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掉轉視線看向莉莉,臉上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沒什麼,對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嗎?什麼事?」
他的話音剛落,只見莉莉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我差點忘了!主任找你!說有急事,你剛剛沒在,讓我轉告你。」
喻言揚了揚眉,能有什麼急事?
安可接到通知,讓她到主任辦公室去一趟時,眼皮沒來由地跳了一下。
走進辦公室,發現除了主任,喻言也在場。他雙手環在胸前,表情凝重,發生什麼事了?
「你來啦!」主任看見她後笑了笑,卻掩飾不了臉上那種無法名狀的勉強。
「請問有什麼事?」她看了喻言一眼,發現他低垂著頭似乎在想什麼。主任也帶著期盼的眼神看著他,只是後者絲毫沒有理會,仍在埋頭苦思。
「安可,你家發生了一點事——」主任說得不清不楚又含混不清,讓她的眉心倏地一皺。
「什麼?」
主任剛想要開口,這時候喻言突然揚起了臉,臉上有著安定人心的神情,彷彿剛剛的一陣冥想就是為了醞釀這個表情。
他走到她身邊,兩手搭上她的肩膀,雙掌一握緊緊地抓住她的肩頭,似乎是在默默地給她力量,這樣的認知讓她心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我在你身邊,明白嗎?」
他的聲音裡隱含著一種堅定的情緒,她不自覺點點頭,看見他稍稍鬆了一口氣後,臉上卻浮出更大的隱憂。
「剛剛醫院打電話來,說——你媽媽——」他頓了頓,似乎很難再說下去。但看她透亮的眼神直視著自己,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明顯感覺到她身體的緊繃,她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著,卻也是一片死寂!
喻言抿了抿唇,「你媽媽割腕自殺,現在,在第一醫院裡。」
說完這句話,他抓緊她的肩頭,看見她的眉頭皺了皺,又倏地睜大眼睛,眼裡逐漸浮現出驚駭的神色,緊閉著唇,把牙關咬得死緊,他感覺得到她的顫抖。
安可突然掙開轉身就跑,他一時竟沒反應過來,主任急忙叫了一聲:「快跟著她!」
喻言心裡一緊,飛快地動作起來,緊跟著她跑出辦公室。
當他陪同安可趕到醫院時,安可的媽媽已經從搶救室出來,住進了加護病房。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但至今還沒有清醒,持續昏迷著。
他和她走進病房時,看見病房裡,安媽媽靜靜地躺著,沉靜得像睡著了一般,只是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角落裡靠牆站著一個中年男人,他沒有見過,是個神情凝重嚴肅的男人,全身上下都佈滿了強硬的神經,冷硬的線條,服飾衣料質地上等,剪裁一流,從他的品位可以判斷,他是個成功人士。卻也因此週身都是冷凝的。
他的眼神直直地射向病床上柔美的女子,有著憐惜,卻少了那種痛不欲生的愛,沒有愛?
安可看見他後,身體不自覺地抖了一下,走到男人面前。喻言知道其實她一直在隱忍,壓抑著自己,等待著一個爆發的觸點。
「爸!」
男人將眼神掉轉到她身上,眼神中多了些變化,卻仍然沒有激動,沒有可以讓人動容的表情。
「你來了。」
安可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一股涼意從腳心升起,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寸,好冷,這個冷硬的男人就是她的父親,她的父親!
她的唇齒微微蠕動,像是盡了很大力才讓自己不要顫抖。
「發生了什麼事?」
安先生似乎有些驚訝她的冷靜,只是看著她,皺了皺眉卻什麼也沒說。
當喻言上前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時,突然就聽見驚駭怒吼的聲音——
「我問你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突然爆發,嚇愣了所有人,彷彿是竭盡所有的心力嘶喊出這一聲。
「全部離開這裡!這裡是醫院!你們要吵要吼出去!別影響病人。」護士小姐聲色俱厲地呵斥。
安父拽過她的肩膀,「出去說。」
安可身體一轉,甩開他的手,率先走了出去。
喻言緊跟著她,當三個人站在可以說話的地方,安父看著喻言問:「你是誰?」
「他是誰你沒必要知道。」她將喻言拉在身後,眼神凌厲地看向父親,「你做了什麼?你對媽媽做了什麼?」
不會有其他的原因的,她早就有隱憂,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安父抽出一跟煙,夾在兩指間卻沒有點燃,「安可,注意你的語氣,我是你爸爸。」
她的眼狠狠地瞇著,兩側的手掌握成了拳。喻言感覺到她強烈的氣勢,這種真實感讓他有一種認知,這才是真正的她,他從未領教過的。
「你對媽媽做了什麼?一直以來你都軟禁著她,一直禁錮著她,不允許她看見外面的世界,封閉她的心,是你!將她鎖在那個死氣沉沉的家裡,讓她失去所有的感覺,只能依靠你,變得脆弱,一碰就碎,除了你她什麼也沒有,你封住她的靈魂她的所有,你究竟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這樣做?」她說了,將懂事以來就壓抑在心中的不明白說了出來!
安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同時瞟了瞟她身後的那個看上去俊朗貴氣的男生,他在她的身後,彷彿隨時支撐著她,讓她無後顧之憂。
「我要和你媽媽離婚,她不同意,以死來要挾我,我以為,她不敢的——」
離婚?她的眼倏地睜大,「你以為?離婚?要挾?」也許是她太過凌厲的眼神,讓安父有一種被藐視,無視他權威的感覺。他原本沒有表情的面部線條更冷硬,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是,我要和你媽媽離婚,這是誰也無法阻止的!」
她咬了咬下唇,冰冷的聲音彷彿從牙縫中擠出來的:「我真的很懷疑,我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安可!」她的話明顯刺激了安父,他臉上顯露出一絲驚訝的神情,「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離婚?你以為我為什麼要禁錮她?你以為我和她真的是因為相愛而在一起的嗎?你以為你媽媽真的有這麼柔弱?」
他不顧她驚疑,逐漸蒼白的臉色,彷彿瘡疤一旦揭開就沒有再掩蓋的可能。
「我和她結婚,是在你外公和我父母的強權壓迫下,我不愛她,從來不!知道為什麼要離婚嗎?因為我要回到我愛的女人身邊,知道為什麼要封閉她嗎?因為這樣才能讓我愛的女人和孩子平安生活!」
安可無法置信地瞪大眼,下一秒什麼也來不及思考,衝上去揚手一巴掌想打在那個男人臉上。
天啊!這到底隱瞞了多少骯髒的事!
安父在半空中捉住她的手,用力一甩將她甩開,她後退了幾步。
喻言及時擁住了她,眉心緊皺直視那個男人,「請你自重!」
安父嘲弄地彎彎嘴角,看著自己的女兒,丟下更驚駭的話:「你以為,你在風寧高中的所作所為沒人知道嗎?你以為能隱瞞得了嗎?愚蠢!你發生的任何一件事,我和你媽媽都知道,怎麼樣?其實你媽媽沒有想像中那麼脆弱吧,她之所以放任你,是懶得管你,她沒有心思來管你,她把所有的心力都用來糾纏我!
「你以為為什麼要讓你轉到南陽九中,那是因為她想讓你去監視我的女兒,只是還沒有開始行動,就已經結束了,這一切都結束了。」
安可眨了眨眼,喻言發現她的目光有些失焦,擔心她會承受不住,心裡頓生一股強烈的怒氣,對安父道:「你想做什麼?逼死自己的妻子,還想逼瘋自己的女兒嗎?」
安父眼裡閃過一道驚駭的光,聽見她低聲發問:「你女兒,究竟是誰?」
安父臉上浮出一抹柔和,「你見過,在南陽,就是于謙。」
于謙兩個字傳入她的耳中,她的臉刷地青白,于謙!竟然是于謙!她的父親,早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經有了孩子!
「安可,你現在還不能明白,以後你會知道,勉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勸勸你媽媽,她也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柔弱。」
安父說完便轉身離開,完全不顧她的情緒。她身體中的某一根神經倏地一鬆,身體一軟,緩緩蹲下,原來,自己一直生活在一個騙局裡,太無知了,太無知了!
喻言緊緊地抱住她,阻止她的身體再向下滑,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緊緊地抱著她,希望可以給她點力量,支撐下去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