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枚銀針飛射出,攻金平之不備,瞬間封了他的穴,就在他趕著接住人的那一瞬間。
尾隨銀針而至的,是霍西遊本人。
他穩穩的接下那個片刻前才丟出去的人……接連發生的一瞬,就在眨眼的片刻之間,猶如行雲流水般的一氣呵成。
「少爺?少爺?您在哪兒?」
遠方,有人在喊著,金兔一度驚到快出竅的靈魂還沒歸位,就聽霍西遊開口:「既然我是那種人,這個亂你心神的珍寶就由我收下了。」
金平口不能言,又失去行動自由,冷厲的目光若能殺人,霍西遊身上也許已經多了幾個窟窿。
「少爺,您到底在哪兒?」
霍西遊朝聲音的方向看了下,知曉放任金平一人在原地不至於出什麼大問題,抱著搞不清狀況的金兔,走了。
金平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樣的事!
他這麼多年來視如手足兄弟的人,竟然這樣踐踏他的信任,這樣頭也不回的公然背叛他們的友情?
屋漏偏逢連夜雨。
半盞茶的時間,緊接著他步伐追出門來找他的僕役總算發現了他,同時也帶來了極不好的消息——
他的親親小娘子跑了?
連夜追趕而來的僕役以為他沒聽清楚,上氣不接下氣的再稟:「少爺前腳一出門,夫人她行李收收,後腳也跟著走了!」
這女人,竟然是跟他玩真的?
回想起出門前,兩夫妻間的爭執……
金平無言了。
金兔睡著了。
畢竟是重傷的人,加上失敗的逃亡計劃耗去她全部的精神氣力,就算知道不可以,她還是在這未知不明的擄人事件裡睡著了。
她有些些的懊惱。
事關她人生,她的人生正面臨如此重大的轉折,還是莫名其妙讓人摸不著頭緒的那種,她應該要嚴陣以待,小心釐清才是,怎可以?她怎可以就這麼睡著了?
理想與現實如此相違背,讓金兔這時面臨了不知身在何處的窘境,這讓她有些些的氣餒,只能亡羊補牢的趕緊補救……
朝四周看去,竹造的雅致小屋擺設簡單,但比起先前屋頂破個大洞的小茅屋,已是十分牢固、看起來很像一回事了。
屋裡,除了竹榻上的她,再無其他人影,讓她只得忍著全身的酸痛無力起身,把偵查的範圍向外擴大。
屋外,看不出所在,入目所及,儘是一整片、一整片的林木,時值秋季,落葉紛飛,襯著遠山的山景,紅的、黃的、那色彩豐富漸層的林貌甚是壯觀,別有一番風味,也可輕易想見,春暖時節裡當繁花盛開時,是怎般的美若仙境……
金兔邊走邊讚歎著,心裡想著各種句子,揣想著真要下筆寫遊記時,該用怎般的形容方式,才能讓看見的人體會到她這當下所看見的景色?
她很認真想著她的金兔遊記,然後,她看見了他,在不遠處湖畔倚著樹幹垂釣的霍西遊。
好吧,該來的還是要面對,就勇敢的上吧!
金兔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其實,若按她的本意,她是不想跟這謎一樣的人有太多的牽扯。
她實在是讓他那出其不意的一拋給嚇到了,她還真沒想過,有人會做到這般的絕,把一個活生生的重傷病人當一袋米一樣的拋丟出去,即便他事後還是有接住了她。
因為搞不懂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那讓金兔有些怕怕的,但為了自己美好的將來,她心理建設完,還是得硬著頭皮上前……
對於她的出現,霍西遊只抬頭看了她一眼,接著便繼續他的釣魚大業。
他悶不吭聲,選了隔壁棵大樹坐下的金兔只得自立自強——
「謝謝。」想半天,只能從道謝開始。
除了因為他幫她的傷口重新又上了藥,也因為他讓她的人生又再次出現自由的光芒……雖然現在局勢不明,還不確定她能不能真的得到自由的生活,但能避去面對自己兄長的場面,總是讓人好過的。
所以這聲謝,她覺得是應該的事。
霍西遊仍是沒答腔,整個人就像尊石像一樣杵坐在那邊。
一時,除了蟲鳴鳥叫,無聲……
他不開口,好一會兒後,金兔反倒有些放鬆了,默默的跟著倚向身後的樹幹,跟著欣賞這湖光山色。
「其實哥哥他不是有意這樣罵你。」狀似自言自語,她忽地就說了:「你認識他這麼久了,也知道只要事關到我,他就容易失去理智,其實只要讓他冷靜想想,他就知道他對你的指控有多可笑了。」
金兔歎了一口氣,因為不可避免的想起自己一直以來的生活。
那些個堂哥們,好歹是逢年過節才要面對,但自家的親哥哥可不一樣,她一年到頭都要面對那緊迫盯人的關愛,諸如——
「就像有一次過年時,我吃壞了肚子,哥哥他以為廚師故意下毒謀財害命,揪著廚師要報官去,一堆人攔著他也勸不住,還是驚動了地方父母官。」想起往事,金兔真的覺得很丟臉。
那年,幾個堂哥準備的零嘴實在多到過分,金兔就算再怎樣小心避免,還是很不幸的開始腹疼、跑茅房的命運。
她已經盡量低調,不希望身體不適的事聲張出去,但忍了一天,拉到虛汗直冒、泛白的臉色,以及次數多到叫人可疑的跑茅房次數,還是洩了底。
再之後,就是她無可控制的局面……
這事霍西遊是有印象的。
也忘了是哪年的過年,一個睡到飽的年初三,沒想到一大清早就為了一個吃壞肚子的病因給挖起床,當下已經夠火大了,還要跟那個有妄想症的人爭論是被下藥還是吃壞肚子。
真的是想到就氣人!
「還有一次,我跟著堂嫂們上山禮佛,結果我自己不小心在山路上絆了一跤,堂嫂們知道哥哥緊張我,趕緊讓人通報,這下不得了,哥哥一口咬定有人出手暗算,想挾持我,藉以勒索金寶錢莊。」
又是一歎,想到那次的烏龍事件,金兔一樣沒力。
「那回我跟著堂嫂被迫待在廟裡,直到哥哥命人搜山搜了三天確定沒有歹徒,才把我們從禪房放出來,也是從那次後,沒有一個嫂嫂敢約我出門了。」
要比悲慘,金兔還真想不出,有哪個好命人可以悲慘成她這樣子。
「所以你別氣我哥了。」回想過往,她只能給他這個結論。
微風吹過,枝椏沙沙微響,忽地有一條大魚躍出水面,撲通一聲又沉落入湖,四周,除了蟲鳴鳥叫,無聲……
畢竟是讓金平訓練出來的,為了保有安定平靜的日子,金兔太習慣察言觀色,然後選擇最好的應對方法。
她感覺釣魚的那個人看起來平靜,但心情仍不是頂好,想了想,關於自己的茫茫前程,她不覺得這時是很好的討論時機。
不自覺的放鬆心情,從來就安於現狀,很容易得過且過的金兔跟著放鬆,享受這湖光山色的天然美景,融入眼下這安寧又靜謐的氣氛。
明明才剛醒來,但面對這樣的風光,這樣寧靜的氛圍,不知怎地,金兔又覺得愛困了。
大大的眼睛慢慢的、慢慢的合了上,最後在衣物披覆身上時驚醒了下。
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般,她看了看身上多出的外袍,接著朝彷彿沒動作的霍西遊看了一眼,小小的臉兒露出甜甜一笑,閉上眼,舒舒服服的又睡了。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時能怎麼快活,當然就怎麼快活的過,一逕鑽研煩惱,搞得自己煩惱,那是笨蛋才會做的事。
所以金兔就這樣舒舒服服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