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一點讓齊之恆心裡一直很不是滋味--為什麼他和海寧得避開,而巫崗就不必?
偶爾,遠遠看見海寧和他有說有笑的愉快神情,坦白說,他會吃醋。
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吃醋的感覺,而且這陣子幾乎都是處於這樣的狀態中,真的不好受。
像今天,海寧原本就排休假,剛剛他又得知巫崗也休假,腦子不由得又亂紛紛地疑神疑鬼。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最近胡思亂想的頻率愈來愈高。
一下班,結束了手邊的事,他便匆匆要離開,卻在半途遇上了曹亞純--
「之恆,你要下班了嗎?」笑容躍上嘴角,她暗暗慶幸在他離開前趕到。
「嗯,妳也要走了?」見她身上已沒有白袍,齊之恆直覺地問。
「是啊,所以特地過來找你。」曹亞純坦承道。
最近這陣子,齊之恆和苑海寧好像疏遠了,這種時候,對於她這個想要卡位的有心人來講,自然是絕對不會錯過了。
是以,她會假公濟私,提出一些醫學上的問題來跟他討論,實則增加相處機會;或是一有空檔就來找他,取代海寧的位置,陪著齊之恆吃午餐、喝飲料,甚至還會替他帶早餐。
「有事嗎?」齊之恆扯出不自然的笑容,暗忖著希望別影響到要趕去找海寧的計劃。
「我車子昨天進保養廠了,你能不能載我回家?」她大方提出請求。
「呃……」他遲疑了下,一句「沒空」就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反正順路,你就送人家一下嘛!」她用軟軟的嗓音強迫。
他如果是回自己家,那倒是順路,可是他現在是要去海寧家,方向是完全相反的。
「好吧!」他點了頭。
畢竟是朋友一場,她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怎樣?
兩人一起到停車場取車,齊之恆半路打了電話給海寧要通知她待會兒會前往,可是不論家裡或手機都沒人接聽,因此一路上曹亞純說著工作時的趣事,齊之恆只能心不在焉地漫應著,滿腦子惦掛著海寧。
他現在只想趕緊把曹亞純送到家,然後快點趕去找海寧。
「之恆,不如我們一塊去吃頓晚餐好不好?我家附近最近開了一間日式餐廳……」車子在公寓門前停下,曹亞純卻沒有下車的打算,再度開口邀約。
但這次,齊之恆已心情煩躁得連客套的猶豫都省略了,歉然地說:「亞純,很抱歉,謝謝妳的好意,我還有事,不能跟妳一塊吃晚餐。」
笑容僵在臉上,曹亞純的心像被針紮了下。
「你……要去找海寧?」她極不願在兩人相處時提到這個名字。
「嗯,電話都不通,我有點擔心。」他直話直說。
那俊臉上的擔憂讓她覺得無比刺眼,嫉妒之火在胸腹間熊熊燃燒,她不禁暗暗咬牙。
這陣子她一直以為那封匿名傳真有達到離間的效用,讓他們疏遠了,所以也盡量不在兩人相處時提到海寧的名字和她的事,沒想到情況並沒有改變,一切都是她自己蒙蔽自己。
努力平撫竄升的怒氣,再開口,已是冷靜合宜的大方得體。「這樣啊,那你還是趕快過去好了,開車要小心哦!」
她不再勉強地主動下了車,笑容可掬地站在路旁跟他叮嚀道別,儼然是一副婉約女子的姿態。
「再聯絡,Bye。」齊之恆毫不掩飾他的急切,匆匆道別後便踩下油門,白色轎車在她面前揚長而去。
歸心似箭。
感受到這點,曹亞純迅速地斂回笑容,沒了方纔的賢淑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陰沈的郁色。
她在美國守了齊之恆兩年,沒想到一回到台灣就被苑海寧那女人捷足先登,怎不教她恨之入骨?
苑海寧不過是區區一名小護士,怎可能比她和齊之恆登對呢?
不行,得再想想辦法對付她,否則難清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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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室內設計師的苑家大姊在自家的小庭院裡,擺了一組柚木休閒桌椅,偶爾三姊妹泡個花茶聊聊天,或是在戶外用餐,也頗有一番庭園餐廳的味道。
此刻,一對男女正坐在庭院裡談話,女的自是苑家一員--苑海寧,男的則是滿心郁卒、備受打擊、前來傾吐隱晦心事的巫崗。
「嗚……追求兩年多了,為什麼就是不肯接受我?」他哀傷的閉目撫額,扮演憂鬱王子。
「唉,大概是你看起來太輕浮,沒有安全感。」她想了想原因。
「不能因為我活潑開朗,就說我輕浮;也不能因為我帥,就認為我沒安全感,這不公平啦!」他抱怨還不忘捧捧自己。
海寧偷偷抿唇笑他,逕自替他倒了杯自製水果茶,推至他面前。「口渴了,喝喝看味道怎樣?」
「哦。」哀嚎被打斷,還真的是抱怨到口乾舌燥,所以聽話地端起茶來喝。「不錯,酸度甜度都剛好。」
她開心不已。「耶,成功了,那就可以給之恆喝了!」有白老鼠試驗後,才能把成功的結果獻給親親愛人哪!
巫崗很受傷,頭上冒出三條大黑線。「把我當試驗品啊?」可憐哦,他何時變得這般姥姥不疼、舅舅不愛了?
海寧嘿嘿笑,跟巫崗已經熟到可以煎蛋了,所以直話直說不怕得罪他。「歹勢,阿娜答比較重要。」
想到齊之恆,她的臉就盈滿了幸福的光采,整個人像會發亮似的。
「見色忘友。」低啐一句外加一記衛生眼。「你們倆雙雙對對,就不怕傷了我的心?」
眼紅哪!心理不平衡啊!為什麼他的情路不順成這樣?
「沒辦法,誰教你偏要喜歡個性獨立冷靜、超有主見的岳亮?」她攤攤手,只能為他默哀。
這就是巫崗今天會臨時跑來找她的原因--岳亮。
先不說他陸陸續續追了她兩年卻總是不得其門而入,這一次岳亮回來北部,雖然答應了巫崗的邀約見面,卻帶著男朋友隨行,吃喝一頓之後就拍拍屁股走人,放巫崗鴿子。
大受打擊之餘,他只能來找她訴苦,只因她和岳亮是手帕交。
「啊啊啊……我郁卒啦!」伸臂揪住海寧的手,巫崗把頭埋在雙臂間,開始雞貓子喊叫。
「呃……別哀啦!算你衰咩!」她又好笑又尷尬,像安撫小狗似地拍拍他的腦袋。
「海寧,幫幫我啦,拜託拜託!」他倏地又直起身子,捉住她的雙手猛搖晃,病急亂投醫地尋求援助。
她為難推辭道:「哎唷,我哪幫得上什麼忙啊?」岳亮不是那麼好遊說的人,她要是幫巫崗站台,恐怕會被岳亮轟到滿臉豆花。
「隨便什麼忙都好啦……」巫崗已經黔驢技窮,展開死纏爛打了。
夕陽西下,涼風吹拂,草綠花香,氣氛愜意,不聽他們的對話,光看這幕景象和互動,是相當具有想像空間的。
最起碼,落在齊之恆從不遠處望來的眼裡,就成了有曖昧的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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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時間是車潮顛峰,塞了一路總算是快到苑家,齊之恆在彎進巷子前瞥見空的停車格,立刻卡位,接著徒步走向目的地。
他的心情莫名焦慮,一來是因為巫崗與海寧同一天休假,二來是為了電話無人接聽。
邁開大步,往前疾行,目光觸及苑家時,卻看見一對男女坐在庭院裡,他下意識地止住步伐。
定睛一瞧,心裡的猜疑突然得到了印證--巫崗和海寧同天休假,果然也在一起!
齊之恆的臉色難看,燃起怒焰的俊眸注視著他們,發現他們的互動和氣氛還真是該死的好!
為什麼她在家卻不接電話?
為什麼她和巫崗碰面卻不事先告訴他?
為什麼他們看起來感情這麼的好?
一個個問號敲下來,打翻了心裡的醋缸,混雜了各種滋味,讓他忍不住咬牙,握緊了拳頭。
所以……那封匿名傳真並不是空穴來風!
所以……巫崗才會對海寧被攻擊的事那樣氣憤!
該死!海寧怎麼可以在他如此動心用情之後,做出腳踏兩條船的事?!
他想轉身就走,不打斷他們愉快的交談,也怕自己會有失控的反應,但是雙腳卻像自有意識似地繼續朝他們邁去。
「之恆!」海寧率先瞧見了他,開心地揚聲綻笑。
巫崗轉身看他,自然地鬆開了握住海寧的手,但在齊之恆看來,卻成了慌忙心虛、欲蓋彌彰。
猜忌是愛情裡最可怕的病菌,破壞力和傳染力都高得驚人哪!
「嘿,你來啦!」巫崗挑了挑眉。
「打擾你們了嗎?」齊之恆神情如常卻沒了笑意,客套的口吻中隱藏著濃濃的酸味。
「沒啦,不過你來了,我就要走了。」巫崗開玩笑道。
事實上是明白他們倆相處的機會和時間都不多,他不能不識相地再卡在中間當電燈泡,趁早走人才是。
「欸,一起吃晚餐嘛!」海寧留他,被岳亮放鴿子的巫崗孤孤單單好可憐。
「那就不送了。」齊之恆顧不得風度地同時說道。
他要真留下來,恐怕就不是吃晚餐,而是吃炸彈了!
海寧瞠目結舌地看向他,意外他竟如此沒禮貌。
神經大條的巫崗倒是沒有察覺到不對勁,車鑰匙一拎,瀟灑地揮揮衣袖saygoodbye。
「你怎麼回事?」海寧納悶地問。
「什麼怎麼回事?」他睨看她,口吻淡漠。
巫崗看他一來就走,分明是有鬼!
「我以為你是開玩笑的,沒想到最後真的連挽留巫崗的話都沒有。」她責難地說著。
「那不如我走,然後妳跟他去吃晚餐好了。」他負氣說道。
她怔忡了好一會兒,對他的話和態度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怎麼這麼說?」她愣愣地問。
他煩燥地抿抿嘴,轉移話題。「為什麼不接電話?」
「啊,你剛剛有打來嗎?」她驚訝道,旋即想了想。「我忘了把手機拿出來了,對不起哦!」忙不迭賠罪。
難怪他的臉臭臭!她明明休假卻連絡不到人,他不高興是一定的。
「看見巫崗來太高興了,所以才會忘記我會打電話給妳。」他忍不住酸道。
這話太明顯了,海寧想裝聽不懂都不行,俏臉一沈,感到不悅。「你到底怎麼搞的?」她皺起秀眉,斜瞅著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
他一肚子氣,但最氣的,卻是自己。因為隱隱明白可能是自己想太多,應該給她解釋的機會,可偏偏開不了口,問那些小鼻子、小眼睛的問題。
他討厭這樣的自己!
「大概是太累,我要回家休息了。」他隨便掰了個借口,不想再待下去,以免管不住自己的脾氣,跟海寧鬧得更不愉快。
「先吃完……」她才開口,齊之恆就已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之恆!」再喚,也喚不住他的腳步。
莫名其妙被丟下的海寧,追了兩步,呆立在自家門前,望著他的背影,墜入五里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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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證明,齊之恆的反常,並不是因為疲累。
自從那天不歡而散,至今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海寧打過電話給他,總推說很忙;在醫院時找他,總拿說好院內不見面的理由堵她;有時,是班別錯開……總之,他避不見面。
為什麼?為什麼?!
她想到腦袋打結也想不通,在那天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到底是什麼事讓體貼的他變成這樣?
難道只因為她沒接電話?!
不可能呀!他不可能為了這點小事就氣了一整個星期的……
會是因為巫崗嗎?那天,他說的話都有點怪怪的。
可是為什麼呢?巫崗沒得罪之恆呀!
海寧一邊做著酒精棉球,一邊在心裡自問自答著。
「海寧,妳過來一下。」護士長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神色凝肅地喚過她後便走進護理站最後方的隔間。
連忙斂回思緒,不好的預感旋即掠過胸臆,她趕緊尾隨而至。
「妳最近怎麼搞的?匿名傳真的事才過沒多久,現在又被病患投訴!」站定,旋身,劈頭就念。
「投訴?!」海寧杏眼圓瞠,訝然重複。
「是啊,昨天出院,投訴函今天就到了。」護士長撇了撇嘴。
「投訴什麼?」她急急追問。
向來認真盡責,沒有出過錯,也不曾擺過晚娘臉孔,甚至連連當選微笑天使,有什麼可以被投訴?她百思不得其解。
「說話態度不佳、做事態度懶散。」風雨欲來的口吻,質疑不悅的眼神。
海寧張口結舌,和護士長四目相對,彷彿聽見了外星語。
「護士長,昨天我負責的病房出院的只有三床,我不記得曾有任何失誤,也和病人及家屬處得很好啊!」海寧回想之後為自己解釋。
「投訴函指名是苑海寧,連班別都寫出來了,還會有錯嗎?」護士長沒好氣地說道。
海寧挫敗地抿起唇瓣,不再多說了。
她知道現在不論說什麼,在護士長聽來都是狡辯。
護士長白了她一眼,不禁搖頭歎氣。「枉費我這麼器重妳,結果妳最近表現愈來愈差。」
「對不起,我會改進。」她沮喪地垂下螓首。
「下班前寫份報告給我。」丟下指示,護士長就走開了。
海寧垮下了肩膀,眼眶泛紅,硬是忍住眼淚,找了張椅子坐下,備好紙筆寫報告,覺得好委屈。
沒有任何出錯的紀錄,也沒有不愉快的痕跡,她根本不知從何寫起。
莫名其妙被中傷、莫名其妙被投訴,連齊之恆也莫名其妙地跟她冷戰!
她曾想把冷戰的情形告訴巫崗,卻隱隱覺得不妥,畢竟這是她和齊之恆兩人的問題,應該由他們兩人來面對、解決。
唉……可是他如果不願主動說明,她再多問也是沒有用,這樣要怎麼解決僵局呢?
深深的挫折感令她好無力!
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為什麼最近不順到這種地步?簡直連喝涼水都會塞牙縫嘛!
寫寫寫,硬著頭皮掰出一份報告,待她下班,已經超時。
無精打采地前往員工機車停放處騎車,滿心的郁煩也已經累積到不能再多的程度,所以她今天也不想再打電話給齊之恆,然後去碰軟釘子,她只想趕快回家休息。
機車騎往大馬路,海寧精神不是很集中,就在路口轉彎之際,一輛機車居然違規地逆向行駛,朝海寧的車迎面而來。
「啊--」
她驚呼一聲,反射地扣下煞車,將車子一偏,煞車竟失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