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最愛吃的水果之一,在這個時節很難看得到,只有少數溫室栽培的果園才有,而且價格昂貴,甚至有錢也不見得買得到,除非和果農建立良好的交情才有可能割愛。
而她還貼心地準備梅子粉和煉乳,沾著吃風味更佳……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她籠絡人心的手段越來越高明了。」他哂笑,略過一整排啤酒,伸手取出保鮮盒裡的草莓。
第一口咬下是甜的,舌尖一抿,輕輕壓扁,淡淡酸味在口腔中溢開,煉乳的乳香伴隨草莓本身的鮮甜,口感誘人得無法自拔。
夏桐月吮吸著多汁果肉,腦子裡想的是和草莓那個一樣嬌艷細嫩的女人,她的車子進廠大修了,無車代步的她該怎麼回家。
坐公車?
不,時間太晚了,市內公車早已停駛。
搭計程車?
不行,滿街的計程車之狼,要是她不慎搭上其中一輛,那他豈不是親手將她送入惡狠口中?
雖說是他多想了,自己嚇自己,可是他卻控制不住的胡思亂想,一則則的社會新聞跑過腦海,深夜晚歸的婦人慘遭尾隨犯人性侵殺害,奸人奸屍還放火焚屍,慘不忍睹……
他越想越心驚,驀地,保鮮盒一放下就拿起車鑰匙往外衝。再怎樣的麻煩也是個女孩子,看在她準備豐富食材的分上,他好歹也得送她一下。
平平安安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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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別踩到我。」
大腳剛要跨出大門,冷不防一聲女音輕飄飄揚起,夏桐月一僵,視線往下移。
一團衣物……不,是那個該死的女人正靠坐在他家門口的牆邊,聚精會神地玩著手機裡的數獨遊戲。
而且她還挺厲害的,在他良心備受煎熬的短短時間內,竟然由簡單級進階到一般級,目前正朝困難級邁進。
她不是數字白癡嗎?怎麼玩得這麼順手?
這畫面著實可笑,卻也令人氣結,當他憂心忡忡她一個人夜歸的安全時,她倒是沒事人般的輕鬆自在,率性隨意的席地而坐。
「你不是回去了嗎?坐在我家門口等著捉賊呀!」他口氣不善,直瞪著她頭頂發旋。
「我在等你送我呀!你比我預估的早十分鐘開門。」原本她以為還能多玩一回數獨呢!以她對數字的遲鈍,一局十五分鐘算是快了。
他撇撇嘴,橫眉豎目的把她當空氣看待。「我沒空,我要去丟垃圾。」
最好是能把她這個資源回收車不收的大型垃圾丟掉。
「午夜十二點零七分?你們這一區的清潔人員還真盡責,哪天我也搬來當你鄰居。」知道他嘴硬心軟,她語帶消遣,朝他伸出藕白小手。
若是夏桐月曉得他冰箱的補給品不是她辛辛苦苦拎來,而是助理小喬和菜鳥律師大喬代勞,他們大包小包的拿到樓下,才由老好人的警衛幫忙提上樓,他大概氣得腦漿爆裂,捶首頓足對她的一時心疼。
看著礙眼的五根手指頭在眼前晃呀晃的,他沒好氣的握住,將坐在地上的她拉起。「本大廈無空樓出售。」
「那你分租一間房給我不就得了,那我就不怕餓死了。」半夜肚子餓就提人下廚,點心、宵夜一應俱全。
「你想得美,本人謝絕有目的的覬覦。」偶一為之他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要是天天看著同一張討債鬼的臉,他很快就會精神衰弱,得長期看心理醫生。
聞言,杜希櫻呵呵笑著,將身體的重量倚靠他胸前。「你沒這麼小氣吧!一個人住七、八十坪的房子不寂寞嗎?有我作伴才能豐富你的夜晚。」
「免了,我喜歡自由自在的一個人生活,絕對的安靜,沒有一丁點噪音。」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噪音製造者。
其實夏桐月沒說出口的是,兩人若真的同居一室,會先受不了的人一定是她。
當她想獨處放空時,是個不能忍受身邊隨時有人走動的「過敏兒」,只要有一丁點不屬於她自己的聲響,她便會不由自主的焦慮。
不可否認,他當初購屋的考量也將她囊括在內,他知道她需要一個發洩情緒的空間,因此,他買下剛蓋好不久的「帝繹大廈」其中一戶,距離她住的地方不算太遠,約十分鐘車程。
大廈共分A、B、C、D四棟樓,它們是相連的,彼此間有通道,但又顧及個人隱私,走道不會經過私人住宅,它被獨立劃作一個公共區域,想從A棟到B棟必須經過B棟住戶的同意才行。
而一樓層就只住四戶人家,各有各的直達電梯,互不干擾,即使是鄰居也少有碰面的機會,只有同一棟的住戶,才有可能在上下樓時碰到面。
然而幾近封閉式,不相往來的住家環境對杜希櫻而言是不夠的,矛盾的她喜歡熱鬧、喜歡笑聲、喜歡身邊充斥人的聲音,只因這樣她的孤獨可以被覆蓋住。
她,其實討厭快樂,認為那是撒旦的誘惑。
不曾有過,不會心痛,人是麻木的;擁有後卻被奪走,曾經的美好成了淬毒的蘋果,不斷腐蝕人的五臟六肺,教人痛不欲生。
「說得真無情,讓人好傷心,枉我對你真心一片,你竟狠得下心傷害我。」她說得煞有其事,像被拋棄的小孤女,可上揚的嘴角顯示她心情非常愉快。
夏桐月眼角一抽,很想甩開這個當他是抱枕抱著不放的女人,質問她的真心在哪裡。「很晚了,你要作戲給誰看?」
鬼嗎?
她悶聲低笑,輕輕鬆開環抱他腰的手。「阿月,生日快樂。」
「生日……」他怔了下,神情由困惑轉為恍然大悟,頓時五味雜陳。「我的生日是上個月六號。」
已經過了兩個禮拜。
「今天是你的農曆生日,我趕回來了。」為了這一天,她拚著爆肝也要將國際商標法一案解決。
通常打跨國官司程序繁瑣,往往要拖上好些年才能得到合理判決,擅長速戰速決的她不耐久候,硬在七個月內結束,保持完封紀錄。
「蛋糕呢?」他口氣一軟,帶了點無可奈何的苦笑。
「你這人很貪心耶!有大餐吃還不知足,連甜得膩死人的奶油製品也不放過,我看透你的為人了。」她故意發嗔,鼓起粉嫩的腮幫子。
「那是我自己煮的。」夏桐月皮笑兩不笑的提醒她。
「至少菜是我買的吧!你負責烹調,我捧場的一掃而空,給足你面子,我們合作無間。」她大言不慚的說,絲毫不見愧色。
「嗯哼!不愧是律師界的頂尖人物,能言善道,口沫橫飛,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了,我還得感激你打亂我和朋友約好的聚會。」若非是她,此刻他正悠哉的在「夜舞」PUB喝酒,聽好友大吐娶不到老婆的苦水。
「又是那個被婚姻女神拒於門外的四人幫?」杜希櫻蛾眉一蹙。
「我是不想結婚,跟結不成婚是兩回事,少混為一談。」女人是麻煩,避而遠之。
她肩一聳,不予置評。「蛋糕來不及訂,不過禮物倒有一件。」
「禮物?」他有些意外地揚眉。
「我特意從西雅圖飛到紐約,請時尚大師皮耶為你量身訂做的專屬品,你千萬別感動到抱著我痛哭。」她不提耗了多少心力和金錢,半開玩笑地打趣。
夏桐月失笑。「就會誇大其實,什麼東西能讓我感動到抱頭大哭,有錢還怕買不到……咦!這是……」
看出他驚喜多過訝異,眼底光輝璀璨如星,她得意的噙著笑。
「飛鷹造型的袖夾,純白金打造,耗時一個月零九天,栩栩如生的羽翼似要展翅高飛,一根一根細緻的羽毛最難描繪,我和皮耶關在工作室裡,為了它的紋路絞盡腦汁,還差點大打出手呢!」幸好她的堅持是對的,他鍾情鷹揚天際的雄姿更勝於沉思的鷹首。
「你真是讓人無語。」他眼中有著動容,難以言喻的暖流滑過心間最柔軟一角。
「送我回家吧!我就賭你心軟。」她甜笑,知道他不可能放下她不管。
「是呀,只對你心軟。」他無奈的笑了,厚實手臂緊緊摟住她嬌柔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