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材瘦削而高挑,穿著一襲合宜的米白西裝,襯得修長的身材更顯得玉樹臨風。
他的面孔極為俊美,舉止斯文優雅,一雙冷淡、沒有情緒的眼眸,總是習慣性地微瞇著,看起來像在微笑,實則漠然望著一切。
他的臉上永遠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但從不露齒大笑,只是禮貌應付的淺笑,像是沒有脾氣似的,從來沒人看過他生氣震怒的模樣。換言之,他完美得不像真人,而像木偶——一尊只會微笑、毫無感情的木偶。
他剛從國外學成歸國不過兩年的時間,卻以黑馬之姿,一躍成為社交圈最出名的人物。
他有著與溫文外表完全不符的經商才能,生意頭腦極佳,雖然他剛接掌關氏企業不久,但已讓關氏企業脫胎換骨,營收年年增加。
兩年來,他憑藉著自己的能力,在商場上過關斬將;有人暗稱他是笑面虎,可以在對你微笑的同時,將你的卒子殺得片甲不留。
他有名氣,當然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他俊美無儔的相貌,還有令人讚賞的經營手腕,然而最為人津津樂道的,還是他「獨特」的性格。
崇拜喜歡他的人說他體貼孝順;畏懼敬佩他的人說他聰明、有手腕;而討厭嫉妒他的人,則笑他是黏媽的娘娘腔。甚至還有人懷疑他的性向!誰叫他極少和女人有牽扯,什麼八卦雜誌、狗仔隊從他身上根本挖不出半點桃色緋聞,名聲太好的結果,就是讓人懷疑他身上的某個部位是否出了問題?
不過無論他性向如何、是否真是個黏媽的娘娘腔,他出色的表現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誰也無法否認。現會兒,他的右後方一步之處跟著一名樣貌平凡、比他略矮,看起來像是隨身秘書的年輕男人。
「呈中,等會兒將報價單打好送到上洋企業,請徐副理確認。」
「是。」
「另外——你替我撥通電話給鄒氏企業的鄒老闆,約他明天一起午餐,我想和他談談跨國商場的投資計畫。」
「是。」
「還有,德國來的凱斯特先生的班機明天晚上抵台,你親自跑一趟代我接機,記得安排最好的食宿,凱斯特關係著一筆上億元的訂單,務必要讓他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是。」
關廷宇優雅地邁開步伐前進,嘴裡流暢地念出一長串待辦事項,絲毫不浪費任何時間。
丁呈中不斷點頭稱是,然後趕緊低頭抄下重點,非常忙碌。
將事情交代完畢,兩人正好走進辦公室,關廷宇回到辦公桌前,一刻也不停歇地從電腦裡叫出資料,專心審閱起來。
丁呈中看著頂頭上司,幾度張口欲言,但上司都沒發現,最後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開口提醒。
「那個……總經理,六點半了。」
「你要下班了?」關廷宇目不斜視地輸入補充資料,同時分神問道。
「不是的!總經理,七點鐘您和一位何苡佳小姐有約。」
啪答——鍵盤的敲打聲停止,關廷宇抬頭看著他,骨節分明、白淨修長的手還擺在鍵盤上。
有這回事?他短暫出現迷惘的神情,不過立即恢復清明。
是了!他仔細一想,確實有這回事。
那是上個禮拜,母親像往常一樣隨意闖進他的辦公室突擊,順道附送的一個消息……
那天,他尊貴的母親一走進他的辦公室,就宛如在自家客廳般,熟稔地找了張最舒服的沙發逕自坐下休憩。
「媽。」他恭敬地喊道,微笑的臉龐依然不變,只有瞳眸略為一凜,不過他一向懂得掩飾,因此連他母親都看不出這些微的變化。
「廷宇,為什麼你人不在辦公室連手機也不開?害我打了大半天找不到人!」黃璧琴不耐地斥責。
「剛才我在開會,所以將手機關機。」關廷宇不慍不火地解釋。
「算了!我告訴你,我在麗濱飯店的蘭花廳訂了位,下個禮拜五晚上,你去和太平洋證券何總裁的孫女吃頓飯。」換言之,這又是一場由她主導的相親宴。
打從他回國沒多久,母親就迫不及待想操縱他的人生——包括他的婚姻。她熱切地為他尋找對象,嚴格審核、精心挑選,不過這麼嚴苛的原因,不是因為她關心兒子的婚姻幸福,而是想找到一顆真正會下黃金蛋的金雞。
他們關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媳婦自然也不能隨隨便便找,若是家裡沒一點財富和社會地位,可別妄想她會多瞄一眼。
「這是相親?」關廷宇臉上依然噙著一貫的笑容,但是眼眸又冷了幾分。
她就是不肯放棄操控他的人生,是嗎?
「當然!何總裁的獨子早已過世,目前唯一的繼承人就是孫女何苡佳,關家若能夠與何環聯姻,何環的人脈對關家會有極大的幫助。到時候,我們將會變成上流社會最有份量的企業,看以後誰敢小看關家?」黃璧琴得意地哼笑。
「從來沒人小看過關家。」關廷宇平靜地回答。
目前關家的財力傲視群倫,放眼商界沒多少人能匹敵,根本沒必要和人比較。而且旁人如何看如何想根本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母親的心態。
無論將關氏企業擴展到什麼規模、或是擁有多麼豐厚的財力,她永遠都不會滿足。心病太重的她喜愛掌控他人,又貪婪地想擁有世上的一切,所以得失心愈來愈重,對家人的控制也愈來愈嚴厲。
他的弟弟關廷旭早就受不了母親變態的控制欲,高中一畢業,便不顧母親的反對,飛往美國,學習母親瞧不起的電腦動畫。目前他替一間知名的廣告公司製作圖片和影像,日子過得相當快活自在。
身為長子,他有拋不開的責任,無法像弟弟走得這麼灑脫,但是他非常羨慕廷旭。偶爾能利用前往美國開會的機會,飛到西岸去看看廷旭,享受一兩天的自由,這對他來說,已是極大的奢侈。
「哼!總之,何家這門好親事,你可別錯過了!時間是下星期五晚上七點鐘,聽清楚了嗎?」
「我會讓秘書記下來。呈中?」關廷宇淡淡地回答,轉頭望著秘書。
「我已經寫下來了。」盡心負責,又與他有極佳默契的丁呈中,早已將時間地點記在行程表上。
「謝謝!」關廷宇給了秘書一個笑容,再轉頭看著母親。「還有其他要吩咐的事嗎?」
「唔,還有一件事。」黃璧琴瞄了眼兒子,蹙眉詢問:「最近你是不是打算和常鴻建設簽定新購物商場的建造計畫?」
「沒錯。」關廷宇微瞇著眼,心中出現警訊。
母親雖然喜歡掌控人,但是她對公司的事務並不瞭解,她會知道這個計畫,必定是有人告訴她。而那個告訴她的人,目的也絕不簡單。
果然,黃璧琴的下一句話就是:「我要你把這個工程轉給必升建設去做!」
她起身走向兒子,毫不羞赧地道:「必升的老闆娘是我的牌友,這個面子你必須賣給我。」一樁十幾億的工程,被她當成一顆哈密瓜般隨意轉送。
「可是——」關廷宇依然沉默不語,丁呈中已忍不住插嘴:「必升在規模和業界的評價上都遠不如常鴻,況且前陣子還爆出必升經營不善的傳言——」
「你給我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黃璧琴像對一條狗般喝斥丁呈中。「張太太是我的朋友,她會害我不成?若不是雙方合作對彼此都有好處,她不會這麼拜託我!」
關廷宇聽了母親天真的話並不生氣,只覺得可笑。
母親虛活了五六十年,難道還不知道人性的自私、貪婪與險惡嗎?或者——她只是想證明自己的一句話,足以扭轉幾乎底定的局勢?
他眼中冷光一閃,臉上依然掛著平靜無波的面具。
「我知道了,我會再請必升的張老闆過來談一談。」他淺笑回答。
聽到兒子這麼說,黃璧琴滿意了。她就知道,世界上沒有她掌控不了的東西!
「現在,您還有其他的事嗎?」關廷宇淡如水的語調再次響起,逐客的意思非常明顯。
「呃……我這個週末要到美國去找你姨媽,大概會住上半個月。」
「一路順風。」他沒有半分留戀地平靜回答。
「那我先回去了。」黃璧琴有些狼狽地昂起下巴,轉身離開。
走出兒子的辦公室,她不自覺鬆了一口氣。對於這個兒子,她不是毫無畏懼。
大兒子向來沉默少言,她從不曾看他大笑或憤怒生氣過,不像小兒子廷旭,不高興時就譏諷她兩句,憤怒時就咆哮大吼。說真的,喜怒不形於色,彷彿沒有脾氣的長子反而是她最忌憚的,因為她根本摸不清他心底真正的想法。
不過——至少她的目的達成了,呵呵!
若是牽成何家這樁婚事,關氏企業將會如虎添翼。屆時,她就是上流社會的第一夫人了!
她走後,丁呈中立刻焦急地詢問上司:「總經理真的要把購物商場的興建工程交給必升做嗎?」
他很擔心呢,以必升建設的規模和實力,還有喜歡偷工減料的惡評,怎能將這麼重要的工程交給他們呢?一旦商場建成,卻不幸倒塌或發生意外,那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哪,更別提關氏企業將蒙受的鉅額損失!
老夫人也實在太亂來了!他忍不住在心底偷罵。
「我會約必升的張老闆過來一談,不過——」關廷宇嘲諷地勾起嘴角,哂然一笑。「我會壓低百分之三十的營建成本,卻要求使用最高等級的建材,並每天派人到工地嚴密監工,他如果想賺這筆錢,就儘管接吧。」
成本壓低百分之三十,還要求使用頂級建材?丁呈中瞠目結舌,忍不住大叫:「賺錢?沒賠光老本就不錯了!」
這樣的工程,不管任何人接都鐵定慘賠。
「沒錯,以必升的能力根本無法承接這麼重大的工程,我也不可能答應這麼荒唐的要求。但如果我直接拒絕,我母親一定吵得沒完沒了,所以我不正面抵抗,而是私下耍點小手段,讓張老闆知難而退。與常鴻的合約書照常簽定,我相信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
「您想得真是周到!」他愈來愈佩服自己的頂頭上司了。
事後證明,關廷宇料得果然沒錯,三天後他和必升的張老闆會面之後,對於他所提出的嚴苛要求,氣惱的張老闆一口回絕。
這下即使他母親再不滿,也只敢暗自生氣卻無法怪他,誰叫開口推掉這門生意的是必升老闆本人呢?
「是今晚嗎?」
已經一個禮拜了?關廷宇微蹙起形狀整齊的眉毛,顯然有點困擾。
今晚他有不少要事急待處理,偏偏這場相親宴又不能推掉,他若沒有出席,母親又會尋死覓活,吵得他大半個月不得安寧。
唉!看來只能按時赴約,虛應一下,再盡快趕回來。
「好吧!我去赴約,等會兒事情處理完你可以先下班,但是電腦別替我關,我會在一小時內回來。」
「您還要再回來?」丁呈中詫異地問。
相親只需這麼短的時間嗎?
關廷宇淡淡一笑道:「我根本不打算結婚,出席今晚的飯局只是為了安撫我母親,至於對方——我相信她對我不會有太好的印象,就算有,我也會想辦法讓它變差。今晚同樣麻煩你了!」
「是。」跟隨上司工作兩年,丁呈中大略知道上司「退敵」的方法,他想到那幅荒謬的景象就想笑。
懶懶地瞄了眼秘書因忍笑而漲得鼓鼓的雙頰,關廷宇平淡吩咐:「離開時,記得鎖門。」
離開辦公室,他沒有費事回家洗澡更衣,而是直接開車前往麗濱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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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苡佳坐在梳妝台前,正在為自己的裝扮做最後的修飾。
自然色系的粉底襯托出她剔透無瑕的膚質,潤澤嬌嫩的口紅,像可口的果凍般包裹著小巧的唇,纖細的肩膀上,輕柔地披著吹整過的淺褐色中卷長髮,鑲著珍珠的小髮夾別在柔亮的髮際,露出一隻小巧可愛的耳垂。
雖然她對今晚的相親宴並不期待,但是媒人之一就是爺爺的好朋友鄧四枋,她不能不給他老人家面子。而且化妝本來就是禮貌,她裝扮自己,也是對和她見面的人的尊重。再說她才二十三歲,年輕女孩愛漂亮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嘛!
「苡佳小姐,鄧先生來了,老爺請你下樓。」幫傭的歐巴桑敲了敲門,替何環傳話。
「知道了,我馬上下去。」何苡佳起身再望一眼穿衣鏡,確定自己從頭到腳都完美無缺,才離開房間到樓下去。
來到客廳,何環與鄧四坊正聊得開心。
「爺爺!」何苡佳先上前摟了摟自己爺爺的脖子,然後才轉頭向鄧四枋問好:「鄧爺爺好。」
「呵呵,好!來,先陪爺爺聊一會兒。」何環疼愛地拍拍孫女的手,然後指指身旁的椅子,要她先坐一下。
鄧四枋看見何苡佳俏麗的模樣,雙眼頓時一亮。
「苡佳丫頭,鄧爺爺是不是太久沒看見你了?我怎麼覺得你比上回見面時,更加漂亮迷人啦?」
何苡佳有點不好意思,面頰微紅地嬌嚷道:「鄧爺爺才是吧!每回見到您都一次比一次年輕,您到底是用哪個牌子的保養品呢?快告訴人家,人家也要用!」
「呵呵!鄧爺爺老啦,這張臉就像風乾橘子皮,有什麼好保養的?你這張小嘴就是甜,我保證等會兒廷宇見了你,一定連魂都飛了。」雖然不是他們鄧家出品,但是他也敢拍胸脯保證!
「我看是嚇得魂不附體吧?」何苡佳開玩笑地眨眨明媚大眼,又逗得兩位老人家哈哈大笑。
「哈哈哈,何老,如果你不是只有苡佳這個寶貝,我非跟你搶她做孫女不可!我那幾個孫子、孫女看了就一肚子氣,平常對我不聞不問就算了,偶爾見了面,連喊聲爺爺都心不甘情不願的,真是叫人生氣!」鄧四枋是真心希望苡佳是他們鄧家的孫女。
「鄧爺爺,您別難過嘛!您這麼親切,他們怎麼可能不喜歡您呢?可能他們長期都在國外,比較少回台灣,所以對鄧爺爺的感覺比較生疏吧,等他們回國接掌事業,和您朝夕相處,自然就會跟您產生深厚的感情啦!」何苡佳安慰道。
「你實在是個好孩子!我決定了,何老,我用兩個孫子一個孫女,跟你交換苡佳!」鄧四枋像去菜市場買菜一樣開始喊價。
「開玩笑,我才不換呢!」苡佳可是何家唯一的血脈,是他最疼愛的寶貝,他才不換呢!
「那麼——三個孫子兩個孫女跟你交換怎樣?」就算五個換一個他都願意!
「不換不換!你給我天大的寶貝我也不換!」何環將頭扭得高高,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鄧爺爺……」何苡佳哭笑不得,兩位老人家好歹也是商界知名的企業家,但這時候哪還有什麼企業負責人的威嚴?根本像兩個心智未成熟的老頑童。
「好好好,不鬧了!」鄧四枋當然也知道,老朋友的寶貝孫女是不可能跟人交換的。「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出發了。」
「鄧爺爺,人家真的非去不可啊?」何苡佳嘟起小嘴,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傻ㄚ頭,廷宇可是各家千金眼中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呢,現在鄧爺爺好不容易幫你爭取到機會,你捨得不去啊?」
「是啊!苡佳,鄧爺爺為了安排這件事,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還請了一位媒人幫忙,才順利敲定這場飯局。你不必想太多,就當去吃頓飯,認識新朋友,如果你真的不喜歡,爺爺絕不會逼你和他交往的。」
「既然爺爺這麼說,那我就安心了。我出發囉!」
至少至少,她不會被逼著踏上紅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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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廷宇駕車穿梭在混亂的車陣中,車裡播放著略為哀傷的藍調音樂,總是帶著笑意的臉龐此刻沒有任何表情,清冷的眼眸透過車前的玻璃,凝望著週遭的人生百態。
只有獨處時的他,才是真真實實、沒有偽裝的自己。
看見路旁手牽著手漫步的情侶,還有跟父母一同回家的孩童,以及趕著回家做飯的家庭主婦,他產生了一種非常奇怪的感受。
這樣的人生對他而言是非常陌生的!那種愛人,以及被愛的感覺。
打從學齡期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與別人不同,他的家境比任何同學都富裕,但他的心靈卻比任何人都貧瘠。每次看見同學的父母接送孩子,他都很羨慕,因為他的父母不曾為了他出現在學校一次,陪伴他的永遠只有接送的司機。
他的父母總是太忙,忙著工作、忙著參加宴會、忙得沒空多看孩子一眼,更沒時間問問孩子心底真正的渴求。
而提到下廚——他那尊貴又自傲的母親,連鹽巴和糖都分不清楚。
她可是自小出身名門的千金小姐,出嫁之後更是知名企業的總裁夫人,要她下廚弄髒名貴的衣物,把自己搞得蓬頭垢面?那根本是作夢!
幸好他家廚子的手藝很好,所以他也從沒期待過母親親手做的料理,只有一次老師要他們寫作文,題目是「媽媽的拿手菜」,他不知道該寫些什麼,有點困擾罷了。
而情人——或許是成長過程的影響,導致他對人產生嚴重的疏離感,他從沒打算和哪個女人走進禮堂。母親的控制欲已讓他痛不欲生,他不想再連累一個無辜的女孩,讓她的下半輩子陪他承受這些苦痛。
車子開到麗濱飯店門口,他下車將鑰匙交給泊車的服務生,轉過手腕,看了眼時間。
七點零六分,他遲到了!
他加快腳步走向蘭花廳,即使這是一場母親操控的相親宴,他也不喜歡遲到。
走進蘭花廳,經由服務生帶路,他看見和他有約的人已經在座,他的目光直覺鎖住唯一的年輕女孩。毫無疑問,她就是他今晚相親的對象!
只可惜她低著頭,他看不清她的模樣。
「啊!廷宇,你來啦?」鄧四枋朗聲喚道,欲起身迎接,關廷宇連忙上前示意他不必多禮。
「抱歉來遲了。」他歉然朝鄧四枋及另一位作陪的媒人點頭致意後,這才拉開女孩面前的椅子坐下。
原本正低頭發呆的女孩聽到他的聲音,緩緩抬頭看向他,茫然的眼眸中,緩緩浮現詫異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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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這麼慢?
何苡佳等得太無聊,百無聊賴地數著膝上手提包的花紋,一邊在心裡埋怨。
都超過七點了!相親時提前到是禮貌耶,她是女孩子,都知道提前十分鐘,而他這個男主角卻姍姍來遲?
難道——他還在家裡問媽媽該穿哪一套衣服嗎?她惡劣地猜想。
忽然聽到鄧爺爺熱情的招呼聲,她慵懶又不滿地抬頭一看,頓時呆住了。
他……就是關廷宇嗎?
她一直以為關廷宇這個傳說中的「戀母男」,會是戴著厚重黑框眼鏡、穿著土氣服裝、咬著手帕的呆呆男,沒想到坐在她對面的,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
他……真的很英俊耶!何苡佳沒發覺自己的小嘴張開,看他看到呆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關廷宇會是這般出色的男人!他沒戴眼鏡,五官立體顯眼,白皙的皮膚乾淨清爽,炯炯黑眸深邃迷人,高挺的鼻樑像是捏塑出來那般完美,形狀好看的唇有禮地微微上揚。舉手投足間儘是高尚爾雅的紳士風範。
有人說他娘娘腔,還懷疑他是同性戀,可是她完全不這麼覺得。
沒有一個娘娘腔會有這般充滿智慧的果決眼神,還有他在舉手投足間隱約露出的堅定意志與主宰一切的氣勢,那樣的魅力,不是一個娘娘腔男人能表現出來的。
她在心底向他道歉——曾經以為他是娘娘腔的想法,真是天大的錯誤!
「這位就是何苡佳小姐吧?」關廷宇微笑凝視何苡佳,銳利的審查隱藏在長長的睫毛下。
這個叫何苡佳的女孩相當年輕,最多不超過二十三歲,她有張漂亮的鵝蛋臉,烏溜溜的大眼睛晶瑩明亮,俏皮的鼻子給人感覺可愛而非嬌媚,紅潤的小嘴輕點唇彩,更顯得亮麗動人。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短洋裝,綴著薄紗和蕾絲,微卷的淺褐色長髮披在肩上,纖細白皙的脖子上戴著一串圓潤的粉紅色珍珠項煉,在她無意識撥動頭髮時,他看見她耳垂上掛著同色澤的珍珠耳環。
她確實漂亮,但和他過去相親的十幾個女孩並沒有什麼不同!同樣嬌生慣養、同樣一身名牌衣物、也同樣流露出近乎愚蠢的天真爛漫。
他最怕這樣的女孩,她們從小過著被呵護疼寵的生活,壓根不知人間疾苦,也不清楚自己真正要什麼,只是盲目崇拜。因為他有張英俊儒雅的面孔,她們就認定他是個優質白馬王子,以為他能夠滿足她們的浪漫渴望,不切實際地幻想他能為她們犧牲一切。她們可曾瞭解過他?她們見識過他心底黑暗的一面嗎?如果她們知道他其實是孤獨而冷漠的,她們還會這般迷戀他嗎?
打從出生起他就沒有嘗過真正的快樂。他所做的每件事幾乎全是為了別人,從來沒有一件事是他真心想做,而且樂於去做的。一個無心且不快樂的人,如何帶給別人幸福?
他不是不知道現在上流社會對他的風評如何,但那正合他意。外頭對他的評價愈糟,愈不會有人急著把女兒送上門來,那麼他至少可以獲得好一陣子安寧。不過從最近邀約的請帖依然絡繹不絕的情況看來,他還有待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