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糗!她粉臉漲得通紅,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下去。
曾子璇先是一愣,接著,毫不客氣的抱著肚子爆笑出聲,「哈哈哈……」
言宣兒的頭是愈垂愈低。她過去二十一年來加總起來的困窘都沒有這段日子多,讓她死了吧!
嚴倫是殿後的,所以,此刻正瞪著她的後腦勺,這當下,她的肚子還能大唱空城計,他真的是被她打敗了!
「跟我來。」丟下一句話,他轉身往來時路走去。
曾子璇瞧他往斜對街的一家飯館走去,勾起嘴角一笑,「不輔佐?話說那麼硬,卻在乎你餓肚子?矛盾的傢伙!」
她咬著下唇,看著這吊兒郎當的傢伙一眼。他實在很像紈褲子弟,但怪的是,卻不討人厭,他才真的矛盾呢!
兩人隨即跟上嚴倫,不一會,便讓店小二給迎進飯館內,在一個靠窗的角落坐。
「吃什麼?」嚴倫臭著一張臉問她。
「牛肉湯麵還是咖哩飯都行。」她低如蚊蚋的回答。
「咖哩飯是什麼?」聽到沒聽過。曾子璇瞪大了眼,連嚴倫也濃眉一蹙。
她猛然回神,這才想到時空不同,粉臉又是一紅。「呃,包子、饅頭、花生。」
她在電視劇裡看過古人進客棧都點這三樣的。
嚴倫隨即喚來店小二,點了鮮肉包子、饅頭、花生、鹽水鴨、芙蓉魚、豆腐羹,再加一壹龍井……
吃飯是最安靜的時候,她埋頭的吃,不去理會身旁兩個只喝茶的傢伙,殊不知這是嚴倫特別示意好友與他分別坐在她兩側,讓她得以拿下掩面的黑色絲巾,安心的用餐。
店家燈火通明,憑窗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條燈火閃動的河流,波光樹影的,再加上一排古樸的木造老街,這古代的夜景也有一股迷離的美。
言宣兒正被這幕風景吸引時,幾個男人進來,就坐在他們鄰座,一點完餐,就扯開嗓門聊起天來。
「女人當皇帝,國家沒前途了,傳言她天天在皇宮內吃香喝辣、作威作福,數著金銀財寶過日子。」一名白髮老翁如此說著。
「還不止呢,上回,她還在一家酒樓胡鬧,喝得醉醺醺,沒給灑錢就算了,還砸壞了店內東西,也沒見官府挺身出來賠償。」他對面年約四十的壯漢頻搖頭。
「這我也聽說過。」另一名藍袍中年男子在喝了口酒後,又道:「但何老頭家裡的事,你們聽過嗎?」
見眾人搖頭,他說得更起勁了,「女皇看中他家中的老梅樹,也不管那是他的命根子,是他過世愛妻最鍾愛的樹,差人拔起就轉植到宮中去,聽說沒多久,梅樹就枯死了。」
「真惡劣啊,君子不奪人所愛,她還是君王呢!」幾個男人看起來已經喝過一攤了,臉都紅紅的,嗓門大,一點也不忌諱的扯開嗓門批評女皇。
倒是其他客人替他們緊張,就怕他們禍從口出。
但嚴倫和曾子璇都沒有制止,因為就連以往在聽到第一句批評就暴跳如雷的女皇都沒吭聲了,他們很好奇她在想什麼。
言宣兒覺得羞愧,頭也愈垂愈低,雖然那些事明明不是她做的,但她目前的身份就是女皇,如果被困在這裡一輩子,她是否就要被世人嘲笑唾罵一輩子?爛攤子碰到就收拾一下好了,免得日後都只能低頭見人。
「嘿,有沒有銀子?借我一下。」
「想幹什麼?」曾子璇好奇的問。
嚴倫倒是二話不說的掏出銀兩給她,不料,她立即起身走到那桌閒磕牙的酒客旁,把所有銀子放在桌上。
「這、這是?」眾人猛地抬頭看著這名有點眼熟的天仙美人。
「請把這些銀兩拿給何老頭,還有那家酒館。」她說完話就轉身跑出飯館。
嚴倫馬上起身跟了出去,曾子璇慢了一步,只能掏錢付帳後,追出去。
「剛剛……剛剛是女皇嗎?」白髮老翁嚇得皮皮挫。
「天啊,我的腦袋還在,你的也還在……還有這一袋亮燦燦的銀子……」藍袍男子摸著自己的腦袋,又看桌子那袋沉甸甸的錢袋。還有些不可思議。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一下,酒全醒了。
「我看女皇轉性了?」
「是啊,沒有怪罪我們批評,還……原來她有一顆寬容的心。」
「是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謂知恥近乎勇,女皇不得了啊……」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邊說邊點頭,原本一面倒的批評,目前全轉為讚譽之詞,可以想見的,這個八卦在不久就會在皇城裡沸沸揚揚的傳開來。
至於言宣兒直接跑回街角的馬車旁,她知道嚴倫一直跟著她也看著她,但她不想談太多。
不一會,曾子璇也過來了,三人上了馬車,車子立即往皇宮的方向駛去。
但車內一片靜默,半晌,嚴倫才開口問:「突然良心發現,知道自己做錯事了?」
所以,那些人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她沒回應,只是低頭看著窗外。
一個不被期待的女皇,是因為寂寞才會惹是生非吧!
不過是個孩子,算了算,她還大她五歲呢,十六歲當女皇真誇張,難怪這個歷史古國,她聽也沒昕過,按照原來女皇的治國能力,東風皇朝要成為最短命的朝代也不難。
是說嚴倫這傢伙簡直像背後靈,無所不在,也不知在皇宮或城外安排了多少眼線盯著她,魁星湖怕是去不了了。
罷了,她還是暫時先留下來,兩人的五官能相似到被誤認為是同一人,也許本來就是同個魂魄投胎的,那就幫忙吧!她學著當一個好女皇,也讓那些看不起女人當皇帝的男人瞧瞧,女人也是很有辦法的。
真的女皇總會回來的,說不定因為她這代班女皇政績做得好,到時還會有獎賞暱。
沒錯,既來之,則安之,她要扭轉情勢!
馬車轆轆而行,嚴倫和曾子璇相視一眼,再看向安靜的她,像是決定了什麼,神情炯亮有神。那小腦袋到底在想什麼?
一行人一回到皇宮,言宣兒仍是悶聲不吭的回到寢宮,曾子璇則是跟著嚴倫回到他暫住的寢宮。
兩人到側廳一坐下,宮女立即倒茶,退了出去。
今晚兩人相約喝酒,就是上回嚴倫要他查的事情已有消息,只是還沒坐下來聊,反而先看到溜出宮外的女皇陛下。
「我的人發現福康的屍體,被人埋在離魁星湖不遠的樹林裡,不過,下手的是高手,沒有留下任何線索。」曾子璇神情凝重的說。
其實手下多日沒有聯絡,嚴倫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但證實死訊,他的神情更嚴肅。「他在南方的家人,我會派人送去消息也會給一筆撫恤金,但我要你查出那個殺死他的人,拜託你了。」
曾予璇點點頭,喝了口茶。「自然得查下去,因為還有一件奇怪的事,而且,我相信因為福康的死,所以,他來不及向你通報。」』
「奇怪的事?」
「推斷福康的死亡日期應該跟女皇跌入魁星湖的時間相同。」
他臉色震驚的聽著曾子璇將情形詳述,包括翌日清晨女皇被發現在湖畔,讓她的兩名貼身女侍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帶回宮中一事。
嚴倫抿緊唇。好友掌握的消息是準確的,過去福康往往在女皇出遊的翌日就前來向他通報她何時溜出宮、何時回宮,又去了哪些地方。
所以,他不會刻意去注意她的行蹤,但她身邊的宮女還算機靈,很清楚他對這名尊貴的未婚妻有負面印象,通常能幫她掩飾就盡力掩飾。
只是,一個不諳水性的人如何上岸的?若說是有人救了她?那個人又是誰?但凡是皇城的百姓,幾乎人人都認得這名從不怕被人認出而四處惹事的女皇,那人為什麼不來討賞?
曾子璇相信好友的疑問跟自己相同。「我的人有找到那名發現女皇的婦人,她是個菜販,住在魁星湖附近的小村落,天天扛著現摘的青菜到城裡來賣,但她發現女皇時,附近沒有任何人,且女皇衣著奇怪。」
她原本就是個會作怪的人,嚴倫沒在這一點上多想,只是不解,殺了福康的人是否也是推女皇落水的人?她又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看來我得多派幾人看著她了。」
「不必了,我的人已夠多了,事實上,連你找的人也可以先行撤掉,她的安全全權由我來負責。」
這個決定很突然,嚴倫神情轉為凝重,「你發現了什麼事嗎?」
「不夠明朗,所以,不想給你捕風捉影的消息,但這件事如果屬實,我絕對不會置身事外。」
他定定的看著好友,心中隱約猜到是什麼事,但關於那件事的確沒有實證。
「我明白了,我會撤掉我的人,讓你好辦事。」
這話帶著弦外之音,曾子璇聽明白了。看來好友大概也有在注意那股倚老賣老的惡勢力。
「只是,太后明日回來,你當真要跟她說不再輔佐?」
他神情一凜,「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也是,不過,「太后要你做,你會不做?光用你是她的未婚夫來壓你,你也很難說不吧!」
「我會說不,就因為我是她的未婚夫,所以她不會認真,除非她先做給我看,要不,甭說是輔佐,這門親事,我也會想辦法退掉。」
曾子璇看著神情堅定的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了,但女皇那關可沒那麼好過,你得挺著。」
第二天,嚴倫沒有去督促女皇上朝,而是等著太后回宮。
當金碧輝煌的鸞轎浩浩蕩蕩的進了宮門,嚴倫及一行下朝的文武大官都在宮門迎接,卻不見女皇。
群臣交頭接耳的議論,看著美如冠玉的攝政王,但他什麼也沒說,倒是太后溫柔的為大家解惑,「是哀家要奴才們別驚動女皇的,哀家想先聽看看攝政王她這段日子的表現,再去見她。」
原來如此。眾臣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於是,嚴倫陪著雍容華貴的太后回到泰和殿。
只是,原本想聽好消息的太后聽到的卻是他不願意再輔佐的事,不管她如何替女兒說情,但嚴倫也很堅持。
「哀家知道那孩子任性妄為,但她的本性是好的。再給她多一點時間吧,當然,這陣子讓攝政王忙裡忙外,就回府休息幾日,再進宮。」
「太后!」嚴倫突然明白金言的執拗個性傳承自誰了。
面對他隱隱欲發的怒氣,太后感慨道:「哀家知道自己自私,也知道女皇有恃無恐,就是因為有我這個母后在她身後罩著,她有再多的不是,還是最尊貴的九五至尊啊,你多包容、多原諒、多體恤她吧。」
他知道無解了,太后是硬要將金言賴給他了。「臣明白了,那臣先離宮。」
嚴倫自然是帶著一肚子的火告退的,而太后則轉往女兒寢宮。
言宣兒才剛從御書房出來,被那些咬文嚼字的奏摺搞得頭昏眼花,出來透透氣,就見一名風韻猶存的婦人迎面走來,對方頭戴一隻鑲滿珍珠寶石的鳳冠,身著一襲繡著雲霞、龍鳳的金色華服,整個人金光閃閃,面貌慈祥,看來好像廟裡的媽祖娘娘呢!
「太后吉祥。」她身後幾名宮女優雅行禮,這一聽,她也急著屈膝行禮,「太后吉祥。」
太后一臉驚愕的看著女兒,「怎麼不是喊『母后』?言兒,是國事繁重,讓你昏頭了?」
又出糗,她粉臉爆紅,「沒有啦,母后,只是突然口誤。」她乾笑的解釋。
「我們母女倆到我的泰和殿聊聊吧,這幾日,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