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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君而已 第10章(1) 作者:千草
    好吧,如果說邯澤浩是一頭野獸的話,肯定不是獅子就是老虎,體內有著天生的掠奪本性,那麼織樂,便是一隻兔子,天生被人蹂躪的。

    可憐的兔子,在被大獅子啃得嘴唇一片腫脹的時候,總算把一個小小的要求提了出來:「我想去書局找一些書看,可以嗎?」

    織樂的臉上一片紅霞,嘴唇還麻麻的,而那佔了便宜的某男,還一臉的意猶未盡。

    這些日子,他總是很忙,而這元帥府裡每天都有很多人進進出出,儘管已經攻下了朱天城,但是時局並沒有穩定下來,反倒處處瀰漫著一種一觸即發的戰爭氣氛。因此,每每一抽得空閒和她在一起,便猶如山洪暴發,「佔盡了便宜」才肯罷手。

    「你想要看什麼書,我派人買來就是。」邯澤浩道,一雙手也沒閒著,撫摸著她柔嫩的嬌軀,美其名曰,看看她這段時間的食補,究竟長肉了沒。

    「我不清楚那邊有什麼書,只是想去看看。」可憐的兔子癟癟嘴,任某男上下其手。

    「那就把那裡的書全買下吧。」

    「這怎麼可以呢!」織樂的嘴巴大張著,臉上只差沒直接寫著浪費二字。

    她的表情讓他揚起一陣笑意,好笑地揉著她的發,他道:「那好吧,去書局,我陪你去。」

    正說話間,一個士兵上前稟告道:「少主,在下有軍情稟告。」

    織樂知道軍情不是自己可以偷聽的,於是退出了房間,耳邊只隱隱聽到士兵道:「稟少主,宏將軍申學士追擊敵人八百里,現在已盡數逮住敵軍,關押在大牢,其敵將……」後面的一些聲音,已然是聽不到了。

    過了一刻鐘,邯澤浩才步出房間,與織樂一起出行。

    朱天城內,華朝的百姓已少了很多,更多的則是酆族的百姓。織樂走在邯澤浩的身邊,任他牽著自己的手。記得那時候,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隨著他一起在這朱天城中走過。

    烈日下,一排人踉踉蹌蹌地走著,手腕上,腳踝上都戴著厚重的鐵鏈。

    「快!快點走,你們還以為是過著像以前一樣的舒服日子嗎?」鞭子刷過皮肉聲音,陣陣作響。這些情景,在被攻陷後的朱天城內,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織樂有些不忍地別開了頭。

    「戰爭中,有些東西是必然的。」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像是解釋道。

    「我知道。」她讀過許多的書,這些道理,她自然明白。他沒有屠城,還善待了百姓,對於一個上位者來說,已經是很仁慈了,「如果我沒有遇到你的話,也許也和這些人一樣吧。」

    「沒有如果,你已經遇到了我!」他不喜歡她口中的那些「如果」。

    「織樂,你是織樂吧!」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織樂猛然一驚,抬頭望去。只見那走到她跟前的那排銬著鐵鏈的俘虜中,有一個滿臉髒污,穿著粗布衣服的中年婦人正在叫喊著。

    「你是誰?」織樂皺起柳眉,仔細地打量著那人。

    「我是張媽。」那人才說完,又一鞭子抽在了她的身上。張媽隨即痛呼一聲,身子踉蹌地向前倒了倒。

    織樂簡直看不出眼前的人是那時候的張媽,那個有著圓胖身軀,總是擰她的方府老媽子。

    「你……你也是方府的人,也是華朝人,為什麼你沒有被他們抓起來?」張媽叫道,一雙豆眼又嫉又羨地盯著織樂的一身華服。

    「她也是華朝的人?」那趕著張媽的士兵停下了步子,轉頭盯著織樂。一個穿著他們酆族服飾的女子,只是長相卻不若大多數酆族人那般輪廓深邃,而站在她身邊的男子,更是讓他暗自心驚。火紅色的發,這種髮色,即使在酆族之中,也只有極少數的人才會有。

    「對、對!大爺,她是華朝的人,之前一直在方府裡當小丫鬟。她的賣身契還在之前被搜出來的那匣子裡。大人如果不信的話可以去察看。」張媽忙不迭地道。按照規矩,一旦舉報成功,那麼她的罪罰便會減輕很多。

    想到這兒,張媽不由得暗怨。在方府當差,本是好事,但是一旦酆族攻陷了城池後,他們這些方家的僕人,反倒是比普通老百姓淒慘得多。至少百姓還有自由之身,但是他們卻成了戰俘。

    「這……」官兵思量著。畢竟此刻織樂所穿的是酆族貴族的服飾,而她身旁的男子身份更難猜測。

    「大人,快把她抓起來,這小蹄子能穿得那麼好,一定是她趁著戰亂的時候偷出來的!」張媽叫得更厲害了,這些日子的折磨,她已經受夠了,而現在檢舉織樂,一旦成功,她也許就不必去漠北服役,可以活得輕鬆些。

    「張……媽。」織樂害怕地看著張媽大叫的樣子,不覺抱緊了邯澤浩的手臂,柔軟的身軀,像小動物似的緊緊地貼著他,「他們要抓我嗎?」她仰起頭,很小聲地問著他。

    邯澤浩笑著,任由織樂把自己的手臂當浮木一般的抱著,「沒有人敢抓你的。」

    他抬起另一隻沒有被她抱著的手臂一揚,一個暗衛已經從隱蔽處倏然出現,手中握著一塊紅銅色的牌子對著官兵道:「大膽,看到少主,還不跪拜!」

    「少主?」官兵傻眼了。

    邯澤浩微微地仰起頭,一雙藍眸在陽光下更為明顯。

    藍眸、紅髮,這是天下間任誰都知道的標記。這是他們酆族的少主,酆族無人不敬仰的少主!

    那個傳說中渾身戾氣,殺戮不斷,霸氣且狂暴的少主,此刻卻一臉溫柔地……被一個柔弱女子像八爪魚一樣地貼著?!

    官兵眨眨眼,覺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再一看,呃……好吧,他沒眼花,事實的確是這樣。

    暗衛手中的令牌,毋庸置疑地證明著男人的身份。官兵不再懷疑,趕忙跪下身子,「屬下參見少主!」

    隨著他的跪下,周圍的那些官兵以及街上的百姓們全部都跪下了身子。黑壓壓的一片,看得織樂不斷地咋舌,在考慮自己是不是也應該跪下?可惜邯澤浩的手臂撐在她的腰上,讓她沒法往下跪。

    張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天差地別的際遇,卻讓張媽更加惡狠狠地盯著織樂,「你這死丫頭,身為華朝人,卻和酆族的人在一起,你難道忘了,你是方府的人,當初大少爺是怎麼對你的嗎?現在方府一門抓的抓,死的死,主子們生死未卜,你卻……」

    張媽的話,猶如一根悶棍,重重地砸在了織樂的腦海中!

    大少爺……那個溫潤如玉,在方府中,唯一讓她覺得溫暖的男子,如今又怎麼樣了呢?

    近乎是本能地,她抬頭,望向了身旁站立著的邯澤浩。

    可是卻只見他神情默然地對著手下吩咐道:「帶下去。」

    「是!」那些士兵趕緊把張媽連同其他俘虜拖走。

    張媽罵罵咧咧的聲音還在不斷地響著:「織樂,你這丫頭會不得好死的!」

    「要我殺了她嗎?」隱隱有著不悅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啊?!」織樂這才注意到邯澤浩正微蹙著眉頭問道。

    「不,別殺她!」織樂幾乎是反射性地晃了下頭。

    邯澤浩歎了一氣,曾幾何時,他連殺個人,都會不自覺地去詢問她,怕會令得她不喜。

    「大少爺他……」咬了咬唇,她還是忍不住地問道。儘管知道大少爺彷彿是一個禁忌,他從來都不喜歡她提起大少爺,可是這一刻,她無比地想要知道對方的安危。

    邯澤浩的臉色迅速地陰暗下來,「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她身子顫了顫,臉色蒼白,「大少爺是不是已經……」

    「如果我說是呢,如果我說他已經死了,你會如何?」

    她倒抽一口氣,臉色煞白得更加厲害。

    冰藍色的眸子一點點地變得陰鬱,他抬起右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下頜,「你不是說你愛我嗎?為什麼聽到方翱死了,還要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

    「還是你對我的愛,僅僅只因為一個方翱就可以輕易地打亂?」

    她想搖頭,可是被固定住下頜的腦袋,卻無法移動分毫。

    他的眼神,讓她的心又在疼了,這股疼痛,在一點點地加劇,甚至就連眼眶中,都不知不覺佈滿了濕意。

    他的嘴角突兀地勾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意,可是眼神卻彷彿可以凍斃人一般,「如果你是為方翱傷心的話,可以先收起來了,他還沒有死,不過也快了。不光是方翱,還有方天長,還有方家三千至死不降的士兵,全部都要被處決!」

    邯澤浩猛地鬆開手,使得織樂整個人一個踉蹌,眼前仿若泛起了一陣漫天血霧。即使明知道戰爭有可能會造成這樣的結果,但是她還是無法想像,那個曾經和她溫柔說過話的大少爺,威嚴的老爺,甚至那麼多的士兵,會……死!

    織樂站在大院落的門口,很安靜地呆著,雙眼望著那緊閉的門扉,不聲不響。

    她這樣的站姿,和這府裡的丫鬟一樣,頭微垂四十五度的角,雙手垂放在身側,脊背挺得很直,像是隨時等待著主子的召喚。

    自從那天回到了帥府中後,她已經三天不曾見到邯澤浩了。

    就像是被刻意地遺忘一般,又或者,曾經那短暫的甜蜜日子,都只是她的夢幻而已。

    卡!

    門打開的聲音,讓她的耳朵一顫。

    「為什麼來這裡?」站在門邊,邯澤浩冷冷地看著織樂。

    她抬頭,細細地看著他,才挪動了著唇,問著她最想知道的事:「方府的老爺,大少爺他們真的都要被處斬嗎?」

    「是,他們是戰俘,且拒不投降,被處斬是理所當然的。」刻意地不去見她,就是因為不想讓她詢問方翱的事。他不想要在她的臉上出現在乎、難過,甚至於不捨的表情。她是他的女人,她所有的情緒,都該只是為了他而已。

    「不可以饒了他們的性命嗎?」她垂著眼瞼,手指不安地相互攪著,貝齒幾乎把唇瓣咬破了。她知道自己的這個問題問得很傻。可是不問,她卻也做不到,內心總是依稀地懷著希望。

    他的面色漸漸地變得陰沉,「饒了誰的性命?是方天正的性命,還是方翱的性命?」

    他隱含怒氣的語調,讓她的呼吸一窒。

    「怎麼?說不出了嗎?若是這些人裡沒有了方翱,你還會不會跑來對我說這些話?」她的沉默,反倒讓他覺得心中更氣。

    「我……不知道。」

    「哈哈哈!」他驟然狂笑了起來,「告訴我,方翱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

    邯澤浩的手固定住織樂的後腦勺,強迫她抬起頭看著他。那雙藍色的眸子染著憤怒與嫉妒,像是又回到了那一晚,他把她抓回來,把她狠狠地扔在營帳內的榻上,也是這樣的表情。

    「大少爺是第一個對我好的人,他……他是我很尊敬的人。」在方府裡最快樂的日子,便是在大少爺的允許下,自由地在書庫裡看著那些兵書。只有大少爺,從來不曾大罵過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揚奚落欺辱她,對她來說,那是相當於恩人一樣的存在。

    「很好!」他牙齒幾乎咬碎,「那我對你來說,又是什麼樣的存在?」

    「你是我……」愛的人!可是望著他憤怒的臉龐,後面的三個字,她又不自覺地縮回了嘴邊。

    「怎麼?說不出來了嗎?」

    她的下頜被他掐得隱隱生疼,「不,不是的!」他是在生氣嗎?因為她沒有說完整的話……不,不可以這樣,她要把話告訴他,她不想要看到他生氣的模樣,就算她有再多的自卑,這一次,她也想要把自己的感情攤在他的面前。

    「不是什麼?難道你要告訴我,你愛我?遠遠勝於方翱?」他諷刺地盯著她。

    「對!」她大聲地道,用著從來沒有過的音量道。

    邯澤浩一愣,雙眸中漸漸迸發處奇異的光彩。

    「我愛你,很愛。我一直以為我這樣的人,是不可以得到愛的,也沒有人會來愛我,但是當那一天,你對我說,你愛我的時候,我才發現,那句話,原來可以讓我那麼的開心,那麼的幸福。」織樂說著,雙眼直視著邯澤浩,眸中第一次沒了以往的那些膽怯。

    這是她鼓起了全部的勇氣,想要告訴他,她的所想,她的所念,「大少爺是我想要報恩的人,而你是我窮盡這輩子,想要好好愛的人。」

    「既然愛我,就不要再去想著方翱。」他把頭埋進了她的秀髮中,咕噥著道。怒氣在一點點地消失,她顫抖的身軀在告訴他,剛才的那一番話,她需要用多少的勇氣才能說出口。

    「真的不能饒了方府的人嗎?」她的肩膀承受著他的重量,這樣的姿態,讓她覺得,她是被他所需要的。

    「別再提這件事了,我不想再生氣。」他閉起眼眸,只想要把小小的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中,讓她徹底地忘記所有姓方的。

    「可是……我、我……想要報答大少爺。」她雙手抵在了他的胸前,斷斷續續地把話說完。

    「休想。」如果他是在戰場上和方翱交鋒的話,早一槍瞭解那人性命,哪還用那麼麻煩,定好了時間再處斬。

    織樂抿起了雙唇,像是在很認真地思考著一個問題,片刻之後,她開口喚道:「大人。」

    邯澤浩的身子一僵,睜開眸子,直起身子看著她。自從他讓她喚他「浩」之後,她就不曾再這樣喊他,而現在……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想要研究她究竟在想些什麼。而她則垂下眼瞼,慢慢地伏下了身子。

    「我希望和大人再次進行軍演推算,那一場的比試還未結束。」她在他的面前跪下身軀,雙膝,手肘、手掌、額頭俱貼著地面,那是一種最虔誠的跪法。

    剛剛才平復的怒氣又開始凝聚了起來,邯澤浩死瞪著跪在地上的織樂,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想到用這樣的法子來救方翱,「你是想在比試中贏我,讓我放了方翱?!」

    「是,只希望大人當初的承諾現在依舊有效。」這是她第一次,違背別人的意見,堅持自己的想法。

    「我的確是說過,只要你贏了,除了我的性命之外,我可以答應你的其他要求。但是你不要忘了,一旦你輸了,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更何況,你以為你在那場比試中剩下的那些兵力,還能夠對抗我?」

    「戰爭不到最後,往往不知道最後的結果。若是我輸了,不管是什麼下場,也是我該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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