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最近幾天,她身體不太舒服,但是她還是不怕死的想四處玩。今天一早子懷就不見人影。從她到達雲中那天開始,子懷每天都在營帳接見一大堆人,理所當然的,她也就得被迫留在營帳頭,留在子懷看得到的地方。
「大哥!」走了好一陣子,終於看到一個認識的人,她走近正從營帳出來的毅剛。她側著頭,在距離他五步的地方停下來,仔細的觀察他的臉,提出一個她一直很想問,卻始終沒機會問的問題。
「大哥,你的眼睛前幾天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撞到什麼東西,怎麼黑了一圈?」毅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你前幾天受傷了,子懷不是要你待在營帳休息嗎?」
婉筠低頭踢了踢腳下的沙子,不在乎的說道:「這傷早就不痛了,全是子懷他太緊張了。」
毅剛搖了搖頭,「子懷現在在校場,你最好趁他還沒回來前,回去他要你待的地方。」「我才不要。」婉筠抬頭看著毅剛,「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你還講,」毅剛一聽她又說起這點,立刻轉身離去。「我真想打你一頓。」「為什麼?」婉筠緊緊跟在毅剛的身後,「我又沒做錯什麼。」
毅剛真的很火大,子懷寵她,連罵她幾句都捨不得,而他這個生死至交兼大舅子,就活該被罵被打,要他不氣憤還真是很難。
「對,你沒錯,」毅剛轉頭看著婉筠,「是我錯了。我唯一的錯,就是有你這個妹妹。」
婉筠一聽,心中可不平衡了,便大聲呼道:「喂!大哥,你這麼說就有失公允了,又不是我害你的。」
「我的眼睛,」毅剛指揩自己的右眼,「是被人打的。」
「被人打?」婉筠覺得有點好笑,「有誰那麼大膽,敢打你這個大將軍。」「將軍?」毅剛冷冷哼了一聲,「打我的人是個王爺。」
婉筠想了一下,狐疑地問:「哪個王爺打你?」
問這什麼傻問題!毅剛對天翻了翻白眼,現在不僅想把她打一頓,更想乾脆掐死地。「你又認識幾個王爺?」毅剛不能控制自己的音量對她吼道。
婉筠還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下,認真的回答:「只有子懷。」說完,她睜大了雙眼,「你該不會是說子懷打你?」
婉筠看到毅剛的表情,不能控制地噗哧笑出聲。他們兩個打架啊,難怪當她看到子懷身上的淤青,問他是怎麼回事,他也不說。原來是因為……「你笑夠了沒?」
婉筠看到毅剛的臉色,勉強壓下自己的笑意,繼續問道:「子懷為什麼要打你,是不是你做錯了什麼事?」
「還不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婉筠指指自己的鼻子,「這又關我什麼事?」
「因為我帶你來這。」
「帶我來這?」婉筠摸了摸自己的臉,「就為了這件事啊!」她把頭低了下來,裝出一副懺悔狀,可憐兮兮的說:「對不起,大哥。」
毅剛看到她的模樣,歎了口氣,用手推推她,「喂!你別這樣,我又沒說怪你。」婉筠一聽他的話,立刻把頭抬了起來,興奮地說:「哦,這是你說的,我可沒逼你。」「你……」
毅剛歎了口氣,他又被她耍了。
「阿剛。」魏翔牽著馬匹朝他們走近,「漂亮的王妃,你好。」
「你小心點,」毅剛警告他,「這話若是讓子懷聽到,小心惹火他。」
「誇他的娘子漂亮,他有什麼好生氣。」
「算了,我懶得跟你講。」
一旁的婉筠根本沒有心情聽他們兩人談話,她的精神全放在魏翔身邊的馬上。「王妃。」魏翔順著婉筠的眼光看去,連忙用身體擋在馬匹前面,阻止婉筠再向前。婉筠抬頭看著魏翔,露出一個笑容說:「這是馬。」
「我當然知道這是馬。」魏翔看到婉筠的表情,內心深感不安。
「我想騎。」婉筠對魏翔提出她的要求。
「啊?」魏翔這下可緊張了,連忙看向毅剛尋求幫助。
毅剛當然知道婉筠想做什麼,但是他不會幫他。因為他還記得婉筠來的那一天,他拜託魏翔幫他想辦法,該怎麼開口跟子懷說婉筠在這,這個好小子不但不幫他,反而還落井下石。現在要他幫他,可以,除非太陽先打西邊出來。
「魏翔,你是知道的,我這個妹妹可是被子懷捧在手心哄著的,你可得小心點,千萬不要讓她有個什麼閃失,要不然……」
毅剛用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盯著臉色愈來愈難看的魏翔。
「我要去校場找子懷,婉兒就托你照顧了。」說完,他就急忙跑到另一例,牽出自己的馬匹,飛快的上了馬,趕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魏翔無奈的望著離去的毅剛,認命的轉過頭看著婉筠。
「我要騎馬。」婉筠又說了一次。
「王妃,你就別為難我了。」魏翔一臉為難。「王爺若是知道了,會很生氣的。」「他才不會。」婉筠又私自替子懷作決定。「你可以讓我騎了吧?」
「太危險了,不行。」
「你瞧不起我。」婉筠生氣的說。
「末將不敢。」魏翔不停的左右張望,希望最好平空冒出一個人來解救他。不過,他的希望落空了,兩人周圍只圍了一群看熱鬧的士兵。
「竟然不敢,那還不讓我騎。」
「可是王爺……」
婉筠歎了口氣,搞不懂為什麼他們都那麼怕子懷。
「子懷有告訴過你,他不准我騎馬嗎?」婉筠看到魏翔搖搖頭,才繼續說:「這就對啦!他既然沒說,就代表他不反對,所以不要擔心。」
「可是王爺也沒有說他贊成你騎馬。」
「讓我騎。」婉筠雙手合掌,作出析求狀,「求求你,讓我騎一下下就好,我保證我只要一個人坐在馬背上就好了,不會讓它跑,好不好?」
「王妃,你別……」
魏翔摸摸自己的腦袋,他從不知道怎麼拒絕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更何況這個女人是個王妃。
「好吧!」魏翔終於答應,「但是你真的只能坐在馬背上而已。」
婉筠開心的點點頭。
魏翔叫一旁的一個士兵進營帳拿出一張小凳子放在馬匹下,好讓婉筠自己可以上馬。「小心點!」魏翔在下面可是流了一身冷汗。
騎在馬上的婉筠,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現在的她可開心了。
「營區出了什麼事,怎麼有邊聚集那麼多人?」子懷望著身後的兩人問道。程浩賓的反應只是搖搖頭,至於毅剛,卻是咳了一聲,躲開子懷詢問的眼眸。再走近一點,他終於看清原因。
「我怎麼不知道婉兒還會騎馬。」子懷還算冷靜的說。
「她是不會啊!」身後的毅剛淡淡的回答。
子懷的反應是轉頭看了毅剛一眼,隨即策馬趕到婉筠所在的位置。
「怎麼回事?」程浩賓疑惑的轉頭望向毅剛。
「有好戲看了。」毅剛示意程浩賓踉著他走,「走吧,我們去看戲。」
「你到底在搞什麼?」子懷一下馬,就大聲吼道。
只不過他吼的對象當然不會是婉筠,他的眼光直直的射向魏翔,「你還有什麼話說?」魏翔看到子懷陰沉的臉色,吞了一口口水,看向子懷身後的兩個人,只見毅剛和程浩賓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他就知道別想指望他們幫忙了。
「我無話可說。」他豁出去了,反正要死命一條。
「子懷,」引起這場爭議的主角,絲毫未察覺任何不對勁,還不知死活的對他一笑,「我想讓它跑,好不好?」
「不好!」子懷差點給她嚇破膽。「下來。」子懷伸出雙手要把她給抱下來。「我不要。」她根本還沒有玩夠,豈會就此輕易聽他的話。
子懷感到一股怒氣又升了上來。他到校場也不過一下子的時間,回來就看到她這個樣子,難不成他一定得時時刻刻看著她,才能阻止她做傻事?「下來。」子懷強迫自己溫和的說道。
婉筠低頭看了他一眼,滿不在乎的搖搖頭。
「我說,我要你下來。」子懷拉住她的手,強迫她下來。
「我不要。」當場她就在馬上和他玩起拉扯戰。
這樣拉還得了。原本在一旁看好戲的毅剛,見到這種情形,立刻翻身下馬。果不其然的,硬不就範的婉筠,整個人突然往後倒;子懷一個不留意,手一鬆,她人就往後栽下。
「婉兒!」
「王妃!」
子懷心臟停了一下,連忙繞過馬匹,跑到另一邊去。
「沒事。」毅剛抬頭看了一眼嚇得臉色發自的子懷,又低頭看臉色一樣慘白的婉筠,「你這個丫頭終於知道怕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他抱著婉筠緩緩的站起身,交到子懷的懷中。
「子懷,雖然她是我妹妹,但是我還是得說,你這次一定要好好的教訓她,她這次實在太過分了。」
「大哥,你到底有沒有手足之情,竟然這樣說話。」婉筠雖然驚魂未定,但是嘴巴依然嚷個不停。
「你還有話說。」子懷的聲音冷冷的從上方傳來。
婉筠這才抬頭看了子懷一眼,隨即低下頭,咬緊下唇。心想,真是糟糕,她又惹他生氣了。
「不是我的錯。」婉筠坐在床上,看著眼前走來走去的子懷,企圖解釋,「我剛開始的時候,也騎得很好。」
「你還說。」子懷這下真的是很恨自己,當初看到她的時候,就應該立刻送她回長安,不應該一時心軟,答應讓她留在這。他才離開一下子,她就做出那麼危險的事。他真的很怕自己會一時控制不住,而動手把她打一頓,所以他不停的走動,企圖控制自已的情緒,沒想到她還是叨叨講個不停。
「本來就是。」婉筠有點不服氣的說道,「如果你不拉我,我就不會跌下馬,所以說來說去,這應該算是你的錯。」
「你,」子懷走到她的面前,衝動的高舉右手,看了她一眼又重重的放下,「明天一早我立刻就派人送你回京城,不用再多說了,這次你別想再改變我的決定。」「我不要!」雖然原本還有點心虛,但是一聽到子懷的話,她立刻恢復正常。「你答應讓我留下來的。」
「我不管我原先做了什麼承諾,就以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我一定要送你回去。」「你說話不算話,我不……」
婉筠本來還想繼續說,但是卻被帳外集合士兵的擊鼓聲打斷。
子懷一聽,面色一整,立刻跑了出去。離去前,還不忘丟下一句,要她待在營帳內,不能離開。
「子懷。」婉筠對著子懷的背影叫道。
到底怎麼回事?婉筠心中疑惑不已。想跑出去看看,但想到子懷的話,又走了回去。剛才他差點打了她,她心悸的想著,決定還是聽他一次好了。
★★★奇怪,都已經黃昏了,子懷怎麼還沒回來?婉筠著急的走來走去。不管了,還是先出去看看再說。
她慢慢的在營區內移動,大多數的人馬都已經不見了,就連毅剛他們也沒有在營區。她心中忽然沒來由的感到一絲不安,拉緊身上的披風,看著被風捲起的黃沙。她左右看了看,決定到營帳後面去找洛建昆。
「王妃!」洛建昆看到婉筠,立刻停下手邊的工作,站起來招呼。
「不要那麼多禮。」婉筠止住正要行禮的洛建昆。「為什麼營區的人馬都不見了?」她懷疑兩軍已經開戰,只是不管她問誰,都沒人願意告訴她,所以她只好問這個老軍醫。
洛建昆考慮了一下,最後決定不瞞她。「兩軍開戰了,軍營的兵馬都上戰場了。」說完後,他還不忘安慰婉筠一番,「王妃,你就放寬心,王爺身經百戰,不會有事的。」婉筠苦笑了一下,「我知道。」
嘴上雖然說知道,但她還是壓不下心中的那絲恐懼。
「王妃,你沒事吧?」一旁的洛建昆注意到婉筠蒼白的臉色,擔心的問道。婉筠一手撫著自己的額頭,一手對他揮了揮。她深吸了一口氣,對他勉強一笑,「我沒事。」
「其實,王妃,你最近應該多注意自己的身體。」洛建昆側著頭,若有所思的看著婉筠。
「為什麼?」
「因為你應該己經有孕在身。」
婉筠的反應是瞪大雙眼看著他。
洛建昆艮對婉筠的反應一笑置之,繼續說道:「在跟你來雲中的途中,我就已經看出來了,只不過當時你一直口口聲聲說要來找表親,所以我才沒有告訴你。」不會吧!婉筠聽到洛建昆的話,呆立了一會兒。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如果是真的,那她最近不就……,婉筠一想到最近的所作所為,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悸。
「你不會搞錯吧?」她還是不太敢相信。
洛建昆笑著搖搖頭,「不會錯的,我想等王爺回營,若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開心。」他開心,我就難過了。婉筠心想,這下子懷更有理由要把她送回長安。「你在忙些什麼?」婉筠看到洛建邑從她進來後,就一直沒停過的手問道。「兩軍交戰,一定會有傷亡,我先把一些藥草準備好,到時才不會手忙腳亂,忙中出錯。」
婉筠瞭解的點點頭,「我幫你。」
「王妃的身體……」
「沒問題的。」婉筠自信滿滿的說道,「我一直到剛才才知道自己懷孕了,所以你就可以知道我的身體並沒有什麼不適。」
洛建昆衡量了一下狀況,才點點頭。「好吧。可是你會嗎?」
「難道你忘了,從長安來的一路上,你已經教我認識了一些藥理,不會弄錯的。」今天遇到太多令她吃驚的事,如果再不我點事做,她真的會胡思亂想。
「洛先生!洛先生!」一陣急促叫喚洛建昆的聲音,由遠而近。
「怎麼叫得那麼急?」婉筠直覺不對勁,連忙起身,趕在洛建昆之前跑了出去。但隨即又想起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立刻放慢腳步。
「原來你在這。」婉筠在半路上與毅剛碰面,毅剛一看到她便說:「子懷一回營,找不到你,差點急瘋了。」
「剛剛是怎麼回事?」婉筠問道,「怎麼叫洛先生叫得那麼急?」
「對!洛先生。」毅剛這才想起此行的最主要目的,拉著才剛走近的老者說:「洛先生,快!王爺受了點傷。」
子懷受傷?婉筠聞言不由得腳一軟,一旁的毅剛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他立刻著急的問:「婉兒,你怎麼了?」
「我沒事,」婉筠推開毅剛,揮了揮手,「別管我,洛先生,你快去救子懷。」毅剛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拉著洛建昆跑開。
婉筠告訴自己,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暈倒,她要去見子懷。主意一定,她就匆忙跑向主帥大營,這時候哪還管她肚子有什麼。
「子懷!」婉筠一進到主帥大營,立刻推開擋在門口的兩位士兵,硬是闐了進去。「婉兒。」毅剛一看到她,連忙走到她面前,阻擋她前進。
婉筠看了他一眼,隨即繞過他跑到床前。
第一眼看到子懷坐在床上,像個沒事人似的坐在床上和魏翔說話,若不是看到他腿上的血跡,她還真會以為毅剛騙她。
「你在做什麼?」婉筠真的快被他氣死了。「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
子懷聽到她的聲音,轉頭看向她的方向。
「你剛才跑去哪?我不是對你說過,不准你出營帳。」
婉筠沒有回答他的話,直接走到他身邊,自不量力的想把他按回床上。
子懷歎了口氣,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跟魏翔說,縱使傷口再疼也得忍著,他可不希望婉筠加進來搗亂。他把她的手拉開,對毅剛說道:「毅剛,你先把婉兒帶出去。」毅剛一聽到子懷的命令,立刻走到婉筠的身邊,硬是把她拉走。婉筠被子懷的話嚇了一跳,她沒想到他竟然要把她趕出去。
「太過分了,」婉筠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居然把我趕出來。」
婉筠不知不覺的被帶出來,一恢復正常,立刻推開毅剛,硬是要闖進去。「婉兒。」毅剛硬是把她又給拖了回來。
「為什麼連你都要阻止我?」
「子懷沒事的。」毅剛安慰道,「若他不希望你在那,你就不要去。」
「我應該在他身邊。」婉筠氣憤不已地說道。
毅剛在心中苦笑,剛才她還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現在卻要跟他吵架。他摸摸婉筠的頭,「子懷有重要的事要談,子懷會中箭全是因為魏翔太大意,不過也沒關係,只不過是腿上中了支箭,沒事的。」
這是什麼歪理?婉筠十分不以為然,「我要進去。」她依然堅持。
毅剛看著婉筠的背影,搖搖頭,知道她一定說到做到,只好無奈的走到她身側,舉起右手,輕聲的說道:「得罪了,小妹。」說完,就毫不留情的打下去。
婉筠只感到頸側一陣疼痛,就失去了知覺。
「傅將軍,你在做什麼?」洛建昆從子懷營帳中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
毅剛橫抱起婉筠回答:「她太不聽話,硬是要闖進子懷營,所以乾脆把她打昏,這樣我才比較省事。」
他看著急得滿身大汗的洛建昆一眼,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子懷的傷真的很嚴重嗎?」他問。
「王爺的傷在腿上,把箭撥出來,止了血就沒有大礙了。」
毅剛放心的吁了口氣,抱怨的說:「既然王爺沒事,你還那麼緊張幹嘛,嚇了我一跳。」
「王爺是沒事,」洛建昆指指毅剛懷中的婉筠,「但是王妃卻有事。」
毅剛聞言低下頭,懷疑的看著婉筠。她臉色是蒼白了一點,不過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麼不對勁。接著又想到,一定是洛建昆以為他的力道太重,於是說道:「洛先生,你放心吧!我打的力道很輕,而且就算子懷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於我,因為我是為了阻止她進去,才把她打昏的,沒事的。」
沒事?才怪,我看事情很嚴重了。洛建昆看著毅剛,搖搖頭說道:「快點把王妃放下來,我好看看有沒有什麼事?」
「我敢跟你打包票,她沒事的。」毅剛還是慢條斯理的把婉筠抱回它的營帳。「將軍,」洛建昆在他身後無奈的歎了口氣,慢慢的說:「王妃有身孕。」毅剛一聽,差點把懷中的人兒給摔了下來。「你是不是跟我開玩笑?」
洛建昆肯定的搖搖頭。這下不用人拜託,毅剛連忙衝著把婉筠給抱回他的營帳。你這個蠢蛋!毅剛在心中不停的罵自己,這下別指望子懷的感謝,不要被他打一頓就算是萬幸了。王爺世子若有個什麼意外?不管他是誰,這個罪他可是擔不起。「她沒事吧?」毅剛在一旁著急的問。
洛建昆這會兒正在專心替婉筠把脈,哪有空回應他。
「她怎麼還不醒,是不是有什麼不對勁?」毅剛也不在乎洛建昆回不回答,繼續問道。他看到洛建昆把婉筠的手給放下,立刻問道:「怎麼了?」
洛建昆站了起身,抬頭對他笑了笑,「王妃和孩子都沒事。」
感謝老天!毅剛這下才真的放下心中的大石。
他把洛建昆送到帳門口,而洛建昆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轉頭對毅剛說:「將軍,王妃的身體今非昔比,你可不要再隨意動手打她。」
這哪還用得著他提醒,他又不是吃了態心豹子膽,平常他都是被她打的份,難得一次讓他打了一下……不,他在心中糾正道,是輕輕碰了一下,就差點闖下大禍。這件事,不要說讓子懷知道,即便是他爹知道了,也會打死他這個孽子。
他一聽到床上傳來的低吟,連忙跑到床前。
「好痛!」婉筠一清醒,就感覺頸惻隨來一陣刺痛,舉起手撫著頸側。「子懷呢?」「子懷沒事,倒是你感覺怎麼樣?」毅剛幫婉筠坐起身。
婉筠轉轉脖子,隨即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情,立刻把毅剛推開。「你竟然打我!」毅剛心虛的笑了笑。「反正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為兄我的一時過錯,算了吧!」「哈,那真是太遺憾了,因為我是個小人,所以你給我小心點。」
世上怎麼有這種事?他是她大哥,他都跟她低聲下氣了,她還不賣他這個面子。於是,他捺不住性子的說:「傅婉筠,你真是太沒有手足之情了。」
「手足之情?虧你說得出口,你剛才若有手足之情,就不會動手打我。」
「我也是為你好,子懷受了傷,你就不要去吵他。」
「我吵他?」婉筠心中的一股氣又升了上來,「你竟然說我吵他?」
「我是不敢確定你會不會吵到他,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快被你吵死了。」毅剛站起身,遠離婉筠,再繼續跟她說話,他肯定會發瘋。
「將來我的妻子一定要溫柔婉約,若是像你這樣,我第一天就把她給休了。」婉筠冷冷哼了一聲,想起了凝霜,嘴含笑意的說:「我倒要看看偉大的傳將軍會娶到何等美嬌娘。」
「肯定讓你自歎弗如。」
婉筠聽到他的話,臉上更加的不以為然。
「王妃。」程浩賓走了進來,「怎麼你也在這?」
「子懷呢?」婉筠一看到他,開口就問。
「王爺剛睡著。」
婉筠一聽,立刻翻身下床。「我要去看他。」
「小心點。」毅剛看到她莽撞的行為,不禁替她捏了把冷汗。
婉筠對他不以為意的揮揮手,照樣衝了出去。
「噯!你怎麼還……」
反正她也聽不到了,再講也是白講。
「阿剛,你是怎麼回事?怎麼怪怪的。」
「子懷會殺了我。」
「你又做了什麼?」
「婉兒懷孕了。」
「真的嗎?」程浩賓欣喜的問道,但又隨即想起,「王妃有孕是件喜事,王爺為什麼會對你發火?」
毅剛心不甘情不願的嘟嚷道:「我剛才很輕、很輕的打了她一掌。」
「哦!」他調侃的笑著,「我明白,很輕、很輕。」
毅剛也知道,不管下手是重是輕,除非婉筠不說,否則,子懷在近期內,一定會找他詳談一番。一思及此,他又覺得生活一片暗淡。
★★★好燙!婉筠小心翼翼的捧著要給子懷的藥汁。從他受傷到今天已經過了三天,明明傷口還未完全恢復,他就趕著和其他將軍討論軍情。
走進帳,令她吃驚的是,裹頭竟然空無一人。掀開通往臥房的紗帳,才看到子懷躺在床上。還真是難得,婉筠心想,今天那麼早就休息。不過他還沒有喝藥,她低頭看了眼黑黝黝的藥汁。
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看樣子好像很苦似的。喝喝看不就知道了嗎?婉筠好奇的想,並決定喝一點應該沒有什麼關係。
「王妃,你在做什麼?」洛建昆正好要來替子懷換藥,看到婉筠的行為,差點被她給嚇另一方面,婉筠也被他嚇了一跳,手上的東西差一點摔在地上。真是好險!她驚魂未定的看向洛建昆說道:「洛先生,我又沒做什麼,你忽然出聲嚇了我一跳。」「王妃,你現在是有身孕的人,怎麼可以亂喝東西呢?」
「有身孕?你有身孕!」躺在床上的子懷其實一直都還是清醒的,一聽到洛建昆的話,立刻激動的坐起身。
「我的藥!」這次婉筠真的被子懷嚇到,手上的藥全都灑了。
子懷這時哪管什麼藥不藥,把蹲在地上的婉筠給扶起來,就問:「是真的嗎?」「什麼真的假的,我替你熬了兩個時辰的苦心,給你一吼全沒了。」她真的快氣炸了。子懷看到這個情形,也知道問她問不出什麼結果,所以轉頭看著洛建昆尋求答案。「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王妃大概有兩個多月的身孕,我在三天前就告訴她了。」
三天前?子懷托起婉筠的下巴,「你三天前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婉筠嚴肅的想一想,認真的應道:「我還沒跟你說嗎?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子懷盯著她,沉默了半晌,真不知道該對他這個迷糊的心妻子說些什麼?「我要再去熬藥,否則你今晚就沒藥吃了。」
「不准去,回來。」子懷硬是把她給拖住,「現在你給我乖乖回床上躺好,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下床。」
我有沒有聽錯?婉筠一臉狐疑的盯著子懷。他竟然命令她。
子懷見她不動,也不等她有所反應,反正他對她太瞭解了,對她只能用蠻力解決。他把她橫抱起來,塞到床上,並幫她蓋上被子。
洛建昆站在一旁,十分瞭解子懷的用意,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等子懷安頓好她之後,才幫子懷換藥。
「我說我要去熬藥,你沒有聽見嗎?」婉筠想下床,但是手腕卻被子懷巨大的手掌給牽制住。
「自然會有人幫我熬藥,你就待在這兒。」子懷想了一下,決定用苦肉計,畢竟婉筠是吃軟不吃硬。「要是你跑出去,我一定會追著你跑,到時若是傷口裂開,那可怎麼辦才好?娘子,你說話啊!」
這個豬八戒小人!她嘟著嘴巴,十分不甘心的躺回床上。
「洛先生,你也在這啊。」毅剛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嘟著嘴躺在床上的婉筠,「又是誰惹你生氣啊?」
毅剛順著婉筠的目光,瞭解的點點頭。他轉向子懷問:「你又對我妹妹說了些什麼?」「我只是要她乖乖躺在床上,畢竟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如果再不看著她,我還真怕會出事。」
毅剛聞言點點頭附和。「說得也是,這丫頭就是不知輕重。洛先生,你說是嗎?」洛建昆只是笑了笑,含蓄的說道:「其實也不用把王妃管得太過分,只不過我知道前幾天她跑去騎馬,這對她目前的情況的確是太危險了點。」
於是,三個大男人開始討論婉筠有什麼事情不該做,至於主角傅婉筠小姐,則煩悶的盯著眼前的無聊男子,搖搖頭,翻過身,決定不理他們。既然不准她出去,那麼她就只有睡覺的份了。
送走洛建昆和毅剛後,子懷返回臥室,坐在婉筠的身旁,若有所思的摸摸她熟睡的臉龐。
婉筠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眼睛。
「吵醒你啦!再繼續睡。」子懷輕聲的對她說。
婉筠搖搖頭,身體往床的內側移動,讓子懷也能躺上來。
她的手摸摸子懷的額頭,安撫的說道:「你受傷了,你才是真的要休息的人。」「毅剛似乎早已知道你有身孕的事,為什麼你告訴他卻沒有告訴我。」子懷一臉不平的說道。
婉筠側著頭,想了一下。「可能是幾天前,他把我打昏的時候,洛先生告訴他的吧。」她的口氣雖然是輕描淡寫,但是子懷卻聽得火冒三丈,激動地問道:「他為什麼打昏你?」
「還不是你不准我進來看你,我硬要闖進來,他乾脆就給我一掌。」
「傅毅剛!」子懷坐起身,正要去找毅測算帳,卻被婉筠給拉住。
「大哥又不是故意的,他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你的命令。如果你真要怪,對不起,請先怪你自己。」
「這下子又幫你大哥講話了。」子懷調侃道,「前一陣子,你不是才跟他鬧得不愉快。」
「我是恩怨分明的人,」她說,「才不會是非不分。」
子懷溫柔的把她的手拿下來,繼續說道:「我有事想告訴你,我希望你能答應我。」婉筠咬著下唇,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因為她大概知道子懷想跟她講什麼。子懷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希望你明天回長安。」
「好。」
這可新鮮了,她竟然說好?
婉筠看到子懷的表情,不由得失聲笑了出來。「其實從我知道有了身孕開始,我就知道你無論如何會把我送回長安。而且,我也知道這一次就算我再怎麼哭鬧,你還是會把我送走,因為我肚子的可是一塊無價之寶,絲毫馬虎不得。」
「這句話你說對了一半。」子懷低頭吻著她的額頭,「孩子縱使再珍貴,在我心中卻永還是第二。我是擔心你。在這,我肯定沒有辦法時時刻刻都看著你;回去長安,至少王府的人可以幫你,我可不要你在這個隨時有危險的地方待著。」
對於他的深情,愈發使她相信她真的是嫁對了人。或許那個一無是處的皇帝,真的無心成就了一樁好事,婉筠投入子懷的懷中如是想著。
或許改天有機會,她應該見見這個改變她一生的人。
★★★「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啊?」婉筠一大清早就被子懷給拖了起來,一直到他扶著她走出帳外時,她才開口。
「怎麼,後悔啦!」子懷低頭看著她。
「我沒有,只是……」婉筠有點不甘心的扯扯衣袖。才來這沒有幾天,就要被送回去,雖然知道自己應該回長安,但她就是有點不甘心。
「你不回去也行。」子懷故意語重心長的說,「如果你不回去,我上了戰場就一定得要分心掛念你,若一個不留意──」
「好,我回去就是了。」她立刻抬起手摀住他的嘴,「你不用嚇我,反正我又沒說我不回去。」
子懷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扶著她走進等待中的馬車。
「王爺。」魏翔叫道。
「這一路上就要麻煩你了。」子懷把婉筠抱上馬車,轉頭看著魏翔。
魏翔是被選派護送婉筠回京的人。
「是的,王爺。」
「婉兒,難得一次你會乖乖聽話,真是令為兄的我大吃一驚。」毅剛走近婉筠,對她說「大哥,你講話客氣點。」婉筠沒好氣的說。「昨天本來子懷要找你算帳,是我把他給攔了下來,你這麼諷刺我,是不是想讓我在離開前看一場餘興節目,歡送我?」毅剛聞言臉色一變,指著她,「喂!好歹我是你哥哥。」
「又怎麼了?」子懷結束和魏翔的談話,走到他們身邊問道。
「沒事。」毅剛搶在婉筠開口之前,急急解釋著,「我只是告訴婉兒,要她一路上小心。畢竟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我當然要關心她一下。」
騙子。婉筠不滿的看著毅剛,說謊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一路上可別又找魏翔的麻煩,知道嗎?」子懷摸摸婉筠的臉頰,柔聲的叮嚀。「還有,回到長安之後,可不准你又和永樂那丫頭四處亂跑,要記得……」
「我知道,我現在有身孕是嗎?」婉筠無奈的接過子懷的話。真是搞不懂,為什麼要那麼緊張,好像她真的會做出什麼危害自己和肚孩子的事。
「總之,一切小心。」
子懷心中雖然不願與她分離,但是為了顧全大局,只好忍痛把她送走,不過他真的很擔心他不待在她身邊盯著她,她又會做出一堆傻事,不小心傷了自己。再加上永樂陪著她……唉!他不由得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婉筠紅了一雙眼睛,「你別一直說我,你自己也要小心一點。」
子懷點點頭,看到她的眼睛漫著水氣,心中不忍的又說道:「別這樣,我答應你,我一把突厥趕出關外,就立刻回長安。你放心,我還沒看到未出世的孩子,我是不會甘心死的。」子懷原本想要讓婉筠開心一點,沒想到聽到他的話之後,她反而真的哭了出來。「我不要你說這種話。」婉筠哽咽著聲音說道。
「婉兒,你別哭了。」一旁的毅剛也勸道,「有我在,子懷絕對不會有事,我拚了命也會保護他,這總行了吧!」
婉筠聽到他的話,哭得更凶了。
「毅剛啊!」子懷當然知道毅剛是一番好意,但話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他是婉筠的親大哥,說這些話,豈不是太……「算我說錯話了。」毅剛無奈的拍打自己的頭。真是受不了,他也是好意要讓她開心,誰知道還是幫了倒忙,他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
「噓,沒事的,別哭了。」子懷吻了下她的鼻尖,「我們來個約定,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一定會完好無缺的回去,好不好?」
婉筠把臉偎在他的胸前,說了聲:「好。」
他伸出手摟著她,輕聲的在她耳邊說:「我愛你,一路上小心。」然後不太情願地放開她,轉頭面對魏翔,「時候不早了,你們該出發了。」
婉筠擦乾臉上的淚水,依依不捨地說:「我等你。」
「嗯,凡事小心。」子懷輕聲的說,強迫自己退開身,揮手示意魏翔出發。子懷目送他們離去,直到他們走遠了,才無言地轉身回營。心想,真不知道自己原有的自負都去了哪,似乎從與婉筠成親後,他心中的豪氣便一點一滴的流失,他發現自己竟然有點厭惡待在這,他想回長安,回到婉筠身邊。但偏偏這是他的責任,現在他真希望能夠趕緊把這場戰事了結,他好可以早日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