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人來了,而且每天都在開會,要主管們配合。」主管在相互對看一眼後,才吞吞吐吐的說出原因,畢竟司馬駿跟朱麗虹不合的事早就不是新聞。
司馬駿眼神變得有如寒冰,口氣也跟著冷冽起來:「那個老巫婆來幹什麼?」
「她說要撤掉總裁您的職位,正在跟董事會商量,要召開臨時董事會……「
司馬駿沒有聽完,不過不必聽完他就知道那個老女人想要幹什麼,她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要扳倒他,什麼下流的手段都用過,他已經對她忍耐到了極點。
她想宣戰?很好,他正想找人出氣,以免他用腦子裡全部都是龔秀人的影子,搞得他心神不寧。
他大跨步的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朱麗虹年紀已屆六十,但是因為優渥的生活環境及充分保養,讓她看起來像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的目光猶如蛇蠍一般,跟司馬駿的眼神十分相像,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不會笑,還滿含仇恨。
「我以為你不曉得死在哪個女人的床上了呢?不來上班也不通知一聲,又沒有人找得到你,若不是為了怕引起騷動,影響公司的股價,我早就去報失蹤了。」
對她的指責,他回得更難聽:「若不是我還掌控得住公司,恐怕你不只會報失蹤人口,說不定還打算殺人滅口,只要我死了,這間公司就是你的了。」
朱麗虹神情一僵,「這公司本來就是我的,是你這雜種侵佔了我的公司,我辛辛苦苦的服侍那個混蛋一輩子,想不到他兩腿一伸,卻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
司馬駿爆出毫不留情的大笑聲,嘲諷而無情。「你可以追下地府去跟那個死去的混蛋抱怨啊,誰教他心裡只有一個根深蒂固的觀念,男人才能撐得了公司,女人什麼也不是。」
朱麗虹氣得咬牙切齒,她的身份學歷極低,原本是不可能進得了司馬家,完全是因為她年輕時進了有著極端封建思想的司馬家族的公司工作,憑藉著年輕貌美跟一身媚功,她奪得了正妻的位置。可是這不代表她成功了,畢竟他的丈夫只把女人當成物品消耗,而不知是否他的身體有問題,他雖然極度好女色,卻從來沒有女人真正的懷過他的孩子,連她自己也是。
所以在嫁給他後,她除了得跟別的女人爭寵,又要擔心自己的肚子是否爭氣,更得忍受丈夫好色惹出的麻煩,富家闊太太的生活,比她所想像的更艱苦難過。
不過她做夢也想不到這一切最後竟毀在她的表妹身上!她表妹是個鄉下土包子,上台北來找工作,因為人生地不熟,畏畏縮縮的來拜訪她,請她幫忙為她介紹工作,她原本不想理會這個窮光蛋,只不過因為當時夜色晚了,便勉強收留她一晚,要她第二日早上離開。
然而那一晚的錯誤決定卻讓她悔恨至今,因為他的丈夫在那一晚強暴了那個鄉下土包子,之後她表妹身心俱碎的離開司馬家,她原本想當沒發生過這件事,但是沒多久,卻傳來她表妹懷孕的消息,她得知消息後,當然立刻拉著要帶她去墮胎,哪知消息走漏,被她丈夫得知,她丈夫狠狠的打了她一頓,還把那個鄉下土包子帶回家,好聲好氣的哄她生下孩子。
十個月後,司馬駿出生,不管她用盡任何方法,就是沒有辦法動搖司馬駿在司馬家的地位,因為他是司馬家繼承人的事實永遠也不會改變。
而她表妹也認命的住進司馬家,不過因為她毫無美色,根本鎖不住丈夫的心,在憂愁悲哀的心情下,在司馬家住了十幾年就病死了。
雖然她的眼中釘不在了,但是還有一根更尖的刺留在世上,讓她覺得有如芒刺在背,丈夫死後,聲明所有財產全留給有著司馬家血統的男丁,她連一點邊都沾不上,她當然恨死了司馬駿。
司馬駿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斜睨著她,朱麗紅一臉憤恨的站起來,把總裁的位子還給他。
「你最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多看見你一次,我就多刪減你一次津貼,讓你的生活過得很痛苦,你如果還想要過優渥的生活,最好裡我遠一點。」
朱麗紅臉色青一陣白一陣,沒錯,在丈夫的遺言裡,載明所有財產歸司馬家的男丁,其他人都沒有提到,她只能靠司馬駿的施捨,一思及此,她臉色又是一陣青煞,她不甘心,忍了這麼多年,她可不是為了這樣的結果。
「我在想你該不會跟你老爸一樣有問題吧?要不然一你在外面風流快活的頻率,為什麼都沒聽見有人懷你的小孩?」
司馬駿冷冷的瞥視桌上文件,「如果真的生不出來是最好的,這樣你就拿我沒辦法,有了小孩,我還得擔心你這個老巫婆挾持小孩來威脅我。」
他的話讓朱麗紅臉色轉為鐵青,隨即忿忿的高聲尖笑。「生不出來最好,這樣司馬家就會斷後,我們誰都得不到好處。」
「我是不是不孕你最清楚,因為你的『計劃』一次也沒成功過。」
朱麗紅氣得幾乎快咬斷牙齒,她臉上肌肉扭曲,充滿了恨意,同時也充滿了畏懼,就是這份畏懼讓她不敢再對司馬駿下手。這個男人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了,可以任由她擺佈,如今的他反而用錢來控制她,他身上的暴戾之氣,有時讓她感到非常害怕。
他聲明只要她離他遠遠的,每年就有五百萬供她揮霍,雖然數目不是很多,但是比他的丈夫對她慷慨一些。但若是她惹火了他,一年只會給她十萬,她當然受不了那種要什麼沒什麼的生活,以至於她一直不敢真的來招惹他……
「給我滾,看到你我只想吐,你這個老女人,真是無恥到令人唾棄。」
朱麗紅高高揚起頭大笑了起來,「你吐啊,一想到你雖然擁有一切,卻等同生活在地獄裡,我就開心得要命,怎樣?過去很難忘是吧?我這個老女人畢竟也曾經讓你很愉快過。」
司馬駿迅速的把手一撥,桌上的所有物品全掉在地上,發出一陣巨響,他抬起頭時,眼神充滿了殺意跟狠毒。「給我滾,離我越遠越好。」
他的憤怒讓朱麗紅畏懼的瑟縮了一下,終於識相的走了。
***
司馬駿額頭流下汗水,他伸出手臂靠近自己的鼻腔,那裡殘留著龔秀人身上自然的香味,那分享慰安撫了他想作嘔的心,也讓他從地獄裡暫時脫離。
「爹地,爹地,你看那個。」
與興奮亂跳的龔子安跳到椅子上比著窗外,龔秀人安撫著他,一邊潮紅著臉,一邊細聲的對來者道歉。
「不好意思,小孩子比較吵,今天保姆身體不舒服,只好把他帶到辦公室。」
一身黑色西裝,但是頭髮上有著不符年紀的白絲,他並不是蒼老變白髮,而是家族遺傳的少年白。這個有著遺傳少年白的男人,就是這世上財富排得上前十名的電腦怪才萬里良。
萬里良微微點頭,表示不介意。
龔秀人知道萬里良的話少,他把報告遞給萬里良,萬里良把報告接過手之後只是隨手翻了幾頁,根本不是很認真。
龔秀人也知道他聘請自己來,不是真的對這研究計劃有興趣,他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但是它不能說出這個秘密。
「你說你的指導教授脾氣很古怪,很少學生跟得住他?」
「教授對研究非常的熱心,可能太過投入,所以學生無法跟得上他的程度,若是學生無法跟得上他的腳步,他就會氣得跳腳,他就像個老頑童一樣。」
萬里良停了幾秒又道:「但是聽說你是他的得意門生,只有你跟他一起研究他的理論。」
龔秀人點頭道:「可是教授的研究被醫界稱為邪魔歪道,這一輩子永遠都無法得到正式學會的認可。」
「他研究的是同性生殖吧?」萬里良直截了當的問。
龔秀人身體一顫,但當他抬起頭時,卻笑得非常自然。「這只是他所有研究中的某個微不足道的項目,況且這是不可能的,在常理上、生理上都不可能,教授有事很異想天開,所以他才會成為學會眼中的異端學者。」
萬里良臉上隱隱露出失望的神色,「你確定你的教授死時,任何手稿都沒有留下來嗎?」
「教授在病床前,要我燒了那些異端學說,因為那些研究會讓我被外面的學會判死刑,他不希望我繼續研究。他一直是孤身一人,就像是我的第二個父親一樣的照顧我,他愛我,而且非常希望我在學術上可以得到認可,而不是像他一樣痛苦落寞的度過一生。」
萬里良這次沉默得更久,像是在思考,等他回過神的時候,低沉的語氣充滿了一絲絲的痛苦。
「我現在有個同性的情人,我非常愛他,他也非常愛我,但是他很愛鑽牛角尖,雖然沒有小孩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他最近變得怪怪的,總是認為我應該要組織一個正常家庭,要有小孩來繼承我的一切。我不希望他胡思亂想,因此若是有方法可以讓我跟他有小孩的話,也許他就不會再這樣想。」
萬里良說得很真心,他很少說這麼長的話,龔秀人聽得出這是他內心深處的焦慮,而且非常真實,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想必萬里良一定很愛他的情人,才會因為他請人的想法而擔憂。
「我不希望失去他,非常的不希望,但是我怕他再這麼胡思亂想下去,最後可能會主動離開我。」
龔秀人張唇想要說什麼,可是遲疑了一下,又立刻閉起嘴,再次開口時,卻是一些道歉的話。「抱歉,我真的是愛莫能助。」
萬里良站了起來,「我會再來詢問有關這一方面的消息,請你務必再幫我察探一下,看教授是否還有一些可供研究的手稿存留。」
龔秀人心虛的點頭,說了一些客套話,送走了萬里良。
萬里良離開後,龔秀人呆坐在椅子上。萬里良真的是個好男人,一想起他跟司徒駿的不同,他忍不住歎了口氣,「他真的是個好男人,為什麼我不會愛上這麼好的男人?」
龔子安手指本來貼在玻璃上,就像聽到龔秀人的自言自語,他的手指從玻璃上滑下,爬上了龔秀人的腿笑道:「爹地,剛才那個叔叔好帥啊,我喜歡那個叔叔,我們去他家玩好嗎?」
龔子安很少主動想跟誰比較親近,所以讓龔秀人嚇了一跳。」不行,爹地跟萬叔叔沒那麼熟。」
「喔。」龔子安失望的歎了口氣。
龔秀人心想等下次萬里良來的時候,他還是會回答他教授沒留下任何手稿。回頭突然看見龔子安把玩著萬里良的皮包,他嚇了一跳,立刻拿著皮包追出去還給萬里良。
沒有人發覺萬里良皮包裡的一張情人照片,已經握在龔子安的手裡。
龔子安拿著鉛筆,對著照片裡的男人一直戳刺。
「爹地好幾次都說萬叔叔很好,為了爹地,你不能再跟萬叔叔在一起囉,因為爹地的幸福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那雙眼睛極像了司馬駿,狹長而有神,但當他露出算計陰險的目光時,跟司馬駿一樣心機深沉,帶著毒蛇般的狠毒,原本天真可愛的模樣已不復見,甚至成熟得有些可怕。
***
司馬駿遲疑了幾天之後,終於還是打電話給萬里良,雖然龔秀人是否會跟萬里良在一起,並不是他關注的重點,但是他的確很好奇萬里良為何要聘請龔秀人回國。
萬里良接起電話,知道是司馬駿打來的有些驚訝,但他並沒有表現在聲音裡,他們之間沒有深交,但是在俱樂部裡也曾經一起打過橋牌、說過話,並不算是陌生人。
萬里良只是淡淡地說:「真難得你會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嗎?」
司馬駿簡單的說出自己內心的疑問,有所了自己跟龔秀人是舊識,萬里良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實情。
「我原本不是聘請龔秀人,是聘請龔秀人的指導教授,只是沒想到他幾年前就過世了,聽說那段日子裡只有龔秀人跟他一起做研究,我想知道的是他死去的教授有沒有把他研究的理論留下來。」
司馬駿不太瞭解的問道:「什麼學術理論,讓你必須這麼大費周章?」
「同性生殖,他的教授研究的是同性生殖,雖然被正式學會認為是異端,但是他的教授對於這個研究一直都沒有放棄。」
萬里良對於他請人的愛從不保留,從他帶他到那個秘密的俱樂部,就可以知道他極度重視他的情人,要是有辦法讓他跟他的情人生小孩的話,他就算耗盡家產也會做到。
司馬駿愣了至少一分鐘,覺得他的話非常匪夷所思,根本就是違背常理。「你說什麼?」
萬里良重複道:「就是同性之間能夠生下一代,據說教授已經研究出理論,可是還沒有在人體試驗過,而且只有龔秀人跟他死去的教授知道這個理論,這就是我聘請龔秀人來台灣的原因,我想要跟正英一起生小孩,待會兒我正好要去見龔博士,商討這一方面的事情。」正英是他情人的名字。
司馬駿手掌按在桌上,聲音變得陰沉:「也就是兩個男人或女人,也可以生小孩是嗎?」
「沒錯。」
「嗯,我瞭解了,謝謝你,萬里良,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消息了。」
司馬駿掛上電話,從自己的書夾裡拿出龔秀人與龔子安的親子關係鑒定書。他沒有懷疑過這張紙張的鑒定結果,因為這是國際有名的鑒定協會鑒定出來的,龔秀人也聰明的瞭解,要拿出這張協會的鑒定書,才會得到他的認同。
他一直認為龔秀人是龔子安的父系血統,所以這小孩當然跟他沒關係,因為不可能有兩個父系血統。但若是同性生殖呢?
若是龔秀人是龔子安的母系血統,而他才是他的父系血統呢?
那個軟趴趴的小怪物有可能是他的小孩……一想到此就讓他全身發毛。
他有個國際上的重要客戶來訪,不可能立刻前往龔秀人的研究室,等他招待完這個重要客戶,他一定要龔秀人給他一個交待。
這次他不要驗龔秀人和龔子安之間的血緣關係,而是要驗自己跟龔子安之間的血緣關係,這樣就可以知道這個小孩到底是不是他的,也可以知道龔秀人究竟想欺騙他到什麼時候?他握緊拳頭,如果一切真如自己所猜測,龔秀人必須為了欺騙他而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