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點錢打發掉王太太,穿著一件合身的薄風衣,王綺獨自一人在快半夜時來到俞家,一個寂寞男人的心靈是脆弱的,一個憤怒男人的心情是容易被誘惑的,所以她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
俞至剛自然是有些意外於王綺半夜的來訪,但是他又不能不請她進屋,本來想請王太太過來,免得瓜田李下,但是沒想到王太大竟然不在。
「多多呢?」沒有問王綺要喝點什麼,因為他並不想留她太久,不管有什麼事,他都希望是速戰速決的。
「在我媽那。」
「你這麼晚來……」
「你太太呢?」王綺故意問。「怎麼這麼晚了還沒見她在家,是去了哪裡嗎?」
「王綺,你到底有什麼事?」俞至剛的心情並不好。「這麼晚了,我想休息了。」
王綺知道自己該說出來意了,但她講不出口。
「王綺……」他催她。
「我……」
「你到底是想幹什麼?」
「我……是來安慰你的。」
俞至剛嚇了一跳。「安慰我?」
「是的,我是來安慰你的。」接著王綺解開了風衣的腰帶,然後輕柔的褪去了風衣,在風衣裡面她只穿了一件連身性感的黑色睡衣,所以即使她已經三十有二了,但仍是有些魅力的。
「王綺……」俞至剛的反應是有些措手不及、有些哭笑不得的,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至剛,如果你要我,那我就是你的了。」她朝他走近,克服了自己內心的害羞和恐懼,她已經沒有任何的退路了,既然都走到了這一步。
「你是不是哪裡不對勁了?」俞至剛後退了一大步。「王綺,這不像是平日的你。」
「對!這的確不是平日的我,至剛,如果你婚姻幸福,如果你是個快樂的已婚男子,那麼我是不會來煩你,但是你並不快樂啊!」她急急的說。
「你什麼都不知道……」
「不!我知道你一點都不快樂。」
「不管我快不快樂,這都是我的事。」
「至剛,馮薇不適合你,她太驕縱、太自我、太年輕,她不知道怎麼照顧你、體貼你,她只會惹你心煩,但是我不一樣,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王綺完全變了個樣,她變得直接而且大膽。
「天啊!我還以為我已經和你說清楚了。」俞至剛又氣又感到噁心。
「至剛,我們可以一起組一個家,有你、有我、有多多,我們還可以有其他的孩子。」
「你真的神智不清了。」俞至剛走到大門邊,他替王綺開了門。「我會忘了今晚你曾經來過,我會忘記你曾經說過的話,就當今晚什麼也沒有發生。」
「至剛——」
「我愛馮薇,這樣對你而言夠清楚了嗎?」
「你愛她?!」
「我真的愛她!本來我並不肯定,但現在我知道我是真的愛她。」俞至剛說出肺腑之言。
王綺的臉色是一陣青紫,如果人生真有什麼可以算得上是奇恥大辱的事,那麼這一刻便是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一片心意竟換來這樣的下場,她把自己的心都捧到了他的面前,而他竟然……
「王綺,別忘了你的風衣。」俞至剛還叮嚀她別忘了自己的衣服。
「可是在這麼短的時間,」王綺還在做最後的努力。「她不可能是你會愛上的那一型女人。」
「緣分吧!」
王綺還是搖頭,但她仍木然的撿起了她的風衣穿上,因為她既不可能跪下來求他,更不可能撲到他的身上去,除了離開,她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好走,但是這一離開代表的是一刀兩斷嗎?
「至剛,我們……」王綺必須要再確定。「在我剛剛那樣的自取其辱之後,我們……」
「我說過就當一切沒有發生過。」他很快的插嘴。
「所以一切都回到以前,沒有兩樣?」
「應該是這樣。」俞至剛仍是有情有義的。「我仍會繼續照顧你和多多,只要有時間,我還是會去看你們,一切都沒有變。」
「可是再也不會一樣。」她淒然的一笑。
「王綺……」
「不再一樣了。」她搖頭低語,她知道她和多多是永遠失去俞至剛了,而這感覺、這種痛,竟然比蔣明死時還令她難以承受,她可以忍受蔣明的車禍意外,但是面對將失去俞至剛,她竟是有如自己被人奪去了生命中的摯愛般,她真的無法面對、接受。
「我希望我們還是……好朋友。」王綺的反應令俞至剛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般。
「你要我怎麼回答你呢?」王綺繫緊了風衣的腰帶,強作堅強、勇敢的,她不能在他面前崩潰。
「我們可以做朋友的。」
「在發生了今晚這樣的事……」
「我說過我會忘了,我說過我會當根本不曾發生。」俞至剛急於安撫她,他瞭解女人是脆弱的,尤其是面對這樣的難堪,那真是難以抹平的羞辱和傷痛。「我說了算數。」
「你能,我卻不能。」
「王綺……」那要他怎麼辦嘛!
「我真的不能……」
☆☆☆
借口要談俞至剛和馮薇的事,詹啟峰很順理成章的就把陶敏琪給約出來,而為了自己好友的婚姻問題,陶敏琪也很順理成章的就答應了詹啟峰的邀約。
雖然一直說自己無趣,但是詹啟峰並沒有老套的請陶敏琪吃飯、喝咖啡或是看電影,相反的他約她看了個畫展,後來還把她載到露天的河濱公園,買了熱騰騰的烤地瓜,兩個人就坐在噴泉的附近,邊吃著地瓜,邊看著在此嬉鬧、歡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陶敏琪交過男朋友,加上工作關係,她見識過不少類型的男人,但是她還沒有碰過像詹啟峰這麼樸實而且不功利的男人,他似乎很能自得其樂,而且知道平淡即是福那樣的真理,在他身邊是沒有負擔、沒有壓力的,這發現令陶敏琪欣喜。
而詹啟峰也有著同樣的領略,他本來以為像陶敏琪這種見過世面的都會女子是現實的、是很虛榮的、是很重麵包的,但他發現她還是有她務實而且率真的一面,她真的不是很勢利。
「下回請你吃牛排?」他已經預先為下一次的約會鋪路了。
「下回換我請。」她馬上說。
「地瓜換牛排……」詹啟峰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不是佔了你便宜嗎?」
「我是說請你,但可沒說請你吃牛排,我只是想請你吃蚵仔麵線而已。」她嬌笑道。
他豎起大拇指。「公平。」
「牛排不見得比我們這些傳統的小吃好吃。」
「我有同感。」
她隨口說了一句。「我很好養的。」
「那想娶你的人可以不用太有錢了。」詹啟峰有些順口的也接了下去。「我的一些同事一直在說現在的女人不好養,沒有一點錢的話就最好別結婚,免得貧賤夫妻百事哀。」
「告訴你那些同事,這世上有愛錢的女人、有視錢如命的女人,但還是有一些只要吃得飽、穿得暖就覺得幸福的女人。」陶敏琪為一些女人說話。
「真的只要吃得飽、穿得暖即可?」
「當然前提是這對夫妻是相愛的,你以為只要是男人都可以像俞至剛這麼富有、這麼能呼風喚雨啊?」
「陶敏琪,你搶了我的話,這一句話好像是由我來說才貼切耶!」詹啟峰幽默的說。
「但是俞至剛再行,他還是搞不定馮薇。」陶敏琪為他感慨;「我們茱麗可是很有個性,她寧可向我借錢,然後三頓吃吃泡麵、麵包的,就是不回去,你說她是不是很性格?」
「你不要再借她錢嘛,說不定——」
「朋友有通財之義,我不能不幫她。」
「你這話是沒有錯,但是至剛……」詹啟峰實在要開始同情這個男人了。「他現在過得可是行屍走肉的生活,生不如死啊!」
「有這麼誇張?」陶敏琪不信。
「當然這樣的形容是有些渲染過頭,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前幾天接到了他秘書的電話……」
「怎麼樣?」陶敏琪有興趣的問。
「她剛懷孕不久,但是這一陣子被至剛吼得要三天兩頭就到醫院安胎。」詹啟峰搖搖頭。「她說她只希望能平安的把小孩生下來,生男生女都不重要,只要能讓她熬過這段時間,因為她需要這份薪水。」
「天啊!」陶敏琪嘖嘖有聲。
「副總裁知道我是他的好友,所以也來了好幾通的電話給我。」詹啟峰的例子還沒有舉完。
「他總不會也懷孕吧?」
「他是男的,自然不可能懷孕,但因為他始終神經緊繃,而且情緒被至剛搞得始終跌在谷底,所以……」
「所以怎麼樣?」陶敏琪急於知道。
「他沒有辦法讓他老婆懷孕。」詹啟峰同情的說。
「我不信……」陶敏琪笑得差點嗆到。
「但這些的確是事實,」詹啟事認真的說。「至剛的企業一向給員工很好的福利,所以通常他公司的人都是只進不出的,沒有人想離開,但是最近,聽說有很多人在找新的工作。」
「真是這樣?」
「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那倒不必。」陶敏琪歎一個長長的息。「就算俞至剛真是把四周的人搞得有如喪家之犬,但是我也沒有理由把馮薇趕出去啊!」
「你不必趕她出去,但是你可以幫她洗腦啊!」
「你以為我沒有?但她就是充耳不聞。」陶敏琪一副已經盡了力的表情。「你不信的話可以自己來試,由你來幫她洗腦啊!」
「我……」詹啟峰有些為難。「我是至剛的好朋友,只怕她更充耳不聞。」
「那你還怪我?」
「我不是怪,我哪敢怪你,我只是……」詹啟峰不知道事情會演變到這個地步。「遺憾事情沒有一個好結果,他們明明是很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我當然知道,但是茱麗只是在爭一口氣,她也不是真的那麼恨俞至剛。」陶敏琪肯定的說。
「那現在……」他問她竟見。
「我只好回家後再幫她洗一次腦了。」
「只要能讓茱麗回到俞至剛身邊,那你真有接不完的Case了。」詹啟峰見陶敏琪要抗議、要發火,他隨即的補充。「陶敏琪,這是很現實的,你是靠業績領薪水,是憑你的本事,當然我絕不是說你是為了這個好處才勸茱麗的。」
「我當然不是。」
「所以愈因為是朋友,我們就愈要幫他們,對不對?」詹啟峰給了陶敏琪一個篤實的笑容。
陶敏琪覺得困難重重。「也要我們幫得了啊!」
「馮薇早晚會軟化的。」
「早晚?我當然知道一定有這一天,但問題是要拖到什麼時候?」陶敏琪攤攤手。「好吧,我就把你說的那些例子講給她聽,看她怎麼反應。」
「說得嚴重些!」詹啟峰提醒她。
「那是加油添醋。」她說。
「那是迫不得已。」
☆☆☆
馮薇聽完了陶敏琪的話之後,還是有如老僧入定般的不動如山,她沒有比較軟化的表情,也沒有任何的評論,她只是一如往常的看著陶敏琪。
「茱麗,你都聽到了嗎?」陶敏琪有些氣急敗壞的,馮薇那無動於衷的表情會令人抓狂。
「聽到了。」
「你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說什麼?」
「你不覺得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嗎?」陶敏琪並沒有照本宣科,她還自己加了一些內容。「想想那兩個可憐的人啊!那個怕保不住腹中小孩的秘書,還有那個怕壓力過大,無法生育的副總裁。」
「我很同情他們。」馮薇也只有這一句。
「光同情是無濟於事的,你可以解救他們。」陶敏琪很輕柔、很溫和的說。
「我想我不是婦產科醫生,更談不上是什麼能解救他們的人,我不是上帝。」馮薇還是那要死不活的表情。
「只要你回到……」
「敏琪,你要趕我了嗎?」
「當然不是。」陶敏琪隨即搖頭。「你很清楚我不是這個意思,而且我記得你和俞至剛是有協議的,你能這樣的我行我素嗎?」
「就算這會我不遵守協議,他又能殺了我嗎?」馮薇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冷漠神情。
「茱麗……」
其實馮薇的心裡又何嘗沒有天人交戰的矛盾在,特別是在經過他的提醒,想到她的肚子裡可能已經有他的小孩時,她更是不知該悲該喜,她不知道這若是事實,那她的下一步該怎麼辦?逃回舊金山?回到俞至剛的身邊?
「茱麗,俞至剛已經向大家證明了你對他的重要性,我甚至可以大膽的斷言他是愛你的,他因為你這會正受著極大的折磨,而且還殃及了他身邊的人,他應該得到教訓了。」陶敏琪好言相勸。
她還是不為所動。「那很好啊!」
「所以你是不是該讓步一下?」
「我不想談這個了。」
「你不能不談!」
「敏琪,我只能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他之間的開始就不正常,他娶我的目的也是可笑的,我這絕不只是很負氣的一種反應,我和他之間是有很多的問題在。」特別是這會還可能有懷孕的問題。
「但是他愛你。」
「他從來也沒有親口對我說過。」
「如果你是要他……」
「敏琪,我什麼都不要他的,我這會的感受你是無法瞭解的,我怕我已經……」既然陶敏琪是她在台灣最好的朋友,所以她必須告訴陶敏琪的。「我可能懷了他的孩子。」
「真的?!」陶敏琪的反應是喜出望外的。「那你就更該回到他的身邊了,不能再和他賭氣了。」
「為了孩子而回到他身邊?你以為這就是我該走的路嗎?」馮薇的心情是沉重的。「你並不清楚我和他之間的協議,有了小孩,只要他叫我走,我還是得走,而且對於小孩我是沒有任何權利的。」
「他不會叫你走的。」陶敏琪馬上安慰她。「俞至剛絕不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
「你拿什麼保證?」馮薇一個很淒美的表情。「我並不知道他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不然你們重擬一份協議好了。」
「這太幼稚、可笑了。」
「如果你沒有安全感的話。」
「敏琪,在我還沒有確定懷孕之前,我不想作任何的決定,更不想回到他的身邊。」馮薇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清楚了。
「但不管你有沒有懷孕,你都該回到他的身邊去的。」陶敏琪說來說去還是這個重點。
「敏琪,我不想再去煩惱這事,至少不是現在……」馮薇隨即話鋒一轉。「你和詹啟峰碰了面?」
陶敏琪居然有些羞澀。「是啊!」
「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
「茱麗……」陶敏琪這個一向阿莎力的女人這會也會有些尷尬。「我們是因為你們的事才見面的。」
「我看這是借口吧?」馮薇取笑道。
陶敏琪很急的說:「但真是這樣……」
馮薇笑得有些嘲弄。「敏琪,這不像你了,你是不是有些作賊心虛、欲蓋彌彰啊?這沒有什麼好不敢承認的,他是一個好男人,你是—個好女人,這應該是得到祝福的好事嘛!」
「茱麗,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我和他只單獨的見過一次面,連飯都還沒有吃過一頓,而且連杯咖啡都還沒有喝到,你就別糗我了。」陶敏琪的嘴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但她口頭上卻什麼也不承認。
「其實你們兩個很相配的。」
「會嗎?」陶敏琪把歡喜放在心底。「我怕他太老實,而又太世故了。」
「那不剛好截長補短嗎?」馮薇很衷心的希望他們能再交往下去。「誰沒有缺點?誰能當完人?」
「茱麗,可是現在的重點是在你和俞至剛的身上,我和詹啟峰只是配角,我們一點也不重要,是你們!你們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陶敏琪不讓馮薇逃避。
「敏琪……」
「就算是為了孩子。」
「還不知道……」馮薇苦澀的笑。「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