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黑髮黑眸,十歲的伊歐·薩弗亞與齊諾的五官驚人的相似,但是他俊美的面孔不同於齊諾的冷硬,而是散發出一股溫煦的夢幻光芒。然而,這並不代表與他人相處時會表現得和藹可親;至高無上的冷傲是已經從歷史舞台退場的意大利薩弗亞王朝留給這兩個兄弟的遺產,深深地鑲嵌在他們高貴的血液中。
伊歐修長的身材雖然不及齊諾的高大強健,卻同樣有著不凡的尊貴氣勢。
一縷溫情軟化了冷硬的五官,齊諾略偏過頭,深邃的黑眸沁著柔和的光亮,他只有在面對自己唯一的血親時,才會褪去些許冰冷嚴酷。
他沉默的看了才十歲就已生得俊美非凡的弟弟一眼,視線隨即又落在陽台下方。
這時太陽已經完全下山,別墅四周亮起昏黃的燈光,原本在夕陽下顯得金黃翠綠的草皮,此時已有大半隱入黑暗中。
不知道她逃出去了沒有?
發現自己居然不由自主地擔心起那名女子,齊諾忍不住在心裡低咒一聲。
為一個女人的安危擔憂,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更何況,那只是一個陌生的女人,而且還是一個老練的女扒手。
他明明是看著變換七色虹彩光芒的噴水池,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眼前卻老是有一張無辜又甜美的小臉揮之不去,在那雙眼眸深處,似乎透著一股千金小姐的傲氣與固執,在她的眼眸盯視下,齊諾向來沉靜的內心居然出現罕見的不寧。
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她了,因為她雖然穿著樸實的女僕服飾,但是在燦爛奪目的鑽石項鏈下,她的美麗與氣韻卻一點也不顯得失色,反而有種相得益彰的效果,就好像那條項鏈本來就該戴在她脖子上一樣。
但是,擁有那一條價值高昂的鑽石項鏈的她,根本就可以過著公主般的生活,哪還需要委屈自己去當被人呼來喚去的女僕呢?
齊諾的心思徘徊在她啟人疑竇的身份上。
「你在這裡站很久了,不去跟主人打個招呼?」伊歐淡淡地說,修長的身形轉過來背對著外面,兩隻手靠在陽台的白色大理石護欄上,慵懶閒適的模樣很有大人的氣勢。
「等一下去。」他口吻冷淡,像在談論一件不怎麼重要的事。
齊諾修長的手指間握著水晶杯,杯裡的液體卻絲毫未減,當然,這一切全逃不過有著驚人和敏銳觀察力的伊歐那雙看似純稚實則精明的眼。
才十歲就已經顯露出超齡的沉穩與智慧,伊歐的聰明不是只有表現在艱澀難懂的科目上,在商業和人際關係方面,他甚至有著比齊諾更為優秀的天分,所以齊諾才會時刻將他帶在身邊,隨時隨地訓練他。
當然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固執的伊歐堅持不願上學的緣故。
「有心事?」兩人的對話向來言簡意賅,一針見血,在旁人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齊諾偏過臉來看著早熟又聰明的弟弟,黑眸閃過瞬間的詫異,雖然只有十歲,但是伊歐的洞察力比一個成年人還敏銳。
薩弗亞王朝垮台之後,父王母后因為承受不住而精神崩潰相繼離世,當時還非常年輕的他們遭此沉重的打擊之餘,在很短的時間內鍛煉起他們堅韌的心性。
天生的高傲使得齊諾不但沒有因為失去所依和被迫離開祖國的雙重打擊而意志消沉,反而憑著極強的自尊心,迅速在美國開創出另一個商業王國。
知道即使矢口否認也只會換來伊歐不相信的輕嗤,但是他又不願說出心裡想的事,於是換了一個方式回答:「不,只是有些困擾。」
「困擾?」光是聽到這樣的話,就已經足夠令伊歐吃驚並笑出聲了。他這個冷酷如冰、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哥哥也會有困擾的時候。
伊歐首先就推翻工作困擾齊諾的可能,因為就算在幾年前,他們剛離開祖國意大利來到美國開創事業的時候,面對著種種令人焦頭爛額、望之卻步的困境,齊諾也只是面無表情的照單全收,甚至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撇開工作不談,會讓事業有成,心性孤高冷傲的齊諾困擾的應該就是……
「女人?」伊歐略微側過臉,黑眸中透出旁人望塵莫及的智慧。
齊諾一言不發,鎮定沉穩的黑眸卻流露出一絲真實的情緒。他重新看向陽台左下方的草皮,呼吸間似乎還隱約嗅到殘留在胸口襯衫的淡香,胸口能感受到她的顫抖,脆弱又無助的顫抖……
她美得令人心驚的面孔、柔若無骨的身段、楚楚可憐的眼神,讓向來不為任何事物所動的他,心湖難得起了波濤。
「我猜對了。」縱使一閃即逝,齊諾的怔忡依然逃不過伊歐犀利的眼。
唇角微扯,稍稍化去向來嚇人的冰冷,齊諾也只有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才容許自己洩漏些許情緒。
大掌覆上梳理得十分整齊的黑髮,一個輕微的動作便揉亂它。
「把你的聰明留給那些繁雜的課業吧!」齊諾不正面回答,表情有著到此為止的意味。
伊歐雙手並用的把頭髮整理好,一雙黑眸瞪得大大的,氣他老是把他當小孩看。
「什麼嘛!」他冷哼一聲,一會兒又拗不過好奇心的驅使,固執地問:「她是誰?」
剛剛在宴會場裡兜了一圈,沒看見任何讓人眼睛一亮或印象深刻的美女,濃妝艷抹或惺惺作態到令人作嘔的女人倒不少。
齊諾仍未給他任何答案,只是張口將一大口酒滑入喉嚨,空留冰塊撞擊著水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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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跟化妝間的女僕互換衣服,宣智瑤大方地脫下一條昂貴的鑽石手煉和一顆價值不菲的鑽石戒指與之交換,然而這二件首飾跟脖子上的這條鑽石項鏈的身價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父親對於能烘托出身份地位的物品向來不會手軟,他尤其鍾情鑽石,所以打從她進入社交界開始,她的首飾裡便不乏價格驚人的鑽石。
而她戴在脖子上的這一條更是其中價格最高的,她在市區挑了一家看來最氣派的珠寶店賣掉它,換得的金額是一般的上班族可能需要工作二十年才有辦法賺到的。
她在夜間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把店家給的支票存進去,然後再帶著珠寶店給的零頭替自己買了一套普通的牛仔服飾。
宣智瑤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晃了一會兒之後,決定到紐約去展開沒有父親箝制的新生活。
雖然下定決心做一個平凡人,但是她卻不怎麼清楚一般人的消費習慣,當她穿著生平第一套的牛仔服,神色自若地走進紐約市中心最昂貴的五星級酒店時,負責在門口接待的服務生還愣了一下,不過他的疑惑很快便因感覺到她渾身上下那股說不出的典雅高貴與婉約氣質而消失。
向櫃檯經理要了最頂層的高級套房,宣智瑤沐浴之後就準備休息,也不知道是因為太興奮還是因為太緊張,她整夜都在作夢,夢的主題則完全離不開那個看起來冷傲,卻又有個異常溫暖懷抱的男人。
她大概在夢裡把那一場意外的吻溫習了上百遍,醒來後的她懷疑自己這一輩子可能都不會遺忘那種甜蜜的滋味。
她一直睡到下午,這才步出酒店買了一份報紙,準備替自己找份工作。
很難想像她這種衣食不愁的人最大的心願居然就是工作,當她還是個什麼都不用做,每天只要打扮妥當準備參加宴會的千金小姐,最羨慕的就是看到那些身著整齊制服的人認真工作的身影,她好想像他們一樣,穿著制式的制服自食其力。
所以她的理想直指有制服可以穿的行業。
當她捧著報紙坐在公園裡,從一大堆讓人眼花撩亂的廣告欄裡尋覓工作時,一家航空公司招考空姐的啟事引起她的注意。
她看了看招考條件,覺得自己似乎還可以勝任,於是便跑去應考,而且很幸運的,她考上了。
她以完全符合標準的身高體重,流利的英文和中文以及同時會日、德、法三種語言和亮眼的筆試成績被錄取,就這樣,她成了長青航空公司紐約站的空服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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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智瑤,我話先說在前面,今天頭等艙的座位全部都賣出去了,所以我們會加倍的忙,這意味著什麼呢?意味著我們可能沒有辦法兼顧妳,所以妳今天完全要靠自己。」說話的女人吸了一口氣,瞇起眼伸出一隻食指在宣智瑤的面前搖晃著。
「這個意思就是說,我們、我還有頭等艙的其它組員,沒有時間幫妳的錯誤擦屁股,我這樣說,妳應該很明白了吧?」趁著客人還沒登機,頭等艙的座艙長很不客氣的對剛調升頭等艙不久的宣智瑤耳提面命,不過她懷疑宣智瑤到底聽進去多少?
老實說,她根本就不願意跟宣智瑤同組,或者該說沒有一個人願意跟她同組,她是凸槌的代言人,不僅自己的工作做不好,還會給同組的人帶來麻煩。
她之所以會被調到頭等艙並不是因為她的表現過人,而是跟她同機組的人一致認為頭等艙的客人數量較少,走道比較寬廣,可能有助於降低她凸槌事件的發生機率。
事實上,這幾趟頭等艙客人比較少,只需要服務少數幾個人,宣智瑤的腦筋似甲就比較靈活,出錯的機率的確降低許多,著實讓她們感激涕零。
更重要的是,像那種拉餐車拉到往後跌一跤,而把手上的飲料餐點招呼到客人臉上的事情也很奇跡的沒再發生。
不過,她們認為這樣的好運很可能是因為她們給她的餐車是全機上最敏捷、最好拉的一部。
無論如何,她們希望這樣的好運能持續下去。
但是今天機上客滿,她們擔心客人一多,那個女人一緊張,凸槌的惡夢會再度降臨。
宣智瑤抿了抿嘴唇,低下頭,很虛心地保證:「我知道了,我會加倍小心,並且盡量不給各位前輩惹麻煩。」
才上飛機工作不到三個月,就被冠以「凸槌女王」的封號,宣智瑤自己也感到很無奈。
她是真的很用心的想要做好這份工作,但是從小到大只有被服侍的經驗使她成了真正的生活白癡,別人學個幾次就駕輕就熟的事情,她學了足足三個月卻還是狀況百出,不僅自己遭殃還連累別人。
同事們只要一聽到要跟她同機就臉色大變,跟她分在同一組的前輩更是毫不留情地當著她的面大歎自己真衰,除了一個姓高的前輩肯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教導她之外,其餘的人對她的凸槌不是冷眼旁觀,就是抱著憤怒的態度。
有些同事看她嬌滴滴的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就猜測她以前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因為家道中落所以才來當空姐。
面對同事們對於她身份的諸多揣測,她也只以一個傻笑帶過。
除了知道她來自台灣,在加州成長,會說流利的五國語言之外,同事對她一無所知,而她本人也始終沒有在她們的旁敲側擊下洩露任何訊息。
她並不擔心在服動時會剛好被自己的父親撞見,因為他的父親是台灣少數幾個擁有私人噴射機的富豪之一,既然有自己的飛機,他當然不會再來搭乘對他而言不舒適到極點的客機。
至於上流社會與她熟識的那些人,習慣選擇歐洲或美國的大型噴射機,長青航空的飛機對那些人來說不夠氣派舒適,因此不會是他們的選擇。
總之,到目前為止,她算是很安穩、很滿足地過著脫離父親掌控的日子。
機艙門打開,旅客魚貫湧入,她和身邊的座艙長垂首微笑說著千篇一律的歡迎詞,就在她不知第幾次的垂首微笑時,一個高大的身影閃過她眼前,熟悉的氣味飄入鼻間,她心頭一驚,抬眼望著那個步履沉穩的男子,全身因為驚愕而無法動彈。
她一眼就認出他,雖然他的背影因為穿著黑色西裝而顯得更加高大。
他身後跟著一個同樣打扮的小男孩,沉穩而無聲的步履跟他如出一轍。
她呆呆地望著那個背影,對比於身後的其它人,他顯得那樣健碩高大,而他本人所散發出的氣勢更是令人側目。
他就像古代的王者,身處於一堆平凡人中,反而更加凸顯出他的與眾不同。
某種異樣的情愫瀰漫心頭,宣智瑤立刻就想起他的吻,甚至連他的舌頭放在自己口中的感覺也記得十分清晰……哎呀!真糟真糟,她怎麼想起這個了?她垂下眼,臉頰一片嫣紅。
突然,腳背傳來一陣痛,她低頭一看,發現座艙長的腳不知怎麼搞的突然「放」到她的腳背上來了。
「不要現在就給我凸槌,點頭、微笑、說話!」身旁的座艙長咬牙切齒地說,雙手刺癢著,直想摸上她看來特別細緻柔白的頸子,把她不知道在看什麼東西的臉扭過來。
「啊……是,對不起。」她急忙收斂心神,嘴裡唸唸有詞,心思卻完全被那個高大的背影打亂。「你好,再見,歡迎再度搭乘長青航──」
又一陣痛楚從腳背傳來,還伴隨銳利的吸氣聲,她痛得眼淚直冒,困惑地想著前輩的腳為什麼又不小心「放」到她的腳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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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諾先讓伊歐坐入靠窗的位置,這才落座在靠走道的位置上,高大強健的身軀即使在坐著時仍散發著懾人的氣勢。
他一手支顎,莫測高深的視線落在化妝室的隔板上,儘管四周嘈雜,他卻依然可以聽見那獨特嬌柔的嗓音。
他當然一眼就認出那個女人,雖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這些日子來,她的臉蛋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困擾他的思緒。
他甚至還記得她身上獨特的甜甜馨香,還有他縮在自己胸前瑟瑟發抖的可憐模樣。
當然,最令他困惑和無法釋懷的是──那個吻。
每每想起她柔軟又生澀的小舌頭不知所措地在他口內微顫時,小腹便會猛然竄過一陣令他煩躁得幾乎想低吼的疼痛。
在巴黎的航空站無意瞥見她身著綠色制服的身影時,他黑眸先是輕瞇,繼而困惑地想著何以昔日的女僕會搖身一變成為空中小姐,這太令人疑惑了,畢竟女僕和空中小姐之間的差距不只一大截。
注視著她神采奕奕的側臉,一時之間,複雜而難解的思緒在齊諾不輕易為任何事動搖的心中流轉。
儘管不願意,但是他不得不對她再次產生懷疑,猜測航空站裡來來往往的富商也許是她另一個下手的目標。
黑眸一凜,想到自己居然被那雙無辜又澄澈的大眼打動,還一度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錯怪她時,不可抑制地怒火掌控了他。
他並不清楚自己固執地將她往壞處想,其實是一種無意識的壓抑,壓抑自己因那個吻而產生的情緒,那種令他極為憎惡、而且認為自己根本不需要的東西。
迅速背下她名牌上的名字,趁伊歐去上廁所時,他到那家航空公司查了她的數據,原本以為他得到的回答應該是沒有這名員工,那麼他就可以確認清純無辜的外表是她的偽裝,她的確是個靠偷竊維生的扒手,然而航空公司的回答卻直接粉碎了他的推測。
「喔,是的,宣智瑤是我們公司在美國紐約站的空服員,她剛服勤不久,請問有什麼問題嗎?」航空站櫃檯的服務人員笑容可掬地問著,一雙媚眼卻忍不住偷偷打量起這個俊帥健壯、氣質冷酷的男人。
「考進來的?」他蹙眉,懷疑她怎有能力通過嚴格的考試。
「是的。」
金髮碧眼的服務人員點點頭,一雙媚眼大膽地凝視他,卻在齊諾銳利目光的凝視下,嚇得慌忙垂下眼。
好可怕的眼神,彷彿帝王般,天生就具有讓人無法直視的氣勢。
齊諾快速地思索了一下,出於某種他也無法解釋的原因,他向服務人員查明她服勤的班次,知道她今天剛好也要飛回紐約,他當下放棄習慣搭乘的協和航空,選擇她服動的班次。
「真是的,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取消原來的班機,這會浪費我們很多時間耶!」伊歐抱怨著,漂亮深刻的五官明顯寫著不滿。
跟著齊諾在商業場中學習,伊歐非常懂得時間就是金錢。他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有什麼重大的理由可以讓齊諾捨棄舒適又快捷的協和航空,選擇這家長青航空。
「繫好你的安全帶。」齊諾沉靜的吩咐伊歐,看不出有任何想解釋的意思。
攤開的法文報紙遮住齊諾的臉,伊歐只好頹然地摸索著安全帶掃上,捧起膝蓋上的科學週刊,心不在焉地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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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艙門安靜的關上,當客人全數進入時,空服員的工作就正式開始了。
與宣智瑤一起站在機艙門口迎接旅客的座艙長,一等到最後一個旅客步入,立即偏過臉,雙目直瞪著宣智瑤,被她氣到說不出話來。
她們的迎賓詞明明只有一句:「您好、歡迎」,宣智瑤卻不知道是腦筋裡的哪一根螺絲突然鬆了,除了這句之外,其它令旅客瞠目結舌的歡迎詞東一句、西一句的冒出來,害她得不斷地踩著她的腳背,踩到她的腳都快抽筋了。
幸好外國人深具幽默感,對這麼新鮮的歡迎詞不以為意,其中有幾個甚至還半開玩笑的跟她對答起來。
儘管宣智瑤的嬌柔和無辜眼神使得每次的凸槌狀況都能化險為夷,但在她身邊的人卻得忍受一顆心老是懸在半空的折磨。
這個行業已經夠刺激了,座艙長實在是不想再添加其它的刺激。
座艙長死命地瞪著宣智瑤,認真的考慮要不要趁飛機起飛時把她丟出機艙外,讓這個令全機組不得安寧的女人永遠消失。
最後,她選擇抬起腳,非常用力的踩了宣智瑤一下,稍微宣洩對她的不滿。
「對、對不起,對不起……」宣智瑤忍著被疼痛逼出來的淚,低頭不斷鞠躬,她猜想自己的腳背現在應該腫得跟饅頭一樣。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也很想表現得正常一點,但是只要一想起那個高大傲然的身影以及自己和他曾有過的親密行為,她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越是緊張,就越是胡言亂語。
很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走在通往頭等艙的走道上,還在想著待會兒千萬要振作一點、不能再出錯,一抬起眼,卻剛好看見坐在靠走道座位的齊諾那雙深邃如夜的黑眸。
與她的視線接觸時,他並沒有避開,瞬間變得複雜的眼神似乎在衡量些什麼。
火燙的熱度迅速染上宣智瑤略施薄粉的雙頰,她咬著唇,羞愧的直想挖一個洞鑽進去。
他一定全都聽見了,因為他就坐在這麼近的地方,那些荒謬得足以令人捧腹大笑的迎賓詞一定一字不漏的流入他耳中,真糗!
宣智瑤咬著唇,盡量不去想他漆黑炯亮的雙眼裡可能包含的嘲弄訊息,一不留神,腳尖就踢到旅客置放在走道上的行李袋,她低呼一聲,身體向前傾,幸好這一下絆得輕,而且她緊急抓住離她最近的坐椅,雖然指甲因此被挫傷,但是總算避免摔倒在走道上的厄運。
呼!幸好幸好,她拍拍胸口,喘了一口氣,上次被行李絆到時可沒那麼幸運,當時她整個人趴在走道上,狼狽到不行,還是好心的旅客把她拉起來的。
還在慶幸自己的好運時,一句清晰的侮辱話語突然從靠窗的位子傳來,彷如針般銳利地刺傷她脆弱的心靈。
「天啊,真是讓我大開眼界耶!她是怎麼考上空姐的?是靠語無倫次和摔跤表演嗎?」伊歐目光饒富興味地打量著她,言語尖酸刻薄。
宣智瑤雙頰漲紅地看向出聲的小男孩,在心裡咒罵他。
這死小孩,才這麼點年紀講話就這麼缺德,他的家長難道沒有教他禮貌嗎?她最討厭講話惡毒的小孩了,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小孩,身受良好教養,說話應該更得體才對。
她仰起臉,正準備偷偷地給他來一個狠瞪時,卻意外地發現那張臉孔如此的眼熟,眼珠再一溜轉,她看到剛好可供比對的人就坐在小男孩身邊,兩張臉一大一小,幾乎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小男孩的五官比較溫和,而大人的那張俊臉則宛如石雕般冷硬。
除了血緣關係,宣智瑤想不出還有什麼原因能令兩個人的長相如此接近。
這麼說來……他結婚了,而且還生了一個小孩?
這個事實痛擊她的心,想起這些日子以來在心中偷偷織起的情網,再瞄了那雙看不出情緒的黑眸一眼,她感覺到暗戀的甜美果實正漸漸融化成苦澀的汁液,侵蝕著她情竇初開的愛苗。
「專心看你的書,伊歐。」齊諾緩慢的說道,目光仍然穩穩地落在宣智瑤的臉上,不打算移開。
那雙澄淨而單純的眼不知是否因為自尊受創的緣故,此時顯得格外可憐,這讓他想起那一天縮在他懷裡的她,也是用這種楚楚可憐的目光望著他,讓他一向冷靜理智的心難得的亂了。
雖然被命令專心看書,但是伊歐的眼卻敏銳地察覺到那個空服員看向齊諾的眼神很不一樣,像是在躲避又像是在渴望著什麼,他偏頭偷瞄了一下齊諾,隨即被他不同尋常的神色給震懾住。
不會吧?這個女人就是他毅然捨棄豪華舒適的協和航空、浪費對他而言寶貴至極的時間,來搭乘這家航空公司的原因?
伊歐瞇起眼,猜測著這個女人跟齊諾口中的「困擾」有多大關聯。
宣智瑤意識到自己不能一直站著不動,根據航空公司給她的訓練,她此時的正確動作應該是走進她所服務的座艙,協助旅客擺放行李,並且順便取出行李艙中的冷氣毯,詢問旅客是否需要。
頭等艙處於混亂的狀態,旅客們雖然已經被引導到正確的座位,卻還搞不定隨身的行李,有的坐著,有的站著,而齊諾就在頭等艙的第三排,他身邊是那個與他神似的漂亮男孩。
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頭的苦悶,宣智瑤低著頭走進頭等艙,但是厄運似乎仍未放過她,她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眼前一閃,下意識地抬頭,剛好被一支硬殼的手提箱撞上額頭。
「痛……」她揉著額頭,痛得眼冒金星,淚如泉湧,嘴裡還不忘一直跟客人道歉。
不管發生什麼情況,客人永遠是對的,這就是她們公司一貫的原則。
噗哧一聲,毫不掩飾的嗤笑聲出自於伊歐,他的目光鎖定宣智瑤,猜想她一天究竟能出多少錯。
齊諾微微皺起眉,看到她一手摸著額頭,漂亮的眼睛裡蓄著疼痛的淚水,不動聲色的眸光有一瞬間的波動。
這種感覺很怪異,而且似乎是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襲擊了他的心,他略微皺起眉,對於自己被她的一舉一動所牽引感到些許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