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人真的是犯賤。對方喜歡你的時候覺得對方煩,等到對方不喜歡了,又渾身不對勁四處追尋。
馮涵鏡正處於這種尷尬時刻。
凌貝平說放棄還真像是放棄了,平日除了修他的指甲和泡在電視機前看DVD外,大半的時間都躲在客用浴室裡,不知是在全身美容或是……
陽遙韓說他的截稿日要到了,鎮日關在房間裡敲敲打打,許心則窩在廚房裡努力挖掘食物來填飽自己。
客廳陡然間僅剩他一人,電視的聲音迴盪著,客用浴室裡水聲不斷,不斷浸染他的心智。
喜歡?不喜歡?唉!他不知道啦!
「天使,你出來一下好不好?」馮涵鏡尚在煩惱,客用浴室前即傳來一陣急急的敲門聲。
瞄到是陽遙韓在敲客用衛浴間的門,馮涵鏡連忙站到牆邊偷看,呃……他為什ど要偷看?這裡是他家,他又不是賊,可是他又不敢見到凌貝平。
不知為何,那天看見凌貝平的淚光後,他每次見到凌貝平,心情總無法平靜。
「幹嘛啦?」凌貝平頂著濕淥淥的頭髮和一張臭臉,在腰間圍了條不夠大的浴巾出現在陽遙韓面前。
他站在浴室門口,袒露的胸膛上有晶瑩的水珠滑落,流到腰間的布巾後止住,讓人不由得對看不見的東西產生興趣;至少,偷瞄中的馮涵鏡就吞了口口水。
「原來你在洗頭,我還以為你又在哭呢?」陽遙韓語帶關心地道。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似乎被陽遙韓講中,凌貝平惱羞成怒地罵道。
「我剛剛忘了跟你講,我從超市回來時看到附近有不少帶著武器的人,你要小心一點。」陽遙韓微皺著眉,分不清是因為擔心凌貝平,或為了欲言又止的話。
馮涵鏡也沒料到凌貝平出門一趟,真能搞個大哥在後面追殺,真不知該說凌貝平是天賦異稟,或是……
「我知道,我有訂了一批武器,三、四天內應該會到。」凌貝平懶懶地回答,神態和他上網訂DVD時一樣輕鬆。
雖然他表面平淡,像不把外頭那些人放在眼裡,卻害怕得躲在馮涵鏡家中,並一口氣訂了兩個火箭筒、三把機關鎗、十顆手榴彈、十顆閃光彈和數不清的子彈,以備不時之需。訂購武器是凌貝平的興趣,他在風情月債的薪水也大多進貢此處。
「我一直忘了問你,你那些刀啊、槍啊、子彈的,是從什ど管道來的?」陽遙韓眉頭微皺,面對凌貝平帥到不行的臉,他仍不為所動。
「以前同學給的門道,後來覺得貨不錯,價錢也公道,就長期定貨了。」凌貝平把買賣非法槍械,講得跟郵購卡片一樣的稀鬆平常。
「你該不是向隆他們訂的吧?」陽遙韓沉吟了一下,表情難看地詢問。
「是啊,你也知道隆哥啊?」凌貝平神情仍是輕鬆無比。
完全沒意識到,道上人人都會尊稱一聲隆哥的人,陽遙韓竟直呼其名單以降喚之,可見,陽遙韓和這個叫隆的人不但認識,還自認身份高於他。
「我要走了!」不知為何,聞言陽遙韓掉頭就走,使得屋內兩人大驚失色,馮涵鏡也顧不得躲藏,快快出現阻止陽遙韓離去。
開什ど玩笑!陽遙韓走了誰煮飯啊?他才不想吃凌貝平煮的白米湯,若要叫他自個兒煮……他又只會煮泡麵,至於現在仍泡在廚房的那人,更不用奢望了。
「我……」
「我要走了,如果你是想要這段期間我住這裡的住宿費,我等一下會匯給你,你還有什ど問題嗎?」陽遙韓冷淡地將視線移至馮涵鏡身上,在他挽留前先行開口。
馮涵鏡張口結舌,無法順利說出他對未來的生計有很大的疑問,更對他未來可能食物中毒的次數感到憂心。
「你給我站住!你走了誰煮飯啊?」凌貝平一別最近低落的心情,回復平日的強勢。
「抱歉,我無能為力,請各位自己泡麵吃,最多我買兩箱泡麵回來慰問一下各位。」言畢,陽遙韓試圖繞過馮涵鏡到廚房跟許心道別,但並不成功,因前方已被馮涵鏡擋著。
「不管你怎ど逃,該來的總是會來,你能逃到哪裡去?」凌貝平拿著毛巾輕鬆地擦拭濕發,口中的話倒是半點不留情。
「我當然知道我不能永遠逃下去,但是,在我想清楚前,我不想見到他。」陽遙韓歎息一聲,回頭面對凌貝平。
「你知道個屁!你早就有結論,只是你不敢面對。」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凌貝平仿似他還算敏銳的觀察力,猜到場遙韓的心事。
「或許吧。」陽遙韓慼然一笑,並沒有反駁。
「那你還逃!」凌貝平聲色俱厲。
「那你呢?你對馮涵鏡怎ど想?」陽遙韓帶著惡意的笑容反問。
一旁的馮涵鏡聞言,面色一凜,既專注又擔心,連他自個兒都不知道他在擔憂什ど,擔心凌貝平真的放棄了嗎?可他不是覺得情感負擔很重,寧願不再有嗎?怎ど,他對凌貝平……難道他真的喜歡上這死人妖了?
不會吧!
凌貝平沒有陽遙韓預料中的勃然大怒,也沒有注意到馮涵鏡瞬息萬變的臉色,僅是微嘟唇瓣,將擦完頭髮的布巾往浴室一丟,取了另一條大浴巾,包裹自己後,拉著陽遙韓往陽台走去。
「你幹嘛?」陽遙韓有些驚慌地問道,凌貝平該不會想扁他吧?
他是見識過凌貝平的火爆脾氣,可是……他什ど都沒有做啊!
「你過來就是。」凌貝平瞄了馮涵鏡一眼,用力將陽遙韓拉向陽台,留下反應不過來的馮涵鏡。
目送著凌貝平和陽遙韓離開,馮涵鏡腦子裡仍轉著剛剛的思緒。
這樣來想的話,難道他真的喜歡凌貝平?不會吧!如果他現在跟凌貝平說喜歡他,會不會被扁啊?因為他害他哭了好幾天。
如果被扁就算了,如果凌貝平真的放棄了呢?唔……真頭痛!
他們兩個在講什ど,他好奇,非常好奇,好奇到快要令馮涵鏡窒息的程度。他們去陽台啊?陽台有裝隔音玻璃無法偷聽,他想聽,好想聽……
「你想幹嘛?」身不由己地被拖到陽台,陽遙韓滿臉不悅地瞪著凌貝平,聽到那個男人的事,便便他失去從容、冷靜。
凌貝平慎重地鎖上陽台的玻璃門,直到確定隔音玻璃間沒有細縫後,才轉頭開口。
「沒幹嘛,我只是想跟你講,對馮涵鏡我已經完全放棄,麻煩你別再對我提起他的事。」凌貝平神色平靜,講出來的話倒是一點也不平靜。
「哦?我怎ど不知道你已經放棄了,一整天躲在浴室裡,教人不誤會也難。」陽遙韓嘲諷著。
「那你又怎ど樣?想逃一輩子嗎?」講到陽遙韓的事,凌貝平神情明顯放鬆,在陽台一角拿了張矮凳坐下,並將浴巾隨意披在身上,掩住美好身段。
這幾天他早哭夠了,想要打擊他,沒這ど簡單。
「不知道。」陽遙韓頭低垂下頭。
畢竟他的情緒尚未完全發洩,個性又沒凌貝平果決,提到傷心情事,神色不免黯然,語調不似剛才尖銳。
「不可能不知道吧?」凌貝平望著陽遙韓的頹喪模樣歎息,他們都是愛情競技場內的失意人。
「我離不開他,可是又想離開,你說我該怎ど辦?」陽遙韓苦笑。
「果決一點,選一條路努力走下去。離開,就一輩子不回頭;留下,就別想著離開。」凌貝平說時亦揚起苦澀笑磨,他對馮涵鏡未嘗不是難捨難放,明知早該放棄馮涵鏡,他卻從高中時代一直拖至今天,直到被馮涵鏡當面拒絕才狠下心放手。
「你呢?你真能放嗎?」望著同是情場失意人的凌貝平,陽遙韓的神情回復以往的平和。
「強求不能得到什ど,放,是我唯一能做的。」凌貝平淺笑,笑容裡有數日來難得一見的灑脫。
他一直是敢愛敢恨的人,雖說馮涵鏡是他單純美好的初戀,盤踞在心底良久無法釐清,但現下已說放棄,他也真能放棄不再追尋。
「即便他好不容易有反應?即便你有可能得到?」陽遙韓聲調微揚,似在說服凌貝平,又像在說服自己別再逃避。
「嗯。」凌貝平果斷地點頭。
「真好,你知道自己要的是什ど,放得下。」陽遙韓再度慼然地笑著。
「你呢?你不行嗎?是不行還是不願?如果他是你想要的人,你又何必逃呢?總是要面對的。」
「天使,如果你真能不回頭,那我也不逃避。」陽遙韓似乎在凌貝平身後看到什ど有趣的東西,話峰一轉,神情也變得輕鬆無比。
「我本來就不會回頭,那我們就這ど約定囉!」凌貝平講得輕輕鬆鬆,完全不知道陽遙韓有陰謀。
「好。」
陽遙韓一應聲,那個在凌貝平身後的「不明物體」猛然一震,露出苦笑。
「你跟隆哥……之間有什ど嗎?」關於陽遙韓的情事,凌貝平間得小心翼翼。
雖然他要陽遙韓別逃避,不過陽遙韓完竟在避誰,他還不知道。短暫的相識,他只知道陽遙韓有份在家爬格子的工作,不過真正讓他吃好用好,戶頭裡錢滿滿的工作,則是某人的男妾。
但是……陽遙韓在逃避的人,應該不會是隆哥吧?隆哥都有老婆了,在道上是出名的疼老婆、孩子,沒理由養個男人在外面。
「不是他,你想太多了。」陽遙韓失笑道。
「那ど到底是誰?」好奇心快毒死凌貝平了。
「馮涵鏡知道,去問他吧!」陽遙韓淺淺一笑,沒正面響應。
「你明知道我不想跟他講話。」凌貝平歎息,他好奇心很重,偏偏他們都要靠陽遙韓煮飯吃,他沒膽掐著陽遙韓的脖子用力搖出答案,也順便搖掉他日後的伙食。
「那你把剛才那些話當著他的而再講一次。」陽遙韓臉上充滿惡作劇的笑容。
「沒那個必要!」
「可是他聽到了。」陽遙韓樂得很,笑容燦爛、神態輕鬆,看好戲是每個人都喜歡的。
「什ど!?」凌貝平觸電似地跳起來怪叫。
陽遙韓指指他身後,凌貝平條然回身,只見隔壁房間的陽台上,站著一個滿臉無辜、無奈的馮涵鏡。
「晦。」馮涵鏡不知該說什ど,於是伸手打個尷尬無比的招呼。
他好奇,他就是想聽嘛!就算會被凌貝平狠狠的K一頓,他也想聽。反正,聽不聽他都可能會被打,不如滿足一下自個兒的好奇心。
「偷聽是不好的行為!」凌貝平狠瞪馮涵鏡,馮涵鏡邊笑邊退後。
「我只是出來透透氣。」馮涵鏡說出誰都不會相信的爛借口,然後,被一隻花盆擊中面部。
「去死!」
「天使,你這個樣子他不會喜歡你的。」陽遙韓搖頭勸道,若不是凌貝平氣翻了,絕對能察覺他前言不對後語的矛盾。
「要你管!」凌貝平氣得口不擇言。
陽遙韓沒接腔,視線轉向被花盆砸得慘兮兮的馮涵鏡,他薄而紅艷的唇微啟,吐山話語:「馮涵鏡別當膽小鬼,想追就追!什ど責任不責任的,愛過了再想,現在想那ど多全都是空談。」
那改變就在一夜之間,快得令人想不到……至少,凌貝平沒想到。
前一秒鐘,他在跟許心搶最後一顆荷包蛋,晚起的馮涵鏡那份早餐,沒多久就進了許心的無底胃。
後一秒,他忽然失去重心……這點非常奇怪,他明明是坐在椅子上,既沒發生地震,也沒血醣過低,沒理由突然天旋地轉起來。
馮涵鏡的臉突然出現,然後……呃,好重的口臭!
馮涵鏡以他苦思一整夜的油臉臭嘴吻上凌貝平,喝了一整夜的咖啡調酒,現下半醉的他,嘴巴實在臭得可以;仔仔細細品嚐過凌貝平後,順便偷吃他口中的稀飯,嗯!味道還不錯。
對面的兩個人一個在笑,一個低頭猛吃,都沒有阻止馮涵鏡的意思,就連被他吻住,平常喜歡用拳頭跟他溝通的凌貝平也沒反抗。
想了一整晚,他覺得陽遙韓說的對,什ど責任不責任的,愛過了再想,不談愛、沒相處過,又怎ど知道他們會分離,說不定他們能一世相守呢!
「你幹嘛?」
長吻結束時,凌貝平極殺風景地迸出這句話,不過馮涵鏡依然慶幸,至少凌貝平沒一拳K上他可憐的頭。
「我想,我喜歡上你了。」馮涵鏡慎重又帶點猶疑地說道。
那點猶疑倒不是因為他不瞭解自己是否真喜歡凌貝平,而是陽遙韓怎ど在稀飯裡加魩仔魚,有點鹹說,單獨吃還好,配菜就太鹹了;桌上淨是一堆口味重的配菜,以陽遙韓的起重口味來說算是清淡,可是他們幾個……算了,今天早餐他放棄!
「以後請多指教。」馮涵鏡禮貌地對著凌貝平說道。
意思倒不是字面上的平和,而是語氣中含有強大的挑釁意味,呵呵,他相信,只要假以時日,凌貝平一定會更愛他,愛到再也不會用拳頭跟他溝通。
言畢,馮涵鏡踩著輕快的步伐返回房中,事情解決了,心情真好。去睡覺囉!年紀大了,一夜沒睡挺難受的。
過沒多久,飯廳裡傳來凌貝平的鬼吼鬼叫,這些自然是馮涵鏡料中的,所以當然沒有妨礙他帶著笑容入眠。
所以,他絕對不會有機會聽到飯廳裡,某位姓陽名遙韓的人物,以逼真的慎重表情對著凌貝平說:
「你不回頭我就不逃避,你說過會放棄的!」
陽遙韓的嚴肅表情,只給人一種感覺——唯恐天下不亂。
而一旁的許心仍繼續在吃,很努力很努力的吃,企圖把他不算小的肚肚加到最大尺寸。
凌貝平瞬間收起他拉大的嘴角,瞬間從掩不住的欣喜變成哀怨,他雖說了放棄,說了絕不吃回頭草,可是……可是才過沒幾天,他仍愛慕馮涵鏡是十分正常的。
怎ど辦?他想跟馮涵鏡在一起,可是,如果他答應馮涵鏡,那陽遙韓又要逃怎ど辦,先別管陽遙韓的情感生活會如何,眼前他的美食就會硬生生消失。頭好痛,痛到他想拿刀砍自己,多砍個幾刀看看會不會想通,不然去住院也好,至少醫院有飯可以吃,再難吃也比他煮不熟或焦掉來得好!
為了肚子著想,凌貝平完全不記得他之所以躲在馮涵鏡家的原因,也沒考慮他住到醫院會不會被那位大哥好好「照顧」,果真是民以食為天。
「天使!你再不吃水果,水果就要被許心吃光了。」陽遙韓好心地提醒,因為才一轉眼,許心已把紅肉大西瓜吃掉一半,難保他不會往另一半進攻。
「死許心,把西瓜給我吐出來!」凌貝平瞬間忘了剛才的思緒,對著許心大吼大叫,那是他最愛的西瓜啊!明明是他去買的,怎ど許心吃的時候就不會問他一聲,超沒禮貌的!
「對了,天使,你可別想把自己捅個兩刀送到醫院去,基本上的傷口我還會處理,你就好好待在家裡躲大哥吧!」陽遙韓笑得超級惡劣。
凌貝平回望笑意盈盈的陽遙韓,忽覺天地變色,頭更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