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緊接著又是一陣離去的腳步聲,那腳步聲謹容很耳熟,是簡煜豐的。
紅兒歎氣道:「王爺待咱們家郡主還是這麼好,為了郡主,一個如此冷漢的男人竟肯降下身段。對何姑娘百般溫柔。」綠兒回答,「可不是嗎?為了郡主,王爺什麼事都肯做的。」
「我知道這話對世子爺不公平,可是咱們都是明眼人,王爺對郡主分明比世子爺好上千百倍。」
「唉,咱們家王爺,王妃滿心想把裕親王爺和郡主給湊成一對呢,可惜郡主娘娘死心眼,非世子爺不嫁。」
「別說了,看在王爺對郡主的一片真心上,咱們多盡點力、好好服侍何姑娘,也幫著王爺多討好討好何姑娘,她心情開朗了、把身子養好了,對郡主的病才有益處。」
「好,我去燉燕窩粥。」紅兒道。
「拿咱們王妃娘娘送來的血燕去燉,記得隨時熱著,姑娘一醒就讓她吃。」
「好。」
「我同你一起去,尋塊布給何姑娘裁身新衣裳,女人不管看不看得見,總是喜歡漂亮的。」兩個人一同走出門去。
屋裡驟然安靜下來,謹容輕抿嘴,苦苦一哂,說不出口的心酸心澀在舌尖翻攪。
原來他的溫柔是為了討好,是紆尊降貴,原來她自以為的安全感只是錯覺,如同她誤以為許莘喜歡她勝過自己,簡煜豐對郡主是一片真心,他為了她什麼事都肯做,他情深至此,連丫頭們都感動吧。
深深歎息,真是糟糕,她怎地一次兩次都學不會教訓?何謹容啊,師傳老誇你聰明,可是……哪裡啊,你分明蠢笨至極,
說不出口的酸澀在心中擴大、氾濫,像是有人拿了把鈍刀子在心頭切割,一下下痛得人頭皮發麻。
傻瓜,早就知道的,知道那位郡主有多麼溫柔美好,若不是好到這等程度,怎會讓兩個男人為了她昧起良心呢,?本來就是這樣的呀,她怎麼能癡心妄想些什麼,怎麼能夠因為虛妄的安全感便起了貪念。是她的錯,他們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物,他注定要在人群中央、眾星拱月,而她注定是株空谷幽蘭,獨自芬芳。
唉,不過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罷了。
謹容扶著床緩慢起身,一個不小心,她壓到自己的頭髮,一陣撕扯的疼痛傳來,她微微蹙眉,再罵自己一聲愚蠢。
下午,簡煜豐出現時,她愁著一雙眉目。
謹容是個聰明的,從小就曉得此路不通,就得另闢蹊徑,千萬別把白己給吊死在一棵樹上,死了也冤枉。
可是那聲愚蠢,卻讓她提不起勁來闖出另一條康莊大道,她想,她瘋了。
「在想什麼,怎麼這副表情?」簡煜豐替她倒杯水,把杯子遞進她的掌心。
她歎口氣,企圖掩飾過去。「我想起娘……」
他以為她想家了,卻沒料到她接下口,說:「我把珍珠磨成粉,想學宮裡的貴人拿來敷臉,我娘罵我敗家。」現在,她真想讓娘再用手指頭戳上自個兒腦門,再罵她幾聲,看看能否把她給罵消醒。
他點點頭,接下她的話。「小時候我們家看門的大黑狗拉了兩天肚子,病懨懨的一動也不動,我熬了鍋十全大補湯給它喝,棰叔也追在後頭罵我敗家。」這是安慰她嗎??技巧很糟糕,但謹容被逗笑了。
她說:「你家皇叔罵錯了,你這不是敗家,是庸醫,那條狗肯定拉得更厲害。」他也笑了,回答,「沒錯。」
「所以我們的情形不同,你別把我們歸成一類。」
藉著此話,她提醒自己,她與他……從來不是同一類。
他沒把她的話想深,興匆匆說:「我把解藥弄出來了。」那口氣有幾分得意,幾分驕傲,還有幾分的沾沾自喜。
解藥?哪種解藥?青磷粉的還是七線蠱的?
青磷粉的不可能,那藥材的搜集太費時耗力,斷沒有這麼快成藥的道理,至於七線蠱,不過是一個突發奇想,能不能解毒還有待驗證,說解藥?太誇張,
她還沒想清楚,他己勾起她的下巴,在她眼裡滴進黏濕濕的液體,濃濃的花香散出來。
真的是青磷粉的解藥?他怎麼弄出來的,在短短時間內?謹容很是訝異。
他對她的驚訝很滿意。「你的眼睛會好起來的,我保證。」
「我相信。」她沒有在熱鍋澆冷水的惡劣習性,他要驕傲,便讓他一路驕傲到底。「我還給你帶來一個好東西。」
「是什麼?」
他打開匣子,裡頭有幾個白瓷製的小圓盒,他方打開小圓盒,她就聞到一膠淡淡的薄荷香,他用竹片挑起一些,擦在她的手管上,那裡有好幾個小扁窿,全是那些粗暴、該死的七線蠱留下來的。
藥膏塗上皮膚,謹容先是一陣小刺痛,不過瞬間,陣陣涼意透入肌膚,謹容心頭一驚,喃聲道:「冰粕膏……」她猛地回神,驚問:「你怎麼會有這個?」
而在她說出冰粕膏同時,簡煜豐也嚇一大跳,問:「你的師傳是誰?」
第九章告御狀的好機會(1)
簡煜豐的心情很好,剛下朝就到吟松居。
謹容早聽慣他的腳步聲,她甚至可以從他的腳步聲中分辨出他的心情,而今天他很愉快。
她怎麼都沒想到,他們的師傳都是醫林聖手魯棣,而冰粕膏讓他們師兄妹彼此相認,也讓他們之間有了更多的話題。
那天他問了師傳的去向,以及教她行醫的過程。
她比他更有福,能夠跟在師傅身邊整整七年,而他與師傅只有短短的三年緣分,這些年他想盡辦法尋找師傳,卻始終不見音訊。
魯棣曾經交代謹容,他一生收過五個徒弟,沒有意外的話,謹容將是他的關門徒弟。
魯捸對於醫理毒物,年年都有新領悟,於是集結成冊交給謹容,讓她日後若是有緣碰上師兄師姊時別藏私,將醫書毒經同他們一起研究。
只是魯棣糊塗,交代了這些話,隔天就離去,竟然忘記告訴謹容師兄師姊的姓名,這讓她上哪兒找人?便是當面碰上也認不得。
「今天有什麼好事?」她問。
「濟民堂在京城起家了,三間鋪子同時開張。」
他說完,她頓時安靜下來,低了眉頭,原本這件事應該是她做的,有點嫉妒,有點惋惜……「怎麼?不說兩句恭賀的話來聽聽?」他揉揉她的頭髮,直把她當成小師妹了。
她提起精神,說道:「我該說什麼?祝你生意興隆、財源滾滾來?呵,我可不是那種不厚道的女人,那麼……為老天、為蒼生,我只好祝福你,門前冷落車馬稀,三三兩兩無人進。」
「這是祝賀的話?」他丟給她白眼,問題是,她收不到。
「不像嗎?」
「非常不像。」
「那祝你仕途光明,成大器?」
她試著學張鈺荷那種又甜又柔又嗲的口氣說話,但才試了兩句就差點兒破音,謹容暗歎,果然是術業有專攻,吃哪門子飯的就有哪副摸樣,就算她從現在開始捧金飯碗,也吃不出溫柔婉約的娘娘樣兒。想到這裡,她心陡然一驚,做甚呢,她何必和人家郡主娘娘相比?
回神,她認真聽他說話。「這神事情還需要你祝福餓己經是。」
「那祝福你醫術精進,無人可比?」他冷冷哼一聲,擺明不欣賞。
「做人難,說話更難,要不,你把想聽的寫成一篇文童,我照三餐念給你聽,如何?」
「那也得等你看得見再說。」他瞥一眼她白得有些異常的臉,板起臉孔道:「你又沒吃藥了?」藥?她的臉瞬間垮下,那哪是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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