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心民一案首當其衝。因為楚家夫婦身份的關係,這件案件當時也是鬧得滿城風雨。然而遠在異國的楚心娃全然不知曉……
「娃娃,我覺得你最近變得好怪喔!你這副懶洋洋又偏好畸形食物的德行跟我表姊懷小婷婷的時候還真像呢。」蕭安星雙手支頤地看著好友吞下那堆沾著過多醬料的麵條,突地沒了胃口。「喂,你該不會懷孕了吧!」
她語出驚人,讓楚心娃猛地嗆了一下。
「死安星,你胡說什麼?我跟誰懷孕去?神經!」趕緊喝口水,楚心娃自然的拍案叫罵,但罵完後自己卻愣住了。
懷孕!有可能嗎?每一次他總是很小心的不讓她受孕,每回都設下嚴格的層層關卡,她哪有機會……猛然想起那個夜裡,他不顧她的意願強要了她。有可能嗎?
「我還是覺得很可疑,誰教你——」蕭安星才想趁機抱怨楚心娃不把當年忽然辦休學的真相告訴她這件事,楚心娃卻突然拉開座椅站起來。
「走!」她一把拉住一臉怪異的盯著她的死黨。
「走去哪裡?」娃娃還真怪,而且越來越怪了,或許該帶她去看看精神科。
「陪我去婦產科。」楚心娃拉著她就往餐廳外走。
蕭安足倒抽了口涼氣。「婦產科!你去婦產科做什麼?」她尖聲問道,惹來一堆人的注視。
「你幹嘛叫那麼大聲,去看婦產科沒必要那麼大聲宣揚吧!」楚心娃發窘地輕斥。還好兩人是用中文交談,老法沒人聽得懂,不然她的臉鐵教安星給丟光了。
「你幹啥沒事要去看婦產科啊?」蕭安星仍是不解。
「驗孕啦!還問。」楚心娃說完立即拉著蕭安星往門外衝去,她得趕快趁死黨仍處於癡呆狀態尚未發飆時離開這家餐館,免得待會兒讓人扔出去。
「楚心娃!你給我說清楚,你究竟是跟誰有了一腿才……」果然不久後人行道上立刻響起噴火龍的暴吼。
渾渾噩噩的在好友的陪同下走出婦產科,楚心娃的心情既複雜又矛盾。來到這裡有段日子了,月事一直都沒來,因為之前在家裡發生重大變故時她也曾有過這種生理現象,她並不甚在意。直到這陣子老感到莫名的疲倦,困盹嗜睡再加上吃東西的口味變得頗怪異……
沒想到她真的有了!她有了阿堯的孩子,她的體內現在正孕育著一個新的生命。撫著仍扁平的肚子,抬頭望向異國湛藍的晴空,她的唇畔浮出喜悅的笑容。
偏在那個充滿惡意及仇恨的一夜……人生就是這般荒謬而不可預期的。但無論如何,她仍舊是深愛著范修堯的,就算她的人生永不會再有他的參與,她也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因為她已深深愛上這個尚未出世的小生命了。
確定楚心娃已經懷孕後,蕭安足反而沉默了,望著好友欣悅的神情,她已不打算再問起,只要娃娃她快樂就好。她真的不願再看見在異國初見娃娃時她那種全然空虛、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了。那時答應了娃娃不過問,她仍將信守自己的承諾。
「你有什麼打算?再兩個月這個學期就結束了。依你現在的情況,大概在十二月之前你的肚子應該都還不明顯,可是下個學期你打算就挺著這麼一個大肚子去上課嗎?」蕭安足開始擔憂起她接下來可能遇到的狀況。
「我打算這個學期結束後就辦理休學,等孩子出生以後再說。」
「你也要放棄茱莉亞嗎?」蕭安足眸中泛出水光。當年她們三個人約定好要一起進茱莉亞唸書,如今寧寧躺在醫院裡動彈不得,娃娃也只念了一個學期就要放棄了。難道最後能完成這個心願的,反而是她這個三人之中天分最差的人嗎?
楚心娃無奈的點了點頭。「我有我的顧慮,我不想讓在台灣的朋友知道我懷孕了。有些事情……是斷得乾淨比較好。」為了躲開他,她寧願將其他的朋友也捨掉,只求能和肚子裡的寶寶過著最平靜的生活。
眸中盛載著淡淡的憂傷,她已在心中做出決定。
☆☆☆
三年後
瀏覽過一張張的設計圖,蕭安星再次確定將衣適坊交給娃娃打理的決定是對的。
那時娃娃才生下寬寬沒多久就打算要出去找工作,她實在是為她心疼。茱莉亞的名聲在法國時尚界算是科班學校,所以每一年的畢業發表自是極為嚴謹隆重,依校規,每個畢業生至多能僱請一至兩名助理來幫忙畢業製作。不願見娃娃辛苦的到外面工作,加以肥水不落外人田,所以她就聘請娃娃當她的助手了。
兩人合作幾乎未曾碰到任何困境,蕭安星的作品輕鬆的獲得首選,並獲得高額獎金,在茱莉亞畢展得到首選就幾乎等於被宣示為巴黎設計新秀,兩人經此一役信心大增,頓時萌生了創立工作室的念頭。
於是蕭安星投資大部分資金,楚心娃創作設計,兩人成立了專設計改良式中國服飾的衣適坊。初時它並未在巴黎打開高知名度,沒想到在反推回台灣時卻大受歡迎,更成了台灣許多名媛貴婦最愛穿著出席宴會的品牌。
之後蕭安星在某場新裝發表會上邂逅了裡奧納多·皮耶爾,兩人相戀半載後她就嫁入皮耶爾家族了。嫁人後的蕭安星逐漸懶得拿筆天天窩在工作室內畫設計圖,索性將所有的工作全丟給楚心娃,成天忙著跟老公甜甜蜜蜜去了。
或許是衣適坊這兩年來的成品全是由能力較強的楚心娃所創作,也或許是因為這陣子國際問正好吹起民族風。總之,在蕭安星將衣適坊工作全權交給楚心娃後,衣適坊的名號竟逐漸在國際間大大的有名起來了。
這一回她們應邀參加紀念服裝大師——吉凡尼·凡賽斯而舉辦的服裝新秀髮表會。與會者自然全是才能已受國際肯定的巴黎服裝新秀,蕭安星有些心虛她的名字竟列在許多才華極高的設計師旁,只因她現在頭上頂著的光環及聲譽都是屬於好友的,她得之有愧。
所以,蕭安足心中已決定要在這次的發表會上宣佈衣適坊的設計總監將換人的消息,她要讓楚心娃得到這些年來早該屬於她的光彩。
「不行!安星,你不能這麼做。」楚心娃焦慮的說道。
「為什麼不行?你早該讓人知道這是你設計的,這樣你的名聲就能登上國際舞台了。我根本無心於此,還是早些讓時尚界認識你比較好,這樣你就能單飛了。難道你不想創立自己的品牌嗎?我是無所謂啦,反正我有老公養我就成了。」蕭安星輕鬆的說道。
「不行的,安星!我真的不能。」絞扭著十指,楚心娃煩躁的回答。
「為什麼不行?你可別騙我你有群眾恐懼症或不敢上台什麼的爛借口,大專英文杯演講的冠軍可是你楚心娃給人家拐走的。」
「不……不是啦,只是我有我的顧慮。」唉,真可惜安星太瞭解她了,不然她還真想使用這個借口呢。
「什麼顧慮?你說咩,夠嚴重我就……」她狡猾的打住話尾。開玩笑,逼娃娃說出事實真相可是她的首要目的呢!她蕭安足怎可能說出會自打嘴巴的許諾。
「我真的不能站上幕前,原因是我不想讓在台灣的朋友找到我。更因為寬寬的父親並不知道孩子的存在。」楚心娃只好如實說道。
什麼?當初她還自行沙盤推演,認定娃娃一定是讓某個臭男人給搞大了肚子,那負心漢因為不想負責任而拋棄了好騙的傻娃,沒想到全不是那麼回事,原來那男人競不知道娃娃懷孕這件事呢!這其中必有曲折的內幕,這次一定要娃娃全部招供。
「原來是這樣呀!好吧,那要我以後再繼續為你站台也成,不過咱們要來個條件交換。」蕭安星奸奸的笑了。
楚心娃心驚膽戰。「什麼條件交換?」
「告訴我所有的事情,從我跟寧寧在台南車站最後一次見到你那時說起。」發表會後她要回台灣一趟,除了回去處理衣適坊在台灣的代理事宜外,更要回去探望寧寧。
她們共同的好朋友朱西寧在畢業前夕發生車禍,至今仍毫無知覺的躺在病床上。蕭安星記得畢業前夕寧寧最記掛的就是突然失去消息的娃娃,她還曾信誓旦旦的說定會在二十五歲前將自己嫁出去。而下個月就是寧寧的二十六歲生日了。
沒法子讓寧寧當上新娘子,但她這次要帶回娃娃所有的故事當她的生日禮物。搞不好寧寧聽得一高興,會出現奇跡清醒過來。蕭安星異想天開的想著。
「我……我不能啦,我……」
「那也成,你說你是要我讓你揚名國際,吸引我那乾兒子的老爸來後我再從他口中問出故事呢?還是你要自己自首?你自個兒選一樣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回她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況且她蕭安星「魯」起來可是天下無敵的,啥郎呷伊比!
「星星,你不要逼我。」楚心娃使用「ㄋㄞ」功撒嬌道。
「逼你!我怎麼會逼你。」蕭安足朝她露出嫵媚至極的笑容,回身拿起皮包就打算退場。「這次發表會就由你自己上場。我走了。」
楚心娃急急的拽住她。「安星!你不要走嘛!我告訴你、我告訴你就是了。」唉,她不該反抗的,她早該有自知之明,無論是她或寧寧,一向都斗下過蕭女王的。
蕭安星嬌艷的紅唇帶出一抹得意的詭笑,回過頭道:「那就晚上見了,準備好料的等我吧!今天我去你那兒睡,我好久沒看見我的寶貝乾兒子了。今晚咱們三人來好好聊個通宵吧!」
「是,女王陛下!」
☆☆☆
發表會盛大的演出,各方新秀齊聚一堂。因著這次是聯展,設計師各有不同的模特兒群及造型師,主辦者將寬敞的後台隔出許多隔間,因此使得後台較平時更加的混亂。最大的一塊區域是這次主辦單位專屬的後台,凡賽斯的新繼創意總監將以這次的發表會來初試啼聲,其作品將在最後壓軸演出。
此時,蕭安星正在台後指揮大局,蕭安星擁有天生的領導指揮才能,這對她而言只是小Case,所以楚心娃自是安心的偷溜到台前混入人群中觀賞這場盛大的秀。
一個個比例完美的男女在舞台上走動著,霓裳翩翩。看著自己所設計出的衣服在台上確實的顯現出自己想要的效果,楚心娃浮現滿足的笑。抱著欣賞觀摩的心態,她用心觀看其他設計師的作品,順便在靈感浮現時隨手在拍簿本上畫下所要的線條。
壓軸的作品終於展現在眾人眼前,演出的是一位身體線條優美的東方女子。大紅色加鎏金繡邊的布料裁剪出一套寬袖、敞領,後擺曳地的晚禮服。衣服融合中古世紀仕女服飾及類似東洋風味和服兩者的影子,敞領上立著猶如女王般的扇形領,她恍若最傲然的東方女王般遊走於舞台上巡視她的子民。
模特兒臉上化著誇張的舞台妝,特意敷得極白的臉妝搭上如埃及艷後般粗飾上揚的眼線,細柳眉、桃腮。這大抵就是西方人眼中的東方情調。說實在話,在楚心娃眼中看來實在有些像個亞洲文化大拼盤,但她只能歸因於西方人對東方情調太有想像力了。
看著模特兒走到她眼前的舞台上,楚心娃突覺那尊貴的東方女王看來似曾相識……
她昂著線條優美的長頸,輕巧的一回身帶起身後曳地的後擺。她的媚眸令人覺得她似乎只是注視你一人,那雙眼眸在掃過一個嬌小東方女子的身影時,目光驚愕一閃!!
娃娃!
可欣姊!
剎那間兩人認出了彼此。俞可欣仍舊走著搖曳生姿的台步從容移往後台,楚心娃卻慌張的一溜煙鑽進人海中逃跑了。
完蛋,被發現了!她心驚的想道。
才踏進後台換下禮服,俞可欣等不及卸妝,隨即衝進擁擠的人潮中尋找那抹嬌小的身影。但聰明的楚心娃早躲回閒人勿近的工作室所屬的後台裡,嬌小的身影躲在一群長手長腳的模特兒群中,安全無虞了,需要應付的卻是——
吆喝完工作人員加緊腳步收工,蕭安星瞇起眼睨著她。「我都看見了喔,那個國際名模辛蒂·俞方纔還衝下台找你呢。說!你跟辛蒂有什麼關係?」可惜辛蒂·俞兩年前就嫁人退出模特兒界了,不然她鐵定是她家老公的茵芙紗裡的一員大將!
利眸凝住那個趁她閃神了一下就想「落跑」的楚心娃——
嘿……楚心娃摸著鼻子傻笑。「今天晚上再一起告訴你吧。」
又被抓包了,流年不利啊!
☆☆☆
大半夜,楚心娃買下的公寓內傳出蕭安星誇張的驚呼聲。
「不會吧!這麼說寬寬的老爸是那個建堯的總裁范修堯了!」哇靠!全台十大黃金單身漢之一吶!
她的音量惹來楚心娃一記殺人的雷射光眼。楚心娃連忙輕輕的拍撫著已然入睡,卻在蕭安星的雞貓子喊叫聲中驚悸了下的小寶貝。
蕭安星尷尬的咋舌道歉。
輕輕的在兒子額頭印上一吻,楚心娃小心翼翼的將那猶帶奶味的圓胖小身軀安置在他的小床上。
兩人出了臥室來到客廳——她可不想讓蕭安星再去嚇著她的寶貝,在法國是很難找人幫小兒收驚的。兩人就窩在客廳舒適的長沙發上,茶几上是一堆蕭女王所愛吃而老公禁止她吃的零食,楚心娃在蕭安足啃洋芋片的聲音中低柔的細述那些過往……
在蕭安星不堪入耳的哭聲及滿臉的淚痕中,她說完了所有的故事。
「娃娃……嗚……你好可惡!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這些事?虧我跟寧寧還把你當知己,而我們竟然連楚教授夫婦是你爸媽都不知道。嗚……那時候我跟寧寧還老是在你面前討論那件案子呢。你那時聽了不知有多難過,可是你為什麼都不說?你一個人就想把所有的苦全吞到肚裡去,也不懂得讓別人幫你消化一點,你不怕撐死呀?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朋友?難怪你老喊胃疼,你活該啦,臭娃娃……」蕭安星心疼著好友曾受過的磨難而哭個不停,但因兩人間的相處嘻鬧慣了,一會兒關切的言詞又轉化成彼此比較習慣的嘻罵。
蕭安星索性擁住楚心娃纖弱的秀肩哭泣著,邊還不文雅的以極大的聲響擤著鼻涕。
「喂,蕭大美人!麻煩你擤鼻涕的聲音小聲點行不行?寬寬在睡覺吶。喂……喂,你可別把鼻水沾在我的衣服上啊!」楚心娃受不了的翻著白眼低嚷道。
懷孕的女人果然比較愛哭,比較會歇斯底里及情緒化。她心中想著。
「好咩,你別這麼凶嘛!」蕭安星準確的將手中一團團的「水餃」及「餛飩」扔進垃圾桶裡。「然後你就跑到法國來了嗎?」
楚心娃輕輕的點頭,回想起那一段日子確實是難熬,但她已度過了不是嗎?
「呼!還好我記得那個約定,那時拚死也要進茱莉亞,不然我搞不好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你了。你才念了一個學期就休學了,寧寧也失約了。結果竟然只有我一個人順利的從茱莉亞畢了業,而偏偏我卻是最沒天分的那一個……」蕭安星有些傷感的說道。
「怎麼會?你不僅是衣適坊的女總裁兼掛名創意總監,而且你還釣到了世界知名模特兒經紀公司總裁當老公呢!」楚心娃忙安慰道。
「哼!裡奧他家開的公司關我屁事!而衣適坊我了不起是跟我老爸拗了一大筆錢當創業基金,實際上衣裳多是你設計的。至於釣男人這事嘛……你也不差啊!你還不是釣到了建堯企業的總裁當你孩子的種馬!」情緒平復的蕭安星又發揮出毒舌本性。
「什麼種馬?女王陛下,你不覺得你的用詞太不文雅了嗎?」她啼笑皆非的說道。
「文個屁雅啦!你何時見我蕭安星用詞文雅過?」
「當然見過。」楚心娃篤定道。
「什麼時候?你也說來聽聽。」她不信的吊兒郎當說道。她本人都沒印象的事……
「嘿,技二的時候我們聯誼,你還記得嗎?你一眼就『煞到』那個主辦人,那時你可『假仙』了……」楚心娃不客氣的挖出陳年糗事來調侃她。
只見蕭安星的臉倏地漲紅。「找死啊你個楚笨娃!這種八百年前狗屁倒灶的蠢事你記得那麼清楚做什麼?你欠扁呀……」
蕭安星有些羞惱的撲向她,又朝她使出搔癢魔爪手,惹得楚心娃是又叫又笑又躲的——
兩人全忘了小傢伙正在隔壁房睡覺的事,也忘了現實。彷彿又回到過去那段快樂的時光,無憂無慮,也沒有包袱,只是兩個愛玩愛笑愛鬧的天真小女孩。
☆☆☆
台北
「我這次去法國走秀時看見娃娃了。」偎著劉國維坐在應屬於楚家的客廳中,俞可欣特地來傳遞這個消息。
坐在兩人對面的范修堯只是淡然的聽著,臉上毫無表情。玻璃落地門外映著楚心民正愉快的甩著水管邊玩水邊替庭院花草澆水的身影,范修堯望著那燦笑的眉眼,顯得心不在焉。
「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我說我遇見娃娃了。」俞可欣再次強調。
「我聽見了。但那又如何?你不是說她看見你就逃跑了嗎?那表示她並下想再見到我,而因為不想見我,她可以毅然的斷了與你們的聯繫,你認為我還有立場去將她追回嗎?在我做出這些混帳事之後?」一切都已錯了,時間不能倒轉,他也無法挽回曾殘酷傷害她的事實。
劉國維沉默不語,他心中的想法與范修堯一樣。如今的關鍵是在娃娃身上,在於她願不願、能不能原諒阿堯,在阿堯做出那些蠢事後。
「可是娃娃她……」俞可欣仍不死心。
「她如果真要躲我一輩子,我也不會去找她的。我所能做的只是替她照顧好心民。這也是我唯一該做、能為她做的事情。」他平靜的說出自己的打算。
在庭中玩水的楚心民有著和她如出一轍的眉眼,他的娃娃!一切的事情似乎都慢了一步。太慢發現事實,太慢發覺楚心民的無辜,太慢……阻止他對她的暴行。
從警方深入調查至謝有行終於坦承犯罪還楚心民一個清白後,已歷經一年半,而楚心娃則早就與所有人斷了音訊。她或許仍不知道她的大哥已洗清冤屈,不然應該會回來帶她哥哥走的。
那條K金鏈在他特別委託之下,終於在謝有行住處的水族箱中被找到。
「那時還以為是純金的哪,想拿去當點錢,沒想到是不值錢的破K金鏈。順手扔進魚缸裡當裝飾,久了就忘了。」謝有行在獄中隔著鐵窗滿不在乎的回答。若非忘記,他早扔掉它了,以他小心翼翼的犯案手法,怎會將可能使自己被定罪的證物留在身邊呢!
想起那時的夢境,雪兒是來提醒他這件事的吧!所有的事在冥冥中似乎早有定數,否則那條項煉怎可能在姓謝的搬遷過無數次之後仍留在他身邊,直到被警方尋獲做為呈堂罪證。他在法庭上清楚的說出事實的經過——
那時他將修雪騙到偏僻角落想強暴她,修雪抵死不從拚命掙扎。適逢有人走過,慌亂中他摀住她的口鼻、掐住她的脖子防她呼救叫嚷。不知道的是他手勁太重,致使修雪因而窒息死亡。他以為她只是昏過去了,畢竟他從未害死人,依舊動手卸下她的衣物!!
追著最喜歡的大姊姊身影而來的楚心民那時見著的就是這一幕。那個剪樹的人正壓在雪姊姊身上。直覺他在欺負修雪,楚心民大吼一聲就衝上前欲將他拉開,謝有行嚇了一跳,以為東窗事發,在回頭看清來人後他鬆了口氣。
「滾開!你這死白癡,少來壞我好事!」他甩脫楚心民的手揍了他一拳,又想繼續未完的好事。戴套子雖然玩起來比較沒那麼爽,不過卻可以免除許多麻煩。
「雪……阿雪……」誰知被揍倒在地的楚心民卻立刻爬了起來,還嚷叫著扯著他的衣擺。
謝有行一慌,怕他的叫聲會引來他人,情急的自女孩身上抽出,離開女孩的身軀。
楚心民欲奔近范修雪。而好事被打斷的謝有行自是非常下爽。
「死白癡,老子還沒爽夠你來攪和個什麼勁!」陰狠狠的低咒,他一抬腳就踹往楚心民,楚心民悶哼了聲倒在草地上,他更是一拳拳毫不客氣的往他身上招呼。
「唔……嗚……」楚心民哭叫著蜷起身體抵抗他的拳腳交加。他所處的世界中沒有暴力,他不懂得如何抗拒。他的嘴角破裂淌著血跡,身上的衣服也沾滿草屑凌亂不堪。
數人往這方向行來的腳步聲令謝有行警覺的停下動作。看來這次他是無法盡興了。「媽的,老子都還沒爽到呢!」忿然咒罵,他再狠狠的朝楚心民補上一腳才匆忙逃逸。
楚心民連忙爬到修雪的身上拍著她的臉喚道:「雪……阿雪……」
沒有反應。
「阿雪不要睡覺……快起來。」他拉拉她的手,又扯扯她的長髮。
她依舊一動也不動。
哥哥,小花它已經死了,它上天堂去了。以後它不能陪你玩球球了。他想起娃娃這麼說。
不行!阿雪不可以死,不行上天堂,不行!
「雪……雪……」他抓住她的肩膀搖晃著。
而當所有人趕到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楚心民衣衫凌亂的壓在赤裸裸的修雪身上,而他的手正死命的掐著她的脖子。
這就是事實真相。親眼所見的事實蒙蔽了他們的眼睛,最後甚至連楚家人也不相信他。最苦的人是楚心民吧!看著他高興的玩跳,范修堯懷疑他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究竟領受了多少?或許無知也是一種幸福吧。
他將楚心民自聖心接回來,靜靜守著娃娃又交還給他的楚宅,等候著她願意回來的那一天。
回到他身邊。
☆☆☆
台北安寧養護中心病房
蕭安星俯首在昏迷不醒的朱西寧耳邊,用著難得的溫柔聲音訴說著楚心娃的故事。
「你說她過不過分?簡直是不把我們當朋友。不過娃娃也很行喔,你還記得我們的乾兒子寬寬吧?你知道嗎?他老爸竟然是那個建堯企業的總裁范修堯呢!很神吧!還有連那個已經退休的國際名模辛蒂·俞都是娃娃的乾姊姊呢。說到這,我還真想知道她口中那個劉大哥會不會也是個頂了不起的人物,該不會是個黑道大哥什麼的……」
咦!說到這裡,自言自語得不亦樂乎的蕭安星突然想到——年前辛蒂·俞宣佈要嫁人引退時,她那未來的另一半似乎也姓劉,有可能是娃娃口中的劉大哥嗎?從娃娃口中,她覺得自己似乎也認識了他們許久似的,對他們不禁好奇起來。
體內的好奇兼八卦因子一被挑惹起就抑制不住,探視完朱西寧後,做事急躁的蕭安足立即馬不停蹄的趕往鄰近的市立圖書館查資料去了。
在資料室中,她快速翻閱著厚厚一大本裝訂成冊的舊報紙,想尋找有關辛蒂·俞婚事的相關報導。驀然,某日的頭版標題中那巨大的「聖心」兩個字吸引住她的目光。聖心教養院!這不是娃娃她哥……她將探索八卦一事丟在一邊,認真的閱讀起那篇報導。
隨著閱讀而流入腦海中的訊息令她的雙眼越瞠越大。這……不會吧!想不到會因為她的無聊兼八卦之舉而發現這麼重要的事實。有些慌忙的將後續報導找出來研讀,在一口氣看完後,她迅速地將相關報導全Copy了一份塞進皮包裡。付清影印的費用,她抬起手腕瞄了眼手錶,腳下隨即加緊步伐往外走。
如果不回老家,將手邊的事務處理完,她應該趕得及搭上明早第一班飛機回法國吧。
☆☆☆
「不會吧!你現在就要走?那寬寬怎麼辦?」高揚的女聲在寂靜的公寓中響起。
「我要回去,寬寬當然是跟著我回台灣了。」另一道不慍不火的輕柔女聲說道。
「可是你不是不想讓他老爸知道嗎?」
「那是從前,現在沒關係了。反正我們之間的阻礙終於不存在了。」她淺淺的笑了。
「難道你打算就這麼沒志氣的立刻原諒他,回到那個混蛋身邊嗎?他從前對你那麼壞,如果是我,讓我看見他的頭一件事,我一定會先一腳踢斷他的命根子再——」
「當時說恨他不過是一時的氣話。我如果真的恨他,就不會把寬寬生下來了。」還好寬寬還沒睡醒,否則蕭大美人那段血腥又殘暴的宣言可有得他發問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就帶著孩子回去和他破鏡重圓,如果他已經有了別人呢?」蕭安星替她預設最糟的情況。
「不知道。」
「那如果他決定只要孩子不要你呢?」
「再說吧!」
「喂,楚笨娃!這可是和你切身相關的事情哪!你也多考慮一下再行事嘛。」真氣死人了!為什麼楚心娃這笨太監不急,偏生她這女王卻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呢?
「誠如你所說的,這是我自己的人生,走得好與壞都是由我自己來承擔。我知道你很擔心,可是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回去,多一秒鐘也無法再等待下去了。即使不為了他,我也該回去看看我大哥,如果……我會把我哥接到法國來和我一起生活的.」她堅決的將一些簡單的必需品整理好放進行囊中,拉上拉煉,打電話招呼計程車到公寓樓下。
背著大多裝滿兒童用品的包包,她回身至臥房中抱出仍酣睡中的小寶貝。
「你現在就要走?!」蕭安星叫道。
「我還要到工作室交代一些事情。」楚心娃回答。
對喔,娃娃沒說她倒沒想到。娃娃要回台灣,那衣適坊的設計圖怎麼辦?
「你走了那衣適坊下一季的設計大綱怎麼辦?」
「當然是由女王你出馬了。你可是衣適坊現任的創意總監呢!」將公寓和工作室的鑰匙全丟給她,趁女王還陷入自憐自艾尚未發飆時,楚心娃頭也沒回的落跑了。
整整半個小時後。
「楚心娃!你給我滾回來……」可怕的怒吼在公寓中迴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