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娃用力拉了塞薇一把,氣沖沖的說:
「姐,你不要哭,我們回家告訴爹娘去!就是本主神也不可以這麼做!我們把那個漢族女子趕出去!」
塞薇不說話,她只是哭,大聲的哭,號啕痛哭。刀娃在旁束手無策。塞薇哭了足足快一小時才停止。她從洱海岸邊站起來了,用衣袖拭去了淚痕,堅決的看刀娃。
「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是山神告訴了你?還是海神告訴了你?」刀娃驚奇的問:「你不哭了嗎?」「不哭了!」塞薇站直了身子,臉龐上重新綻放著光彩。「各方神聖都在我耳朵邊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網不住的魚兒,是天意如此!」她說著白族的諺語;「放他去吧!他會帶來更多的收穫!」
刀娃似懂非懂。但,塞薇眼睛裡閃耀著陽光,似乎一絲哀愁都沒有了。
於是,這天晚上,塞薇捧著她那頂光燦燦的「登機」,帶著刀娃和她的父母,一起來到了夏磊的小屋。
塞薇徑直走到夏磊和夢凡面前,輪流注視著二人的臉孔,用力的點了點頭。「看樣子,你們已經談了很多!我猜,我也是你們談話的一個題目吧!」「塞薇!」夏磊站起身子,看著來的四個人,塞薇平靜嚴肅,刀娃怒不可遏,塞薇的父母,全對他怒目以視。他的心臟猛烈的跳了跳,目前這種情況下,要說清楚自己的處境和決心,實在太難了!在北京望夫崖上發生的種種牽纏羈絆,怎是遠在大理的白族人所能瞭解?他困難的凝視塞薇,艱澀的開了口:「塞薇,我跟你說過我的故事,我從來沒有隱瞞你,在我的生命中,一直有個……」
「本主神!」塞薇忽然接口說,目不轉睛的看著夢凡。「你就是他的本主神啊!每個人心裡有自己的本主神,你一直是他的本主神!我對你太熟悉了。你的地位,不是任何凡間女子可以取代的!今天我一見到你,已經什麼都明白了!也終於瞭解夏磊為什麼不能忘記你!我真高興……」她喉中微哽了一下,摔摔頭,露出了瀟灑的笑。「我真高興你來了!我想,世界上只有你,才能解除夏磊的不快樂。以後,我們都能看到一個快樂的本主神,和本主神娘娘了!」她雙手高舉自己的「登機」,虔誠的走上前去:「這是白族新娘的帽子,是我的『登機』,我把它送給你。只請求你一件事,不要帶走我們的本主神!他在這兒,教我們的孩子讀書認字,為我們的老弱婦孺治病療傷,我們需要他!」她轉頭熱烈的看夏磊:「我們不只歡迎你,也歡迎你的夢凡!」
夏磊目瞪口呆的看著塞薇,說不出有多麼震動和感激。此時,刀娃衝了過來,對著夏磊胸口,一拳捶去:
「你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他揮著胳臂大叫:「婚禮都準備好了!好多村子、寨子都要來參加婚禮了!我們要唱三天三夜的歌,跳三天三夜的舞,我準備了三大簍的『氣椒』,你怎麼可以這樣子?你怎麼可以取消婚禮!你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小刀娃還沒有嚷完,族長已大踏步衝了過來。走過去,他不由分說就抓起了夏磊胸前的衣服,把他整個人拎了起來,鼻子對著夏磊的鼻子,眼睛瞪著夏磊的眼睛,他震耳欲聾的大聲吼:「你想取消婚禮,門都沒有!你把我們白族人小看到什麼地步?遠近三百里以內,苗族,傣族,撒尼族,路南族,奕族……各族的老老少少,都聯絡好了,要來參加這個婚禮,大家要盡興狂歡,怎麼是你說取消就能取消的!你雖然是本主神,也不能這樣不守信用……」
「所以,」塞薇語氣鏗鏘,堅定有力的說:「三天後的婚禮,一定要如期舉行!大家都興沖沖要狂歡一場,我們就讓大家狂歡一場!新郎是現成的,只不過把新娘換個人而已!」
夏磊、天白、銀妞、康忠、夢凡都面面相覷,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夏磊!」族長吼著:「你可以不要我這個笨丫頭,但是,你敢拿我們白族人開玩笑,我們會打斷你的骨頭!」
「爹爹呀!」塞薇睜著美麗的大眼睛。「你不是常常教我嗎?網不住的魚兒,就讓它去吧!魚兒尚且如此,何況是本主神呢?如果硬要去網那網不住的魚,會把漁網弄破的!爹呵,我們不要弄破漁網吧!何況,你的女兒,還有一大群白族的好青年,在排隊呢!」族長掀眉瞪眼,重重的放下夏磊。
「誰教你是我們的本主神呢!」他瞪著夏磊,講價似的大聲說:「這麼說,婚禮是不能取消的!怎麼樣?怎麼樣?你依還是不依?你說!」夏磊全心激盪,感動萬分的對塞薇含淚一笑,說:
「我同意。」他看向夢凡:「你呢?願不願意當我的白族新娘?願不願意為我留在這個地方?」
「我願意!」夢凡誠心誠意的喊了出來。「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她又一迭連聲的重複著。
塞薇雙手高捧著「登機」,夢凡低下頭來,感動至深的接受了這頂帽子。「哇!」天白雀躍三丈了。這一生,似乎都沒有如此歡欣過,他大叫著說:「要喝酒!我要喝酒!夏磊,趕快把你密藏的白族酒、苗族酒、撒尼族酒……全體搬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