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這會她心兒卜通狂跳,擔心得不得了。她不得不承認,這烏鴉嘴提供的情報著實準確,話也中肯--令狐南雖非等閒之輩,就怕強中自有強中手。
「綠嫣,你快到前邊去,對小離子說……」莊漣漪方寸大亂,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吩咐。
「公主若沒了主張,在下倒有一計。」司徒容若淡淡一笑。
「你?」她警戒地抬眸瞅著他。
「容若知道公主希望誰贏,容若也有把握能讓他贏。」
他答得如此篤定,倒讓她心生好奇,眉一挑,「哦?說來聽聽。」
「射箭能否正中靶心,除了個人的射藝外,弓與箭也是關鍵。」他衣袖輕撣,望著閣台,語淡音悅的輕聲道:「比如,在箭羽上稍動手腳,風兒輕輕一吹,便會改變方向?」
莊漣漪瞠目結舌,霎時覺得眼前這人無比可怕。
他竟可瞬間即出毒計,而且和顏悅色的隨口道出,一派輕鬆樣!
她突然很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否則,一定會死得很難看。
「都聽見了?」她回神,清了清喉嚨對綠嫣道:「把這話對小離子說去,他知道該怎麼做。」
綠嫣心下一驚,但趕緊微微躬身,飛轉而去。
「公主今天欠容若一個人情呢。」白衣在欄邊翩舞,他笑得無邪的說。
她不知該如何回話。假如他是一個可怕的人,做為他盟友的自己,大概也有一顆可怕的心吧?
莊漣漪突然意識到,順遂單調的生活,將會因為他,開始起變化。
在這場所謂的「比試」,令狐南果然勝出,狄皇當場下旨,將漣漪公主許配予他,但由於是兩國聯姻,加上公主大婚乃屬重大之事,需時間操辦準備,決定婚禮定在兩年後。
很久以後莊漣漪才知道,其實父皇早就決定達成她的心願,將她嫁給愛慕已久的男子,只是,夏楚同時派人前來求親,他不得不演一場戲以維繫邦交--無論箭上是否做了手腳,最終勝出的肯定是令狐南。
第2章(2)
狄皇多留令狐南多住幾日,美其名要他避過三伏天氣再回程,實則是想讓寶貝女兒能與之見上數面,一解相思之苦。
莊漣漪聽說令狐南跟她一樣,每天下午都會到山林騎馬。
這一天,她特地打扮一番,一身大紅騎裝,烏髮雙髻,瑪瑙耳墜在頸邊直晃,與平日邋遏的模樣大相逕庭,然後早早到馬廄等待,果然,看到了他的身影。
可惜她來遲一步,他已經騎乘歸來,正命人打來清水,親自替馬兒刷洗鬃毛,順便餵了半袋野蘋果。
她緩步上前,也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站在原地一個勁的微笑。
令狐南似察覺有人站在身後,詫異回眸一看,禮貌地向她頷首。
「二皇子如此疼惜馬兒,倒是罕見。」她緊張的清了清喉嚨道:「這馬兒是從南齊帶來的吧?想必品種名貴。」
「是我自幼養大的。」他莞爾一笑,「不過是一般品種,比不上姑娘手牽的那匹名貴。」
姑娘?莊漣漪眉心一蹙。
「二皇子……」她難以置信的問:「你……不認識我?」
令狐南聞言怔住,滿臉不解,「莫非曾與姑娘相識?」
他不記得她?她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他卻對自己全無印象?
怎麼會?記得那天父皇宣佈將她嫁予南齊二皇子時,她從閣上緩步而下,穿的正是司徒容若所贈的淡綠衫子,發間插著半樹雪梅銀釵,引得在場所有男子頻頻注目,就連平日伺候她的小太監也傻傻地看著她。
她記得,令狐南也凝視著她,還對她施了一禮。才過幾天,他居然對她毫無印象?
難道她長得不美?還是今天與那日裝束差異太大,他一時沒能認出她來?
「我……」她似被貓兒咬了舌頭,頓時語塞。
「我是……伺候公主的。」下意識地,她撒了一個謊。
總不好告訴他,自己就是漣漪公主,這不僅會讓他尷尬,也讓她丟臉。
聞言他笑了。「公主近日可好?過兩日便要回南齊,正想找個機會向公主辭行呢。」
他果然不記得她了……司徒容若說得對,這場聯姻,不過是政治所驅,他對自己沒有半點愛慕,否則哪會忘了她這張臉呢?
「公主命我替她遛馬兒呢,二皇子,失陪了。」幾乎在語畢的同時,她翻身上馬,急馳而去。
她怕,怕自己多留一刻,眼淚便會止不住的流下來。
馳出十步之遙,她突覺一股熱流拂臉而下,朦朧了她的視線。
她平素練習騎術時,總有三五個隱衛跟隨在後,以免她在山林之中發生不測。
但今天她顧不得許多,只拚命抽著馬鞭,甩開那些護衛,只想一個人獨處。
她不知騎了多久,臉上淚水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直到她筋疲力竭,才在溪邊歇下。
陽光明亮,腳下的鵝卵石被曬得滾燙,她脫下靴子,赤腳立在水邊,她的心裡很冷很冷。
腳心像要被燙化一般,可是,為什麼暖意不能傳至心間?令狐南不過說了兩三句話,就讓她如此難受,那將來……
耳聞南齊美女如雲,他不記得自己也是應該。畢竟,她又不是傾國傾城之姿。
但若成親之後,他仍對她這般不上心,那她後半輩子又該如何自處?
賜婚的喜悅,如遭遇空降大雨,將她的熱情與憧憬瞬間沖得煙消雲散,逼她開始思考一些殘酷的問題,一些對於她這個嬌貴公主而言恐怖的現實。
馬兒聞見林中芳草的氣息,蠢蠢欲動,她回神拍了馬兒一記,放它逕自尋覓美食,自己卻索性躺下,望著碧空白雲,怔怔發呆。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她聽見人聲。
在這山林中,除了她,還會有誰?
莊漣漪連忙坐起,本能地避至一塊巨岩後,未待片刻,只見一對男女共騎白馬徐徐而至。她瞬間恍神,若非認出那兩張絕美的臉龐,真會誤以為是神仙眷侶私自下凡。
竟是司徒容若與詩嬪?他倆為何會在一起?而且還親密的共乘一匹馬……
她嗅出一股不尋常的味道,但念及兩人是表姐弟關係,又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白駒駐足,司徒容若先跳下馬背,再小心翼翼的將詩嬪抱了下來。
「我自己能走。」詩嬪嬌聲道。
「地上都是小石子,怕絆著你。」司徒容若的聲音極柔,他臉上揚起的微笑如春風般,沁入心脾。「再說,我就想這樣抱著你--」
莊漣漪心兒一緊,神色頓變。
如此暖昧的言語,正中了她的擔憂。難道詩嬪果真、果真與他……可他們不是表姐弟嗎?
「若,不要這樣--」詩嬪歎口長氣,「你明明知道一切已經不同了……」
「哪裡不同?」他口吻挑逗,「不過是換個地方而已,我的心意完全沒變。」
說著,他握住她的柔荑,按在自己心口上。
「讓人看見,你我都是死罪!」她一把甩開他的手,掙脫他的懷抱,「我把你接進宮來,不是為了製造麻煩。」
「哦?」雖被拒絕,司徒容若依舊從容淺笑,「那是為了什麼?我還以為你想我呢。」
「若,你有驚世才華,不應被俗世埋沒,只要我在狄皇面前美言幾句,一官半職唾手可得。」詩嬪肅然道。
「可我是南齊人。」他語意輕柔卻透露著無比的堅持,「替北狄效力,豈不成了叛國投敵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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