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醫數十載,他也算是閱人無數,他隱約感覺得出,這個躺在床上的男子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不太一樣……
這人不須多話,英偉的眉宇間已自有一股異於常人的沉穩與威嚴……這樣的人通常不是泛泛之輩!
回視黃叔帶著深意的雙眸,嚴馭堂開門見山道:「黃大夫有話可以直說。」
微微一笑,黃春回道:「我不會問你來歷,只盼你別給那丫頭添麻煩,她總喜歡做些自以為是行俠仗義的事,我卻很憂心她會因熱心過頭而惹禍上身。」
「放心吧!她幫過我,我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的。」雖然那並非真的「幫忙」,然而她那股古道熱腸的傻勁卻讓嚴馭堂有些動容。
聞言,黃春回總算是放下心上的大石,「那麼你在這裡好好休養吧!盡早康復才是當務之急。」
「我會的。」嚴馭堂淡笑。
他當然會,否則再有第二批人來,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一條、兩條、三條……」數了數木桶中的魚,少女轉身將魚餌重新拋入水中。
不久,空氣中傳來一股焦味,驚得她急急拋下釣竿,起身一探究竟,卻因匆忙,不慎撞倒旁邊的木桶!
顧不得搶救恰巧被倒回河裡的魚,她疾奔至爐火前,將紫砂煎藥壺自火焰上移開,小手卻不小心燙著,「呀!」
接連傳來的噹啷聲響與有些耳熟的女子尖叫聲,讓在房中閉目養神的嚴馭堂顧不得傷勢還未完全復原,起身奔至門外。
望著眼前潑灑一地的黑褐色液體、碎裂的瓷器、被濺濕一大片的草地、傾倒的木桶、一條還在地上活蹦亂跳的魚,以及一名
背對他的少女,嚴馭堂有些不解,但見她不是遭人突襲,他這才放下心。
「吼!一切全毀了啦!」元千夢很懊惱。
「你還好嗎?」面對「救過」自己的她,慣常帶著漠然神采的黑瞳掠過一絲關切。
「你怎麼出來了?」元千夢忙扶他到一旁的石椅上坐下。
「外頭似乎很熱鬧。」疼痛讓他想蹙眉,但她身後那幅凌亂的佈景卻他有種啼笑皆非之感。
「是啊!一團混亂!而且你的藥還被我毀了……等等喔!」她跑進屋裡,倒來一杯水,並塞給他兩顆丹藥,「先吞下去吧!止疼先。」
在她的眼神盯視下,嚴馭堂乖乖吞下藥。「熬藥也要勞煩你親自動手嗎?」他記得她還有個隨身婢女。
「目前只有我了。」邊收拾殘局,元千夢邊道:「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今天的病患比昨天還多,大家都忙得不得了,而我也想去幫忙,不過我擔心……」注意到裙擺上不小心沾染的髒污,她跑到河邊清洗著。
她在這裡的衣裳沒多少,可不希望這麼快就報銷一件!
「擔心自己愈幫愈忙嗎?」望著狼狽的她,嚴馭堂直覺道。
「你說什麼?」元千夢迴眸一瞪,「我沒去幫忙是因為擔心沒人照顧你、替你煎藥,你別不識好人心!」
「對不起……」對於自己妄下結論,嚴馭堂有些尷尬,「不過那條魚是怎麼回事?」
「你看不出我正在釣魚嗎?」元千夢將那條早已斷氣的魚兒放回木桶,「映畫很擅長做魚類料理,好不容易她答應我這幾天要下廚,因此我一大早就跑來釣魚,沒想到方才不小心打翻桶子,釣到的兩條魚流回水中,現在又得重來了!」
「我以為要魚的話,市集上就有了。」
「你這是在暗示我沒事找事做嗎?」冷眼瞪著他。
「不是……」見她臉色一變,嚴馭堂當然不會再火上加油,「在下只是認為,那樣可以省下很多麻煩。」
「這我當然知道,但我最近不太方便四處拋頭露面……反正煎藥也要花些工夫,就當順便消磨時間羅!」
「其實你不必這麼辛苦,在下可以吞藥丸就好。」他不習慣一直麻煩他人。
「這我也懂,只是藥丸的效果沒那麼好嘛!否則我也不必這麼費神。」
「你待人一向都是這麼好嗎?」盯著她白淨的臉龐,嚴馭堂忍不住問。
「當然不是,我只對好人這樣。」
「在下的臉上可有寫著好人二字?」若她是憑外貌去評斷人的好壞,那就太天真了。
「是沒有,不過——」他緊握銀鏈的畫面冷不防又浮上元千夢的腦中——會露出那樣鄭重而珍惜神情的人,她不認為會是壞人。
「不過什麼?」
「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我也不是沒見過,你跟他們不同。」從他憂傷的面容看來,那條銀鏈想必涉及不好的回憶,因此她決定換個話題。
「你見過很多虛有其表的人嗎?」嚴馭堂以為涉世未深的她,生活應該很單純,更何況她看起來也不像是出身複雜的環境。
「應該算吧!」身為縣令之女,她常會見到各種人上門拜會父親,其中就不乏衣冠楚楚卻品德低劣之人,而他並不像他們。
「哦?不知府上是?」
「別聊這個吧!我不會問你來歷,所以希望你也一樣。」她不想記起那些煩心的事,「不過名字我倒是能告訴你,我姓元,叫千夢。你呢?我總不能一直公子公子的叫,挺拗口的。」
「在下唐譽言。」嚴馭堂淡然道。
第3章(2)
「預言?」美目閃閃發亮,「你該不會恰巧能知過去、斷未來吧?若是這樣的話,我正好有些問題想請教——」
見她愈說愈起勁,嚴馭堂不得不打斷,「你誤會了,在下的名字是名譽的譽,言語的言。」
「哦!」她有些失望,「那就算了,當我沒說……我扶你回房吧!受傷的人應該多休息比較好。」
她落寞的原因嚴馭堂不怎麼有興趣,只是轉眼望著週遭的風景,「我想在這裡多坐一會兒。」
仰望湛藍的晴空,嗅著花草的香氣,他覺得心情平靜了不少。
也是方纔他才發現,暫住的處所外還有小河流經,岸旁的青翠草地上百花爭妍,雖不若宮裡的奇花異草搶眼,卻是十分的賞心悅目。
「你可以嗎?」元千夢懷疑的問。
「我一向很知道輕重。」他揚唇輕笑。
「那你自便吧!不行的話再說。」丟下他,她回頭重拾釣竿,「希望天黑前可以再多釣幾條。」
「你很喜歡吃魚嗎?」
「是啊!可惜功虧一簣……」
聽到她再度歎息,嚴馭堂總覺得自己應該禮貌性的這麼問——「要幫忙嗎?」
「你是傷患耶!休息就好了,免得待會兒傷口又疼了,反而拖累我的進度。」
「那你好好努力吧!」她都這麼說了,他當然不會再自討沒趣。
沒想到她卻有些沒好氣的說:「你怎麼這麼快就放棄了?就算不是看在我很想吃魚的分上,你好歹也該看在我救過你的分上,多堅持一會兒吧!」
嚴馭堂不太能理解她的思考模式,「你是說,在下應該要堅持幫忙嗎?」
「不是嗎?」她以理所當然的口吻說著,「以往即使我不要別人幫忙,大家通常還是會堅持要幫我——你是第一個這麼快就收手的人。」
「看來你一直很受寵愛。」這些話若是出自其他人口中,他大概只會覺得自以為是,然而由她說出,他卻感到有些羌爾。
「我不值得別人這麼對我嗎?」她奇怪的睨他。
「不是。」平心而論,光憑她的外表,應該就有不少男人想將她捧在手中細心呵護,「只是我以為你是真心體諒我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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