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築 >> 現代,大陸 >> 患得患失,日久生情 >> 宛在水中央作者:流歌 | 收藏本站
宛在水中央 第3章(1) 作者:流歌
    「少爺,你出來了?」司機張伯迎上來,笑道,「老爺剛剛打電話來問,我回說你很快就回去,果然你就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田臣野隨口問。

    「我看到客人們都出來了,就想著裡面大概已經散了!」張伯拉開車門。

    「沒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不出一個小時,今天的事整個社交界都會知道,不,大概現在就已經知道了。

    張伯搖頭,「發生了什麼事嗎?」

    田臣野剛要回答,一個人急匆匆地跑過來,「莫忘?」他轉身面對他,「什麼事?」

    「我妹妹,我是說潔伊——」余莫忘跑得氣喘吁吁,「她剛才和你在一起嗎?」

    「是,我們在馬廄那邊——」田臣野皺眉,「可是她已經回去了。」

    「我去馬廄!」余莫忘轉身要走。

    「等等!」心臟猛地收緊,「出什麼事了?」

    「她打電話給我,還在電話裡哭,難為她,今天一整天真夠她受的——」不懷好意的婚約,惡毒的咒罵——這個家這樣對她,她才十六歲呢!

    「你爸爸總不至於為了這件事趕她出門吧?」田臣野試探著問。

    「難說,畢竟她不是——」余莫忘話說了一半又嚥了,神情肅穆,「你回去吧,我再去找找。」

    「莫忘!」

    「什麼事?」余莫忘回頭。

    「需要幫忙的話,說一聲。」他微微一笑。

    「這件事你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余莫忘想了想,仍然搖頭,「雖然你比我聰明有辦法,但是,讓我爸爸知道的話,真的會把她趕出門。」

    怔怔地望著余莫忘匆忙的背影,低聲道:「你說的對。」

    「少爺?」張伯又問了一遍,「上車吧?」

    田臣野歎了口氣,「好。」俯身上車。

    「余少爺不是今天就要趕回英國嗎?」張伯發動車子,「再不走的話,大概要誤機哦!」

    「他今天大概走不成了。」傻丫頭,快些回去吧。

    「出什麼事了?」

    田臣野望著車窗外急急後退的樹木,一直沉默。

    「臣野?你回來啦?」看到弟弟回來,田愛臣笑盈盈地站起來,「我聽說你今天又闖禍了?」

    「姐姐倒是消息靈通呢!」田臣野懶洋洋地癱在沙發裡,把腳蹺在茶几上。

    「家裡有客人!」田愛臣又好氣又好笑,「你注意一點形象好不好?」

    田臣野抬眼,一名年輕男子侷促地坐在斜對面的沙發上,正慇勤地對著自己笑,「這位是——」

    「他是思奧沈家的長公子,沈偉倫。」田愛臣笑道,「他等了你快三個小時呢。」

    「怎麼不去見爺爺?」田臣野哼了聲。

    「爺爺說,叫他來見你。」

    「怎麼不直接跟姐姐你說?」田臣野抓起幾顆松子,漫不經心地剝著吃。

    「我更加不管這些事。」田愛臣閒適地說完,站起來,「你們慢慢談,我先上去,失陪了。」

    「您慢走。」沈偉倫急忙站起來。

    田愛臣揮揮手,逕自去了。

    「沒辦法——」田臣野無可奈何地看著沈偉倫,「什麼事,你說吧。」爺爺既然肯讓沈偉倫在這裡等,說明這件事他非處理不可。

    「就是——我們思奧與余家的事。」沈偉倫一邊說一邊打量他的神情,見他微微皺眉,知道他已經明白事情的原委,便不再往下說。

    「這件事我恐怕不想管。」田臣野抬起頭,隨手扔掉手中的松子殼,「地產界最近低迷得很,再說鈞天的長項也不在這裡。」

    「事成之後,我願意出讓思奧一成七的股份!」沈偉倫急道。

    田臣野無動於衷。

    「二成一!」沈偉倫遲疑著說,「不能再多了。」

    「我想你大概誤解了我。」田臣野微微一笑,「我對思奧沒有興趣,而且,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我對地產不感興趣。」

    「你幫助我,我一定——」剛說了一半,電話鈴忽然驚天動地地響起來。

    一名相貌清秀的年輕女傭捧著電話過來,「少爺,您的電話。」

    田臣野不耐煩地擺手,「叫他明天再打。」

    「是余家少爺——」女傭小心翼翼地說。

    「余莫忘?拿過來!」田臣野騰地站起來,抓過電話,「莫忘?」

    「是我。」電話那頭的人氣急敗壞,「臣野,你幫幫我,幫我找找我妹妹潔伊,我沒有辦法——」

    「你慢點說!」他握緊聽筒,「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余莫忘顫聲說:「我在馬廄找到她,我帶她回去,可是我爸爸他、他竟然那樣對她!老天,她才十六歲呢——」

    「你冷靜點,說清楚!」田臣野打斷他語無倫次的敘述,「她到底怎麼了?」

    「潔伊她、她離家出走了!我爸爸打了她,趕她出去,我攔不住,不管我怎麼說,我爸爸他一意孤行,潔伊一個人跑了出來——」

    「你在做什麼?怎麼不去找?」

    「我——」電話那頭停頓了下,才低聲回應,聲音帶著羞慚,「我在機場,保鏢押著我,我馬上要搭飛機回倫敦,臣野,我沒有辦法——」

    「你告訴我她常去什麼地方?我去找!」心,猛地往下沉,空落落地沒有邊際,那個傻孩子!

    「我不知道——」余莫忘的聲音茫然無措,「潔伊沒有什麼朋友,她根本沒有單獨出過門,怎麼辦?臣野,現在該怎麼辦?」

    「該死!」田臣野重重地按斷電話,想想,憤怒地把聽筒扔出去,那只電話撞在牆上,發出一陣巨響——

    「田少爺——」沈偉倫瞪著地板上支離破碎的電話,「出、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田臣野冷靜了些,「我要出去,你的事改天再說。」

    「這麼說您願意考慮——」事情有轉機了?沈偉倫大喜。

    田臣野不理他,逕自從掛在衣架上的外套裡找手機。

    「臣野!」田愛臣聽到樓下的聲響,走出臥房,站在樓梯轉角疑惑地望著他,「你要出去嗎?」

    「有點事。」他抓起內線電話,「張伯嗎?把車開到門口來。」

    「那——我就不打擾了。」沈偉倫起身告辭。

    「你今天就住在這裡吧。」田愛臣微微一笑,「剛剛接到電話,今天晚上有暴風雨,開車恐怕不好走,反正家裡客房很多,就住一晚吧。」

    「暴風雨?」田臣野放下電話,皺眉,「我怎麼不知道?」

    「你整天都不見人影,叫他們去哪裡通知你?」田愛臣慢慢地走到弟弟面前,柔聲道,「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現在出去,姐姐會不放心呢!」

    他撥開田愛臣的手,「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趕在暴風雨來臨以前找到她,否則——

    「什麼事值得你半夜三更跑出去?」

    一輛黑色奔馳停在門口,車燈打得雪亮,張伯從車上下來,田臣野急匆匆地鑽進駕駛座,車子很快開走了。

    雨水啪啪地敲打著車窗,四週一片水世界,隱約可以看到路旁的行道樹被颶風吹得東倒西歪,翻動的枝葉一波連著一波,隔著夜幕雨簾,看上去很是可怖。

    空曠的路上不見一人,車行速度卻極慢,因為能見度實在太低。

    已經三個小時了,這樣找下去,總也不是辦法,一個養在深閨的少女,她能去到哪裡?腦中靈光一閃,一腳踩下油門,跑車在雨幕中加速前行。

    車子駛過一段梧桐道,停在余家大門外。

    方媽早已等在門口,見他到來,急忙迎上去,「田少爺,您總算是來了!」

    田臣野甩上車門,走到她面前,「有沒有消息?」

    「沒有呢,」方媽急得跺腳,「我拜託羽飛小姐打電話問了四小姐的同學,都說沒有見到過,這麼大的雨,她能去哪裡?真是急死人——」

    「我想,她應該沒有離開余家。」田臣野若有所思地望向余家大宅,雨幕中,暗灰色的建築冷酷無情。

    「不會吧——」方媽瞪大眼睛,「家裡每個地方我都派人找過了。」

    「你親自找的?」

    「那倒沒有。」方媽遲疑了,「家裡那麼大——」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家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用心去找——」田臣野冷笑,「她一個人,又根本沒出過門,能跑多遠?」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冰冷的風夾著雨點打在身上,田臣野扣緊了雨衣鈕子,「外面到處都有我的人,她只要露面,一定有人通知我。」

    「那我們快去找——」方媽打開鐵柵門,「好在老爺和少爺小姐們都已經睡了,否則他們根本不會讓你進來。」

    「那正好。」田臣野邊走邊說,「過了今天,我也不想踏進這裡半步。你往東,我往西,我們分頭找。」

    「好。」方媽往東走了兩步,回頭道,「田少爺,二少爺要我替他對你說一句——謝謝。」

    田臣野無所謂地聳肩,「我又不是為了他。」

    那——他是為了四小姐?方媽心裡一動,剛想說什麼,他卻已經去遠了。

    白天溫柔的山坡在暴風雨中變成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田臣野踩著泥濘的土路,奮力往上走,隔了老遠,就看到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梔子花叢中,蜷縮著的,一團小小的白色身影,那樣單薄地蜷縮著。

    果然——

    這個傻丫頭!不要命了麼?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大聲吼她,狂風把他的聲音吹得飄忽不定。

    那團小小的身影似乎顫抖了下,過了很久,她終於慢慢地抬起頭,雪白的小臉濕淋淋地滴著水,一對清水明眸迷離地望著他,蒼白的唇不斷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你不要命了嗎?」看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他更加生氣,她瘋了嗎?這樣的暴風雨夜,要是沒有人來找她,豈不是要凍死在這裡?

    她輕輕搖頭,甩下一大串水珠,嘴唇仍是發抖,似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才低低地吐出一個字:「哥——」

    他蹲下,按住她的雙肩,「我不是你哥,但是你得跟我回去。」

    她渾身冰冷,而且在滴著水,但她仍是搖頭,「不,不要——回去。」

    「除非你想要凍死!」他解下身上的雨衣,披在她肩上,「別傻了,跟我回去吧。」一邊說一邊打橫抱起她。

    她想要掙扎,卻沒有力氣,細如蚊蚋的嗓音虛弱地吐在他耳邊,「花——花——」

    田臣野這才看到,她剛才蜷縮的地方,生著一株細小的梔子花,剛結了花苞,眼看就要開放,卻遇上這樣一場暴風雨——

    「別管它!」這丫頭,只是一株花而已,她自己都自身難保呢!

    「不,不要——」她仍是堅持,「這樣大的雨——救它,求你——」

    田臣野皺眉,卻拗不過她,想了想,索性除去外套,把外套搭在旁邊的枝葉上,給那朵花做了個簡易的雨篷——他此刻才留意到,所有的花瓣都被暴雨打落了,只有這朵花苞完好無損,想來是自己懷裡這個傻丫頭的功勞——

    「謝……謝你……」她安了心,瑟瑟地發著抖,「臣野……哥……不要帶我回家,爸爸……他……不想……見到……我……」

    她叫他「臣野哥」?心的一角,軟軟地塌陷了,他怔了好半天,才道:「我不會讓你見到他的,放心——」

    她蒼白的臉上浮出一個淺淺的微笑,神志漸漸模糊,便靠在他的胸口,恍惚地閉上眼睛。

    「田少爺!」方媽打著傘,迎上來,「四小姐怎麼了?」

    「大概累壞了!」田臣野抱著她往外走,「應該沒什麼事。」

    方媽遲疑了下,才說,「交給我吧,我送她回房——」

    田臣野冷笑,「你想讓余老爺子再把她趕出來嗎?去,開門!」

    「這——」方媽臉上大紅,卻猶豫著不動,「可是——」

    「我又不會吃了她!」他不再理她,索性一腳踹開鐵柵門,「你放心,我對這種小丫頭沒興趣,要不是余莫忘拜託我,我還懶得理你們余家的屁事!」

    「田少爺!」方媽急忙追上。

    車燈照亮了雨幕,一陣馬達響,輪胎捲著積水,慢慢地去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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