咬著下唇,漠視自己對他的反應。他們兩個都不該再陷下去。
「潔昕,我愛你。你聽到沒有?我愛你。」
「我屬於我的未婚夫,而你屬於詩晴。」
「不──你撤謊。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是個錯誤!」潔昕掙扎出他的懷抱,忍不住對他吼。「我的情緒起伏太大,所以我們有一點──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我不相信一個女孩子的第一次──」
「夠了。不要說,求求你別再說了。」那淚水在打轉的雙眸,哀求的望著他,「為什麼你不能當自己作了一場夢呢?其實我們的開始便是一連串的錯誤。你我有不同的人生要走,我們只是在這軌道上不經意的相遇,卻無緣廝守一生。因為你已有未婚妻,而我──娶了詩晴吧!別再辜負一個女孩子。」
「那你呢?」
「我,我會和我的未婚夫──我會走回屬於我的軌道去。」
浩揚終於徹底放開她,那眼神卻變得好冷漠,彷彿他們是陌生人,而她是如此教他不屑。「我懂了,我終於懂了,原來只是我在自作多情,而你只是玩弄感情的騙子,對你而言,我不過是你在台灣的臨時情人罷了!」
「是呀!」她只有故作堅強,來黏貼她撕碎的心。「這不過是一場遊戲,很不幸你玩不起──」
浩揚憤怒的舉起手,一個巴掌就要揮下去。
潔昕連躲都沒有,她只是閉上眼睛揚起頭,默默等待那一刻。只要這一巴掌揮下來,一切都會結束。順便也打碎這八年來的一切一切。只要──
她不知道這一個動作,對浩揚卻有莫大的吸引力。勇敢的小女人,她難道不知道一個失控的男人,有可能一巴掌將她打成重傷?愚蠢的女人。
他怎麼忍心打她呢?這一輩子,他最愛的是她。
揮起的手竟溫柔地拭去她眼角滑落的淚水。「如果你只是想激怒我,你成功了。」
「不要碰我。」潔昕躲開他的手,像是他的手有多髒似的。
「不管你的話是真是假,我都愛你。」
「不──我──」
「別再逃避了。」他緊握她的下巴,逼她凝視自己,「你是愛我不是嗎?如果你真那麼絕情,說三吹:我不愛你。看著我的眼睛說。只要你說了三次,我會識趣的走開,永遠不再煩你了。」
「我──」潔昕沒有勇氣,她沒有。「我不──我沒有辦法,你怎麼可以那麼殘忍?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我知道,我就知道。」浩揚緊擁著她,「嫁給我吧!潔昕。」
「不──不可以。」
「為什麼?你愛我、我愛你。為什麼我們不可以?」
「你忘了詩晴了嗎?她才是你的未婚妻。」
浩揚搖著頭,抗拒那份責任感,卻無法做到,「潔昕,我後天就要結婚了。難道你真要──」
「我知道。」
「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所以浩揚,你必須娶她,沒有一個女孩子可以忍受未婚夫臨時悔婚的恥辱。娶了她吧!別讓我們的愛再有陰影。下一輩、下下輩子,我一定嫁給你。」
「潔昕──」浩揚無法搖頭,他不能逼死詩晴。
「浩揚,」她突然問:「你記不記得我喜歡什麼花?」
「花?你沒有說過。我曾經送過你紅玫瑰,可惜你不喜歡。我以為你不喜歡花?怎麼了?」
「沒什麼。我本來想說──我想如果你記得,我就嫁給你。」
她又在他心裡燃起了希望:「可是你沒有說過。這不可以算數。考驗別的吧!我一定會知道。」
潔昕輕輕推開他,柔聲說:「我只有這個問題。」她抬起頭,拉下他的頭與他吻別。「如果你記得,我一定嫁給你。祝你們幸福。」
「潔昕──」
她微笑的搖搖頭,再也不看他,將所有秘密悄悄的帶進屋去。
再見了!浩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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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過浩揚的馬,看著他往外走,陳路忍不住跟了上去。
「你到底怎麼回事?明天都要結婚了,今天還在這兒,我還想趕上去參加你的婚禮。」
「那不是我的婚禮,只是──」
見他如此頹喪,陳路也知該怎麼問:「潔昕呢?」
「她祝我幸福。但她不知道若沒有她,我如何幸福呢?」
「浩揚──」
「看來我也很失敗,一輩子好不容易愛上一個女孩子,竟然是這種收場。」
「真的沒有希望?」陳路相信婚姻是不能勉強的。
詩晴根本不適合浩揚。
「沒希望了,算啦!我回房休息一下,等到半夜我們再開車上台北。這裡至少不那麼沉悶。」
回到房裡,浩揚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覺。
他那老毛病的頭又痛了,每次痛苦的想到潔昕就痛。
終於他決定起床。
環顧四周,明天起,他就不再單身,他就要結婚了。
突然看了一眼書桌,似乎有一股力量教他想去開啟它。他有好久沒有翻了。印象中,那兒好像放了些東西,是什麼卻想不起來。
兩個大抽屜,他選了右邊的。
有一個大本子,像記載了些東西。
好久沒去佛州,潔昕的影像卻不斷纏繞著我……
佛州?那是他的筆跡,他去過佛州。潔昕?天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裡面竟夾了一張機票,五年前飛往美國的機票。
為什麼他沒有坐?
墜馬,是的,一定是因為那場意外。天,頭又痛了,但他必須克服。他要想起來,想起來。
裡面有條鏈子,煉著一個表。
掛表?
他鼓起勇氣翻看背後
兩情若是久長時──
往事,像一幕幕的電影,在他的腦海中印著。
潔昕、佛州、麥家農場、山中的樹林……
他終於什麼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