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晃動馬上驚醒了趴在一旁淺眠的人,他站起來傾過身子觀察小冉,輕聲呼喚:「小冉……小冉,你醒了嗎?」
小冉想轉過身,但實在疼得無法動彈,只能側過頭閉上眼睛無視面前的人。斷指之痛又怎能比得上這個人給自己的痛苦呢?
肖恩看著小冉,確認她真的清醒了,心中一喜,卻馬上被小冉的態度潑了盆冷水,幾夜未眠而憔悴的臉越發蒼白。他想了想,無聲地走了出去,端了一碗熱粥走進來。
「小冉,」他拿著湯勺在碗中輕輕地攪動著,「你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先起來喝點粥吧,不然身子會受不了的。」
小冉紋絲不動,她不想看見他,不想聽見他的聲音,甚至不想再感覺到他的氣息。
「小冉,起來吃點吧,再這樣下去你會支持不住的。
「是的,那天是我叫人攔住你的,給你安個罪名不過是想留住你。但我真的沒想到母親會插手,沒想到她會讓人打你……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對不起小冉,是我讓你受這樣的苦,請你原諒我……就算你不原諒我也不要折磨自己呀。
「小冉,求求你,你的手現在不用動,讓我餵你吧,求求你不要這樣,只吃一點兒好嗎?
「小冉……」
肖恩靜默半晌,輕輕把碗放在床頭,走了出去。
聽著漸遠的腳步聲,小冉慢慢睜開了眼睛。她不想絕食,只有吃東西才能讓自己盡快地好起來,但她實在無法在那天他決然地拋下自己之後,再接受他對自己如此親密的照顧。看了看包得無法動彈的手,她只能再次歎息著閉上眼睛。
現在她才發現他們兩人之間的差異不光體現在身份地位這些方面,他們的思想、信念也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就像她不能原諒肖恩一樣,肖恩也不能理解她的堅持與憤怒,只有愛情,只有自己的愛情是無法填補的。
想到這些,小冉的心慢慢沉了下去,慢慢變冷。
門開了,女僕瑪麗走了進來,「利薩,你還好嗎?爵爺讓我來看看你。」
我不好,我真的很不好啊。小冉掙扎著想坐起來卻沒有成功,一下子倒了回去,馬上疼得倒吸了口冷氣。
瑪麗急忙跑過來扶起她,把枕頭豎起來墊在她的身後,看清那傷痕纍纍的身體,眼圈一紅,「到底犯了什麼錯,會被打成這樣……」
「瑪麗!」小冉好不容易坐直,認真地看著她,「不管她們說什麼,總之我沒有偷。」
「我明白,小冉,我相信你沒偷。」
「是嗎?這麼容易就相信我?」小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瑪麗瞪大眼睛,用力地點點頭,「你對別人那麼好,就算得到爵爺的寵信也沒有恃寵而驕,沒有像別人一樣看不起我,還常常幫助我們。雖然你不是信徒,但你認為人生來都是平等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對我和卡爾就像一家人一樣,我當然相信你。」
「瑪麗……」小冉感動得熱淚盈眶。在這種時候還有人肯定地說相信自己真是一種莫大的安慰。可一想到肖恩,心中又酸楚不已。
「你放心吧,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如果你沒有做過,又何必懲罰自己呢?
「小冉,別想了,先吃點東西,把身子養好,總不能把命搭在這兒吧。」瑪麗端起床頭的碗,舀起一勺送到小冉嘴邊。
小冉怔了怔,終於還是張口吃下,瑪麗又忙不迭地舀起第二勺……
微開著的門輕輕地關上,門外的肖恩默默站著,心中湧起難言的滋味。
小冉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肖恩除了必要的工作離開外,其他時間一直都守在她身邊,親手照顧她的一切。不時地和她聊著天,說一些現在發生的事情。比如工作不順心啦,霍恩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了,與父母之間的感覺越來越生疏之類瑣碎的事。雖然很少得到回應,他也毫不在意,只是每天都不停地重複同樣的情況,毫不厭煩。
瑪麗再也沒有來過,倒是艾倫常來看她,檢查她恢復的情況並不時地講笑話想讓她開心。有時小冉也會露出笑容,但總像曇花一現,快得讓人以為看到了幻覺。
生活很平靜,小冉的傷也漸漸好了起來。只是她的右手不知怎麼總是用不上力氣,艾倫沮喪地說她以後不能再拿重物了。小冉眨眨眼睛,並沒像他想像的那麼傷心,反而是艾倫難過得不得了,垂頭喪氣,弄得小冉忍不住倒過來安慰他。
「你不懂,小冉,我從小就想當醫生,能治病救人,消除痛苦,我也確實做到了,可現在居然治不好我最想治好的人,這種感覺實在是糟透了。」
「也不是很糟啊,」小冉抬起手來,上面只剩下固定的紗布了,「至少我現在已經不疼了,拿一些小的東西也可以,慢慢會好起來的。」
艾倫可沒有她那麼樂觀,但也沒有說什麼,勉強笑了笑低下頭去。
晚上肖恩會睡在旁邊,有時他會看看小冉的臉色,然後輕輕抱住她,小心地不碰到傷口。小冉沒有太過拒絕,但躺在他的懷裡身體卻依然僵硬,任肖恩百般撫慰也無濟於事。每當這個時候肖恩的心中都悲傷不已,他發現自己離不開她,卻怎麼努力也無法拉近兩人越來越遠的距離,只能固執地把她抱在懷裡想,至少她還在自己身邊,卻悲哀地發現這只是自己無能的表現而已。
離聖誕節越來越近了,府裡的人都開始忙碌起來,為一年一度的節日,也為伯爵大人的訂婚儀式,雖然肖恩以只是訂婚的名義要求一切從簡,但主角畢竟是身份極為高貴之人,要準備的事情也非常繁雜。
准伯爵夫人露西婭已成了這裡的常客,與肖恩狀似恩愛親密,很多事情都親力親為。傭人們都被指使得團團轉,連格麗亞夫婦也圍著她忙得不可開交,儼然以這裡的女主人自居。
伯爵府沉浸在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中。
與她們相比,肖恩現在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露西婭那邊已開始含蓄地向他表示不滿。
格麗亞則說得更直接:「肖恩,肖恩,不要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一個女僕,玩玩就算了,露西婭深明大義,不會計較些這個,但人要有節制,該結束的時候就放手吧。你是個從來不讓我擔心的孩子,相信這一次也一樣。」
該結束了嗎?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有時想想乾脆放人算了。可一想到這裡,就莫名地難受起來,胸前左邊的地方悶悶的,透不過氣,到小冉面前說的話也完全變了意思。
「你想都別想,我絕不會讓你離開的。」說完這句話,莫名難受的感覺才會減輕一些,但一點都不輕鬆,反而更迷茫了。「肖恩,你留我在這兒做什麼?對你來說我是什麼?」
對呀,留她在這裡做什麼?自己已經快結婚了,有美麗高貴的妻子,一帆風順的事業,她在這裡是對自己有害無利的事呀,還留住她做什麼?
可是,不知為什麼,他只是想留住她而已。
就在他為此事煩惱不已的時候,一封放在辦公桌上,屬名科林·席的信更讓他心情差到了極點。
「伯爵大人:今天下午兩點,我會登門拜訪,有事商談。」
他來幹什麼?兩人既沒有業務上的聯繫,也沒有私人的交情,那麼他來的原因只能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