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君子有成人之美!」王志高冷笑打斷,「那我們這些苦苦力挽狂瀾的倒是小人了?」
「下官絕非此意……」
「好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就不必再演戲了!」一甩衣袖,王志高不耐道:「總之,元大人的確是想毀婚了,即使本宮說——若這門親結不成,元大人接下來可能會仕途多舛,你也無所謂嗎?」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用的都是同一招!元千夢感到十分可笑。
「老爺!你有必要為了夢兒而開罪太守大人嗎?」元夫人直跺腳,轉向王氏父子道:「太守大人、王公子,天涯何處無芳草,我家老爺還有四個女兒,同樣是如花似玉,若不嫌棄的話,我這就叫她們進來——」。
卻換來對方不以為然的眼神。
「閉嘴!這裡沒有你插嘴的餘地。」元建廷瞪她一眼。
元千夢則是很快的接話,「太守大人,是我不想高攀,與我爹無關!」
「你以為對我而言,同是一家人的你們還有分彼此嗎?」王志高冷冷的瞥她一眼,問向一臉堅決的元建廷,「所以,這門親事元大人是答不答應?」
「恕下宮難以從命……」
「爹!看樣子元大人是不想吃敬酒了。」王道明譏笑道。
「混帳!」王志高怒聲拍桌,「本宮都親自上門說盡好話了,你還是不知變通,簡直是不識抬舉!難道你真希望本宮將你拉下縣令之位嗎?」
「朝廷賦予你永樂郡太守的官位與權勢,就是為了讓你像現在這樣盛氣凌人、強人所難嗎?」
當這陣沉冷的聲音響起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元千夢則是如夢初醒——
對喔!還有他呢!光顧著吵架,她都忘記帶他來的目的了。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快點,快自我介紹吧!」忙將那具高大的身子推到前方,拍拍他的肩,就等這一刻了!
望著對他寄予厚望的她,冷峻的眼神掠過一抹笑意,不過在重新抬睫面對眾人時,俊容已恢復了慣常的冷淡。
「你是嫌命太長,還是項上人頭多一顆?敢這樣跟我爹說話!」王道明拂衣而起,衝著凝眼的嚴馭堂道:「元大人,此人在你眼前公然以下犯上,身為地方官的你難道不嚴辦嗎?」
「你無官職在身,還敢一直仗勢欺人,顯見令尊平日對你果然是百般縱容、溺愛驕寵!」嚴馭堂的眼神十分冷淡。
「你到底是誰?憑你也敢教訓我!」
這個問題也正是王志高一直在納悶的——進門至今,這名男子一直在旁冷眼旁觀,就連方才喚他時也直接省略「大人」兩字,現在還公然挑釁,顯見其中大有文章,這一刻,他終於正視嚴馭堂,「你究竟是什麼來歷?」
「既然你也是朝廷命官,想必也曾入宮面聖,應該知道此物代表的含義吧?」
望著嚴馭堂手握之物,王志高面色如上,雙腿更是頓時一軟……如果那只玄玉麒轔是其他材質打造的,他還不至於如此震驚,但玄玉在這個國家可是只有天子才能用的啊!
至此,王志高終於明白為何會覺得男子眼熟了,只因他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每回進宮都會看到,但礙於官職不高,因此總是無法近看清楚的萬千之尊……
「你打算一直離我這麼遠嗎?」揣測如果再不叫她,她大概會真的與他「形同陌路」,嚴馭堂終於忍不住開口。
她的煩憂解決了,但他們之間似乎出現了一道新的無形鴻溝——除了她一直在離他十步之外處,還總是心不在焉。
「這個嘛……」元千夢乾笑著,「都說君臣有別了不是嗎?」
托他的福,她和王道明的婚約非但解除了,整個元家也得以保全,因此他受到家人空前絕後的大禮招待,還要她陪他好好逛逛玉置縣,竭盡地主之誼——這些她都能做到,可是知道他不叫唐譽言,真正的身份不只是朝中重臣,而是真龍天子,她實在覺得落差很大……雖然她已很努力在調適了。
「你現在就因君臣有別而幾乎要與我『分道揚鑣』,那進宮後要怎麼辦?」
「進宮?」元千夢困惑的問:「誰要進宮?」
「我們不是約法三章,將會共處幾個月嗎?」
「那些怎麼還會作數?」元千夢想都沒想便回道:「婚約都取消了,您也不必再陪我演戲了啊!」
知道眼前人的來頭之後,她依從身邊所有人的「建議」,乖乖以敬語對他說話——只是語氣一時半刻還是改不過來。
調查過王志高任內的作為與政績,並親眼目睹他們父子作威作福的行徑後,嚴馭堂很快做出撤換太守的決定,並由許多百姓都認同比王志高更勤政愛民的元建廷來接任。
此舉當然讓元千夢很感激,可她怎麼也想不出他們必須繼續維持原議的理由,再說,她怎麼可能跟一個國君成親嘛!
見她撇得一乾二淨,嚴馭堂直覺皺眉,半晌後道:「那是你的問題解決了。」
「難不成換您有問題嗎?」
「如果我說答案是肯定的,你會幫我吧?」
「這……」
嚴馭堂原以為她會颯爽的點頭,沒想到元千夢竟遲疑了。
「那個忙非得進宮才能幫嗎?」
「嗯……」
「但——您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耶!連您都無能為力的事,我一介平民百姓怎麼可能派得上用場?」
「若我說你可以,你會拒絕嗎?」依她的行事作風,嚴馭堂原本不認為自己需要質疑這個問題,但從方才便一直凝在她小臉上的抗拒神情讓他不敢再這麼肯定。
果然,元千夢甜笑反問:「我能拒絕嗎?」
她當然能拒絕,只是……「這不像你。」嚴馭堂有幾分失望——他一向很欣賞她好打抱不平、行俠仗義的性子。
「您錯了,這才像我。」元千夢糾正,「我很有自知之明,而且先前您也聽到我爹說的,我的個性就像是脫韁的野馬,要是進了宮,沒幫上忙事小,要是反倒替您添麻煩,那就慘了!不如您直接告訴我,您的困難是什麼,我再替您想想有沒有適合幫忙的人選好了。」
「這是一種規避嗎?」他還以為她會「親力親為」。
「才不是,這是就事論事。」
「如果我說只有你能幫這個忙呢?」察覺到她想將他推給別人,嚴馭堂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不可能吧!您別瞧不起我們玉置縣,它小歸小,可也是人才濟濟,而且我也沒什麼長處,就不信有什麼事是只有我能,而別人不能的!」
盯著滔滔不絕的她,嚴馭堂冷不防的問:「你怕我嗎?」
「這……」頓了頓,元千夢坦言,「嚴格說來,也不能說是怕啦!只是我隨性慣了,難免擔心會說錯話……您也知道您不是一般人,因此爹、映畫,甚至大娘和姐姐們都對我耳提面命,要我檢點言行,免得不小心禍延全家,連累無辜……」
「你對我的態度並不需要改變。」他強調。
「說是這麼說,可是人家都說伴君如伴虎——呃,該死!」元千夢差點想咬掉舌頭,她怎會不小心把實話都說出來了!
見她一臉懊惱,嚴馭堂輕笑,「這就是為何我認為只有你能幫上忙的原因。」
「因為我管不了自己的嘴巴?」她怪異的看著他。
「不是,是因為我們之間能像平常人般的相處。」
「那是以前還不知道您這麼……位高權重的時候。」現在回想,元千夢覺得映畫說的很有道理——以前她還真是膽大包天,幸虧他「不計前嫌」,否則依照她對他做過那麼多大逆不道的舉動,要她掉腦袋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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