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歲起,在她學阿俊爬樹後,她特別喜歡坐在樹上向遠處眺望,清風徐拂,說不出的自在寫意。現在爬上樹,自然不需像小時候那般大費周章了,現在只要有阿俊,一切就沒問題。通常只要她看上哪一棵樹,指了指,阿俊一手攬住她纖細的腰身,縱身一跳,她便已經輕鬆的坐在樹上了。
昨晚阿俊才和爹回來,一大早,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將阿俊由被窩中挖起來,叫他陪她來後山,其實是想向他炫耀他不在的這兩天,自己變成人家的恩公了!多麼了不起,哼!說出來保證令阿俊羨慕死。哈!哈!當然了,還有她的偉大發現:易翔的不自在,如果能讓那個大石頭將溫柔的李姊姊娶回來,那麼她可就有伴了。
大概是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永遠也做不到溫柔文靜,所以她對文靜溫柔的女人特別有好感,而且李奉顰長得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才見她一次,她的心已經傾向她了,但是易翔的個性嚴肅又死硬,根本不可能強迫他做他不願意的事,怎麼辦呢?不管,她一定要李奉顰當她的易嫂嫂,何況有阿俊的幫忙,就不相信他們倆聯手,還有做不到的事。
阿俊慵懶的靠在樹幹上,看著她一臉陰晴變化不定的臉蛋,還有抿緊的雙唇,臉上還浮著薄薄的一層紅暈,這個表情他太熟悉了……
「又有誰要遭殃了?」他懶散不在意的聲調打斷了她的沉思。
「什麼嘛!死阿俊,人家有事要找你商量吔!」
「說吧,什麼十萬火急的事,大清早的,硬把我拉出被窩來。」
她神色古怪的瞪著他,抱怨的質問:
「你這幾天跟爹去哪裡了?好不好玩?」阿俊一聽到她的話,心裡已經有底,知道她要問些什麼了,他故意堆起一臉的厭惡、無奈,哀聲歎氣的說:
「唉!別提了,無聊透頂。這次是和師父純粹去談生意的,那些應酬話、排場,說有多無聊就有多無聊,要不是師父的命令我才不想去呢!」
「是嗎?」她懷疑的問。一轉念,她突然氣憤的用力一推秦俊彥,害他差一點重心不穩的跌下樹去。她氣憤的說:
「喂!秦少爺、秦俊彥,你當我白癡啊?我自己的爹我還不瞭解嗎?山莊內的生意我爹何時理過了?要是去和人談判、搶地盤、保障權利的我還會相信,談生意?騙誰!」
阿俊被拆穿謊言,有些困窘的傻笑著,這個陸丹心真是越來越聰明了。他當然不是去談生意的,而是近來江湖上有不少不利「秦雲山莊」的謠言,而且「秦記糧行」的分社在近幾個月來,陸陸續續出現了一些小麻煩,他是跟去瞭解的。這種很可能會打殺的事,他當然不希望她知道了。
見到他的傻笑,她知道自己猜對了。這下子,她更是生氣,不悅的埋怨:「你這個兄弟越來越沒道義了。有好玩的也不知道要讓我跟,害我自己待在家裡獨守空閨,無趣透頂,哼!」阿俊一聽到她用的形容詞,什麼「獨守空閨」,他差一點又跌下樹去,連忙轉移話題:
「才怪,城裡的市集你會放棄才怪。你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嗎?」
一提到城裡的市集,她的興致全來了,也忘了她還在生氣他的遺棄之罪。開始兩眼晶亮、神色張狂的比手畫腳,口沫橫飛的敘述她英雄救美的英勇事跡,當然還有易翔的不自在,以及她的決定。只聽見她嬌嫩、輕揚的聲音在林中穿梭著。
「阿俊,你都不知道,經過我改良的小霹靂,效果驚人。現在只怕連霹靂堂的人都要自歎弗如了。那個王虎成被我炸得東躲西藏,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他一聽真替她捏一把冷汗,這傢伙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忍不住取笑道:
「是嗎?要不是易翔即時出現,只怕你一定會被王虎成狠狠踹上一腳。」
「笑話!我陸丹心還要人來救嗎?就算易翔不來,我的袖子裡還有『麻癢散』跟袖箭呢!只是我不想傷人罷了。」
「是呀,誰不知道你陸丹心身上的機關一堆。」
「告訴你哦,我這輩子第一次被人叫做恩公呢!滋味真好。」她一邊說還一副神色陶醉的樣子,渾身得意得輕飄飄的,像快飄上天似的。
「阿俊,你說該怎麼讓李姊姊變成易嫂嫂呢?」
「別急,這事讓我先去探探易翔的口氣,咱們再來擬計畫。」接下來,阿俊打趣的說:「易大哥還挺厚道的,居然就這樣放過王虎成這個敗類。」
「你聽過他?」
「嗯,他這個傢伙,仗著自己家裡有點小錢,平日呼朋引伴,最是喜歡調戲良家婦女。不事生產,標準的紈褲子弟。」阿俊沉思的說。
她困惑的說:「阿俊,為什麼你聽過王虎成,我卻沒聽過,奇怪。」
他一派得意的說:「拜託,我每天上課是假的呀!更何況咱們『秦雲山莊』的消息往來可不是蓋的,效率一流呢!」
「阿俊,要是你,你會怎麼處理王虎成?」
「我……」他一貫溫文的臉上,浮出一抹稚氣又頑皮的微笑,緩緩的說:「他既然喜歡在光天化日下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當然要給他一個別緻的待遇。嗯……我會扒光他的衣服,將他掛在樹上供大眾參觀,還可以趁機舉行募款活動。」
「募款活動?」
「對呀!只要自認我這麼做能替他出氣的人,完全由自己決定,看要捐獻多少錢。」
陸丹心一聽可開心了,她拍手由衷的說:
「哇!阿俊你的主意真好,找一天咱們去試試吧!」
遠遠的,一條矯健的身影飛奔而來。阿俊定眼一看,是十二護衛中排行第七的韓非問。他挽著丹兒跳下樹,揚聲說:「韓大哥,我們在這裡,你找我嗎?」韓非問朝他們跑來,臉色倉皇的說:
「是,莊主請您和陸小姐立即回莊。他在龍吟廳等您。」
阿俊面色一整,沉聲問:「出了什麼事?」
韓非問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陸丹心才說:
「城南李大富協同夫人與閨女李奉顰前來提親。現在正在龍吟廳,莊主、副莊主及莊主夫人都在大廳。」
陸丹心一聽,開心的拍拍小手,微笑的說:
「哈!李姊姊來了,一定是來謝過我這個大恩人的。唉!都說了、客氣什麼呢?」她得意的自說自話,絲毫沒注意到一旁的阿俊和韓非問一臉詭異古怪的神色。
因為阿俊很明顯的聽到「提親」這個字眼,再加上方才丹兒的敘述,他覺得情況不妙,甚至連背上的寒毛都直立起來了。再看看丹兒那個開心的神色,他的心更沉了,他嫌她走得太慢,一手攬著她的腰,輕輕一提氣向前飛奔……
龍吟廳裡,「秦雲山莊」的眾人都神色古怪的沉默著。
秦聞風端坐在大廳最上端的大椅上,他一向平靜儒雅的臉,此時卻佈滿為難與不自在的表情。而端坐在他身邊的雲秀芳,臉色更是差勁,滿臉無助的望著秦聞風。一旁的李庸不出聲的陪坐著。
至於陸天擎的臉色,可以說是鐵青的。他的雙手下意識的握緊雙拳,一向沉穩的他,居然煩躁的在大廳中走來走去。秦聞風和陸天擎深深有種感觸:他們寧願去面對任何危險,也不願意面對現在的難題。
而陸天擎則不斷的想著,以他這麼嚴肅的人,和何玉蘭那般婉約的妻子,怎麼會生出陸丹心這個闖禍精來?她到底像誰?如果可以,他希望在這一刻,他可以立即否認他和陸丹心的關係。
寬廣的「龍吟廳」中,就看見李大富肥胖的身軀擠在椅子中,身邊坐著他的妻子李氏。這會兒他正聲如洪鐘的和他的妻子一搭一唱、自說自話,兀自喋喋不休的說著:
「我這個閨女,可是我手掌心上的一塊肉,從小到大可捨不得她受一點苦的。咱們全城,誰不知道我李大富的閨女人長得美,個性更是沒話說……」
李氏尖銳的聲音加入,接著說:
「是呀!我們小顰可是個大家閨秀。也該是有緣,她竟讓您的公子給救了,我和老爺真是十分感激的,但是……」
李大富十分有默契的接著說:
「我原是不捨得這麼早把她嫁出去的,這些年來,有多少人來提親,全教我給拒絕了。可是……秦公子眾目睽睽做了那樣的舉動,實在太過分、太不合禮教了,我這個做爹的可不能不聞不問,任憑我們小顰被秦公子給佔了便宜、調戲她,她可是還待字閨中,我們李家家教可嚴了……所以今天我才特地帶她來,向莊主您討個交代……我想我們還是早早給他們小倆口辦辦喜事,以免讓人說閒話……」
李奉顰站在父親的後面,一張娟秀的小臉早已經漲得通紅,頭垂得低低的,幾乎快要低到地下了。其實如果可以,她真是希望她可以就此消失,她覺得自己丟臉透頂,恨不得死掉算了。
那天自「萬國寺」回去,大娘居然沒有責罵她。她心裡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今天一大早,大娘便要她打扮一下隨爹出門。她呆呆的上了馬車,爹居然對她笑了,還說:
「真不愧是我的女兒,懂得抓住機會。咱們真是交上好運了……」
她聽得一頭霧水,一等她明白目的地是城郊的「秦雲山莊」後,她幾乎是立即臉色慘白,恐懼又害怕的胡思亂想著。這來的一路上,她不停的希望爹能打消主意,可是她又不敢開口。她甚至想乾脆跳下馬車算了!可是懦弱的她又實在沒勇氣往下跳,「摔斷脖子?」,她恐慌的打消念頭。
她一向乖巧柔順慣了,再說她也不敢違背爹的意思。「提親」?她真的不要,去強迫別人娶她,萬一他拒絕呢?那她就真的不如死了算了;萬一他接受了呢?嫁給他?不要!根本就不合適。雖說那個小公子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她卻真的不想嫁他……
驀然的,一個男人的身影浮上心頭。這幾天,她的腦中常不自主的出現那一天在「萬國寺」的情景。他高壯的身影,冷淡而威嚴的命令那個欺負她的壞蛋滾,那種不容反駁、主導一切的權威……那景像一再的在她心中重複出現,攪亂了她的思考。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再見到他,可以當面謝謝他。猛然一驚,天呀!她竟然會想男人,這是多麼不知羞恥的行為。可是只要想到他,心裡竟是一股止不住的甜蜜滋味……
她當然知道「秦雲山莊」的財勢,也更清楚爹的想法,只要他能攀上這門親事,那可真是好處不盡了!耳邊聽著爹自吹自擂的話,她幾乎懷疑他爹說的那個女兒是自己嗎?她長這麼大,爹從來不曾好聲好氣的跟她說過一句話,更別提爹所說的寵溺鍾愛,她從來不曾感受過。可是她爹明明就只有她這一個女兒呀!她的感覺是:像這般不知羞的上門,根本不是「提親」而是「逼親」了,自己真是廉價得可以了。
「伯伯,您找我?爹,芳姨您也在呀?」陸丹心嬌嫩的嗓音在門口揚起,接著就看見她蹦蹦跳跳的蹦進大廳中,仍是一副快樂、無憂的模樣,絲毫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
所有的人聽見了她的聲音,全都瞪著陸丹心看,表情是各異的。阿俊銳利的看了一眼大廳上的人,立即將丹兒拉到身後,一副保護的姿態擋在她前方,因為他敏感的感覺到不對勁。
丹兒不解的推開擋在她身前的阿俊,開心的發現站在李大富身後,低垂著頭的李奉顰,她熱情的說:
「李姊姊,你來了!還認不認得我?」
李奉顰驚訝的抬起頭,看著神情愉快,一身粉紅衣衫,看起來嬌嫩又天真的陸丹心。她結結巴巴的說:
「你……你……你是那個小公子……」
陸丹心開心的大笑:「不對!我是恩公。」
李氏尖聲的大叫:「你是女的!」
李大富一聽,也猜到事情的大概了,一張臉漲成豬肝色,狠狠的瞪著李氏。
如果不是闖禍的人正是他的女兒,陸天擎大概會大笑出聲。他當然明白李大富的用心,更明白他的為人,攀上「秦雲山莊」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
李庸掛著他的招牌微笑,和善親切的打著圓場。
「李員外,您看見了,『秦雲山莊』從來沒有你說的秦丹這個人,這是誤會、誤會,陸小姐也是好意,才會出手將李姑娘自王虎成手中救出,雖說處理失當,有損李姑娘清譽,但是她畢竟是好意。關於這件事,陸小姐畢竟年紀尚輕,處事不免欠周詳,這事您放心,本莊會負責向大家解釋的。」
「解釋?」李大富幾乎是大吼的喊著:「我的閨女當眾被摟抱,還被親了一記。你說?還有誰會要這樣一個女人當媳婦,你們教女不嚴,出這樣的事,哼……哼……你說的倒是簡單。」
陸丹心不明白的說:
「喂,你真是奇怪,如果我不出手救李姊姊,她會被王虎成欺負。你不謝謝我,還怪我,你真是可惡!」
「住嘴!」陸天擎忍無可忍的大吼出聲。
陸丹心被他威嚴狂怒的神情給嚇住了,她不解的皺著眉頭,被嚇得退後一步,倚靠在站在她身後的秦俊彥身上。
阿俊將她拉回他的身後,低下頭輕輕在她耳邊說:「乖,別插話。這事讓我爹來處理。」
一旁不出聲的李氏,狡猾的盯著站在一旁不出聲的秦俊彥,心裡不由的讚歎:好個玉樹臨風佳公子,真是便宜了這個賤丫頭,她做作的勸解著:
「老爺,您別生氣了!想來『秦雲山莊』也不會仗勢欺人,秦莊主肯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的。」話鋒一轉,她諂媚的問:
「這位公子,想必就是『秦雲山莊』的少主了?」
秦俊彥突然感覺不妙,一副大禍臨頭的預感響起,他冷汗緩緩的流下,卻不得硬著頭皮回答:
「是,在下秦俊彥。」
「老爺,既然秦丹就是陸小姐,而小顰名譽也已經受損了,你生氣也無用是不是?想辦法補救才是真的,我倒有一個想法,說出來就不知道秦莊主是否會接受?」
人家都開口了,更何況禍確實是丹兒闖的,他能說「不」嗎?他無奈的說:
「請說。」
「大家都知道秦莊主和副莊主是結拜兄弟,那陸小姐算來也是秦莊主的侄女,既然她也是女娃兒,當然不能娶妻。但是,秦少爺可尚未娶親,就不知道秦莊主是否會嫌棄我們小顰,現在滿城風雨的謠傳:被男人給輕薄了,娶這樣一個媳婦有辱家門。」
此話一說,李大富可開心了。這下子更好了,少主吔!想到「秦雲山莊」這偌大家業,他笑得連嘴都要合不攏了,急忙點頭。李庸一逕和緩的說:
「李員外,令千金麗質天生,我們莊主怎會嫌棄呢?只是我們公子,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無法迎娶令嬡。」
「什麼苦衷?」
「這……」
秦俊彥幾乎是嚇白了臉,他急忙接口說:
「我秦家世代家規不得納妾,而我自幼和陸小姐定親,她是我未過門的媳婦。縱使我願意娶令嬡,但是納她為妾實在有辱李姑娘,更何況祖訓不可違,爹您說是嗎?」
他此話一出,換成「秦雲山莊」的眾人全都愣住了。
陸丹心驚訝的說:
「阿俊,我……」她急忙要辯解著。但是她一抬頭,見到阿俊警告的神色,她識相的乖乖閉上嘴。
而雲秀芳和秦聞風當真是喜上眉梢。事已至此,看來秦聞風不說句話,可不成了!他溫和的開口:
「李員外,丹兒頑皮胡鬧的闖出這事來,害得李姑娘為難了,這事我會大大的補償,李姑娘秀外慧中,是我們阿俊沒這等福分……」
一直默不出聲的李奉顰,突然面色慘白的跪在李大富面前,滿臉淚痕的說:
「爹、是我不好,秦公子既然有困難,就請您別再為難他了,這事算了吧!求求您。」
李大富作夢也沒想到,一向溫馴的李奉顰,居然會當眾說出這些話,這不是擺明讓他下不了台嗎?眼看到手的鴨子就快要飛了,他如何能不生氣呢?他暴躁氣憤,「啪!」一聲狠狠的打了跪在他面前的李奉顰一巴掌。
李奉顰被他一巴掌打的翻倒在地,嘴角淌著血絲,娟秀的臉龐立即浮起鮮紅的五掌印。李大富氣呼呼的站起來,大聲說:「走!」
李庸勸哄的走近李大富,低聲說:
「李員外,您別生氣嘛!我們莊主不是說了,會好好的補償你的,放心!我們莊主一向大方,可不會虧待你的,我可是替你著想吔!你想想……」他一邊說,一邊伴著李大富走出去。李氏鄙夷的瞪了一眼李奉顰,便尾隨李大富走出去。
陸丹心焦急的想去扶起坐在地上的李奉顰,她卻已經自己巍巍顫顫的起身,目光呆滯的走出去,那纖弱的肩膀,彷彿荷不住重量的垂著,落寞的背影教人心疼。今天這一幕令陸丹心疑惑,她出手救人原是一番好意,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她真是對李奉顰歉疚不已,她衝動的大聲說:
「秦俊彥,都是你,你說那是什麼話嘛!你答應娶李姊姊就是了嘛,都是你,你害得李姊姊挨打,你……」
秦俊彥面對她的指責,他也氣極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干他的事,他是池魚之殃。現在聽陸丹心這麼一說,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錯似的,甚至還要陪上他的一輩子。就算是兄弟也不可能做到這些犧牲的,更何況他越來越不希望她是他的兄弟了,他臉色不善,氣憤的反駁她:
「陸丹心,你有沒有搞錯?禍不是我闖的,為什麼要我去承擔?還要我莫名其妙去娶一個女人,你有毛病呀!還怪到我頭上來,你真是不講理。」
陸丹心一聽,雖然明知道阿俊說的有道理,禍是她闖的,沒理由怪罪他。可是她就是拉不下臉,承認她真是有錯。何況,她真是不明白,原先是她的惻隱之心要她出手救人的,是好事一件呀,可是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她真是不懂,驚訝之餘,一時語塞的瞪著阿俊,氣呼呼的說不出話來。
雲秀芳溫和的開口說:
「老爺,我看事情演變至此,阿俊和丹兒的婚事,可要趕緊籌辦。這事可不能再拖了,否則對李員外不好交代呢!」
阿俊和丹兒一聽到雲秀芳的話全都愣住了,連爭吵也忘了,阿俊期期艾艾不抱希望的問:
「娘您在開玩笑吧?我和丹兒的婚事,這……我是隨口說說的。」
「胡鬧!婚姻大事豈可兒戲。更何況,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一向溫和的秦聞風,大聲斥喝著。
「可是……可是……」他為難的看了一眼丹兒繼續說。
「我沒想過成親的事,更何況我從沒打算娶丹兒。」他的意思是,他一向把她當兄弟看,從來沒想過娶她的可能性,雖然最近他對她的感情有些不同以往,但是他仍然沒往成親這方面想。
陸丹心終於自這一團混亂中清醒過來,她一聽到阿俊當著眾人面,說他從沒打算娶自己,她真是生氣極了。她有什麼不好?又不少胳臂少腿,配他秦俊彥不過嗎?其實自己和他一樣,她也從來沒想過成親之事!但是被這般當眾拒絕,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她如何能忍下這口氣。我氣憤的回嘴:
「秦俊彥,你放心,你要娶我還不想嫁你呢!笑話,你以為我除了你就嫁不掉了嗎?」一說完,她推開阿俊,追了出去。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去追要奉顰,希望自己能安慰她,她一跑到門口,遠遠的看見易翔跟在李奉顰身後往外走。也好,有易翔在,那也可以放心了……現在她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冷靜的想一想這一團混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奉顰忍住一陣暈眩,她嘗到一股血腥味,火熱的臉頰不斷的提醒著她方纔那一幕。她強自鎮定,忍住虛軟的腿撐著走出去,她一再的在心中告訴自己,她已經夠教人看輕了,現在千萬不可以昏倒在這裡,她不要人家誤會她是故意要賴在這裡的。
對爹和大娘一心要攀附上這門親事的作法,她感到羞恥卻又無奈。她步履不穩,跌跌撞撞的往外走,面無表情宛若遊魂般的晃出去。一個陰影擋在她眼前,阻去她的去路,這陰影替她遮去了陽光,她茫然的抬頭,是他?那個在「萬國寺」救她的男人,他背光站著的,教她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但是他卻將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早在她來到山莊,身為十二護衛的老大,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忍著沒去看她。一直到有弟兄來告訴他大廳中所發生的事,他才匆匆忙忙的趕來。其實他也很納悶,他趕來做什麼?他什麼也不是,甚至他也只見過她一面,她說不定早已經忘了他。
可是,他卻在心中不停的、不停的浮起她娟秀的容貌。當時出手救她不曾細想,但是在一見到她當時恐慌無助的眼光,他知道她挑起他心中最脆弱、陌生的一環情感了。
他一再告訴自己:他和她是絕對沒希望的,她絕對不會看上他這種一無是處的男人。他沒錢、沒地位,又一臉醜陋的傷疤。可是當他聽見,她被李大富狠狠的摑了一巴掌,卻再也無法定下心,假裝平靜了。
現在當他看見她,他的心整個都揪緊了,她一臉的蒼白,原本清秀的臉頰,有一邊已經腫的老高了,看她嘴角淌著血絲,卻還是倔強的咬緊下唇,硬是不留一滴眼淚。他真的有一股衝動,想將她纖細的身軀緊緊摟抱在他懷中,護著她、呵護著她,不讓她再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可是……想伸出去的手,卻無論如何也伸不出去,只能緊握雙拳放在身側,他低沉的問:
「你爹他們先回去了。你還好嗎?你在流血,走!我替你上藥。」
她恍若未聞,沒聽見他的提議,兀自陷在自己的想法中,神情呆滯的向前走,他手足無措的跟著她。她突然想起,她可以去哪裡呢?回家?她真是不知道,回家後她還要遭遇什麼?這一想令她憂心不已,猛然的,眼前一黑,她軟軟的倒下來。緊跟在她身後的易翔,一看到她的身子晃了晃,立即長手一伸扶助她,來不及細想已經一把抱住她,往他住的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