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不再讓她幹任何的粗活,髒活,甚至還給她換了一個乾淨、清爽的房間作為她的臥房。
她每天所要做的,似乎就只是在書庫裡自由自在地看書,大少爺甚至把那些老爺珍藏在書房內的書,都借給她看。
而她的工作,就只有偶爾回答一下大少爺所提出的問題。
像夢一般的日子,虛幻得不切實際。
倏地,她眼前一花,一道龐大的陰影,擋住了月光。那是一個人,一個從天而降的人,雙腳輕巧地踏在樹枝上,藉著樹枝的反彈力高躍著。
華麗得……讓人炫目,那銀色的月光,像薄紗一般地披在他的身上,散落片片輝亮
紅色的發,是她從未見過的髮色,紅得耀眼,與他那雙冰藍色的眸子,是如此的截然相反。就像是火與冰,本不該一起存在,卻又奇異的融洽。
那是人嗎?抑或者……是神。因為他的身上,有著一股讓人折服的氣質,讓人想要跪倒在他的腳邊,用最虔誠的語言去膜拜。
冰藍色的眸子無情地盯著她,然後他輕輕地掀起嘴角,露出了那玉白的牙齒,
織樂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所有的思緒都在那一刻凝結了。因為他渾身所散發的獨特氣勢,抑或是因為他那紅與藍的發和眸。
直到冰涼的槍尖抵在了她的脖頸上,她才呆呆地回過神來,「你——是誰?」
邯澤浩皺皺眉,對方的反應顯然是出乎他的預料,他夜探方府,本是想先找到方翱,問出那個神秘人的下落,卻沒想到會無意中被這個女人看到自己的行蹤。
「邯澤浩。」他報上姓名,等待著她的反應。
織樂卻只是迷惘地眨眨眼,對她而言,這只是一個陌生的名字罷了。
「你怎麼不大叫?」他又皺了皺眉,眼前的女孩,臉上根本沒有害怕的表情,是真的不害怕嗎?或者只是一個傻子?
「我為什麼要大叫,你是壞人嗎?」她反問。
「哼!」邯澤浩冷哼一聲,收回長槍,跳進了屋內,「你是方府的什麼人?」他大咧咧地問道,渾然沒有一點闖入者該有的小心翼翼。
「丫鬟。」
他的眼角瞥見了放在案几上的幾本兵書,「丫鬟也懂得看兵書?」
她垂下頭,「我只會看書而已,其他幹什麼都幹不好,只會挨罵,張媽總是說我笨得要死。」
「的確是笨。」他頷首認同。若是她聰明的話,就該知道應該馬上遠遠地從他的身邊逃開,才是保命之道。
她沒做聲,只是靜靜地佇立著。
「你知道方翱嗎?」他隨意地翻動著案几上的書,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你說大少爺,你是來找大少爺的嗎?」
「算是。」
「可是大少爺今晚不在府裡。」織樂答道。
邯澤浩拿書的手一頓,額頭青筋暴起。也就是說,他今天根本是白跑一趟了!猛地扔下了手中的書,他起身打算離開。
「等等,你要去哪裡?」
「去找點吃的,我餓了。」真是難得,他居然會和這個女人在這裡囉嗦。
「我這裡有吃的,你要嗎?」她顫顫地從床頭邊拿出一個小布包,打開布包,兩塊糕點呈在了他的眼前。
邯澤浩瞥了一眼,「這是什麼?」
「豆……豆糕。」
「沒見過。」話雖是這麼說,但是他的手卻已經自動地拿起了其中的一塊,塞進嘴裡。
她的眼神有些期待地看著他的反應。只是片刻,他邊蹙起了眉,把口中的糕點全部吐了出來,「難吃!」手一揚,殺意已起。
織樂失望地半垂下眼,望著手中那剩下的一塊豆糕,「我不知道……有那麼難吃,這已經是我這裡最好的食物了。」這是大少爺賞賜下來,而她捨不得吃的東西。
「你平時吃什麼?」他看著她蠟黃的臉色以及骨瘦如柴的身軀問道。
「府裡人吃剩下多下來的飯菜。」她說著,隨即又補充道:「運氣好的話,還會有肉沫。」
怪不得,她會瘦成這種樣子。邯澤浩撇撇嘴,「你難道不會去要更好的東西吃嗎?如果要不到的話,就用搶的!」
「這怎麼可以!」她猛搖頭,「我覺得我能夠活到現在,已經很好了。」只要活著,每天都可以看看書,她的人生似乎就已經滿足了。
殺意不知不覺地消去,這是他第一次遇到一個像她這樣容易知足的女人!「你是傻子嗎?既然活著,就要得到自己想要的,如果不是的話,還不如死了算了。」
「但我想要的,都已經有了。」她很認真地回答道。
「……看來傻的人是我。」邯澤浩使勁地晃了晃頭。真是好笑,他竟然會在這裡,和一個丫鬟扯這些廢話,他這是怎麼了,本來明明是只要簡簡單單地一下,就可以殺了她的啊。
抬起腳,他無聲地踏上窗台,準備離開。驀地,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
「今晚遇見我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長相,我的聲音,我的名字……」他盯著她,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哦……好。」她忙不迭地點頭,「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
下一刻,他的手像一把薄刃貼著她的脖頸,「如果說出去的話,就——殺了你。」
人影一晃,消失無蹤。只有他的聲音,似乎還殘留在風中。
織樂怔忡,好半晌才抬起手,輕輕地撫摸上了自己的脖頸。他的手,好冰涼,和他的那槍尖一樣冰涼,彷彿沒有一點點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