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龍辰覺為了怕夜長夢多,決定提早與笑艷成親,這當然又讓老王爺多留了幾十天。
沒有人反對這門婚事,畢竟老王爺也是愛上一名平民,更沒有理由阻止兒子的婚禮。
因此,他們倆便在老王爺、懿德王妃的衷心祝福之下,順利地成了親。
婚禮當晚,王府大肆慶祝,到府祝賀的賓客高達上百人。
王府裡頭貼滿了大紅的喜喜字,動聽的絲竹樂聲也響徹雲霄,但江雨妍與蘭心並未出席,反而窩在她們的房裡。
「那女人的身體還未完全康復,所以今晚不會在前院待太久。」江雨妍拿出兩瓶小小的瓷罐,在蘭心面前晃啊晃的。
「這、這是什麼?」蘭心下解地問著。
「呵,這是斷腸毒藥。」江雨妍揚起笑容。「蘭心,咱們分頭行事,你拿著這瓶到廚房,放進替那女人所煎的藥裡頭,而我呢會拿另一瓶到王爺新房,將毒藥摻入交杯酒裡頭。」
「這……」蘭心蹙眉,輕咬唇瓣。「乾娘,這樣會鬧出人命的……」
「我就是要置他們於死地,難道你忘了我們所受的屈辱?」江雨妍不以為意地回答。「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若又錯過了,我可沒法再多等十幾年。」
蘭心有些怯步。「乾娘,您這麼做不怕被乾爹發現嗎?」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麼會發現?」江雨妍將藥交到她手中。「好好做,或許就能改變咱們的一生。」
蘭心望著手上的瓷罐,眉間盈滿了煩悶。「可是……」她輕歎一口氣,有點想打退堂鼓。
「別說你不敢。」江雨妍怒瞪著蘭心。「只是要你將藥撒進藥汁裡頭,又不是多難的動作。」
蘭心低下頭,不敢直視江雨妍的雙眼。「乾娘,我會怕……」
「哇,膽子真是小。」她搶過蘭心手上的瓷罐。「也罷,乾脆由我自個兒下手吧!」這樣她倒還安心一點。
蘭心默不作聲地跟在江雨妍後頭,聽著她不斷數落自己。
她漸漸開始感到良心不安,難道真要為了追求榮華富貴,而殺害無辜的人嗎?她覺得乾娘的作法似乎偏激了點。
「乾、乾娘,其實我們現在的生活也不錯了呀!乾爹不是還有別業,足夠咱們吃穿了,何必再爭什麼名分呢?」
「你懂什麼?」江雨妍狂怒地斥喝一聲。「身為青樓女子,若不能想盡辦法攀附權貴,就注定了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你可別忘了,你還是我從青樓抱出來的小雜種呢,如果沒有我,你今天也是窯姐兒,看你會不會說這樣的話!」
蘭心噤了聲,江雨妍對她是有養育之恩。「乾娘,您和乾爹的恩情蘭心絕不敢忘,只是王爺也是乾爹的兒子,若這麼做,恐怕……」
「怕什麼?你乾爹心裡只有我一個人,他都拋家棄子十幾年了,就算傷心也只是一時的。」江雨妍有恃無恐地說,接著踱出房門,來到新房。
正好此時新房外沒有任何人看守,江雨妍推門而入,蘭心跟在後頭,趁著新人正在前廳拜堂、裡院四下無人,打開合巹酒的壺蓋,將藥粉倒了進去。
事畢,她搖晃了下酒壺後,便與蘭心一同離開,再繞到廚房。
「好了,這次換你進去了。」江雨妍望著蘭心。「把王妃的藥端過來,待會再逼她喝下。」一天不除去這心頭大患,她就一天寢食難安。
蘭心歎了口氣踏進廚房,裡頭的人為了今晚的婚宴正忙得暈頭轉向,當然也沒有注意到蘭心來過。
她左顧右盼,最後拉住一名嬤嬤探問。「嬤嬤,王妃吩咐我來端藥。」
嬤嬤不疑有他,便順手將一旁的煎好的藥盅端給蘭心。「這就是了,記得讓王妃趁熱喝下。」
蘭心接過,便急急忙忙踏出廚房,來到江雨妍面前。
「乾娘,這就是王妃的藥汁。」
江雨妍瞇眸一瞧,打開藥盅蓋將藥粉撒了進去。「好了,咱們現在就到那女人房裡,等她自個兒來送死吧!」
蘭心咬著牙,狠下心點了點頭。
事情都走到這步田地,她也無路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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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德王妃雖然街末病癒,可今晚她因為太高興,多喝了點酒,臉頰霎時浮現出紅潤的光采。
她讓老王爺攙扶著,一同回到西院。
來到屋外,善親王爺停下腳步。「我不進去了,你小心一點,早點休息。」他站在門口,望著王妃那不減當年的美顏。
懿德王妃擺擺手。「行了,甭擔心我了。」她苦澀一笑。「今天是兒子的大好日子,喝了點酒,心裡也舒坦起來。」
「嗯……」善親王爺望著她。「明天一早我就會離開,王府便交給你了。」
她聽了,心頭更是泛著酸楚。「這十幾年來,不都是我一個人嗎?」
他開口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欲言又止,對於她,他總有著滿心的歉疚。「你早點休息吧。」
見他轉身又要離去,懿德王妃終於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你……能不能不要走?我答應你,讓江雨妍留下,不再去為難她們,只要你留下來,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她懇求道。
他搖了搖頭。「我負了你十幾年,這時再回頭,對你而言太不公平。」
「我不介意,真的。」她像無助的小孩,乞求他回頭。
他歎了口氣。「夜深了,你進去吧!」說完便轉身離去,硬是壓下那股想要回頭的衝動。
王妃見他再度頭也不回地離去,心口再疼,也只得無奈地進房,腳步顯得有些踉艙。
她走進內室,欲上床休息,赫然發現江雨妍與蘭心坐在椅上等她,頓時嚇了一大跳。
「你、你們——」她怒極地斥喝。「放肆!誰准你們私自闖進我房裡?」
「王妃,別氣哪!」江雨妍冷冷笑著。「我們可是好心替你端藥過來,希望你的病能快快痊癒。」
王妃瞥見桌上果然有益藥汁,心裡直覺有異,正想要呼喚下人,不料蘭心卻搶先一步上前箝制住她的動作,還順勢摀住她的口。
「想逃去哪裡?」江雨妍冷笑,打開盅蓋。「給我灌下去。」
蘭心立刻用力捏著王妃的下巴,逼她張了口。
「別怪我呀,這是你逼我的。」江雨妍一步步地接近她。「誰教你不答應我的條件,如果你答應我,那麼今日就不會是這番局面了。」
王妃全力抗拒著,就在江雨妍逼她灌下藥盅裡的藥汁時,房門突然砰地一聲被人踹開。
江雨妍手上的藥汁應聲落地,濺了一地漆黑的液體。
「你們恁是大膽!」皇龍辰覺一個箭步上前,將王妃護在身後,大手一揮,震得她們瞬間退離好幾步。
江雨妍不可思議地望著本不該出現的一干人。「你、你們……」
在皇龍辰覺的背後,是老王爺以及穿著一襲嫁衣的笑艷。
「雨妍……」老王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見、耳朵所聽的。「你怎會變得如此歹毒?」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連老王爺也搞不清楚。
「你們兩人利慾薰心,不惜下藥毒害我母妃,甚至還想害死我與笑艷。」皇龍辰覺從笑艷手上接過合巹酒,打開壺蓋,將裡頭的酒液全都倒在地上。
江雨妍臉色先是青白一陣,最後放聲大哭。
「王爺,您不能怪我呀,這全都是蘭心逼我的,蘭心說她這樣年輕貌美,既然當不成小王爺的王妃,就教我來個玉石俱焚,你也知道平時我有多疼她,她的要求我怎能不答應呀!」
蘭心倒抽一口氣,沒想到乾娘竟將責任全推卸在她身上。
「乾娘,你……」
「蘭心,你一人做事一人當,千萬別害乾娘被乾爹誤會啊。」江雨妍偷偷朝蘭心使了個眼色。
蘭心一氣之下,再也顧不了什麼撫養之恩,她恨恨地瞪著江雨妍。「乾娘,你太過分了!明明這些藥粉都是你弄來的,我阻止過你,你卻恐嚇我咱們是在同艘船上的。現在東窗事發了,你想教我一個人扛嗎?」
江雨妍瞠大美目,第一次見蘭心反抗自己。
「什麼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太無情無義了,別忘了這一切都是你唆使的!」蘭心失去理智地大吼大叫,把江雨妍的陰謀全數抖出。「乾娘,你就承認吧,你一心只想做王妃,現在證據確鑿,再怎麼辯解也不會減輕你的罪孽。」
江雨妍眼見眾叛親離,生氣地將藺心推開。「賤蹄子,閉上你的嘴!」
「雨妍,你為什麼這麼做?」王爺似乎這時才看清江雨妍的本性。「你明明不是這樣的女人……」
「那麼我是怎樣的女人?」大勢已去,江雨妍自暴自棄地冷笑。
「十幾年來,我也裝夠了!本以為你會有點骨氣,將這女人休掉,將我扶為正室,沒想到你卻寧可放著王位不坐,只會窩囊地逃出王府,當個凡夫俗子,我不甘心啊!」
老王爺撫著胸口。「當初我看上你溫柔可人,以為你想與我共度白首……」
「哼,你真以為我是看上你的真心?」江雨妍撇過臉。「沒聽說過歡場女子無真情嗎?相信我的話,是你太傻了。」
懿德王妃擔心地凝望著老王爺,發現他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忍不住上前握住他的大掌。
老王爺回望王妃一眼,看見她眼中始終倒映著他一個人……著實感到震撼。
「你少胡說了!」笑艷一聽,生氣地往前站。「歡場女子哪一點不好?她們全是性情中人,也會期待能夠遇上一個有情人,不像你,眼裡只有利益,不要因為你的自私而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你這臭丫頭懂什麼?」江雨妍忍不住嘶吼。「我苦了一輩子,就是為了享清福,誰知道我跟的男人竟這麼沒用,我呸!」
老王爺掙開懿德王妃的手,來到江雨妍的面前,靜默地看著她。
王妃怔怔望著被掙脫的手,以為夫君最後還是執迷不悟,想要護短。
豈料老王爺竟伸手往江雨妍的臉上摑了一掌。「原來這十幾年的相知相守,全都是我自作多情。這一巴掌,就當是打斷我們之間的情分,從此恩斷義絕。」
江雨妍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那又怎樣?我恨、我恨全天下的男人……我也恨你,為什麼你一直不肯給我名分!」
房裡一陣靜默,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心事——
而慶幸的是,事情至此全部真相大白,究竟誰對、誰錯,也都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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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王府內一陣祥和,之前的風波似乎已然被遺忘了。
皇龍辰覺與笑艷成親當天,之所以會知道江雨妍與蘭心的計謀,是因為正好聽見她們在王妃房前鬼鬼祟祟的竊竊私語,從此對她們有了戒心。
皇龍辰覺不動聲色地布下天羅地網,等她們自個兒踩進陷阱,而事實果然不出所料,江雨妍確實心懷不軌,想要謀害他們。
案發之後,江雨妍與蘭心因預謀殺害皇親國戚,難逃死罪。兩人被押進大牢,等候秋決。
老王爺除心灰意冷之外,也無顏面對懿德王妃,於是再次離開府裡,到城外的佛寺潛修,以示對她的歉疚。
儘管兩人之間的心結在這次意外發生後,便已全部解開,年少時的愛恨瞠癡似乎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塵封在彼此記憶中。
老王爺和王妃心底還有著彼此嗎?這是笑艷最關心的事。
「艷兒,我梳的這個髮髻好不好看?」近日來,王妃的臉色變得紅潤好看,漸漸走出房外活動,不再獨自一人關在房裡。
自笑艷嫁給皇龍辰覺,王妃對她就視如己出,疼她、寵她,有任何事都找她商量,甚至小倆口有了爭吵,王妃也都是站在笑艷這邊的。
是笑艷的出現,才改變了府裡的一切,所以懿德王妃特別感激她。
「當然好看了,母妃。」笑艷揚起一抹笑靨。「不管怎麼說,您的美貌可還像當年般耀眼呢。」
她羞得輕笑一聲。「胡說……我恐怕已經老得不能見人了。」
「哪兒的話呢,母妃看上去最多才三十幾吧。」笑艷甜死人不償命地笑道。
「你這丫頭就會挑好聽的話說。」懿德王妃笑彎了眼。「對了,怎麼不見覺兒呢?」
「爺兒他要下人備馬車去了。」笑艷扶起懿德王妃。「您忘了今天是咱們到靈山寺的日子嗎?」
王妃露出少女般羞澀的神情,但仍維持自己的傲骨,嘴硬地說道:「你不提我倒是忘了。」其實心裡明明日夜都期待著這一天。
到靈山寺潛修之前,老王爺曾與懿德王妃立下約定,一年後,若她仍不嫌棄,他便回到王府,不再離開。
「嘻,就是怕母妃會忘記,爺兒才要幫您備馬車呀!」笑艷和王妃來到前院,皇龍辰覺已站在馬車旁。
「母妃。」皇龍辰覺朝她們一笑。「時間不早了,咱們該上山了。」
懿德王妃點了點頭,讓皇龍辰覺攙扶著上馬車。
一行人一身輕便地往靈山寺出發,一路上全靠笑艷說說笑笑,熱絡他們母子倆間的氣氛。
皇龍辰覺大手不曾放開她的柔荑,像是要呵護她一輩子。
來到靈山寺,王妃下馬之後,便有些急切地四處觀望,似乎在找尋著什麼。
笑艷與皇龍辰覺相視一笑,心裡都明白懿德王妃找尋的人是誰。
直到老王爺分秒不差地出現在眼前,王妃這才展現笑顏。
總是在相同的時間、相同的地點,一雙不變的儷影攜手漫步在黃昏橘色的霞光
看著老王爺與王妃漸漸依偎在一起,笑艷忍不住揚起燦爛的笑花。
「父王這次會不會接受母妃呀?」她指著兩人幸福的背影,輕聲問道。
「會吧!」皇龍辰覺擁著小妻子的肩膀。「他們在等待和誤會中蹉跎了那麼多年,如今拜江雨妍所賜,終於能重新檢視自己的心意。」
「母妃或許年輕時真有些氣勢凌人,但其實是一名很善良的女子。何況她無怨無尤地等了父王這麼多年,父王若再不接受她,那就真的太辜負母妃了。」她哼了哼,為懿德王妃打抱不平。
「嘿,你這管事婆。」他點了她小巧的鼻尖一下。「他們的事,輪不到咱們來操心。」
她認同地點頭。「可是,人家不忍心看到母妃再傷心嘛!」
「不會的,至少她還有我們。」
「我現在總算能體會母妃的心情了,就像當初撞見蘭心想要勾引爺兒,胸口真的很痛、很痛。」她嘟囔著,還是忘不了那天的衝擊。
「小傻瓜,你別老記一些不好的東西。」他失笑說著。「咱們也到處走走吧!恐怕今晚又要在這兒住下了。」
她毫不猶豫地點頭。「嗯。我會跟母妃一樣,這輩子就只愛你一個,永遠都不會變心。」
「我絕不會像父王,一輩子尋尋覓覓,卻仍是看不清,白白浪費了二十幾年的緣分。」他緊緊將她擁入懷中,像是要揉進自己體內。「這輩子我只想牽你的手,永遠永遠與你相伴。」
她輕笑著,將腦袋靠上他的肩窩。
愛呀,總教人悲喜交加,卻又深陷其中——
就算歷經過種種波折,也不能讓他們屈服,背叛自己的心意。
夕陽下,一對有情人牢牢牽著彼此的手,甜蜜地相互依偎,交換著永不分離的誓言……
—全書完—
編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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