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路醫生今天不是休假嗎?」護士看到迎面而來的人不禁感到好奇。
「本來是休假的,不過陳醫生臨時有事,所以我就來代班嘍。」她邊說著,邊將背後的長髮束起,讓自己看起來更有精神。
「曉雯也真是的,放假都不好好休息,整天工作都沒時間好好交男朋友吧?」一旁走來的護士長揶揄著她。「有時候也要讓自己好好放鬆才行哦!」
「沒關係啦!」曉雯笑著回答。
「什麼沒關係,想我年輕的時候也是這間醫院的院花,當時要不是太沉迷於工作,放棄了許多公子哥兒的追求………」護士長話匣子一開就停下下來,老愛把當年風光不時提起。
「護士長,我得去準備看診了,所以先走嘍!」曉雯馬上藉故離開,不然一聽下去可是沒完沒了。
「我還沒說完啊!」少了聽眾的護士長顯得有點寂寞,轉頭看了一下身旁還來不及離開的小護士,話題繼續銜接下去,「所以我說啊,女人就要懂得在最佳時刻……」
「路醫生,我、我陪你一起過去。」小護士當然也領教過護士長的威力。
「對了,等等幫我把今天陳醫生要負責的病人資料拿給我。」離開護士長的視線有段距離後,曉雯對著身旁的小護士說著。
「嗯,那我先去拿資料了。」語畢,小護士便離開。
奸好交個男朋友啊……
自從復學到現在,過去乏人問津的她居然收列過下少情書,甚至成為醫生之後還有病人向她告白。雖然當中不乏優秀的男人,不過她還是一一拒絕了。
休學一年,重新調整腳步接觸醫科繁重的課業,成為實習醫生後,又將全部的精力放在學習上面,一轉眼三年就這麼過去了,現在的她終於成為正式醫生,然而這並沒有改變什麼,她仍然全心全力投注在工作上,彷彿想藉由忙碌來讓自己忘記某些事情。
「來,手伸直看看,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曉雯耐心對著復健中的病人說道,「慢慢的出力試試,對,就是這樣。」
「醫生,我的手真的可以恢復嗎?」病人中總會有人對失去感覺的肢體絕望放棄。
「這正是你在這裡的原因,不是嗎?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協助你而已,但真正可以令你的手恢復的只有你自己,你將決定屬於你自己的道路。」
「我自己的……道路……」病人看著自己這只連握拳都有困難的雙手。
看著眼前這一個希望身體能復元的病人,曉雯不禁想著,當初她為什麼會選擇物理治療呢?這並不是她當時擅長的科目,只是當自己發現的時候,已經選擇這條路了。
「相信自己,就如同我相信你是一樣。」她蹲在病人身旁,緊握住那只顫抖的手,「你一定可以辦到的。」
「醫生,請問我先生的手可以復元嗎?」她走出復健室後,病人的家屬擔心地問著。
「照這個情況看來,復元的機率很高,不過也需要家屬多在一旁給予支持跟鼓勵。」隔著玻璃,她看著那個在進行復健中的病患,「只要你先生沒有將自己的心封閉起來,我相信他的手一定可以復元的。」
「封閉……自己的心?」
「嗯。」她點頭回答,「在進行復健時期,患者們的身體並無法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這點會給他們帶來很大的壓力,因為那曾經受過傷的身體確實很難百分之百恢復,而這失去的百分之二十或是百分之十對於部分的患者來說,是很難接受的事實。」
「那我先生他……」婦人的臉上下禁露出擔憂。
「請不要擔心,以他現在的情況看來,應該不至於會這樣。」曉雯安慰著。
「那所謂封閉自己的心是指……」
「復健的過程中,病人會遇到即使已經盡力,但身體仍然沒有辦法聽從使喚,再加上旁人的眼光,通常會對病人造成很大的負面影響,而這個時候病人就會將自己封閉起來,絲毫下願接受外界給予的關心,因此就算原本可以復元的身體,也有可能就此無法恢復。」
「嗯……」
「所以,請你們一定要隨時在他身邊支持他,讓他知道你們都在關心他。」她用微笑來安撫婦人心中的不安,這是她現在僅能做的。
她很清楚以現在台灣的醫學科技來說,對於復健方面仍有很大的進步空間,如果可以,她很希望能夠到國外去學習,來彌補目前國內這方面下足的部分,因此大部分空閒的時間,她都在做這方面的報告研究,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出國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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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上午都陪著患者們進行復健以及看診,讓自己是連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還好下午只有一個預約的患者而已,應該會稍微輕鬆一點。
「可以請下一位患者進來了。」她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
只見護士出去一會兒之後,便面有難色地進來,「路醫生,不好意思,對方指定一定要陳醫生看診才肯進來,所以……」
確實,陳醫生在這方面可以說是第一把交椅,不過今天由曉雯來代班,就算患者再不願意,也用不著這麼不給面子吧?
「堅持不肯進來?」
「嗯。」看護士點頭如搗蒜就知道答案了。
「好,那就換我出去吧!」她從椅子上起身,「我路曉雯還沒這麼給人看不起過,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來著。」
從實習醫生開始,大家便對她的表現總是讚譽有加,這麼瞧不起人的患者還是第一次見到。
「是哪一位呢?」她轉頭望著一旁的護士。
護士手指著走廊上一道坐在輪椅上正要離去的背影。
曉雯試著趕上背影,「你好,今天陳醫生休假由我代班,我是路曉雯。」
輪椅上的主人本來是頭也不回地往出口離開,一聽到她開口不禁為之一怔,轉動輪椅的手也停了下來。
想不到我也小有名氣嘛,一聽到我的名字就停下來了。
當她走到對方面前時,她不可置信地望著輪椅上的男人。過去曾經不只一次想過,或許會跟某人在某個場所不期而遇,但絕對不是在這個地方、這個場景,還有這個姿態。
「梅……梅吉……」
三年前的一個下午,她將心出賣了,有一部分是為了讓某人能夠無後顧之憂地實現夢想;三年後的另一個下午,她知道,她錯了。
「哼!」他冷笑一聲,「沒想到會在這裡重逢,看到我這副模樣你滿意了嗎?出賣自己的女人!還是我應該叫你一聲老師,或是醫生呢?路曉雯!」
語畢,梅吉頭也不回地離開,事情來得太過突然,讓她呆站在原地不知該做何反應。
到底……怎麼回事?
「路醫生、路醫生,你怎麼了?」
若不是一旁的護士喊著她,曉雯可能還會在原地站上老半天,三年前的回憶斷斷續續浮現在腦海中,一波又一波地朝她襲來。
「把剛剛那個病人的病歷給我。」她總算回過神,迅速地交代著,「還有陳醫生的電話。」
「好的,我找一下。」
當她趕出去時,醫院外面已經看不到梅吉的蹤影,但既然是陳醫生的病人,或許問他可以知道這三年來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照理來講,梅吉應該要到日本打球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
「喂,曉雯啊,聽說你有事找我?」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想請教一個病人的事情。」她看著病歷想瞭解梅吉的狀況,同時跟陳醫生確認詳細的情形。
「什麼打擾,我還要謝謝你今天代班呢,你說吧,是哪個病人?」
「梅吉。」一個她再熟悉不過,甚至曾經刻在內心深處的名字。
「哎呀,今天是他預約看診的時間,我都忘了,怎麼了,是不是給你帶來麻煩了?」陳醫生好像真的忘了這回事。
「不是的。總之,可不可以告訴我關於他的事情呢?這對我而言很重要。」
透過電話,陳醫生娓娓道來關於梅吉成為他患者的始末,以及三年前的一場意外。
「之前我曾在另外一家醫院服務過,後來才輾轉來到現在的醫院,而梅吉就是我在之前那家醫院的病人。當時他是個知名的棒球選手,你可能多少有印象吧?」
看來陳醫生不記得她曾跟梅吉鬧過紼聞的事件。
「原來,他因為受了傷差點連棒球生涯都無法繼續下去,不過在持續的治療跟復健之後,他又重新回到職棒的舞台。」陳醫生歎了口氣,「只是他也真可憐,三年前的一場意外又導致他舊傷復發,這次是連再回到球場的機會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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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撐著雨傘的身影,跨過路上因為凹陷而積雨的小水坑。
又是一個雨天,她討厭雨天,因為記憶中所有下快樂的事,都是在下雨天發生的。
「應該就是這裡了吧!』她看著眼前一棟老舊的公寓。
這棟公寓並沒有電梯,她只好踩著濕漉的腳印前往拜訪,同時也踏上三年前消失的回憶,曾幾何時那是她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叮咚——電鈴發出制式的叫聲,不再帶給她任何驚喜。
「誰啊?」男人從屋裡問著,可是得不到回答。
叮咚——她又按了一次電鈴。
「到底是誰啊!」男人口氣變得不耐煩,只好打開木門一窺究竟,「找誰?」
同樣又是那頭看似剛睡醒而沒有整理的頭髮,一張佈滿胡碴的臉,這次唯一不同的是,男人不是站著而是坐在輪椅上。
「這裡不歡迎你,回去。」一見到來者,男人便急著將門給關上。
「等等,梅吉!」
「你又想幹什麼?想跟那些人一樣來嘲笑我嗎?」
「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說什麼呢?路老師還是路醫生。」他的語氣充滿惡意。
「我一直以為你到日本了。」曉雯臉上帶著懊悔的表情,「我不知道你發生了l晅el一事情……」
「知道了又怎樣,能改變什麼嗎?能改變你出賣自己的證據嗎;:」他怒吼地罵著,「本來我一直不願相信王青所說的話,她說你去找她,還跟她勒索了一筆錢,我始終都不願意相信……」
第一句話,便揭開了無法忘懷的瘡疤。
「但是今天看到你之後,我不得不相信你是個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女人!一憤怒的眼神,低吼的咆哮,正是他累積三年來的痛苦。
當時他再度受傷住院的時候,王青忽地出現在他面前,捏造了扭曲的事實。
「這就是你愛的女人啊!」當時王青的眼神猶如蛇蠍一般,「那女人根本就只是為了錢才接近你,只有你這笨蛋才會被她利用。」
而那時的曉雯,為了讓自己忘掉梅吉,強迫自己不要再去知道或瞭解關於梅吉的一切,甚至刻意避開所有的體育新聞與相關報導,只是默默地祝福他可以實現夢想,但是在她不知道的角落,他卻因為受傷而葬送掉美好的未來。
「三年前你不告而別,正是因為收了她的錢,對吧?」他開口指責。
這是不爭的事實沒錯,縱使王青扭曲了中間的過程,但不改結果。
「你知道當時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嗎?」
「我……」她想辯解,卻不知該從何開口。
「你知道我受傷的那段時間,我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度過的嗎?」
「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拿了那筆錢,你應該很高興吧?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而我呢?」痛徹心扉是她無法體會的感受,「我失去了棒球,失去了我唯一會的事情,也失去了……」我愛的人,可這句話他並沒有說出口。
良久,兩人皆是無語,隔著鐵門相望,好像回到當初第一次見面時。
「你走吧,如果你只是要來看我的糗態,你應該看夠了,你可以滾了,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他轉過身去。
「你說謊……你為什麼要騙我……」不爭氣的眼淚,終於從曉雯眼眶中滑落。
「究竟是誰騙了誰?」那道淒涼的背影訴說著無盡的痛苦。
「你根本就不相信王青的話,你早就知道我在這家醫院,陳醫生都告訴我了,你為什麼現在還要跟我說這些話?」
梅吉沉默不語,想著過去這些日子以來,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躲在曉雯看不到的角落偷偷看著她,默默關心她。
「陳醫生是在我做實習醫生那年轉來這家醫院的,你也是那時候才來到這家醫院,當時你就知道我在醫院裡了,為什麼不肯來找我?」淚水模糊了視線,讓她看不清眼前她愛戀的人。「你根本不是去復健,陳醫生說,你總是向他打聽我的事情,不是這樣的嗎?為什麼你現在卻要拒我於千里之外?」
當初王青告訴他,曉雯只是為了錢而接近他的時候,他真的動搖了,也才知道當自己受傷之後,她就跟王青拿錢離開了他。
縱使百般不願,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始終沒跟自己聯絡,更別提到醫院探望,所以他只能這樣想,她是一個愛錢的女人,為了錢,才接近他,更在發現他無利用價值之後,拿錢一走了之。
他曾試圖透過各種管道找她,希望把事情弄清楚,可是對於曉雯他瞭解的並不多,唯一知道的人只有王青,當然,王青是不可能幫助他找曉雯的。
加上醫生有如宣判死刑般告知,他再也無法打球,他的人生立刻掉到了無盡的深淵。
這樣的想法曾經伴隨他好久,可當隨著陳醫生來到新醫院的同時,這念頭便瓦解了,因為他看到了當時正在醫院實習的曉雯。
恨一個人,可能會是一天、一年甚至一輩子,但寬恕卻只是一下子的事情,再見到她的時候,所有的怨恨全部煙消雲散,他只想上前告訴她,他有多麼想她。
是曉雯!那是曉雯,我終於見到她了……
「你想幹麼,去見她?你發神經啊!」心裡矛盾的聲音響起。
「可是我想她想得好辛苦,這些日子來,我沒有一天下想她的。」
「那又怎麼樣!你打算一跛一跛地走過去說,曉雯我好想你、我好愛你?」
「我……」自卑讓他感到猶豫。
「這個自我介紹怎樣?你好,我是梅吉,跛腳的魔術師耶!」
「別說了……別說了……」
「然後坐在輪椅上跟她求婚嗎?請你嫁給我吧,我的下半身就交給你的下半生了?哈哈,天大的諷刺啊!」
繾綣多時的愛戀,現在卻成了空洞的眼神,自卑終於打敗思念,他退縮著身子躲在一旁看著路過的曉雯。
路曉雯,路過的曉雯,她就只能在我生命中路過嗎?
這兩年來,他藉著復健的名義到醫院探望曉雯,或者向陳醫生詢問關於她的一切。對他而言,他覺得這樣就夠了。因為他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人,更沒有立場去告訴她,他有多麼想她、愛她。
「你不要再說了……」他說出違心之論,「我討厭你、我恨你,你滾,我再也不要看見你,你走吧!」
「我是拿了王青的錢沒錯,」曉雯的話讓梅吉回過神來,「不管原因究竟是什麼,拿了錢的部分還是事實。」
「拿了錢就快滾吧!」冷峻的語氣、孤傲的態度,讓兩人距離更遠。
現在的他只是個頹廢跟自我放棄的瘸子,根本不可能會有人愛上,但他卻怕自己又會情不自禁地妄想得到更多,自己的愛將會對她造成莫大的困擾,與其這樣,不如不要再見她。
「梅吉,你聽我說……」
「夠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砰的一聲將門關上,同時也將自己的心門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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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惱人的電鈴響起。
「幹麼?」梅吉緩緩地推著輪椅來到門前。
「先生你好,請問你要訂報紙嗎?」門外熟悉的女聲說話。
打開門來,看到曉雯正拿著報紙跟早點站在門口。
「不需要。」他準備轉身將門關上。
「別這樣嘛,我們現在訂報紙有送早點哦。」她俏皮地說著。
一聲巨響,門隨即關上,同時也代表了他的答覆。
「我將早點放在門口,記得要吃,我去上班了!」她在門外大聲地喊著。
第幾天了呢?自從那晚將她趕回去之後,這已經是第十天了吧?上班前,她總會先送來早餐跟報紙,中午午休,也會帶著午餐趕過來,下班之後,更是順手拿著晚餐來報到。
一開始,他根本不予理會,他告訴自己,最好讓她忘了自己,這樣才不會妨礙她往後的人生,因此對於送來的飯菜他根本就沒動過,一逕地堆在門口。
只是後來他發現,曉雯拿下一餐來的時候,若發現門口遺堆著上一頓的餐點,如果沒壞掉的話,她就會跟著把上一頓吃掉。在他的印象中,她是個節儉的人,做不出浪費糧食的事。
「我不會吃的,你不要再帶東西過來了,而且,你吃這種快壞的東西難道不怕嗎?」第三天他終於看不下去,怕她這麼吃會吃壞身體。
「哈,我就在醫院上班,就算吃壞肚子,隔壁拿個藥就好啦!」她的回答讓他啼笑皆非。
第四天,他終於吃她帶來的東西,這也讓她高興地準備更豐盛的食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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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曉雯啊。」電話那頭傳來好友雅惠的聲音。
「雅惠啊,好久不見了,現在還好吧?」她邊講電話邊整理著自己的報告。
「好得不得了呢,倒是你,還在照顧梅吉?」
兩人重逢的事情,雅惠是第一個知道的,同時她也從雅惠那裡得知梅吉受傷之後的事情。
一般職業選手受傷,球隊仍會繼續關心,但是梅吉的情況卻有點特別,除了他本身放棄自己以外,另外跟他那隊的主事者也有密切關係。
該球隊所有人原本也是職棒選手,可惜當初被梅吉精湛的球技給逼得提早退休了。後來靠著一大筆錢接收了球隊,但對梅吉始終沒給過好臉色,遇上他受傷正好是把他逼退的好時機。
「對啊,他現在的狀況好點了,帶去的東西也都有吃。」
「可是你根本沒必要照顧他吧?」雅惠無法理解她的想法。
「我對他……有很深的愧疚感。」她放下手上的筆,看著窗外。
如果她沒有拿王青的錢,當梅吉受傷的時候,她就可以陪在他身邊照顧他了。梅吉曾說過他很討厭醫院,那次再度入院對他心理想必造成不小的影響,況且,王青求去、自己又離開他,這麼一來,他身邊根本連個親近的人都沒了。
人在受傷的時候,最需要家人跟朋友的支持,據瞭解,梅吉的雙親早已經過世了,而球隊的朋友照顧上也是有限,加上他不善於交際,所以可以想像他住院的時候,內心是有多麼寂寞。
「愧疚幹麼?就算你以前做過他家教又怎麼樣?他受傷又不是你害的,而且他還讓你成了緋聞女主角,你還因為這樣休學一年耶!」
當時同學間總以為,曉雯休學的理由和那場緋聞風波有關,所以才會休學回到鄉下。
「總之……我有照顧他的責任就對了。」她並不想解釋真正的理由,「況且,他現在是個需要復健的病人,這是我的專長啊。」
「都三年了,他的腳真的醫得好?」雅惠不禁感到懷疑。
「嗯,我請教過陳醫生以及這方面專才的醫生,他們都表示如果適當的進行復健,以他原本的身體應該是可以的,雖然沒辦法跟過去一樣。」
「可是……」雅惠欲言又止,「你不是說他把心給鎖了嗎?」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應該把他的心房打開啊!」曉雯當然知道梅吉的狀況,因為她必須負一部分的責任。
「好吧,那我也只能祝你好運了,有空要記得再來桃園找我哦!」
掛上電話後,曉雯遲疑起,自己真有辦法讓梅吉再度打開心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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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要幹麼?」看到來訪者,梅吉不悅地問道,「已經第十一天了,你到底想要怎麼樣?」
「你要買保險嗎?還是需要靈骨塔?」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梅吉對她說的話。當時的彼此總是誤會對方,而現在也是一樣。
「夠了,如果你再來的話,我就搬家!」他正色斥道:「如果你想看到一個殘廢還得痛苦地搬家的話,你就再來好了!」
過去,總是他嘻皮笑臉的打鬧,曉雯則是沒好氣的指正,今天立場卻相反,但是面對緊繃著自己的病人,也只能用真心跟笑容打動他,因為他們已經夠嚴肅了。
「你不是殘廢。」
「我這樣子還不是殘廢,你們醫院的標準還真高啊!」
「你為什麼要騙自己?」她恢復原本的態度。
梅吉驀地一怔。難道被她發現我還喜歡她了?不可能,我用這種方式對她,她不可能會知道的。
「回答我,你為什麼要騙自己?」她再次追問。「如果你不要我再來的話,就回答我的問題。」這是十一天來他跟她說最多話的一次,她必須把握機會。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為什麼要告訴自己你是殘廢?」
「我這樣子還不算是嗎?!」一聽大為光火,「那你告訴我什麼才是?要我全身癱瘓都不能動了才算嗎?」
「你在騙你自己,你在催眠你自己。」
「你到底要說什麼!」越聽越是生氣。
「我說,你在騙你自己,你明明只是左腳受傷,為什麼卻要坐在輪椅上,你連一次都不曾試著用枴杖站起來,你這不是在欺騙自己嗎?」
梅吉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將輪椅轉過去。
「你根本不願意相信自己可以站起來,不是嗎?」她眼中看到當初剛認識的他,對什麼事都不認真也漠不關心,包含,自己的腳。
「站起來又怎麼樣,我能夠再回到球場嗎?還不是—樣要跛著腳,那跟我坐著又有什麼不同?」他反問著。撇開對她的情感不談,對於這雙腳,他實在不敢期望能夠恢復到跟過去一般。
「如果你打從心底認為自己站不起來的話,那的確是沒有不同,但我必須告訴你,你這樣跟你當初認為自己什麼都不會不是一樣嗎?只是這次沒有人告訴你,而是你自己否定掉自己!」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曉雯說中了梅吉的心事。
「好,那我告訴你別的,你的腳是可以站起來的,只要你願意的話,還是可以回到大家都在等著你的球場上去。」
球場……一個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一個再也回不去的場所。
「你根本就還在想著打球不是嗎?」一個個問號丟向梅吉。
「沒有,我已經忘了那回事了。」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一個頹廢的人,他的肌肉可以保持得這麼結實?你看你的手臂跟我三年前看到時並沒有兩樣。」若是放棄一切的人,是不可能仍保持這麼完美的身材。「你每天早上不都還是在練習揮棒嗎?我這幾天來的時候,都可以聽到嗡嗡聲。」
她不懂為什麼他要放棄自己,他並不是打從心底放棄的啊?
「如果這些就是你要說的話,那你可以回去了。」梅吉臉上沒有表情。
曉雯急了,她很怕這次關上門,他就再也不願意見她,甚至會連夜搬走也說不定。
門,關上了,但這次下是厚重的聲音,只是靜靜地帶上。
「梅吉!你聽我說。」她喊著,希望可以把他消失的自信喊出,「你可以做到的,你真的可以再回去球場上打球的,梅吉!」
背對著門,坐在輪椅上的他感到害怕。
過去,若是只有百分之一的機率他也會賭,因為輸了笑一笑就好,可是這次他卻非常恐懼。因為輸了,就表示他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不但再一次踐踏自己僅存的自尊,更意味著曉雯將再一次離自己而去。
這賭注太大,他不敢賭。不如就抱著或許可以再站起來的夢這樣活下去,給自己仍有期待明天的感覺,總比把夢想戳破,結果什麼都沒有來得好,活在瑰麗夢想之中,比接受殘酷事實要來得輕鬆。
當醫生告知他還有機會可以站起來的時候,他曾經猶豫,是不是要站起來拿回他失去的一切,他的尊嚴,他心愛的女人?但是等到他看到曉雯之後,他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現在的他,輸不起,只要能遠遠看著她,他就很滿足了。
在梅吉思索著的同時,門外傳來帶著啜泣的歌聲。
「VeWant……WeWant……MagiC……梅吉……』
當想起棒球,梅吉總是看著過去比賽的錄影帶,看著螢光幕中備受愛戴的他,曾幾何時卻變成如今的模樣,門外令人不捨的歌聲,讓他又懷念起當時的感覺。
隨著歌聲的節奏,鐵門被輕輕地拍打著。一切彷彿又回到過去,掌聲,歌聲圍繞之下的他,是人們眼中的英雄,是球場上的魔術師,現在的他不只失去了愛戴的群眾,就連雙腳也無法再支持他。
自從母親去世後,他便沒有落淚過,無論是被告知不能出國打球,還是被告知自己的腳站不起來,他都沒有哭過,但是這次,滾燙的淚水不斷滑落,讓他驚覺原來眼淚這麼熾熱。
「我喜歡球場上打球的你,耀眼奪目如璀璨的陽光……」曉雯哽咽地用日語念出當時對他說過的話。
門,緩緩地開啟了,梅吉吃力地用單腳站立,看著跪坐在地上的淚人兒。
「我……喜歡私底下像是笨蛋的你,平易近人似柔和月色擁我入懷。」他用生澀的日文念道。
他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他始終沒辦法對她說不,即使狠下心來也沒辦法看著哭泣的她不為所動,長久的思念終於穿過緊閉的心扉,決堤。
曉雯的聲音依舊哽咽,「從去看你打球的那一天起,我就喜歡上你,後來……王青要我離開你,因為她說我……說我會妨礙到你的前途……我聽她的話了……」
「都過去了……」梅吉走向前緊緊地抱住她,空虛的心似乎被溫暖的熱情給填滿。
她在他的懷中啜泣,淚水沾濕了他的胸膛。
「悔吉,相信我,你真的可以再回去打球的……」
「是嗎……」他的語氣中帶著下安,摟著她的手微微顫抖。「曉雯,我真的好想……重新回到球場。」
「就跟以前一樣,我們來打個賭。」閃爍的淚光中泛起希望,「你一定可以回去的。」
「可是,你的賭運一向很差啊!」他笑了,這三年來第一次擁有開心的笑。
「所以這一次我才把賭注壓在你身上啊,你是我的MagicPower!」
破涕為笑的她又一次讓他心動,即使擁抱著她,仍然生怕會是夢境,梅吉收緊力道,誓言不再輕易放開。
那天晚上,她在他家過夜。
他用他的溫柔,進入那道她不曾輕易開啟的心房,她用她的纏綿緊緊包圍住他火熱的深情,一波波狂潮向他襲來,一次次探索她禁忌的底線,窗外風雨颯颯,卻絲毫掩不住兩人縫蜷的愛戀。
這一次,他們將不再保留地告訴對方,自己的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