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晴晏有事沒事就忍不住要去翻那張紙片來瞧。紙片的邊緣都因太頻繁的磨擦而變得毛毛糙糙的了,不過紙片上的電話她卻一次也沒打過。
她不敢。
真的是不敢。打電話去找他算什麼呢?她還沒忘記那天的吻……算了吧,那根本是她一輩子忘不掉的。
他拿紙片給她的神情,似乎不是太勉強的,那麼……朱晴晏猜測,他並不後悔那個吻嘍?可是,他們的關係這麼曖昧要幹嘛呢?又沒有一個明確的目的,比如說,他們就此開始談戀愛之類的?沒有。
她也不該跟什麼人談戀愛吧,是不是?她快結婚了。
其實她告訴過自己,管它那麼多,把紙片丟了不就得了?每天煩死,也不見得有結果。
但又捨不得……而上頭的電話仍是一次也不敢撥。
軟體公司的胖子打電話來,約她星期六早上去看依她的模樣畫出來的女主角,朱晴晏掛掉電話,整個人卻立刻雀躍得像是要飛起采——
不是因為自己是電玩遊戲的女主角模特兒,而是因為去軟體公司應該會見到楊惟展。
不敢打電話找他,但在軟體公司見面又是另一回事,那是偶遇、機緣巧合,不是她主動的,她無罪。
於是她興奮地等待星期六,甚至去買了新衣,精心打扮去赴約。
可惜的是,她細心描繪的盈盈眉眼,一身新裝飄逸亮艷,結果都只便宜了胖子的眼。
楊惟展不在。
朱晴晏幾乎是立刻不知道她到公司來幹什麼的了。雖然胖子開心地告訴她效果很不錯,電腦屏幕上一個很像她的女孩跑來跑去也很有趣,但她一點也提不起勁。
她很快就告辭了。
離開大樓,她與十幾分鐘前踏進大樓時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情,天地之別。她此時情緒之消沉,似是一下於從天空落了地……不,不只落了地,還沉到深淵谷底裡去了。
她寥落黯淡,是個黑白無色彩的人。她的心裡充斥著滿滿的失望,極度的失望。好像她此時此刻才忽然明白了失望這兩個字怎麼寫,以前活到這麼大所經歷過的失望都不作數,因為沒有一次的失望像這回令她如此難過,心隱隱作痛,眼淚還一直想往下掉。
「晏晏!」
她失了魂似的走在路上。有人喊她。
當朱晴晏聽見那聲音的一剎那,她馬上整個人又活過來了。
她轉頭看楊惟展,漫著水霧的盈盈眸子裡綻放著璀璨的光華,整個人立刻煥發起來,變得美麗而動人,那燦爛而明媚的笑容,沒人想像得到她前一刻還惆悵得像一朵要凋萎的花。
「你看完了?要走了?」楊惟展從她走路的方向猜測。
「嗯。」朱晴晏傷腦筋地點了點頭。
那麼……就沒借口,得說再見分手了嗎?她偷偷抬眼看楊惟展,他似乎沒有想走的打算。
他看著她,深深黑黝的眼睛閃著灼灼亮亮的光。「要不要……再上去坐坐!」
「好!」
幾乎是他還沒把話講完,朱晴晏急著就答應了。話一吐出,她自己都尷尬得要命,埋怨自己怎麼表現得這麼明顯?
他笑了,什麼也沒說,只是很理解地走過來牽她的手。
回到大樓,才一進電梯,他就吻了她。
那種似曾相識的震撼,天旋地轉。他的吻狂野、熾熱,吻去她所有的疑慮,如果說她還有一絲疑慮的話。
他的舌尖慢慢地,性感地在她唇上游移,搜尋著她的熱情;他的心跳如鼓聲震耳,以一種狂野的律動伴隨著她加速的心跳。雖然隔著重重衣物,他身體的熱度仍然傳人她的胸中,在在傳達著一股訊息:他想要她。
朱晴晏在心蕩神馳中也對自己坦承了一件事,她也想要他。
只不過,她不只想要他,在電梯到樓門開,他們被迫從熱吻中回復現實,當她迷眩地望著他深褐色瞳眸的那一刻,她還明白了一件事:她愛上他了。
如果不是愛上他,她不會因為他的存在而心神不寧,不會念念不忘他想著他,不會因見不著他而失魂落魄,更不會由於他的出現而欣喜若狂。
她沒有刻意去經營什麼,卻也不曾去阻擋什麼,她似乎就這麼不知不覺、迷迷糊糊地,允許自己跌人他的情網中。
然而這對她來說絕對不是件好事……在即將成為他人新婦之際,愛上另一個男人。
電梯門開著,楊惟展已經站在電梯外,回頭等著她出去。不知怎地,這一腳朱晴晏卻遲遲跨不出去。
她直直凝著他,眼中充滿了感情,但腳步怎麼樣就是踏不出去。
「我不進去了。」終於,她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似的按下關門鈕。
「怎麼了?」他直覺擋住電梯門。
「你進去吧,我走了。」她用力推他出去,電梯門關上了。
***
掛上電話,朱晴晏整個人也像是掛了一樣,無力地攤平在臥室的床上。
剛才電話裡的是她遠在台南的老爸,主要是告訴她,他和彭典旭的父母商量過了,希望婚期就訂在六月。
六月!離現在只有兩個多月!
她要嫁人了嗎?她真的要嫁人了?朱晴晏腦裡像是只有這個問句,不停地反覆,塞滿了她整個腦子。
嫁給彭典旭……那楊惟展怎麼辦?
她會愛上楊惟展似乎也並不意外,他那樣子,完全就是她會愛上的男人,自信、帥氣、聰明,他生來有股氣勢,教別人在他面前不得不低頭,而她佩服這樣的男人。
就這樣嫁給彭典旭,她捨不得楊惟展。但如果跟楊惟展繼續和下去,她怎麼跟彭典旭交代?
她忽然翻身起床,打了個電話給彭典旭。別問她為什麼,就當她是需要聽聽彭典旭的聲音,把她從楊惟展旁邊拉回來。
「喂,哪位?」線路不太清楚,彭典旭的聲音遠遠的。
「我啦。」朱晴晏加大了些音量。她知道這時差不多是彭典旭下班的時間,他應該在車上。
「晏晏,怎樣?」兩人一貫平常的對話。
「沒……嗯,」朱晴晏本來想說沒事,但沒事她打電話幹嘛?遂問:「你媽有沒有跟你說,希望我們六月結婚的事?」
「有,昨天晚上跟我講了。」
「你覺得怎樣?」
「可以啊。」彭典旭的口吻,好像朱晴晏要他決定今天晚上吃什麼這樣的小事,而不是婚姻大事。
彭典旭的車內免持聽筒功效大約是太好,朱晴晏隱約聽見旁邊有個女人講話的聲音,她不免問:「你車上有人啊?」
「唉。」彭典旭的聲音很低。
「同事啊?」朱晴晏完全好奇。
「是……你大表妹。」彭典旭似乎頓了會兒才說。
「寶薇啊?」朱晴晏當然驚訝。「她怎麼會在你車上?」
「嗯,其實她上班的地方就在我們公司隔壁,很近,」彭典旭解釋著。「我今天想去找你,所以就順便載她回去。」
「你等等要來找我啊?」朱晴晏覺得有點怪,彭典旭怎麼沒早說。
「嗯。」
「你按門鈴我下去好了。我那些姐姐今天又跑到我們家來了,吵得要命。」朱晴晏即便是在自己房間裡,也聽得見外頭一群女人說話的聲音,由此可見噪音多大,彭典旭絕對受不了的。
「好,那就這樣了。」彭典旭說。
朱晴晏掛了電話。而幾乎是她放下話筒的那一剎那,她房間的門就砰砰砰地被人敲了起來。
「喂,晏晏?晏晏?」是她三姐的大嗓門……「你躲在房間裡幹嘛啦?出來吃飯了!」
只要聽見這類的聲音,朱晴晏絕對是非出去不可。因為如果她遲了一分鐘還沒出現,敲門的會換成她二姐;要是她再不出去,接下來就是大姐,而且敲門的聲音會更大,幾乎把門敲爛。
朱晴晏沒啥興致地開門出去。餐桌上,擺子一桌子豐盛的菜。她這幾個姐姐都還沒有小孩,老公又經常工作忙碌,大家就常找機會聚聚,朱晴晏這個只住了一個人的屋子,自然是最好的場所。
「來來來,今天吃泰國菜。」身為主廚的大姐,殷勳地布碗布筷。
然而幾個姐妹一邊找碗找筷,眼睛卻一邊流連著電視機,十分不專心吃飯。電視裡播的是日本偶像劇,朱晴晏只聽見姐姐們討論著:
「哎,我就說嘛,她一定會去找他的啦。」
「還用得著你講?一個是男主角,一個是女主角,她不去找他去找誰?搞不好她還不會去結婚呢。」
「可是男的會叫她去結婚啊,他又養不起她。」
七嘴八舌的,個個都像八婆。朱晴晏原本就煩,這下聽了更躁,忍不住嘲諷:「你們有氣質一點好不好?還以為自己是十八歲?盯著偶像劇不放。」
「很好看耶,為什麼不看?」三姐理直氣壯回頭瞟她一眼,又回去看電視屏幕。「而且女主角現在婚前外遇,劇情精彩的咧。」
「婚前外遇」……
這四個字像個印章似的一下子蓋進朱晴晏腦海裡,她懍了一懍,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劇中的女主角。
「人家婚前外遇,你們也看得這麼高興?」朱晴晏心虛地說,刻意用著很不屑的口吻。
「拜託,」表姐語出驚人。「要是碰到這種男主角,什麼婚前外遇,婚後外遇我也願意。」
「不要啦,還是婚前外遇好一點。」二姐笑道。「反正還沒結婚,做什麼都沒責任。」
「還沒結婚,就可以不用負責嗎?」朱晴晏傻傻地問。
「負什麼責啊?」三姐受不了地看了朱晴晏一眼。「又還不是人家老婆。」
「那……對那個外遇的對象不是很不公平?」朱晴晏忍不住再說。「自己都要結婚了,還跟人家混。」
「這就很難說了。」大姐笑得很狡詐。「男人嘛,就像Discovery裡播的動物節目一樣,腦子裡想的只有交配,不用他負責去嫁別人,他搞不好還很高興呢。」
一段話講得幾個女人除了朱晴晏之外,全笑了起來,顯然頗有同感。
「那那那……」朱晴晏還是很疑慮。「如果到時候不小心愛得一發不可收拾,回不來了呢?」
「那就再看著辦,」大姐頗現實地說。「看哪一個有錢有事業,挑個條件好的嫁掉嘍。」
「哎,管它到時候嫁給誰。依我說啊,趕在踩進愛情的墳墓之前再談一次放肆狂野的戀愛……」二姐三八地擺出一副做夢般的神情。「哎,就值得一輩子了。」
「有那麼誇張啊!」三姐受不了地推了二姐一下。當下幾個女人一團哄笑,差點把桌上的碗都弄翻了。
私底下根本就是當事人的朱晴晏,卻也因姐姐們的這段談話,頓時有了全新的想法!
她像是突然開竅了似的,從自我掙扎的牛角尖裡走了出來。
她應該嫁彭典旭,這似乎是無庸置疑的了,因為彭典旭有事業又有錢。楊惟展呢?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英文老師,而且楊惟展自己說過,他是不容易結婚的。
所以,就這樣放任自己愛上楊惟展,好像也沒什麼不對,畢竟……
趕在踩進愛情的墳墓之前再談一次放肆狂野的戀愛。
是了,就是這樣,不必有罪惡感,不必自責。想愛楊惟展就去愛,就算是她的一個補償,免得一輩子沒嘗過什麼癡心狂熱的愛戀就去結婚了。
看著那群又聒噪又八卦的姐姐,朱晴晏生平從來沒有一次覺得這些姐姐非但不吵不討厭,還有那麼點可愛。活到二十幾歲,她頭一回發現這些姐姐還是有點好處的。
朱晴晏的心情立刻愉悅了起來,端起碗,也學她們擠到電視機前,加入她們的行列。
「喂,你們怎麼坐那麼擠啊!留個位置給我,我看著他們演什麼……」
***
朱晴晏沒有打電話給楊惟展,但她知道哪裡可以找到他。她打電話給楊幼儀,表示想把課調回星期六,於是星期六她隨著表姐去上課。
楊惟展果然在上課不久後出現,看見朱晴晏,他可想而知十分意外,然而在眾人面前也不好說什麼,朱晴晏也一直忍耐著,直到下了課,學員都走了,她陪表姐已經快走出社區,忽然假意喊一聲:
「哎呀,糟了,我把手機放在教室了。」
「怎麼這麼笨啊?」表姐受不了地。「還不趕快回去拿?免得等一下老師走了。」
「那你先走吧,不用等我了。」朱晴晏暗藏心機地說。
「好啦好啦。」表姐不耐煩地,只覺得朱晴晏迷糊。
就這樣,朱晴晏快快樂樂地回到教室,不巧卻和走出教室的楊幼儀撞了個正著。
楊幼儀一訝。「你怎麼又回來了?」
朱晴晏的劇本裡沒有楊幼儀這段,好在剛才的借口還用得上,她謊報:「我把手機忘在裡面了。」
「這樣啊。」楊幼儀笑了,彷彿心知肚明,她只說:「去拿吧,還有人在。」
簡單幾句,卻似乎一語雙開,朱晴晏不由得臆想楊幼儀大概是猜到了,但她不怕楊幼儀知道,楊幼儀看起來並不像是個大嘴巴女人。
推門進去,濃濃咖啡香迎面拂來,靠落地窗前的大餐桌上咖啡的香氣氤氳,她想找的人就靠在桌前,執起咖啡杯向她:
「喝杯咖啡吧。」
閒適優雅,鎮靜,從容,完全不意外。朱晴晏忍不住要問:「你知道我會回來?」
他淺笑,星眸往她臉上一掃。「從你剛才上課時看我的眼光,我就知道了。」
什麼眼光?朱晴晏臉上一紅。她剛才洩漏秘密了嗎?
她急著扳回一城。「還說呢,你看人的樣子才真的不像話,不管什麼時候都亂放電!」
他濃眉一揚。「怎麼放電?我還不知道怎麼放呢。」
「還說不會?現在就是啊!」朱晴晏理直氣壯地走向他,大膽地指著他的眼睛。「眉毛壓得低低的,光鎖著人家看。」
他恍然大笑,笑了好久才暫止。「跟你說實話,我是深度近視,有時候又不愛戴隱形眼鏡,不這樣實在看不清楚人。」
「嗄?」朱晴晏傻了。這麼無聊的理由?
「不過現在我知道了,」他的笑容斂了下來,正經八百地說。「原來這樣就叫放電。」
朱晴晏噘著嘴。「不用我告訴你,你也已經一天到晚去電人了。」
他的笑意更深,眼睛梭巡著她的臉,口氣中有著一絲逗趣的意味。「電到誰了?你?」
朱晴晏的眼神飄了起來,不敢直視他,感覺自己的臉辣辣的,大概是紅了。
不忍心逗她太過,他眼光一斂,倒了杯咖啡給她,輕鬆開口:「喂,我的小狗呢?長大沒有?」
講到小狗,朱晴晏立刻開心起來,興致勃勃地比劃著。「長這麼大啦,開眼了呢,好可愛。我表妹搬回家養了,還特地去買特製的奶瓶奶粉,像媽媽一樣的餵它們,長得很不錯。」
她小女孩似的興奮,讓他不由得笑了。「我什麼時候可以抱回家?」
「來我家抱啊!」朱晴晏沒多加思索。「抱回家自己喂。」
「我能去你家嗎?不怕見到你的……未婚夫?」他促狹地刻意加重了那三個字:未婚夫。
「只是去抱狗,又沒怎樣。」雖然如此,朱晴晏的口氣卻有點心虛。
「如果不只是去抱狗,就不行了?」
楊惟展一雙黑眸泛起耐人尋味的笑意,那樣的凝視,看得朱晴晏渾身都要不對勁起來,下意識往桌邊挪了挪,彷彿離他遠一點點她會比較安全。
她的舉動卻提供了楊惟展接下來的台詞。他略帶奚落地道:「我忘了,我不能靠你太近,免得你又要逃跑。」
「什麼啊!」朱晴晏本能反駁,很介意他的嘲諷。
楊惟展當然有理由。「上次在電梯裡,你不是很努力的逃跑了?」
事實放在眼前,朱晴晏也只得低頭。「人家慌了嘛,不知道該怎麼辦。」
「現在知道該怎麼辦了?」他追問,彷彿要她無路可逃。
「唔。」她不小心又往旁邊移了一點點。
「我來猜猜。」他不再逗她,換了個口氣。「那次你跑掉,一定是道德感作祟,覺得好對不起你未婚夫,罪孽深重,對不對?」
他的理智分析,向來是不出錯的。
「可是現在呢,大概想通了。覺得反正還沒結婚,也沒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想做什麼就去做。」
朱晴晏總是被他那洞悉人心的能力搞得無法招架。她歎。「你把我的話都說光了,我還說什麼。」
「我的話還沒說。」他放下杯子,走向她。「其實你根本不必想這麼多。就像我,我並不介意你有未婚夫。我愛上的,就去愛,以後的事,誰都不曉得。也許你並不會想嫁我,我也不會想干擾你的婚姻,既然如此,現在擔心這些做什麼?」
好吧,他說的都沒錯,但問題是她不一定想得到啊。朱晴晏不服氣地想了半天,抬起頭來給了他一個答案:
「人家單純嘛。」
「你單純?」他差點笑啞了。
「是啊。」她說的理直氣壯,自己卻也忍不住好笑起來。衝著他,忍不住就笑了。
他想了想。「不是單純,是笨。」
朱晴晏很不服氣。「你每笑我一次,就好像很開心的樣子,你下次再笑我我要收費了。」
楊惟展被朱晴晏惹得放聲大笑,妥協改口:「好吧,你雖然笨,卻笨的很可愛,行不行?」
朱晴晏咬咬手指頭,好像得慎重考慮的樣子。好半天才慢條斯理地說:「好像不太行耶。」
一抹笑意飛跳上他的唇邊,他那雙漂亮的眸子也笑了,「我就喜歡自以為聰明,實際上卻笨笨的你。」
朱晴晏嗤地一笑,卻不打算放過他。「聽起來還是不夠好聽。」
他走近她,放低了聲音,他帥勁性格的迷人五官在她眼前放大。「我想我愛上你了。」
這句話夠好聽了。朱晴晏水靈的明眸往上微揚,笑得好真,那雙明燦如水的嫵媚雙眸迷眩著他的感官,清麗的美麗臉龐引他心動,他不由自主靠近她,她清亮的笑聲形成一陣陣氣流,在他臉頰旁吹拂。
他的眼睛變得好亮,那張足以讓朱晴晏心醉神迷的面容,笑得有點詭譎。「可是你笑成這樣,總覺得像在勾引我。」
「有嗎?」她裝傻,一聲嬌嬌輕笑,語調低柔,吐氣如蘭,卻不知哪來的衝動,湊上去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這才叫勾引啦。」
她放肆完了就想溜,卻被他逮了回來,手臂箍著她,手指若有似無地在她頸子上劃圈。「在這種地方勾引我,你不覺得奇怪了點?」
「我又沒想要幹嘛。」她望著他,屏著氣,不明白為什麼只是他手指的輕觸,就足以讓她意亂情迷。凡他手指經過的地方,麻麻的、酥酥的,引起她心中一波波的震顫。
「是嗎?」他輕咬她的耳垂,低低的聲音直接從她的耳畔吹人,她心魂悸蕩,整個人幾乎要攤軟下去,而他支撐住她,她無力地靠在他身上,任憑他權獲她的唇。
她的意識,醉醺醺,又軟綿綿的,感覺他唇舌放肆的探索,佔有她的頸、她的肩,留下一個又一個粉紅的印記,留下一個個又麻又癢又甜蜜的記號,像是印進她心中似的。
兩副緊貼的身軀燃著火焰,像是一把火炬遇上了另一把,於是熾情接管了一切。剛才的調情成了絕佳的前奏,她全身充滿了一種奇異的慾望,她從來不知道她竟然對他有著這麼濃烈的想望,那不知名的情潮來的又急又烈,彷彿急著吞噬什麼,好滿足那過度的飢渴。
他抱起她,直接放在那張大餐桌上。以她平淡的感情生活,她從來想像不到餐桌竟然也能成為激情的舞台,而她現在卻正在經歷。
朦朧中,她明白這也許會是她這輩子最狂野的一次經驗。她感覺他的手在解除她身上複雜的障礙,太費事的工作,她移開他的手,果斷地直接把整件毛衣撩過她的頭頂,簡直是某種狀況的迫不及待。她看見他的眼裡全是笑意,她瞟他一眼,伸手去扯他襯衫的扣子。
衣服被胡亂地丟棄,扔在哪也不介意,她聽見桌上的東西一個個掉落地面的聲音:咖啡杯、報紙、糖包、鮮奶油球、湯匙……各式各樣的聲音,沒人要理,也沒人有空管,像是混和在喘息與呻吟中的配樂,鏗鏗鏘鏘。
地上一片狼藉,桌上一片旖旎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