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外套給他,像平常一樣在玄關換上高跟鞋。
把室內拖鞋收進鞋櫃裡,一抬眼,看到他看著她,眼光很古怪,她不由得笑了。
「副總大人,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看什麼?」
三個月過去了,陰霾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消失,她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往日動人的笑容。
現在每個月她都會抽出時間去看看父親,上一炷香、送一束鮮花,把自己的近況告訴他。
她能這麼快走過來,這都要感謝赫連麒,如果沒有他,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難過之餘做出什麼傻事。
日子很平順,大概是體諒她才經歷了失去父親的痛苦吧,赫連麒不再提起婚事,她的心情也因此輕鬆了許多。
「我在看——你的制服。」他的眼眸掃過她的全身,慢條斯理的走向她。
卓詠佟看看自己,不解地問:「我的制服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嗎?」
他的眉毛揚了起來。「我怎麼沒注意到我們公司女職員的制服這麼性感?」
那包裹在及膝窄裙的俏臀是那麼誘人,合身白襯衫讓她曲線畢露,窄裙下的修長雙腿更是讓人移不開視線。
「哪裡性感了?」她唇邊帶著笑意,扯扯身上的白襯衫。「一直都是這樣啊,已經三年沒改款式了。」
這男人,天天在出門前都表現得對她極度不放心,好像她一走出這個門就會紅杏出牆似的,叫她哭笑不得。
「是嗎?」他搓著下巴。「那就是你太性感了,我得想辦法讓你不要那麼性感。」
她好笑的道:「你別鬧了……」
「你以為我在玩笑?」他冷不防把她攬進懷裡,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她的雙眸。「這樣好了,把你的制服改為褲裝。」
卓詠佟噗哧一笑,「只改我一個人的嗎?那很奇怪耶。」
「誰叫你太吸引人了。」他把她擁得緊緊的,懲罰的咬了下她的唇。「別以為我沒注意,那個新來的業務經理一直在糾纏你,害我開始想公私不分的踢掉他。」
她揚起睫毛,瞅著他,又好氣又好笑。「他在問我紀秘書有沒有男朋友,他想追的是紀秘書。」
赫連麒蹙起了眉心。「他真沒眼光,你跟紀秘書他竟然不知道要選擇你,看來我是非開除他不可了,為你討回公道。」
笑意不受控制的從她的眼角唇邊滿溢出來。「你呦——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快點放開我,我要遲到了。」
她這個秘書至少要比他這個副總早個十五分鐘到辦公室,一面同時進辦公室太可疑了。
「吻吻我才可以走。」他提出了交換條件。
她很敷衍的吻了他的唇角。
「就這樣?」他揚高眉毛,非常的不滿意。
她的眸子盈采流動,笑著掙脫他的懷抱。「對啊,就這樣。」
他來不及把她捉回來,要她重新吻過,她已經揚著頑皮又得意的笑,一溜煙地出門了。
大門「砰」的一聲在他面前合上了,他卻微笑出來,因為她完全恢復正常了,這正是他殷切期待的。
就在卓詠佟好不容易漸漸走出父親過世的陰霾之時,她那避不見面的阿姨張琦美卻冷不防找上她,要求跟她見面。
「有什麼在電話裡說吧,我已經沒必要見面了。」她悍然拒絕見面的要求。
對於這個女人,現在她還沒辦法原諒。
「詠佟,出來見個面,不然我去你那裡找你也可以,我要跟你談小佑的事,你連弟弟也不要了嗎?」
「到底是什麼事?」一想到父親一定放心不下那唯一的兒子,她就覺得自己好像被威脅了。
「見面再說。」張琦美卻只是再三保證是關於小佑的事。「小佑生病了,詳細情形,我們見面再告訴你,很緊急,你馬上出來可以嗎?」
卓詠佟歎了口氣。「好吧。」
她們約了見面地點,她任命的起身要去拿外套。
小佑跟她有一半血緣相同,就算她氣那個女人,她也不能不理這個弟弟。
「怎麼回事?」赫連麒拉住她。
他一直坐在她旁邊,看到她接起手機之後,先是笑意從眼底消失了,接著臉色越繃越緊。
他們正打算看一部兩個人都想看的得獎影片,她還親自炸了薯片和肉丸子,調了雞尾酒。
「我阿姨叫我出去,她說要談小佑的事。」
赫連麒警覺心頓起,「她不是不肯見你嗎?」
卓詠佟的好心情早已一掃而空了。「誰知道呢?可能她良心發現吧,或者小佑真的有事要我幫忙。」
「我陪你去。」他站了起來。
她搖頭。「不用了,我已經不把她當一家人了,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們的事。」
「我陪你。」他比她更堅持。「你們那麼久沒忘來了,沒人知道她這段時間跟什麼三教九流的人在一起,我不放心你跟她單獨見面。」
他說的沒錯,卓詠佟遲疑了一下,「可是……」
他面不改色地道:「我們可以分開進去,我會找一個離你們近一點的位置,要走的時候,你讓她先走。」
她同意了,因為她也隱隱感覺張琦美突然找她找得這麼急,不會有好事。
見面地點約在速食店,他們到的時候,照事先說好的,她先進去,他過幾分鐘才入內。
「詠佟!」張琦美先發現她,忙不迭的招手叫她。
卓詠佟沉著地走向她,四下座位裡,只有坐著她。
「小佑呢?」她坐了下來,直接詢問道。
這麼久不見,阿姨變了,以前從來不化妝的人,現在臉上濃妝艷抹,衣著也很怪異,不符合她中年婦女的年紀。
「他在打電動,不想出門。」
這答案令卓詠佟蹙起眉心。「你不是說小佑生病了?」
「對啊,所以需要一筆醫藥費。」張琦美一臉期待的看著她。「詠佟,你爸應該有保險金吧?他是在獄中過世的,這樣應該有國賠吧?」
「什麼?」卓詠佟氣極反笑,她真希望是自己聽錯了,不過情況跟她猜測的相去不遠,這女人是為了錢而來。
「我說,你爸應該留了一筆錢吧?」張琦美身體往前傾,急切地說:「我是你爸的合法配偶,到他死前都是,那筆錢應該屬於我。」
卓詠佟覺得她的胃開始痙攣了,她冷如寒雪地說:「阿姨,你比誰都清楚,我爸的錢都被你帶走了,他死後沒留下半毛錢,反而還欠了一筆喪葬費,你是他的合法配偶,你要不要幫忙負擔一點?」
張琦美微微一愣,接著就發火了。「詠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獨吞那筆錢就是了?」
卓詠佟隱忍地看著她。「我的意思是,根本沒有什麼錢,所以你也別期待了,我們沒什麼好談的,再見了,以後別再找我。」
她站了起來,後悔一時心軟出來見這個面。
「你站住!不要走!」張琦美也馬上起身,她氣急敗壞的攔住卓詠佟的去路。
「我去你公司打聽過,你同事都不知道你爸是強姦殺人犯吧?還畏罪自殺了,你想,如果他們知道了會怎麼樣?你還能在那間大公司待下去嗎?」
卓詠佟閉了閉眼。
好可笑,也好悲哀。
她以為父親在獄中自儘是她生命力最悲慘的事了,沒想到還有更慘的,小佑媽媽跑來向她要錢,真是夠荒謬的。
越過張琦美,她瞥到了坐在後面一桌的赫連麒。
他的嘴唇緊緊抿成了一直線,冷峻的黑色眸子像要看穿背對他的張琦美,如果張琦美轉頭看到,大概會不寒而慄到項背上的寒毛都豎起來。
他一定很生氣。
「怎麼不說話?怕了吧?擔心飯碗不保對吧?」張琦美勝利地揚起嘴角。「我可以什麼都不說,只要你把該我的給我,你就不會失去工作。」
「阿姨,你可以喪盡天良沒關係。」卓詠佟驚異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冷靜。
「但我不會任由你宰割,大不了我辭職,我可以到別的地方找工作,到一個你找不到的地方,所以你死心吧!」
走出速食店,她氣得全身簌簌發抖。
他們曾是一家人啊,她和小佑之間有相同的血脈,而她又是小佑的媽媽,她怎麼可以跑來威脅她、勒索她?
「不值得為那種人難過,我們回家吧。」
隨後出來的赫連麒拉著她上車。
卓詠佟把臉頰埋在手心裡,憤怒之中又很心痛。
「麒,你能告訴我嗎?我們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爸死了,阿姨馬上翻臉不認人……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真的不懂是什麼時候開始走樣變調……」
他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給她安慰,也給她力量。「不要再想了,也不要去追根究底,那是宿命。」
她慢慢的抬起頭來,眼裡有淚水,還有更多迷惘。「宿命?」
赫連麒堅定地拭去她睫毛上的淚珠,保護性的把她摟進懷裡,沉沉嗓音在她耳畔響起——
「聽好了,從現在開始,你不要接那個女人的電話,也不要心軟,不然你會替自己惹來大麻煩。」他的聲音堅定的安撫了她混亂的心緒。「至於怎麼對付她,你做不到的事,我來做。」
她不懂他要做什麼,但她相信他,於是她點了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