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時間理會菲律賓的狀況,沈飛宇一下飛機便衝到高昇,才知道董琴霏早已辭職;再到董家,卻被擋在門外,他挫折不已地回到住處,這才打電話給沈飛辰。
「飛辰,琴霏去了哪裡?」一路東奔西跑,他疲憊不已。
「她的家人沒告訴你嗎?」沈飛辰訝異道。「她隨董哲文去了東部。」
「東部什麼地方?」
「大哥,別忙了,據我所知董琴霏今天就會回台北,如果沒有意外,今天下午她應該就會回到家。」
「我知道了!」
關於琴霏家裡的狀況,他知道不多,就趁這個機會見一見她的家人也好;光看董大家長連門都不開、態度不客氣,他想琴霏的處境應該也不太好。
在大哥的「照會」下,董琴霏對回家後要面對的情況,已有心理準備。
「爸。」她與二哥一進門,父親正在客廳裹等著。
「小霏,你過來。」
看著父親,她深吸口氣,走近父親。
「一個像沈飛宇那樣聲名狼籍的男人,就是你選的嗎?」董懷儒威嚴地問道。
「是,我愛他。」
「立刻和他斷絕來往!」聽到愛女親口承認,董懷儒氣得站起來。
「不!」董琴霏退了一步。
「所有的事,我都聽你大哥說了,那樣的男人有什麼好?為什麼你總是不肯聽爸爸的話?難道爸爸會害你嗎?」
「爸,不是我不肯聽您的話,只是我希塑可以自己選擇人生的路,是好是壞,我自己會承擔。」
「你能夠承擔什麼?!像現在這樣,遠不是要家裹的人陪你一起承受?如果你不惹上沈飛宇,董家什麼事也沒有!」董懷儒氣轉過身。
還是責備。董琴霏咬住下唇,努力不讓心中的脆弱顯露。
「爸,我從來不想帶任何麻煩回家,我只希望自己可以決定自己的人生,好與不好,總要走過才會知道。我不怕跌倒、不怕受傷,我不要活在象牙塔裡,只看得見自己頭頂上的那一小片天空而巳。」
「你長大了?!可以不聽父母的話了?!」董懷儒氣怒地猛然回身。「我的話你從來不聽,你看看你兩個哥哥,哪一個讓我這麼操心過!」
「不論我做什麼,您都認為是在忤逆您,為什麼您從來不會贊成我的想法?為什麼您總是一味反對?為什麼總是不肯聽我說!」董琴霏低喊道。她多希望有一個會聆聽她說話的父親,而不是一個只會命令的父親。
「如果不聽我的話,就不必做我的女兒了,你立刻走!」董懷儒震怒。反了、反了,他一手教養出來的好女兒,現在居然敢頂撞他。
董琴霏嗚咽一聲,在淚水流出來之前轉身衝出大門,快得讓董哲文都來不及阻止。
他看到她流淚了,他轉回頭面對父親。
「爸,小霏並沒有做錯什麼,為什麼您總是責備她?」
「不聽我的話就別做我女兒。」董懷儒憤然地坐下。
董哲文走到父親面前,深吸口氣後道:「爸,我們聽您的話,也從沒忤逆您,但是您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本來活潑快樂的小霏,會在日漸成長後變得冷淡而自制,她在家裹甚至連發出聲音的權利都沒有。您有沒有想過這是為什麼?我們都知道您是為我們好,但是您有沒有想過,我們也有權利選擇自己想走的路,那種被規畫好的人生不見得適合我們。」
「胡說!你和政文不都很好。」
「同樣的路,不見得適合每個人走。我和哥哥的性子適合學術界,但小霏在商學院的表現您也稱讚過的。能在工作上、生活上發揮自己的長處不也是一種幸福嗎?難道爸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活得更好、更快樂嗎?」
「我我並不反對小霏讀商學院。」董懷儒生硬地回道。
「但您也沒有贊成過。」董哲文繼續道:「您從來不鼓勵我們去追求自己的理想,當我們長大、懂得思考的時候,我們也會有自己想要追求的理想,為什麼您總是只要我們照著您安排的路走,卻從來不給我們任何選擇的機會?我們家雖然世代致力於學術研究,那不代表我們就只有學術這條路可以走,小霏有那麼好的天分,為什麼要阻擋她?爸,您沒有錯,但我們也有選擇的權利呀!」
董懷儒沉默了。兒子的字字句句都讓他深思,也難受,原來在子女眼中,他竟是這樣不講理的父親。
「沒有一件事情不會有挫折,小霏和沈飛宇之間的所有問題,必須讓他們自己面對,您現在一味的要小霏放棄、拆散他們,又代表什麼?感情的事,外人誰也插不上手,您只是徒為惡人而已。」
董懷儒震驚地坐下,靠在椅背上。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和他說這樣的話,他真的太剛愎自用了嗎?
因父親決裂的話,董琴霏衝出家門,跑了多久、跑了多遠她也不知道,而一路上,淚水亦不停地落。
她跑累了、倦了,靠著牆不停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這裹是飛宇公寓的樓下她竟然下意識地跑來這裹,可惜飛宇在東南亞,她是見不到他的。
她的思念從來沒有減少過,然而此刻想起來,只讓她覺得痛徹心扉。
「琴霏!」
突來的一句呼喚驚撼了她。
是不是她聽錯了?這怎麼可能?
「琴霏!」
還來不及分辨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有人來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肩。
「琴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飛宇?」
「是我!」他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她情緒激動,想也沒想就撲入他懷裹,淚流得更凶了。
沈飛宇斂起表情。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失控的模樣,沒多問,他立刻摟著她上樓。
「好一點了嗎?」好不容易她的淚終於漸漸停了,沈飛宇遞了杯水給她,關懷地問著。
接過水,董琴霏的呼吸微喘。「你不是在菲律賓」
「我回來了。」撥開她的發,他輕輕幫她拭淚。「我一回來,卻找不到你。飛辰告訴我最近發生很多事。」
董琴霏吸了吸鼻子,搖搖頭。都過去了。
他撫著她的臉。「琴霏,很抱歉,如果我沒有給若威機會接近我,她也不會愈陷愈深,最後還差點做出傷害你的事,但以後不會了,我請她姊姊將她帶回美國,至於那些曾經找過你麻煩的,我也都做了適當的處理。」
「你你可以不必這麼做的。」她微偏過頭。
「當然有必要。」他笑道。「還記得我的求婚嗎?那是我對你保證一輩子的誓言,我怎麼能容許有人來傷害我心愛的女人呢?」
董琴霏摀住嘴,阻止自己驚呼出來,她深吸口氣,道:「我從來不敢奢望,你會真正為我停留。」
「是我自私。」他輕吻了她一下。「我希望你為我停留。」
董琴霏勉強擠出一抹笑。「我不想再哭了,最近我已經哭得夠多了。」
沈飛宇笑了笑,將她摟在懷中。「告訴我,為什麼一個人哭著跑到這裹?」
她沉默了會兒。
「我和我的父親起了衝突。」
「因為我?」他瞭然地道。
她迅速看了他一眼,才回道:「不完全是」她娓娓道出過往的事。父親是個相當學有專攻的人,他接受新思想,唯獨對自己的子女以及職業完全不脫舊式版本,至高無上的父權也不容許任何質疑。
沈飛宇靜靜地聽完。
「別想那麼多了,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再買些你需要的束西,你就先在這裹住下來。」
「可是」她總不能一直都不回家吧。
「噓。」他點住她的唇。「什麼都不要想,我保證,所有的事都會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沒有開口的機會,董琴霏就被拉出門。
完美的結局?真的會有嗎?她不禁懷疑第二天,沈飛宇上董家拜訪。
董家兄弟正在為董琴霏的去向擔心,一看見沈飛宇,立刻問道──「小霏有去找你嗎?」
沈飛宇點頭。「她在我那兒,你們不必擔心。」
兄弟倆同時鬆了口氣。
董哲文說道:「請你轉告小霏,我們會說服父親的,請她不要難過。」
看來琴霏有一對很關心她的兄長。沈飛宇微微地笑了。
「為琴霏解煩憂是我應該做的事,何況琴霏會那麼傷心也與我有關。能不能請你們替我引見你們的父親。」
「你要見我父親?」董政文不無驚訝。難道沈飛宇不知道他父親現在最氣的就是他嗎?誰教他「拐跑」了董家的公主。
「是的。」沈飛宇沉穩地接受董政文的打量。他既然來了,就一定完成他要達到的目的。
「好吧,請進。」只希望父親不會把他當成仇人看。董政文在心裹祈禱。
幾乎在沈飛宇一出現在書房的門口時,董懷儒就知道他是誰了。
沈飛宇是一個沉穩的男人,天生就有種冷靜與令人折服的氣勢,也難怪他能在異國的土地上建立起自己的事業王國。
昨天晚上他才看過一些妻子硬塞來的商業報導,知道很多關於他的事。沈飛宇的確有本錢如此放縱,但是要娶他董懷儒的女兒,沒那麼容易!
「爸,沈飛宇來拜訪您。」董政文說道。
「我知道,你先出去吧!」
「是的,爸。」出丟前董政文投給沈飛宇警示性的一眼。
董懷儒直接看向沈飛宇。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為了琴霏。」沈飛宇直接但不失禮貌地說道。「我希望她快樂、活得無憂,所以我來了。」
「你配不上我女兒。」董懷儒不客氣地道。
沈飛宇不以為意地笑道:「我關心的是她快不快樂。」
「你憑什麼說她不快樂?」
「如果快樂,她怎麼會長年的少言少笑,總是沉鬱得令人心疼。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八年前,當時雖然她情緒不佳,但生命力旺盛;然而八年後我再見到她時,她卻只是沉默、寡笑,眉宇之間充滿憂鬱,對旁人的接近,她的態度始終冷漠與疏離。」
見董懷儒聆聽著,沈飛宇誠懇地繼續道──「伯父,我知道您不喜歡我,任何一個關心自己子女的父母,都不會放心把女兒托付給一個過往如此荒唐的人。我曾經以為沒有女人可以打動我的心,所以決定不婚,若不是再與琴霏相遇,我想我不會有婚姻。我很確定我愛琴霏,所以我來了,希望您會同意我們的婚事。」旁人的介入,從來就不是他與琴霏之間的問題,他們最大的問題是來自於彼此肯不肯交心。
「你無法保證琴霏會一生幸福。」董懷儒仍是僵著臉,但口氣巳緩了下來。
「那伯父認為怎麼樣才算保證呢?」
董懷儒聞言一怔。
「我的確無法保證,我唯一確定的是,我在乎琴霏,在乎她的情緒、在乎她的一切。
在美國的八年裹,我始終沒有忘記過琴霏。伯父,我對琴霏並不是一時的動心,也不是因為她有張美麗的容顏,漂亮的女人很多,但能令我眷戀的,只有琴霏。」
董懷儒看著沈飛宇。他雖然有些食古不化,但他的眼睛可是雪亮的,他看得出眼前這個男人是真心對自己的女兒,但是要他這麼簡單就同意,他實在有點不甘心。
「如果我還是反對呢?」他故意道。
「我還是會和琴霏結婚,然後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證明您錯了。」沈飛宇傲然地說道。
好大的口氣!董懷儒沒好氣地道:「既然我的同意與否阻止不了你的決定,你又何必來找我?」
「當然要來見您,因為琴霏在乎您。」沈飛宇語氣誠懇。「昨天,我很意外地看見她哭了,即使她不曾說些什麼,但我知道她在乎您的看法。我說過,我希望琴霏快樂無憂,所以我來了,能夠得到您的祝福是最圓滿,但若不能,我仍是會保護她一生,讓她不再有遺憾。」
不知道為什麼,董懷儒相信眼前這個男人的心意。
「要是我硬是阻止呢?」
「我不會放棄琴霏的。」沈飛宇肯定地說道。「恕我冒犯,我想,您沒有能力可以阻止我們。」
董懷儒這下可以確定,這個男人是生來和他的威嚴挑戰的,即使是來求人,口氣選是這麼不卑不亢,一點都沒有讓步的意思。這傢伙容易令人討厭,但他卻無法討厭他;他這種性子,還真有點像自己年輕的時候。
董懷儒終於收起嚴厲的表情,沉穩道:「把小霏送回來,如果你想娶小霏,就必須依照禮數來。總之結婚以前,你得按照我的規矩來。」
沈飛宇笑開了臉,深深一行禮。
「我會遵照您的交代。謝謝您,伯父!」
此時的北海道氣溫低得讓人受不了,沈飛宇和董琴霏卻選擇這種天寒地凍的地方度蜜月。
話說兩人結婚前,沈飛宇還是受到董懷儒不少的刁難,但他就是有辦法解決。
例如不能單獨兩個人在外面逗留太久,沈飛宇在送董琴霏回家時就乾脆在董家待到三更半夜,弄得大家只想快快把董琴霏送出門,免得不斷遭受他的「打擾」。最後董懷儒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把女兒嫁給他。
其實董懷儒也知道沈飛宇不會辜負他的女兒,只是不肯承認而巳。
下雪了。
董琴霏走到窗前,就著稀疏的夜燈欣賞紛飛的雪花:沈飛宇披上晨褸,走到她背後環住她,驅走她心中那一點寒意。
她直接仰靠入他懷裹。
「謝謝你為我所做的。」
沈飛宇輕輕笑了,吻了吻她的額際,並沒有回答。
她滿足地歎口氣。
「我還是不憧,為什麼你選擇這種地方度蜜月?」天氣這麼冷,她還差點水土不服。
「因為這樣我才可以一直抱著你、給你溫暖呀!」他不正經地道。
董琴霏瞪了他一眼,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她脆弱;在他面前,她卻又逞強著武裝自己。她總是這樣兩極化的矛盾。
當他發覺時,她已迷惑住他。他算是情場老將,見識過各種傾城之美,怎麼也沒想過會對一個女人動心,而最奇怪的是,這個女人早在八年前就吸引住他,只是他忽略錯過了。
能夠再次相遇,他就不允許自己再錯過;而那種念念不忘的愁緒,他不願意再嘗。
吻了她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她的眼光又讓窗外紛飛的雪花吸引住。
「好美。」
「你才美。」沈飛宇專注地看著她,然後說道:「我很慶幸,因為在浪費了八年時間後,我仍擁有了你。」
董琴霏笑了笑,偎入他懷裹。
被愛的感覺真好,擁有幸福的感覺更甜美,而她將珍惜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