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午後,嚴府派來照料這座宅子的管事來到繡樓外,詢問伺候的丫鬟。「我有事要求見,煩請進去通報一聲。」
這位傅大小姐可是主子十分疼愛的外甥女,因為嚴府人口眾多,總有諸多不便,於是請人蓋了這間宅子,只要她到京城省親,便可以住下,這次是因為老夫人身體微恙,因而專程趕來探病的。
「請稍等一下。」丫鬟回了一句,轉身進去了。
不消多久,又出來請管事進屋。
管事手中捧著托盤,跨進門檻,朝在座的傅瀲灩拱手一揖,她的五官遺傳了母親的細緻秀雅,雖然還在守喪,但是包裹著纖軀的白色雲錦,依舊將膚色襯得是晶瑩剔透。
「見過大小姐。」
「管事找我有事?」
今年十七的傅瀲灩臉上脂粉未施,模樣纖柔姣好,有著官家小姐的氣質和風範,加上父親身為南陵織造府織造郎中,自及笄之後便有不少人上門提親,不過礙於生母在兩年前病逝,必須守喪三年,婚事也就自然地延宕下來。
「這是我家少爺要小的送來給大小姐過目的。」管事將托盤呈上。
「小舅舅要你拿來的?」這個小舅舅是死去的母親最年幼的弟弟,跟母親的年紀相差甚多,襁褓時還常讓母親背在身上。
身邊的丫鬟接了過去,然後遞給她。
待傅瀲灩打開托盤上的布袋束口,裡頭裝了好幾塊大大小小的石頭,她拿起其中一塊對著光線瞧,那色澤竟稀奇得教秀眸為之一亮,唇角跟著往上揚高。
「好個色相如天,真是光輝燦爛,若眾星麗於天……這些可是最上等的青金石,小舅舅是打哪兒弄來的?」
她自小就喜歡待在染坊中,看著工人將織好的布疋一一染上絢爛奪目的顏色,自然學會了一手染色的好功夫,甚至連皇帝御用的袍服所需要的佛青色,她也十分嫻熟。這佛青色可是只有皇帝,以及皇帝御賜的人才有資格穿的,要染出這種色澤,必須要將青金石加以研磨提煉,更不是一般人染得好的,以她不到十三歲的年紀,就把這門功夫給學齊了,連那些老師傅都欽佩不已,直誇她有天分,還將畢生所學全都教給了她。
「這是昨日幾位客人到吉祥酒樓喝酒吃飯,還點了好幾壇最貴的『月下香』,臨走時發現帶的銀子不夠,知道在我們這兒這種石頭可是比金子還要值錢和稀有,便拿它們來抵帳。少爺知道大小姐一定會喜歡,特地要小的送過來。」
將袋口束好,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還是小舅舅瞭解我,知道我正好需要這些東西,沒想到才跟他提過一次就記住了……請問管事,那些人是打哪兒來的?」傅瀲灩原先還在煩惱該去哪裡找青金石,想不到這麼順利就有眉目了。
「據說是往來於中原和大漠諸國之間的商團,只知道帶頭的人姓滕,從外表和長相,以及說話的腔調來看,多半是螭日國的人。」管事一五一十地說。
她沉吟片刻,又問:「姓滕?可知道那些人離開京城了嗎?」
「應該還住在附近的客棧,只要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他說。
揚起眼簾,傅瀲灩看似柔弱的秀顏卻透著堅定的光芒。「煩請管事跟我小舅舅說一聲,我想要見見這個人。」
「大小姐,這樣妥當嗎?那些大漠的蠻族人多半都很粗野無禮的,何況男女有別,會不會太冒險了?」一直在身旁伺候的奶娘擔心地問。
管事也正想這麼說。「是啊、是啊,少爺也不會答應的。」
「我不怕。」傅瀲灩一旦決定就不會更改。
「可是我們又不懂那些蠻族人說的話……」奶娘試著讓小主子打退堂鼓。
「請問管事,他會說中原的語言嗎?」
「呃,會是會……」管事又不能撒謊,只好勉為其難地托出。現在的中原和大漠幾個國家的商業往來相當頻繁,自然也都學會中原話了,不然怎麼跟天朝做生意
瀲灩緩了口氣。「那就好,說不定他們真的有門路可以拿到更多像這樣的青金石,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放棄,還要勞煩管事跟我小舅舅說一聲。」
「那小的這就去辦。」管事退出屋外,趕回離這裡不遠的嚴府。
「大小姐……」瀲灩態度堅定地打斷奶娘的話。「不要阻止我。」
「不如請舅爺代替我們跟對方談,這樣總比大小姐親自出面來得好,畢竟你可是未出嫁的姑娘,隨便見那些低三下四的人,要是傳揚出去,別人會怎麼在背後說閒話,大小姐以後還怎麼嫁人?」奶娘對這個自己奶大的小主子,可是呵護得緊,就怕有個閃失。
「我不想依靠別人,就算是小舅舅也一樣,不能因為仗著他的疼愛,就什麼都不去努力,我是娘的女兒,自然要親自為娘爭這一口氣,這件事我得自己來才行。」瀲灩義無反顧地說。
看出小主子心意已決,奶娘也只好同意了。
「夫人當年要是沒有嫁過去就好了……」奶娘說到傷心處,不停地用袖口拭淚。「聽說當年皇上有意要她進宮,說不得這會兒還有機會當上貴妃娘娘,而夫人偏偏要嫁給小小的織府郎中,當初若是沒嫁,夫人根本不會被氣出病來,明明是個正室,還得受小妾的氣,這世上還有天理嗎?」想到跟自己宛如親姊妹般的主子,不禁悲從中來。
瀲灩眼眶微微泛紅。「所以我才透過太子殿下,請皇上為我作主,只要能在半年內,比二妹早一步得到成色最美的青金石,染出就連皇上都讚不絕口的佛青色來,到時娘就會被賜封為誥命夫人,這可是多大的榮耀,到時爹別想將二娘扶正,二姨娘的如意算盤也就白打了。」
「還叫什麼二妹,虧大小姐善良仁厚,把她當做親妹妹看待,人家可是一點都不領情。」她不禁替小主子打抱不平。「每回見了那個可惡的丫頭,我都想拔光她的頭髮,大小姐在她面前,姿態居然還得矮上半截。」
瀲灩澀澀一笑。「因為我不想跟她鬧,與其逞口舌之快,不如以實際行動來解決問題。」只要是男人無不想有個男丁可以傳宗接代,偏偏娘親的身子骨不好,生下她之後始終無法再受孕,就因為這樣,二娘才妄想母憑子貴。
丫鬟遞上一碗養生茶。「大小姐一定可以的,絕對不能讓二小姐給搶先一步。」她可急著替主子爭口氣,叫聲二小姐還算抬舉她,也只不過是妾生的,居然還敢耀武揚威的。
「這個賭注我非贏不可,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抿起紅唇,眸底閃著剛烈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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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晌午——
「滕爺,請往這邊走!」管事在前頭帶路。
被稱做滕爺的男人約莫二十七、八歲,有著高大粗獷的體格,只見他在繡樓外站定,雙臂環抱在胸前,臂膀都是結實纍纍的肌肉,還有那張異族人才有的深邃臉孔,有稜有角的線條,以及陽剛的下巴,都充分顯露出他不易妥協的性格,擁有強悍的堅持和毅力。而他一頭烏黑的長髮只是隨意地束在腦後,看來更是狂蕩不羈,全身充滿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我以為中原的千金小姐平日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能隨便讓男人瞧見的。」滕冥一雙黑眸犀利地掠過眼前雅致的樓閣,扯了下嘴角,半揶揄地說,雖然會說中原的語言,不過多少帶了些腔調。
「確是如此。」管事只能乾笑。
滕冥濃眉一挑,語帶戲謔地問:「你們這位大小姐該不會丑到見不得人,才想藉這個機會,隨便賴上個男人嫁了吧?」
跟在身後的幾個男人頓時跟著放聲大笑,他們的身材個個都比中原的男人還要高上一個頭,看來都是人高馬大的,教人看了不免有些畏懼。
「滕爺真是愛開玩笑。」管事的臉都綠了一半,沒膽斥責,只能打哈哈地敷衍過去。「請在這兒稍等一下,讓小的進去通報。」
滕冥雙臂環胸地站在繡樓外頭,耐著性子等待。「就說中原的女人麻煩,哪比得上我們螭日國的爽朗大方。」
「爺說得是,萬一她是因為嫁不出去,才想找個外地人,那豈不倒楣……」隨從之一的巴蒙直言說道。
另一個魯西也忙著附和。「是啊,爺可別當了冤大頭!」
烏都裡口氣可就溫和許多了。「人家好歹是姑娘家,別說這麼難聽……」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
滕冥從喉間滾出一串放肆的笑聲。「那也要看她有沒有本事了,好了,反正這兩天也沒事幹,閒著也是閒著,就當做是消遣吧。」
主子都這麼說了,其他三人再有異議也只能附和了。
「滕爺請進。」管事很快地出來。
他「嗯」了一聲,跨步向前,總是形影不離的三人也要跟著進去。
管事硬著頭皮阻攔他們。「抱歉,我們大小姐只請滕爺一個人進去,請三位先在外頭等。」
「什麼意思?」
「爺,該不會真的有詐吧?」
保護主子的安危可是他們的責任,也關係到螭日國的未來。
滕冥抬起左手,示意他們不要再說了。「你們都在外頭等就好。」難道他會怕了區區一個女人不成。
「爺!」三人不禁大驚。
滕冥卻毫不遲疑地跨進門檻,一踏入,那扇門便靜靜地關上了。
「請!」管事比了個手勢說。
才往前走了兩步,滕冥站定,兩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眼前的陣仗,兩旁有三名家丁守著,隱隱約約可以窺見薄幔後坐著一個女子,女子身旁還有其他人守護著,那些人不時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他不禁掀唇輕嗤,這中原的女人果然麻煩,說要見他,卻是這樣遮遮掩掩的。
「你就是滕爺?」
薄幔後頭響起的柔媚嗓音,教滕冥唇角一扯,至少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滿順耳的。「沒錯,就是你要跟我談生意?」
瀲灩努力讓語氣保持鎮定,透過一層薄幔,即便看不清對方的臉容,卻也能窺見那比一般中原男子還要魁梧的體格,壓迫感十足,令人不敢小覷。
「是的,小女子姓傅,滕爺請坐。」
滕冥豪邁地落坐,覷見家丁們全都嚴陣以待,顯示出這個女人有多受重視。「好了,開始談吧。」那說話的姿態語氣彷彿他才是這兒的主人。
坐在紗幔後的瀲灩思索著該怎麼起頭,最後還是決定直接問了。「想先請教滕爺,你用來抵酒錢的那些青金石是從哪兒來的?」
「原來你是對它有興趣?」這倒是讓他感到意外,搓了搓下巴,問了一句。「為什麼想知道?」
她凝視著薄幔的美眸流露出一抹悲傷。「這點請恕小女子無可奉告,只想知道滕爺是不是真有門路拿到跟那些青金石同樣等級的,不管要花上多少銀子,只要滕爺出個價,我都願意買下。」
「當然沒問題。」他咧嘴笑了笑。「只要你出得起價錢,沒什麼辦不到的,跟我做生意就是這麼回事。」
「真的?」她欣喜地坐直纖軀。
身旁的婦人小聲地提醒道:「大小姐還是先跟他把價錢問個清楚,免得他到時來個漫天開價,那我們可付不起。」
「奶娘的意思是……」秀顏上的笑意悄悄褪去一半,如果對方故意開出天價,豈不是又給小舅舅帶來麻煩了,因為銀子可是他出的。
偷偷掀開紗幔一角偷窺的丫鬟把頭縮了回去,也過來咬起耳朵。「大小姐,這位滕爺看起來不太像做生意的,反倒像是個土匪,說不得是騙人的,還是小心點得好。」
滕冥依稀可以聽到裡頭嘰哩咕嚕的,兩條濃眉一皺,有些不耐煩地起身,三名家丁馬上緊張地戒備,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你們說完了嗎?」滕冥搖了搖頭,嗤哼一聲。「要是談生意這麼不乾脆,那就不用再談下去了。」說著,作勢要走,還不忘語帶嘲諷地撂話——
「女人還是別學男人談什麼生意,你該做的是在床上好好伺候你的男人,再幫他生幾個娃兒。」
這話說的是大剌剌的,毫不修飾,果然聽到紗幔後傳來好幾道抽氣聲,像是被他的話嚇到了。
奶娘首先受不了,也不在乎滕冥聽不聽得到,罵道:「蠻族人就是蠻族人,說起話來既粗野又無禮!大小姐,我們再找找看別的法子,不一定非他不可。」
瀲灩卻非常明白,若是錯過這一回,自己恐怕是輸定了。
「滕爺請留步!」比起娘生前所受過的委屈,這些嘲諷又算什麼?
滕冥挑起一眉。「如果要繼續談不是不行,只不過……」雙臂環胸,目光凌厲如刃,幾乎可以刺穿那層紗幔。
「只不過什麼?」聽到還有希望,瀲灩屏息以待。
「……要面對面的談。」
在說話的當口,滕冥在家丁們措手不及之下,已經跨出幾個大步,大掌用力扯落了紗幔,在奶娘和丫鬟的驚叫聲,以及家丁的低斥下,親眼見到這個嗓音如水般柔軟卻又勇氣十足的女人。
兩雙眼睛對個正著!
滕冥用欣賞的眼光上下打量眼前看似嬌弱的女人,只見她挺直腰身,眼底燃著兩團不服輸的火炬,毫無畏懼地回瞪著他。
這女人有別於一般的中原女人,既有勇氣也不失膽量,真是出乎意料的合他的胃口,也觸動了心頭的某一根弦。
丫鬟發出低斥,指著他的鼻子開罵。「我們大小姐是什麼身份,怎麼可以隨便讓你瞧見?」
「你們還愣在那兒做什麼?快把他趕出去……」奶娘也被他的舉動嚇著,連忙要保護小主子。「快!」
家丁們使出吃奶的力氣抓住他的手臂,想要將滕冥拖出門外,可是怎麼使勁,就是動不了半分。
「真的要趕我走?」他不為所動地任由家丁又拖又拉,兩眼則是須臾不離地盯著瀲灩,等待她最後的決定。
「放了他。」瀲灩柔聲下令。
真是可惜!滕冥心中不禁暗忖,原以為她會害怕退縮的,那麼他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轉身離開,但她沒有,真是要對她刮目相看了。
「大小姐?」奶娘不敢置信地問。
「放開他!」她口氣一冷,再次命令道。
「是。」家丁們這才鬆手。
「你、你可不要亂來!」奶娘宛如母雞保護小雞似的站在瀲灩身邊,怒視著眼前高大魁梧的蠻族男人。
「既然怕就不要找我來。」他笑諷道。
「奶娘,你別插手!」瀲灩面罩寒霜地低斥,然後緩下口氣對他說:「滕爺說得是,既然怕了,就不會請滕爺過來,這是小女子的不對。」
眼前這個男人渾身上下看來狂放不羈,長得也好看,不過整個人卻漫著一股野性難馴、唯我獨尊的氣勢……
他究竟是什麼人?
真的只是個平凡的商人?
他上前一步,這可引起眾人的驚慌。
「你們怕什麼?難不成我還會把她給吃了?」說完,倒覺得這個想法不討厭。「要談可以,我要單獨跟你談。」
瀲灩心頭一凜。「就我們兩人?」
「大小姐別聽他的——」
「你這人根本居心不良!」
丫鬟和奶娘拚死也不會讓他接近一步。
「那就隨便你們。」滕冥兩手攤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好!」她握緊粉拳,不想讓他以為她怕他了。
「大小姐!」丫鬟和奶娘同時喊道。
瀲灩搖了搖螓首,用著不容轉圜的口吻說道:「你們先出去吧。」
奶娘想要勸她打消念頭。「要是就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萬一傳揚了出去,可是有損大小姐的閨譽……」
「奶娘,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瀲灩苦笑。「你們都下去。」如今只能相信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所有的人都退到外頭,又不敢離得太遠,要是有個什麼,可以衝進去救人。
「滕爺真的有辦法拿到我要的青金石?」瀲灩從座椅上起身,把背脊挺得直直的,不想讓對方察覺她的雙腳發軟,怕在氣勢上會輸上一大截。
「你需要多少?」他沉吟地問。
「至少要一百斤。」
「給我多久的時間?」滕冥環臂笑睨著她。
「三個月。」瀲灩知道往返中原和螭日國一趟,連夜趕路,最快也得花上快兩個月,但是時間緊迫,她也是不得已的。
滕冥挑了下眉。「為什麼非要它不可?」
「是不是只要說出原因,滕爺就會答應這筆生意?」她仰起螓首,瞬也不瞬地望進他深邃的瞳眸內。
「也許。」他不置可否。
聞言,瀲灩只能在心中氣惱,因為她明白掌控權不在自己身上。「好……是因為一個賭注,只要能用上等的青金石染出連皇上都讚賞的顏色,我就算贏了,還可以向皇上提出一個請求。」
「什麼樣的請求?」
瀲灩下顎縮緊,情緒跟著激動起來。「請皇上追封我娘為誥命夫人,那麼傅夫人這個位置除了死去的娘之外,二娘別想取而代之,只要想到她是怎麼對待我娘的,我就絕不容許她被扶正。」
他搓了搓下巴。「你想替你娘討回一個公道?」
「沒錯!」她答得乾脆。
「原來是這樣……」滕冥沉吟了下。
「那麼滕爺的意思呢?」
「我要考慮一下。」他有意無意地吊她胃口。
「你……你怎可說話不算數?」瀲灩著惱地脹紅粉臉。
「我方才只說也許會答應,可並沒有說一定會。」他咧了咧嘴,戲謔地覷著她惱火的秀眸,看來她的脾氣可不小,真是越來越好玩了,讓他生起想逗弄她的念頭。「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她愣了愣。「什麼意思?」
「我不要銀子。」銀子他不缺,他缺的是讓他感興趣的女人。
「不要銀子?那你要什麼?」
滕冥目光轉為深闇,高大的身軀俯向她。「我要你!」就是故意要為難她,想看看她的反應。
接下來會是罵他無恥、下流呢?還是馬上叫人轟他出去?對一向名節重於性命的中原女子來說,可不會隨便拿自己的貞節開玩笑,他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有這個膽量。
「你……」瀲灩滿臉通紅,是羞也是怒。
「你聽見了,我要你!」他伸臂一撈,調戲地將她扯進了懷中,貼在自己的身軀上,感受到她的柔軟和自己的堅硬。
瀲灩既驚怒又羞憤,從來不曾被這樣輕薄過。
「你這是趁人之危!」她咬緊牙關斥道。
「沒錯!」滕冥也很爽快地承認。「這就是我的條件,要不要答應隨便你,對我來說也沒差。」
「你真的可以拿到?」瀲灩怒氣騰騰地瞪著他。
「像那樣的青金石,我隨時都能拿到,保證讓你贏得這場賭注,讓那個妄想奪走你娘位置的女人無法得逞。」他湊下男性臉龐,嘴巴幾乎要碰上她了,陽剛的男性氣息噴在她的臉上,不過,他並不想這麼輕易的奪走她的唇,那過程太簡單、也太無趣了。「如果你要大叫就趁現在,外頭的人馬上會衝進來救你。」
「只要……」瀲灩努力讓腦子恢復運轉。「只要得到我的身子,你就願意無條件地幫我?」
「那麼屆時你可會心甘情願地躺在床上取悅我?」滕冥還在試探她的決心。
「要怎麼相信你不會欺騙我?」瀲灩秀雅的小臉因這不堪入耳的粗話,頓時由白轉紅,她根本不信任眼前的男人。
他忍不住要鼓掌叫好,這個女人比自己想的還要聰明多了。「說得好!你是沒有理由相信,說不定我是故意騙你的,等把你騙到手了,然後一走了之。」
瀲灩秀顏一沉。「所以呢?」
「所以……」滕冥刻意拉長尾音,無視她的掙扎,將她摟得更緊,灼熱寬厚的掌心就貼在瀲灩的腰背之間。「為了證明我不是那種男人,可以等你親自驗收了東西之後,你再心甘情願地把身子給我。」
「你敢發誓?」她狐疑地瞇眼。
他扯了扯狂傲的嘴角。「有什麼不敢?」
滕冥等著她拒絕,並不相信她有答應的可能。
「好!」瀲灩緊閉了下眼,然後張開,眼底躍動著兩簇火光。「我答應,事成之後,滕爺便可以得到想要的。」
這下子怔住的人反倒是他了。
這女人真是讓他意外,也令人激賞,心頭某一根弦再次被撥動了。
「一旦失去清白之身,你再也無法嫁人,這樣也無所謂嗎?」她應該清楚自己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她抬起小巧美麗的下巴,盛怒的火光將秀顏染得更為美麗。「滕爺曾經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即使犧牲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也在所不惜嗎?」
聞言,滕冥頓時笑開了。
這個女人……
真的讓他很心動。
男性嘴角不自禁揚得好高,大家都被她看似嬌弱的外表騙了,這個女人可是有著不輸給男人的氣勢和魄力。
「當然有。」滕冥越來越欣賞她。
瀲灩深吸了口氣。「那麼滕爺就應該瞭解我下了多大的決心,不管要付出多少代價,我都必須要贏才行。」
他低笑兩聲。「現在我相信了,不過在這之前,我必須收一點訂金。」
「訂金?」她不解地問。
「一個吻。」他激狂熾烈的目光落在那兩片粉嫩又弧形誘人的唇瓣上,滕冥知道這個女人他要定了。
「你……」瀲灩驚詫得秀眸圓瞠。
滕冥聳了聳肩,作勢要放開她。「顯然你只是嘴巴說說而已,下的決心還不夠,既然如此,那麼這筆生意也不需要再談下去了。」
「好!」她真是恨不得將他萬箭穿心。
「我這個人雖然粗野無禮,可也不喜歡做出強迫女人的事來,特別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女人……」
「我說答應就是答應。」瀲灩嗔目嬌斥。
「那就這麼說定了。」
「我先把話說清楚……啊!」瀲灩還沒說完,就被扯進男性胸懷中。
滕冥咧了咧嘴。「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廢話太多,直接步入正題比較合我意……怎麼?要哭了?」
「我不會哭。」她咬著下唇說道。
粗糙的大掌輕捏著瀲灩小巧細緻的下巴。「或許你可以試著掉幾滴眼淚,說不定我就會心軟地放過你,還很心甘情願地為你跑腿。」
「呵,哭並不能解決問題……只會令人厭煩……」否則娘把一生的淚水都哭干了,為什麼還挽不回爹的心,更得不到半點憐惜。
他一笑。「說得好!你真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人。」
「少灌迷湯。」瀲灩可不吃甜言蜜語這一套。
滕冥反倒笑得更大聲,像是被取悅了。
「有什麼好笑的?」
「你真是個有趣的女人……」他輕笑一聲,古銅色的臉龐一吋一吋的俯向她,兩眼炯亮,想看清她有什麼反應。
她知道他想做什麼,不自覺地屏住氣息,緊閉著眼皮,睫羽緊張地上下扇動,一副要上斷頭台似的,只等著結束。
「你不知道男人天生就有一種劣根性嗎?你越是討厭、越是忍耐,男人就越想要征服……」滕冥嗄啞的覆上那兩片柔嫩的粉唇,察覺到她驚懼的退縮,他反倒狂妄地一把攫住,不顧她的低呼,用力地、粗魯地吮咬它們,滿意了才滑入那芳甜的口腔,放肆地捲住她無處可躲的香舌,用一種充滿慾念和野性的方式舔吻。
粉拳抵在他的胸膛上,瀲灩想推開他,但後腦勺卻被大掌扣住,讓她無法轉動螓首,只能任由小嘴被他蹂躪,腦子早已一片混亂……
氣他這樣趁人之危的行為,也氣自己無法拒絕……
她該恨這個正在輕薄自己的男人,但是有求於他,她又能如何……
「唔……你……」男性大掌粗野地揉捏著她的胸脯,讓她羞惱不已。
他全身的肌肉繃緊,氣息轉而沉濁。「你現在知道害怕了……」就是想給她一個教訓,讓她知道別隨便相信男人。
「你敢再……」瀲灩掙扎得更厲害。
滕冥狠抽了口氣。「你再動一下,就算外面有人,我也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她因他這句話僵住了,不敢再動。
「終於嚇到你了。」滕冥笑得有些惡劣。
「你已經得到你要的了……」瀲灩瞪眼。
「是得到了,不過只能算是差強人意。」他邪邪地說。
聞言,瀲灩為之氣結。「你還想怎樣?」
「放心好了,我這人的優點就是說話算話,三個月後的今天,東西一定會給你,到那個時候……」深闇的瞳眸閃爍著狩獵的光芒。「我要一個心甘情願。」
「一言為定。」她不甘示弱地迎視。
滕冥覷著她警戒的姿態,覺得好笑,其實他從不想當君子的,偏偏又喜歡慢慢享受勝利的果實。
反正三個月後她便是他的,不急在這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