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逍遙自在得很!」莊漣漪知道自己不該責難他,卻忍不住惱火,「從前教我皇姊彈琴的師傅,未經通傳,一律跪在殿前等候,你可好,自個兒倒飲起茶來了!」
「容若一向不守那些繁文縟節,想來公主也不是拘禮之人,該不會責罰容若才是。」他篤定地回答。
「哦?你怎知我不會罰你?」
「昨兒個公主不也沒罰那些宮婢嗎?」他再度淡笑,「說了這會兒話,公主不嫌口乾嗎?正好,這茶烹好了,公主可否賞臉飲一杯?」
「我……還沒洗漱呢。」她微微臉紅,覺得自己的糗樣再次被他撞見,不甘心在這個南齊人面前出醜。
「呵呵,那有何關係?」他舉起杯子,示意道:「這裡有清茶,正好先漱口,等綠嫣姑娘來了,再伺候公主正式洗漱便可。」
向來隨興的莊漣漪只猶豫片刻,便依了他的話,卻見他遞上一方濯了清水的毛巾,她順勢接過,擦了擦臉,便迫不及待坐到茶具前,要嘗嘗他的茶藝。
司徒容若卻道:「公主剛起床,喝清茶容易傷胃,我在這茶裡加了乾果、紅糖,配以茶食,權當早膳。」
莊漣漪的確餓了,顧不得許多,便大口大口吃起來。
茶香清冽,乾果酥脆,紅糖甜美,再配以米糕做的茶食,嗯,飽足又可口,是她長這麼大吃到最好吃的早膳。
「怪了……」她一邊咀嚼,一邊含糊地道:「你這茶叫什麼名字?宮裡都沒這麼好喝的。」
「這就是公主常喝的『碧兒尖』啊。」他又是一笑,「是憩閣裡現成的,並非我從宮外帶來的。」
「怎麼可能!?」莊漣漪不信,「我平時喝的哪是這口味?」
「煮茶要看準水溫、火候、時間。」他又將一把茶葉撒入壺中,「否則,再好的茶葉,也是暴殄天物。」
「聽起來是門學問呢。」她不由得笑了。
「任何事情都是有學問的。」他抬眸看她,「容若今後要教公主的,不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更重要的,是生活中的學問。」
她斂眉,收起玩笑的心情,第一次仔細地打量他。
本以為父皇為她請師傅,只是為了給詩嬪一個面子,讓這外戚在宮中找個賺錢的差事,豈料,他竟是認真的……
那麼,她是否該當一個認真的學生?
「所以今天第一課,就是教我煮茶嗎?」莊漣漪直率的問。
他擱下手中的紫砂壺,搖頭道:「婦容。」
「什麼?」她以為自己沒聽清楚。
「容若這第一課,是教公主怎麼打扮。」他耐心的重申。
「什麼意思?」沒聊上幾句又惹她發火!?「你是說本宮不美嗎?」
「至少昨兒個跟今晨,算不得美。」他從頭到腳打量她,不怕死地回道。
「你……」昨日她才騎完馬,當然髒,而今天她還沒梳洗,會美才見鬼!
「容若這裡有一件禮物,希望公主笑納。」他從案底捧出了一方匣子,巧扣輕啟,一支精緻的銀釵頓時呈現在眼前。
這銀釵足足有半尺長,一朵一朵梅花層層疊疊堆成半樹,透白的玉珠垂墜其下,晶瑩璀璨,素淨中見妖嬈。
「好漂亮!?」她忍不住讚歎,「哪來的?」接過手,對著發間比劃。這釵子佔了半顆頭,像頂小型的后冠。
「容若從一個古玩店裡尋來的,不知哪朝哪代的東西,當給公主見面禮。」他笑望著她。
「太貴重了……」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應由本宮賞賜臣下才對,哪有一見面就收臣下這樣的大禮?」
「這東西擱在那古玩店時,銀髮黑、玉蒙塵、散碎斷落,倒看不出是個什麼玩意,但容若將它們細細擦亮、重新鑲好,得復天顏。所以,也沒花幾個錢。」司徒容若忽然語氣一轉,鄭重道:「還請公主找一套衣裳與之搭配——這,就是今天的第一課。」
「搭配?」莊漣漪又是一愣,隨即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在考本宮?」
「公主若能搭配得相得益彰,這第一課就算過關。」他像看好戲似的等待著。
「哼!?本宮箱子裡的衣服十輩子也穿不完,還怕挑不出一套來配這銀釵?」她不服氣地起身,高聲喚道:「綠嫣,替我洗漱——」
雖是在行宮避暑,可隨行的衣物也滿滿的幾十箱——今年剛滿十六歲的她,以身形長定為藉口,猛添一堆裙裳,赤橙黃綠,色多如虹。
與綠嫣一陣忙和,莊漣漪終於搞定打扮。她身著繡著牡丹圖案的水紅衣衫,腰間繫上繡功繁複、祥雲瑞出的碧綠腰帶、下身是金線交織的明黃羅裙,加上艷紫水帶。
頭上戴了那半樹梅花釵,又採了園中最鮮嫩的幾朵紅薔薇來陪襯它。另外從耳際到脖間至手環再戴上一套鑲了綠寶石的金飾,金光閃閃。
她自信滿滿的踱至憩閣,得意地笑著等待司徒容若的讚賞。
可她得到的卻是他半晌無語地瞠目凝視著她。
「是不是美呆了?」她輕啟櫻唇,好得意的打破沉默,「認輸吧!?」
「天啊!?」司徒容若掩住雙目,「公主,您要將在下的眼睛都刺瞎了——」
莊漣漪聽了喜不自勝,「見到仙女激動成這個樣子?」
「公主……」他清了清喉嚨,才開口,「這不叫相得益彰,這叫——亂成一鍋粥!」
「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在諷刺她嗎?
「俗話說:『紅配綠,賽狗屁;黃配紫,一團屎。』公主全身上下又紅又綠又黃又紫,容若真是無話可說,直想去死!」他像在念順口溜,一口氣講完評語。
「你——」像有一潑油倒在心間,莊漣漪熊熊怒火頓起,「信不信本宮可以馬上讓你去死!」
「敢問公主,我送你的梅花釵呢?」他倒鎮定。
「你瞎了嗎?不佔了我半個腦袋嗎?」她狠狠地瞪他。
「容若看不見——公主,您這身打扮,將這釵給淹沒了。」歎了一口氣,他穩步上前,動手取下她發間的紅薔薇,「穿衣之道,宜減不宜加。除非大師出手,方能將萬物搭配自如。平常如你我者,多一件不如省一件。」
鮮花落地,他又擅自摘去她的首飾。左看右看,猶覺不對,伸手一把扯掉她的艷紫水帶,可俊顏依舊冷凝,眉心緊蹙。
「司徒容若,你好大膽子,居然敢說『平常如你我者』?要知道,我是公主!而且,你膽敢對本宮動手動腳的!?」他離她很近,讓她有片刻窒息。
他聞言竟笑了,氣息呼在她臉上,燒得她雙頰微微泛紅。
「公主可有素一點的衣衫嗎?」他的聲音很溫柔,就像在哄孩子般,「換一件吧。」
「我又不是老女人,哪來什麼素的衣衫,」她嘟著嘴,「父皇給我做的衣服都是這樣!天家公主,穿著就應該華麗繽紛!」
「巧了,」他卻道:「容若這裡倒備有一套,公主不妨換上試試?」
她應該罵他一頓,打他一拳,或者命人殺了他,然而這一刻,不知什麼原因,她居然同意了。
或許,是他的俊顏離她太近,或許,是他魔魅的聲音誘惑了她……
司徒容若逕自將包袱抖開,只見一襲淡綠色衣衫,輕薄質地,隱隱透著光澤,像春日清晨的湖水般令人看了舒心。
褪下色彩繽紛的衣飾,她換上綠衫,緩緩自屏風後步出。一人高的鏡中映出她的身影,頓時,讓她見了驚訝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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