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糟!他神思不屬是為哪般?
放下手中的文件他撐著下顎!看向窗外一片晴空萬里無雲,五十五分鐘的航程竟變得漫長。其實他根本不想一個人坐在這裡,他希望身邊有人相伴,而且是那個身上總是透著淡雅香甜的女子,這感覺竟像是墜入愛河,他很想念她,迫不及待想再看見她清靈的小臉,品嚐她羞澀的吻……
對女人他的心態總是玩玩而已,包括一開始他對柔逸也只是一時興起,直到昨夜他才深深瞭解自己的錯誤,她保守單純,和他一向所往來的女人大大不同,他再也玩不下去,逼得自己非得正視她。
其實他自己有飛機,隨時可以送她回台灣,他卻把她載來倫敦,潛意識裡他根本是想留住她的。
他有個奇異的念頭,很想認真地去愛上她,就算必須對她負起責任,又何妨?
結婚這種事對他而言是「另類」了點,但對象是她的話,他並不排斥;晚上回倫敦時就告訴她——「放心地跟我談戀愛吧!」
一抹笑意在他眼中,他的心有著難能可貴的真誠。
忽然間,機身一陣搖晃,擴音器發出警報。「機長報告,遇到晴空亂流,大人請繫緊安全帶,切勿離座,現在飛機正通過嚴重亂流中……」
機身晃動得更劇烈,所有的櫃子門全都被晃得打開來,向豪捷桌上的資料散了一地,他傾身要拾起,飛機竟像是失速般的急遽下降,突來的巨大壓力令人驚心動魄。
「糟糕,引擎有不正常反應,請穿上救生衣……完了……引擎失控了!怎會這樣……怎會這樣……」機長驚叫。
「穩住,再試試手動駕駛,大家穿上救生衣。」向豪捷對嚇呆了的空服員大喊,在強烈的震動中伸手拿救生衣,套在身上,往駕駛艙走去,這短短的路程因強烈的震動而變得遙不可及。
機長驚吼:「無法手動駕駛……飛機失速了……我們將墜海……」
亂成一團之中,飛機從萬尺高空直往下墜落,大海狂肆的衝擊力使機身斷裂扭曲,海水不斷湧進,將所有人、所有東西全掃進狂肆的浪潮中,且形成巨大漩渦將殘骸捲進深海。
向豪捷頭部猛然被硬物撞擊,神志沒入黑暗,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在他最後一絲意識仍清醒前,他依舊心繫著柔逸,他沒忘他想告訴她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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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霞光映在柔逸的髮梢,她在院子裡走動,頻頻看著深長道路的那端,期待向豪捷歸來。
出門前他特地要她等他,教她的心情意外地感到甜蜜。猜想他是要帶什麼驚喜給她嗎?可能嗎?
經過一夜,他們之間突然變得有種奇異的親暱,有某種不可言喻的東西牽繫著她和他,她好喜歡這感覺,像戀愛一樣快樂……在她心底她是愛著他的啊!
如果他心底也有她,她會雀躍得像是飛上雲端了,但她知道這只是自己的想法,他並沒有那麼說呀!
她紅著臉,欣喜地等著他回來。
驀地,遠方有兩輛黑色加長型房車駛近,她以為是向豪捷的座車,開心地跑向大門去,跑得喘吁吁。但前一輛車的車門一開,走下來的是一位穿著正式西裝,滿頭白髮,氣度非凡的英國老紳士,他面容顯得哀淒,隨後下車的是一位相當高貴的華裔老婦人,她悲傷哭泣著,手絹頻拭淚,老紳士扶著她。
後面那輛車走下來的兩人,分別是她所見過的富豪斯祺傑和韋翔傑,他們身著黑西裝,戴著墨鏡,面容肅穆。
是怎麼回事?他們怎會來?那位老先生和老太太又是誰?
柔逸正覺得奇怪,奶媽哭哭啼啼地從屋裡奔出來,和那位老婦人抱頭痛哭。「老爺、老夫人,大人他的座機墜海了……」
「我們都接到消息了……」老夫人哭得更傷心。
柔逸一下子沒意會出奶媽說了什麼,等她想起奶媽一向是叫向豪捷「大人」,她心底霎時一震!向豪捷的飛機墜海了?而這兩人一定就是向豪捷的雙親。
他們一行人匆匆進屋,沒人注意到她。她搖搖欲墜地跟進了屋裡,他們全佇足在客廳的超大螢幕前,新聞快報正在播報——
「今天接近中午時分有架私人飛機墜海,證實是漢普頓公爵座機,海巡部隊正努力搜尋生還者,目前仍是一無所獲……」
不、不是他,他叫向豪捷,不是叫什麼漢普頓!
柔逸惶惶然地跑向一則去,看到電視螢幕特別標出他的中英文名字,向豪捷三個字映入眼簾,她的心像被扯碎了,身上的每根神經都在抽疼。
是他,真的是他!
她腦袋頓時變得空白,心也變成真空狀態,她瞪大了雙眼看著電視,呆立著直到悲憤排山倒海地從心的最底層竄上來,填滿了她的腦子、她的心,她滿眼是淚,渾身顫抖,腳步虛浮地走回房裡,癱倒在床上。
他不是要她等他回來嗎?為什麼她守了承諾,他卻食言了?她忍不住慟哭,心碎成千千萬萬片。
「那不是真的,你會回來的……會吧?他們會找到你的,我要你回來,我相信你會回來……」她淚流滿面地喃念,傷心得幾乎昏厥。
漫長地過了第四天,柔逸天天茶飯不思的守在房裡的電視前,在殷切期盼下,希望完全落空,她沒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雖然他的家人和好友全力發動海巡,可是早就超過了搶救的黃金七十二小時,希望渺茫。
她合上疼痛的眼,那天他才到她房裡來,他說話的聲音、他的吻全都在她心底烙成永不磨滅的痕跡,但那竟是他們之間最後的訣別!
老天為何要這麼殘忍地將他帶走,徒留她獨自傷心?她好想他,只消能讓她再看他一眼,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喂,我要走人了。」門外傳來李宣宣懶洋洋的聲音。
柔逸拭去淚,拖著沉重的腳步前去開門。
「你怎麼哭成這樣?他是你的誰啊?,」李宣宣拎著行李,一看到柔逸瘦削且哭腫的眼,忍不住驚叫。
柔逸沒有回答,問她:「你要放棄採訪他了嗎?」
李宣宣瞪了她一眼。「人都掛了,我還採訪什麼,空氣啊!」
柔逸眉心緊鎖,雙眸暗淡。
「有空去查查你的信用卡發下來沒,別留在這裡浪費時間,我可要回台灣去了,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李宣宣昂著下巴,不改高傲地走了。
柔逸心知李宣宣說得並沒有錯,她是該去問問信用卡的事;他不在了,她再也等不到他回來了!
她輕輕關上房門,用房裡的電話打到澳洲。
「姊,你在哪裡?你的信用卡寄到我這裡來了。」弟弟開朗地說。
柔逸得到這消息,完全沒有預期的開心。「你的假期玩得愉快嗎?」
「愉快啊!你怎麼了?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弟弟疑問。
「沒……沒什麼。」柔逸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的傷痛。「你用最快的速度把卡寄來,這裡的地址是英國倫敦……」她交代了地址。
「你在那裡做什麼?」
「工作。」這兩個字掩蓋了她所有的境遇,弟弟沒再問,她道別後,掛上電話。
她失神地走到陽台,淚又浸濕了她的兩頰,她來這裡當然不是為了工作,是因為向豪捷提供了她一個棲身之所,她才不至於流落異鄉,餐風宿露,她始終欠他一句感謝啊!
濛濛的霧中,她想起他帥氣的騎著馬,在樓下對她招手,也想起在山上不修邊幅的他……若不是遇到他,後果將完全不同。她顫抖的抱住自己,想他想得心好痛!
三天後她收到信用卡,收拾行李後,她黯然離去。
回台灣之前,她想做一件重要的事,她想去看看那片帶走他的海洋。
她租了遊艇出海,海上風大,她的心淒冷,是誰曾說過一夜夫妻百日恩啊!他是她一夜的夫,她活到二十六歲第一次的初戀。
拿下背袋,她取出瑞士刀,掀開剪刀,拉過肩上的長髮剪下,攤開手心,發隨著風吹進了這片海中。
「你是我的夫,我的心已是你的妻,無論你愛誰,我已這麼認定你……」她將會、水遠記得她的生命中曾有他留下的足跡,只是她已迷失在他的沉默中,永遠得不到他的回應。
「別了,愛人……」遊艇緩緩駛離汪洋,她像是魂魄被抽離那麼痛苦,忍不住淚眼紛飛地對他吶喊:「我愛你……我愛你……」
她哭倒在船舷,心也跟著沉到海洋深處,隨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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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
忙碌的路透工商雜誌社裡,每個人部埋頭苦幹,審稿的、校對的、美工排版的……所有人忙翻了,只為把每一期出刊的商業志做得盡善盡美。
「緊急會議,緊急會議,大家快放下手邊的工作進來開會。」主編的葉美琴頂著一頭流行的爆炸頭,衝進記者辦公室激動地大喊。
柔逸放下手邊的稿子,抬頭看看左右「鄰居」,大夥兒全都戰戰兢兢離座進了會議室,她也起身,拿了筆記本跟著進去。
在雜誌社裡,三天兩頭開會是司空見慣的事,舉凡商業界所有的動靜,企業家們做了什麼決策,或者什麼新興行業異軍突起,還有金融、匯率、油價等等的變動,全都是他們開會的議題,大夥兒會從這些議題找到雜誌的一買點。
而她,從歐洲回來後仍是投入了工作,老編並沒有怪她出師不利,讓她加入記者團隊。她仍像以前一樣表現一買力,其餘的就留到夜深人靜時一個人默默承受。
大家在會議桌坐定後,老編放了DVD說道:「你們看看這則新聞,這是我個人上星期到歐洲旅遊從英國有線新聞台錄下的,在半年前何柔逸曾提議要採訪這位大人物。」
柔逸打了個冷顫,半年前她提議要採訪的人只有向豪捷,老編沒事幹麼挖她的痛處?
偌大的電視螢幕出現了熱鬧的舞會畫面,鏡頭帶到英女王和一位英姿勃發的公爵身上,他正式的禮服上別著皇家勳章,俊逸非凡,身旁還有一位俏麗的女伴,記者旁白說——
「前不久墜機的漢普頓公爵奇跡似的生還,在找到的飛行記錄器解讀後發現,飛機出事原因是引擎故障,目前飛機製造商已負最大的賠償責任。英女王特別在皇室所辦的晚宴中慰問他歷劫歸來,據說他身著救生衣擱淺在偏僻港灣,被一名在海邊衝浪的少女所救,如今那位少女已是他的未婚妻,有華人血統的漢普頓公爵,預計將於下個月帶著未婚妻,陪同華裔母親一起回台灣探視為他擔心的外祖父母……」
柔逸視線突然模糊,她看見了他,還有他的……未婚妻!她心如萬蟻啃食,胃絞疼,頭也極不舒服;她是怎麼了?她該開心的,他活著,這是再好不過的事啊!
她壓抑著痛楚,阻止自己崩潰,急於安撫自己不斷起伏的情緒。影片結束了,呈現一頁黑幕,如同她的心境。
「柔逸,你是採訪他的最佳代表了,你得密切注意他來台的時間,上次沒完成的,這次一定要成功。」老編發派指示。
不,饒了我吧!柔逸說不出話來,幾乎以為自己會痛苦得昏過去。
「現在請大家動動腦筋,提出採訪重點做下次封面主題。」老編興致勃勃的說。
「重點當然是他驚人的財富和生命力。」有人立刻說。
「不錯!」老編讚許。
「他的未婚妻也可以多加著墨,把富豪和少女的故事編得像羅曼史情節。」
「好點子。」老編雀躍,陸續有人發言。
最後老編對柔通說:「你記下這些重點,下一期我們的亞洲賣量,一定要居同行之冠,散會。」
柔逸第一個離開會議室,她沒有回到座位,而是進了化妝間,躲起來痛哭一場,哭到渾身虛脫。
你哭什ど?他並不在乎你的感受,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那位救了他的女孩啊!那女孩在他生死交關之時救了他一命,這比什麼都難能可貴!
噢!美人魚的情節竟在她身上上演嗎?不不,她不是那個為愛犧牲的人魚,她沒那麼偉大,她會祝福他們,但她絕不會成為海上的泡沫。
她一定有能力撫平自己的傷痛,走出這段自以為是的愛情,她絕不再相信什麼一夜夫妻的笑話!她竟還對大海喊「我愛你」,如今那全變成今生最大的諷刺。
她下意識地撫向自己的發,剪去的缺口早已長出新發,卻仍是參差不齊的一個缺角。她拂去臉上的淚,決定去美發院把頭髮整理一番,也好好整頓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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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星期後的下午,向豪捷的私人飛機抵達台灣。
柔逸早在他從英國出發就接到一位在航空業服務的「內線」通知,並事先聯絡到他的私人秘書,破天荒的,向豪捷答應了她的採訪,時間就在晚間七點,地點在他所下榻的飯店。
她如期到達飯店,心情是異常的沉靜,本以為自己會推掉這訪問,請老編另選高明,但理性說服了她自己,這是她的工作,她不該把私人情緒放進來,她該當他是和一般的受訪者沒兩樣。
「何小姐,向先生在樓上,請隨我來。」男秘書接待了她。
柔逸記得他,在澳洲礦區時,他曾幫過她傳真,但他仍是神情內斂,一板一眼,連句寒暄也沒有。
「謝謝你。」她禮貌地說,隨他搭電梯上樓到位於最高樓層的總統套房。
她本是沉著的,但腳步愈接近他的客房,她發現自己心愈亂,就像即將看到一頭猛獸那麼驚惶不定。門被推開的剎那間,她的手心冒出汗來,腳步躊躇了……
怕什麼?她又不是單獨見他,房裡不只有秘書,奶媽一定隨侍在側,說不定她還能見到他的未婚妻,她慌亂中給自己心理建設,走了進去。
靜謐的客廳中,她看見身著淡藍色短袖休閒襯衫、西裝褲的向豪捷就坐在沙發上,他看見了她,眸光深幽,面無表情,她也裝作不為所動。
「向先生,這位是台灣路透商業志的記者河柔逸。」男秘書介紹,領她上前去。
「你就是何柔逸?」他念著她的名字,像是根本不認識她,起身禮貌性地伸出手,展現紳士風度。
「不就是我?」她一臉幽冷的和他握了手,立刻又急急甩開了。
向豪捷微微蹙眉,疑惑地瞥著她。「坐吧!要問我什麼?」
柔逸真不想坐,她想掉頭就走,但他已坐定,仍是一直看著她,她恨透了他那種陌生的眼神,勉為其難地坐了下來。
男秘書倒來開水,放在她位子旁的茶几上,傾身的時候,他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警告她。「注意你的禮貌,先生他腦子受創,後腦還有些血塊,他忘了一些事,也不能受刺激,你最好態度和順地說話。」
什麼?柔逸心一震,猛然望向男秘書,他已走離客廳。她的目光緩緩地落在向豪捷身上,神情楚楚地看著他,對他的不諒解正在消逝中,枯萎的心卻再度的疼痛了。原來他已不記得她了,那麼他們之間的種種也就不存在了!
「我在等你。」他淡笑說,手撐著額。「別讓我打瞌睡。」
他的話刺激了她的淚腺,她眼眶忽紅,趕緊低下頭去,打開公文包,拿出整理好的問題,不靈光的手指卻不小心將包包裡的文件和相機等物品全抖到地上。她趕緊蹲到地上撿,意外的是他也蹲下身幫她。
「你很不小心哦!」他把撿起的文件夾遞給她,兩人距離近到她可以感受他的呼吸,額頭幾乎就要碰在一起。
「對不起……我自己來就行了。」她低著頭,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眼,淚卻是愈湧愈多,灑落在他的手背上,兩人同時一怔。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一急,拿了隨身的面紙,拭去他手背上的淚,沒發現自己竟是雙膝著地跪在他面前。
他遲疑地握住她擦拭的手,詫異地盯著她滿臉淚雨,楚楚可憐的模樣,許久才說:「沒關係。」
她慌亂地想抽出手,他卻緊緊握著。「秘書說我曾在澳洲見過你,但我只見過你一次嗎?我覺得我好像認識你……」
她杏眼圓睜,他們何止認識,她是把心都遺落在他身上了,但那都事過境遷了,倘若他的記憶裡已不再有她,她怎還能強迫他去記起。「你……怎會認識我?」
「只是感覺。」向豪捷注視著她,克制心底莫名的「感覺」,他竟想吻去她臉上的淚,想把她抱在懷裡安撫,他不知自己是怎麼了,他竟然可以感受到她情緒中的悲傷……甚至最初他會答應她的採訪,只因為秘書說了她的名字叫何柔逸,這讓他很有熟悉感,像有股溫柔又奇異的力量敲擊著他,要喚醒他沉睡的記憶,但是見到她,他又什麼都想不起來。
「感覺也許是錯的。」她迴避了他的目光,輕聲說:「請放開我。」
他放開她回到位子上,她拭淨了臉,也回到座位。
「你怎會答應我的採訪?」她聲音因哽咽而變得有些低啞。
「我想試試自己記得多少,能回答多少。」他注視著她紅紅的鼻子,嗅著空氣中她帶來的淡雅芳香,模糊的熟悉感覺不停地牽動著他。
「在受創後你還記得些什麼?」她深深為他惋惜。
「工作、家人,他們也會提醒我。」
偏偏就忘了她!「你會痊癒嗎?」她為何要問,還對他抱持著希望嗎?
「等後腦的些微血塊消失,有可能吧!」他說。
她心口上的傷痕慢慢地癒合了,她希望他健康,即使他不再記起她,也無所謂。她開始正式地訪問,關於她的提問,他一一的回答,還同意讓她攝影,最後她問起他的未婚妻,他的回答是——
「她是個好女孩,但我不想多談。」
「為什麼?」
「隱私。」他的表情似笑非笑。
她怎好再多問,又為何要讓自己置身在痛苦中?「那……訪問到此結束,謝謝你。」她收好文稿,要自己微笑,向他道別。
「再見了。」她提著公文包,輕盈地起身。
「怎樣才能聯絡到你?」他也跟著起身。
她拿了名片給他。「這是我在雜誌社的名片,出刊時我會寄一本給你。」她轉身就走。
「等等。」他喚住她,走向她。
她回眸,看著他高大的身影佇立在身前。
「你怎麼知道我的地址?」
她訝然,他的思緒真敏銳。「我會問你的秘書。」
他想想也對。「好吧!」
她深深地瞥他,對他一笑,翩然離去,她不能久留,多留一秒,對他就有多一分的牽掛。
他克制自己想挽留她的衝動,總覺得心底對她有份難以著墨的奇特情愫,他對任何人都沒有這樣的感受,包括那個巴望成為他未婚妻的女孩黛安;她也來到台灣,被台灣璀璨的夜生活吸引,早就拉著奶媽和他母親上街購物去了。雖然黛安是他的救命恩人,但他對她只有感激之情,他真懷疑她有購物狂,並不欣賞她揮霍無度的本領,他清楚知道她並不是他所愛的人。
他內心渴望的是另一份細緻情懷,有誰曾給過他這樣的感情,為什麼他想不起來?
為什麼?
他抱著頭,萬般苦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