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在廚房裡不疾不徐,優雅地打醬、煮麵、炒料、熬湯、調味,頤長挺拔的身形站在開放式廚房裡,搭配上客廳音響傳來的輕柔音樂,不知怎的讓她聯想到交響樂團的指揮家。
從一開始準備戳破他吹的牛皮,到折服於他熟練流暢的烹調技巧,甚至開始期待,不知最後的成果滋味如何。
她主動幫忙鋪餐墊,擺上餐具,還開了瓶白酒,邀他共飲。
柴子夜萬萬沒想到她會和這個原本令她十足倒胃口的男人在自家廚房裡品酒。
可這氣氛太棒,酒興一來,莫名地整個心情好HIGH,連帶的,眼前的男人也愈來愈覺賞心悅目。
濃稠馨香的青醬,淋在油亮黃澄的細面上,點綴著脆嫩的羅勒葉和鮮紅的對切小番茄,光是視覺就已取得了滿分。
還有一盅營養低熱量的番茄蔬菜湯。
「幸好你這裡的食材很豐富,連松子、羅勒都有,雖然我很久沒做青醬了,味道應該還不錯。」盧森將盛入盤中的面和湯端上餐桌,在她身旁坐下。
柴子夜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天啊……好吃到她捨不得大口吞下,好吃到她瞇起眼細細地品味,想分辨出這裡頭究竟多了什麼神奇的食材。
「你偷加了什麼我沒看到的材料?」明明都是她平常做青醬的材料,明明每一樣都是從她冰箱裡拿出來的,為什麼就是比她做的還美味?
「加了我的感情。」他捲起一口麵條送進嘴裡。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噁心做作嗎?」她受不了地白他一眼。「這麼愛演怎麼不去演戲,辦什麼雜誌?」
「你不覺得吵吵鬧鬧其實更快拉近彼此距離?」他笑她翻白眼的表情。
「什麼意思,你故意找罵挨?」
「是啊,老實說我犯賤,從小到大,家裡每個長輩都疼我,所以我特別喜歡恰北北、有個性的女人。」但,敢在他面前耍脾氣的女人,太少了。
「那你還真的是犯賤。」這個男人是怪胎。
「你看那種剛認識、不熟的都很客套,我們是因為感情夠好才會鬥嘴。」
「誰跟你感情好?」他們今天也才見第二次面。
「我覺得跟你一見如故,沒有一點陌生的感覺,不曉得為什麼。」
「我也是,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很白目,不曉得為什麼!」她誇張地說,故意要氣死他。
他哈哈大笑,「所以我說我們一見如故,直接省去那些客套、禮貌,才一眼,我就知道自己喜歡你,而你就知道你討厭我,多神奇!」
聽完他的硬拗,她也忍不住笑了。
好吧!她承認,她是不欣賞他,可也不到「討厭」的程度,對他,她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其實他們兩個人是會合得來的。
因為他很直接、很容易懂,只是先前從報章媒體中得到的訊息,讓她有了先入為主的不好印象,所以兩種截然不同的觀感造成矛盾,她才會老是很糾結。
「你在廚房裡的動作看起來很熟練……但你怎麼可能自己下廚?」她忍不住提出心裡的疑惑。
「我跟所有人一樣一天吃三餐,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下廚很奇怪,可你不也自己下廚?」
「不一樣,我是——」她本來要說她是女人,可覺得這麼回答未免也太貶低女人的價值,馬上改口:「我是懶得出門,而且外面的食物要不就太油,要不就太鹹或太甜,很多不合我胃口,這方面我比較龜毛。」
「我倒是喜歡享受各方美食,不過做菜、做家事都是紆壓的一種方式,我也樂在其中。」
「你還做家事?」她驚嚇得下巴差點掉了。
「除了衣服送洗外,家裡都是我自己打掃,」他一副要她別小看他的表情。
「我喜歡做家事。」
「哇……」的確,因為接觸他、聊過之後,她對他整個大改觀。
「怎麼樣……」他端起酒杯,貼近她,用性感的低沉嗓音誘惑她。「吃過我煮的義大利面,是不是開始對我有點動心了呢?」
「哈!」她皺了皺鼻子,輕蔑地說:「我只能說你為了把馬子,用心良苦啊!」
「嘿,你是不是在愛情路上受過很大傷害,」他抗議說道。「怎麼思想這麼負面黑暗?」
「我在愛情裡受傷?」她臉上明擺著「怎麼可能」。
「怎麼你就不能想成我喜歡寵愛自己的女人,心甘情願為她下廚、洗碗、拖地?」他挑起眉好笑地問道。
「最好愛情有這麼偉大。」她揚起下巴,冷哼一聲。「讓你煮個一、兩次晚餐,做一、兩個月家事你以為浪漫,看看五年、十年過去,天天煮、天天做,剩下多少愛情,還說不說自己心甘情願?」
他看著她,語塞;因為截至目前,他難以數計的戀愛次數,時間沒有超過一年的,所以拿不出實例來反駁。
他從沒立志做處處留情的風流男子,只是每一段戀情的熱度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使得他看起來的確像喜新厭舊的花心大蘿蔔。
「我還沒遇到這輩子的最愛,所以這個答案我保留,不反對但也不同意。」這是他的結論。
「最愛……噗……」她掩嘴一笑。「你都是拿這種借口告訴那些覺得你很花心的女人?」
「也許你就是我這輩子的最愛也說不定。」
「哈哈哈——」她笑到不可抑止。「我的媽啊!這真是我這幾年來聽過最老套的台詞。」
「你再笑……我可要惱羞成怒了。」他佯怒說道,其實看她笑到東倒西歪的,只覺好可愛。
毫不做作。
「你惱羞成怒會怎樣?」她也不曉得為什麼就是控制不了笑,頻頻擦拭眼角滲出的淚水。
「想辦法封住你的嘴。」
「用你自己的嘴封嗎?」說完她又大笑,怎麼覺得好像在演瓊瑤大戲似的,他的每句話都經典到讓人拍案叫絕。
盧森原本只是開開玩笑,不過,她笑得實在太誇張,他擔心她岔了氣,消化不良,於是,大手一揮,如她所願,以他的口,封住她的口。
他輕輕一啄,淺嘗她的柔軟芳甜,唔……他發現這個提議真是不錯。
柴子夜沒想到他居然來真的,整個人呆愣住,直到他鬆開手,她都沒來得及反應。
這傢伙不要命了!待她回過神,直想一掌手刀把他劈成兩半。
「君子動口不動手喔!」他像看穿她的意圖,按住她的手。
「你活得不耐煩……」她再次意外於他的敏銳與出手的速度。
「你還沒喝湯呢,都快涼了。」他笑笑地顧左右而言他,轉移她的注意力。
「你壓著我的手我怎麼拿湯匙?」她瞪他一眼,算了,不跟他計較。
為了一個蜻蜓點水的輕吻就廢了他的手,太小題大作了點,這樣顯得她很沒經驗、很大驚小怪。
她當然經驗豐富,而且處變不驚。
他放開她。
「下次再這樣,小心你的命。」她拿起湯匙喝湯。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對你一見鍾情?」
「就算說過我也當沒聽到。」她實在懶得理他,可他就是有辦法招惹她,不管是讓她笑,還是讓她發火。
「只要我們多點時間相處,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我的,而且可以接受任何考驗,」他逕自接下去說。「就怕你因為害怕愛上我,故意抗拒對我的感覺,不肯給我機會。」
「男朋友我是不缺,倒是缺個煮飯掃地的傭人,主人跟傭人之間也有很多時間相處,對不對?」想激我?柴子夜暗笑。
我就看你能接受什麼考驗,最好你真的喜歡做家事!
「沒問題,我做你的傭人。」他想都不想,直接答應。
「呃……」她呆了。
這樣也行?
清晨,陽光才露臉,柴子夜住處陽台停了幾隻鳥兒,啾啾瞅瞅、嘰嘰嘰嘰、咕咕咕咕地合聲唱歌,一早便熱鬧不已。
三年前她買下這間房子,裝潢時特地請設計師騰出客廳一半空間延伸出去做陽台,種些花花草草,陽台的另一側相連臥室,無論從客廳或是臥室,望出去的風景都像幅畫,映得滿室綠意。
後來,發現經常有些鴿子、麻雀、斑鳩和不知名的鳥類停在這裡休息,她便開始擺些飼料在陽台,去年夏天有對嬿子在她的冷氣窗台上築巢孵蛋,她拍下整個築巢的過程,拍下嬿子父母餵養寶寶的可愛畫面。
柴子夜喜歡都市的繁華便利,但也貪心地想擁有一個可以安靜休憩的私人天地,這個家就是她一點一滴按著心中的藍圖打造出來的。
她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氣,陽台上的香草植物散發出沁人香氣,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叩叩……
奇怪?
柴子夜伸了個大懶腰,側耳一聽,怎麼好像還有別的聲音。
叩叩、叩叩……
沒錯,是敲門聲。
她起身披上披肩走向客廳,從門眼上看見一個這個時間不應該出現在門外的人。
「這麼早你來做什麼?」她打開門,一臉不悅。
為什麼管理員沒有通知她就讓他上來了?
盧森就站在門外,手上提著粉紅色餐盒,身後還拖著一隻行李箱,臉上掛著他一逕的迷人笑容。
「忘了嗎?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因為到這裡再做早餐的話會來不及,所以在家裡先做好帶過來。」
「上班?早餐?」她茫然地問。
「從此刻開始我就是你的專屬男僕,接受你的考驗,直到你相信我的真心,接受我對你的感情。」
「你……」她才張口,突然有種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的感慨。
「沒想到我是認真的?」他以為她感動到說不出話來。
她搖頭,用大拇指比了比「跟我進來」的手勢。
他提起行李箱,進到屋裡,將早餐擱到廚房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