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男人真的可以無情無愛的只是戀著一個女人的身體嗎?如果是,她該慶幸還是覺得不幸?
"蓉兒!"弘月一醒,下意識地伸手掠過身邊,身旁和那一早同樣的冰涼觸感讓他倏地起身相尋。
"我在這裡。"她動也不動的坐在椅子上應著。
"過來。"
她愕然的回眸,不解的看著他。
他不是還想要她吧?
"過來替我穿衣。"弘月看穿她心中所想,微笑道。
江水蓉起身朝他走去,抓過他掛在床邊的衣服正要為他穿上,整個人卻被他摟了過去,腳步不穩的跌進他的懷裡。
"你……不是要穿衣嗎?"她被他望得臉又是一紅,忙不迭的別開眼去,不看他那迷惑人心的一雙眼。
"我想先抱抱你。"他將鼻頭湊近她的頸項間聞了聞,伸手且扯開她的領口,大手不安份的便往裡頭揉去握住她一隻乳房。
江水蓉輕喘一聲,伸手要格開他,讓他快一步出手抓住。
"你的工作是服侍我,可不是逃避我。"他低喃微笑,頭一低封住她欲狡辯的唇。
"唔。"她被他吻得發暈,身子再度虛弱不已。
"你好美,蓉兒。"
"再美也不過是你六阿哥的玩物罷了。"
弘月的眉高高挑起,微笑一抹惱怒所取代,"你非得時時激怒我不可嗎?"
"不敢。我天地會弟兄還在你的手裡呢。"
聞言,他的眼危險的瞇起,怒氣在他眼中狂猛的眺躍,他沉著聲一個字一個字說道:"所以你要說的是,昨夜你對我的臣服,在我懷中的吟哦嬌喘,熱情的在我身上搖擺都是因為要保住他們的命?"
不,當然不是。可是她不會告訴他,也不會承認。
"看來你很滿意我昨晚的表現,所以,你是不是該遵守諾言的放了他們?"她刻意說得雲淡風清,像是不在意。
"哈哈哈。"弘月陡地狂笑出聲,粗魯的扣住她的下顎,讓她不得不仰起臉來看著他,"我說過要你服侍到我滿意為止,十個人的命,你以為一個晚上就可以解決了?這交易未免太容易了些吧?"
交易……聽到這兩個字,江水蓉的胸口痛不可抑,雖說她早知事實如此,但真的從他口中說出來是另外一回事。
她咬著唇,高傲的自尊讓她不想再說任何自取其辱的話。她可以忍受他不愛她,但不能忍受他將她對他的愛情踐踏得一無是處。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非常,昨夜的旖旎春意在剎間轉為酷寒的嚴冬。
門板上傳來一聲敲門聲,洛允澤提醒他們,"該上路了。"
"知道了。"弘月應了聲,低買俯視懷中拚命咬住自己唇瓣的女人,氣不住道:"你若再咬下去,我就叫洛允澤把牢裡的人都痛打一頓。"
"你……"
"我說到做到。"他冷冷一笑,將她推開起身穿衣。
***
弘月三人在客棧的二樓坐好,才要招呼店小二點菜,偌大嗓門的男聲便從客棧門外傳了進來——
"可憐啊!好好的書香世家就這樣被朝廷封了。"
"噓,大胖子,說話小聲點,小心人家以為你也是天地會同黨,把你抓去牢裡關起來。"
"聽說白家堡被封是因為白家堡的小姐想跟滿州的官爺私奔,又礙於跟白家堡的少爺有婚約,所以要那滿州官爺在她婚禮的那一天派兵到白家堡找碴,封了白家堡。"
另一人接道:"所以說,白家堡是因為這個緣故被冠上天地會總部的罪名嘍?我就說嘛!這樣的書香世家怎麼可能會是叛黨的聚會所在。去!說到底都是那白家堡的小姐不好,竟為了一己之私出賣未婚夫及朋友,紅顏禍水這句話果真是沒錯!"
"哼,我想她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一個漢女跟一個滿州的官爺有什麼未來可言?"
"是啊,聽說這滿州人的官職還挺大的。'
嗓門大的男子思東著,"叫什麼……侍衛統領來著?"
"官愈大,她的地位只會愈低,說什麼滿漢一家,全都是狗屁!她會自作自受的。"
"那是當然……"
接下去的話江水蓉已全聽不進耳裡,她抓起弘月桌前的一壺酒拚命的往杯子裡倒,喝完又倒,一直到自己酒嗆紅了臉,伏在桌前猛咳為止。
她的淚偷偷的落下,卻不敢哭出聲,猛咳的身子不住地打顫,幾乎快要把肝膽都咳出來。
一隻大手溫柔的撫上她的背脊,輕輕地拍撫著她,不一會,她淚沉滿面的臉被抬起,溫熱的毛巾覆上了她。
江水蓉別開臉,搶道弘月手上的毛巾往臉上抹,卻執意不肯看他。
這一切,全都拜他所賜!後悔嗎?讓白家堡被封是她的錯,就算他們所說的不全都是真的,但白家堡因她被封是事,天地會十個分會舵主也是因為她被擒……
"我吃飽了。"她再也受不住這樣的愧疚感,於是起身想回房。
弘月拉住了她,"你什麼也沒吃,坐下來,這包子熱騰騰的很可口,來,把嘴巴張開吃一個。"
"我吃不下。"
"你不吃,那牢裡的人也不會有飯吃。"
她倏地抬起被淚水盈滿的眼瞪視著他,"你真的很可恨!"
"喏,吃吧。"弘月微微一笑,對她的控訴不以為意,將一個香噴噴的包子塞進她的嘴裡。
這包子……真的很香,但她有點食不知味,只是一口口慢慢咬著。
洛允澤見弘月對江水甚是寵溺用心,心暗暗詫異不語。
"去查查話是誰傳出來的。"弘月不經蓉意的說了句,低頭啜一口茶。
洛允澤點點頭,持扇起身,人還沒走下,不知從何處奔進的黑衣人已由四面八方而來將他們三人圍住,每個人的劍都往江水蓉身上刺去,她的心神仍未自方纔的話中恢復,再加上來人出招又狠又快,她來不及閃開,弘月只得出手將她推開,但她的手臂還是被劃了一刀。
"該死的!"弘月低咒一聲,甩出折扇便朝傷她的人面門擊去。
"啊!"那人慘叫一聲,手持著刀卻益發的猛胡江水蓉砍去。
江水蓉本來躲得開的,發現持刀欲殺她的人是天地會的張二哥,她索性眼一閉,大方的將自己一條命奉上。
千鈞一髮之際,持刀的人猶疑了下,見狀況不對的弘月適時出手,在那人欲揮刀砍上江水蓉的那一刻送給對方致命的一掌,那人當場口吐鮮血而亡,血濺得江水蓉一身。
"張二哥!"她激動的叫出聲,淚撲簌簌地落下。
"走!"弘月拉她起身,邊拉她邊對付來人的刀劍,偏偏她這小妮子在此時跟他作對,武功不弱的她花費他大部份的注意力,讓他幾乎無暇他顧,"別跟我鬧脾氣,快走!"
"我不走!你殺了張二哥,你竟然殺了他!"
"請你搞清楚,他是來取你性命的。"
她大喊著,"命是我心甘情願給他的!"
"你給我住口!"弘月怒不可遏,"你的命是我的,除非我要你死,否則你不準死在任何人的刀下,包括你自已"
"我若莫要死,你豈阻止得了?"她冷笑一聲,長劍一揚便朝頸項間抹去——
"住手!"他飛快的格去她的劍,卻未防到身後有人突襲。
"弘月小心!"
洛允澤警告聲未止,一把長劍已從身後沒人弘月的背,俐落的劍法迅鋌而凌厲,劍起劍落不過一瞬間的工夫。
"我殺他是為祭聰伯在天之靈。"出劍的黑衣人看了她一眼,低歎了聲才飛身離去。
一切發生得太急太快,她怔怔的看著弘月在自己眼前緩緩地倒下,背上染滿了鮮血,而殺他的人是她師兄……
"不!"她驚叫出聲,朝他奔了過去。
"滾開!"洛允澤推開她,將弘月伏在背上大步的走出客棧。
"你要帶他上哪去?"她追了出來。
"你管不著!要不是你,以弘月的身手根本不會道暗算,他若死了,我會拿你的人買來祭他!現在,你馬上給我滾,滾得愈遠愈好!"
"不,讓我跟著你,我……"
"你的存在只會連累他,將他推到火坑之中,你若真的愛他、在乎他,就離開他,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撂下幾句重話,洛允澤背著弘月縱身一躍,轉瞬間已消失無蹤。
江水蓉當然追得上他們,可是她沒有追上去。
洛允澤說得沒錯,是她害了弘月,若不是她,他也不會不顧自己背後的危險而執意先格開她的劍
是她、是她害的,是她的錯。
聰伯的死,張二哥的死,天地會的兄弟被抓,弘月身受重傷……都是她害的!老天,她究竟做了些什麼?
"姑娘……你還好吧?"適才在樓下說話的大胖子關心的上前詢問。
才那一陣刀光血影快得讓人根本來不及看清一切,眾人進得逃、躲得躲,還有人根本來不及閃進,只好躲到桌子底下,大胖子一夥人便是如此。
"你關心我?"擴江水蓉好笑的看著他,眼飽含淒楚,甚是動人萬分。
大子抓了兩下頭髮,不好意思的嘿笑兩聲。
"我就是江水蓉。"
"嗄?"大胖子不明其意,不過人家姑娘都這麼主動了,他身為男人怎麼可以不報上大名?"我叫李震威,姑娘。"
原來,他們根本不知白家堡的小姐就叫江水蓉……她苦苦一笑。
走出客棧大門,她無意識地一直往外走去,一直走一直走,連天下起雨都沒有感覺。
"你要走到什麼時候?"一件披風披上江水蓉的肩頭,披風的主人正不悅的挑著眉。
"師兄……"她抬眸,有點意外見到耿少亞去而復返。
"跟我回去吧。"耿少亞伸手拂去她臉上的雨,歎息著。
"回去哪兒?白家堡已封了。"淚順著雨一起滑落,江水蓉的神情一片淒楚,"是我害死了聰伯,是我害了大家,是我、都是我!"
"不干你的事。"
"若其不干我的事,天地會的弟兄又為何要取我性命?"江水蓉露出一抹苦笑。
"那是有人故意放話要陷害你,我會跟各位弟兄說清楚。"
江水蓉擔心的說:"師兄,你切莫再維護我了,你身為天地總舵主,你替我說話會落人話柄的……"
耿少亞凝視著她,"我不怕任何人的挑戰,重點在於你,你捨不捨得放下一切跟我回去?只要你跟我成親就足以化解所有不利於你的傳言。"
"不……我不能這麼做的,師兄。"
"為什麼不能?"
"這對你不公平,你明知道……"
"弘月已經活不成,你還執迷不悟?"那一劍他沒有手下留情,但在最後關頭還是刺偏了心臟寸許。他希望弘月死,不希望弘月死在他的手中,讓師妹一輩子怨他。
江水蓉怔怔的看著他,搖了搖頭,"不,他不會死的,你騙我。"
"他傷得有多重,你自己親眼目睹。"
"不……"
耿少亞心中清是疼惜的看著她,"嫁給我,蓉兒,不要自己推入絕境眾人的悠悠之口難以平息,我能為你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
"師兄,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真的不能嫁給你,就算弘月真的死了我也不會嫁給你。
耿少亞冷了心也冷了情,"你今天若不跟我走,從今以後我們兩個就沒任何關係可言,你不要再稱我師兄,我也不會認你這個師妹。"
"對不起……"她低下頭。
除了道歉,她真的不知道還能對他說什麼。
"看來,我在你心目中什麼都不是。"耿少亞死了心轉身像來時般忽無蹤。
***
江南知府的永春別苑裡近日來忙得人仰馬翻,因為府上來了個京城貴客。讓劉知府千交代萬交代不可怠慢,令府的家丁僕傭都緊張不已,生怕貴客不滿意有個閃失,自己會平白丟了差事,而近日一堆人在府內四處遊走巡邏的情景,還真像當今皇上親臨。
"怎麼樣了?大夫?"
"他的劍傷離心臟寸許,真是命大得很呵!再差一點就會要了他的命。"大夫說完,把了把弘月的脈,又道:"他的氣甚虛,幸好有你輸人真氣給他,否則他定撐不過今晚,我出門時帶了以前宮中特有的傷藥來,應該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治好他的傷。"
"應該?"洛允澤不清意的皺了皺眉頭,他可是請劉太人千請萬請才把這個以前在宮中當御醫的大夫請來,大夫只跟他說應該?
"唉,老夫之所以說應該,是因為這還待要病人的配合,在未來十天裡,病人不可以下床亂動,傷口也不可以碰到水,心情更不可以過於激動,如果這樣,十天之後,他的傷勢就好了大半,若辦不到,拖上半個月一個月也是可能的事。"
"我知道了,劉大人,替我送送大夫。"
"大夫,這邊請。"劉知府微笑而有禮的將大夫請了出去,並命帳房取來一大袋銀兩給他。
"劉人人,這太多了。"大夫推辭不收。
"不多不多,你若真把裡頭的人給治好了,還會有一大筆銀的,現在你就先收下這些吧。"
"劉大人"
劉知府叮嚀道:"口風緊些,可別透露出去你今天治了什麼人。"
"劉大人多慮了,老夫本就不知此人是何方神聖。"說著,大夫收下銀子後離去。
***
夜裡,永春別苑裡陡地出瓷碗碎裂的巨大聲響,一聲接一聲好不嚇人。
"啊!"婢女驚叫出聲,手忙不迭地撫著雙耳。
"叫什麼?叫洛允澤給我滾出來!"拉開被子,弘月急忙的想下床找人。
"公子……公子你不能下床叼!"
"我要見他,現在!"
"要見我何必大聲嚷嚷?搞得人家劉大人別苑上上下下雞飛狗跳的?"披著外衣的洛允澤出現在弘月房裡,示意婢女退下。
"蓉兒呢?我好聲好氣的問了那婢女半天,她竟然跟我說她從沒見過一個叫蓉兒的姑娘,怎麼回事?她呢?為什麼沒有跟我們在一起?"弘月撫著胸口裹著布的傷口處猛喘息,邊說話邊痛得抽氣。
"走了。"洛允澤沒好氣的說道。
弘月氣虛的瞪著他,"走了?這是什麼鬼答案?"
"這不是答案,是事實,她趁你重傷,而我又沒能力顧及她的情況下跑了,我能怎麼辦?我當時背著你跑已經夠累人了,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去抓她回來。"
"你的意是她逃跑了?"弘月沉著聲,一張臉冷得嚇人。
"沒錯。"
"我不信。"
"你不信?"
"她根本不可能看見我受了重傷還拋下我離開。"他認識她這麼久,早已看透她的好心腸,要不,當初她也不會多管閒事地教了他;可是……"她是有可能離開他的,因為他害得她至此……也許,她心死了?
"難不成她還會笨得繼續留下來受你威脅?替你暖床?"
弘月瞪著他,悶聲道:"她能上哪去?天地會的人已將她視為叛徒,四處派人追殺她,她根本無處可去。"
"這不關我的事。"
"我要你把她找回來。"
"不去。"洛允澤很爽快的回絕。
"你……真不去?"
"你把我殺了我也不去,那女人害你如此,我沒派人去把她殺了已經很不錯,找她回來做什麼?繼續害你嗎?"
"好,你不去我自己去!"說著,弘月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下床穿衣,雖然傷口疼得他連穿件衣服都痛苦難當,不過他是鐵了心,無論如何也要去把那丫頭找回來。
他不放心呵!那傻丫頭,如果她傻得跑去自盡……想到這,弘月不由得一陣心痛。
不、不會的!他一定還可以再見到她,他一定要再見到她!
洛允澤見他認真非常,又想到大夫千交代萬交代的話不由得皺緊眉頭,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上前去接過他的衣服,將他拉回床上。
"躺下來養你的傷,如果你還想活著見到江水蓉的話。"
"我躺在床上怎麼找人?"
洛允澤翻個白眼,"我去可以了吧?六阿哥。"
"你不是說殺了你,你都不去幫我找她回來?"
"殺了我,我當然就不能去找她回來。"洛允澤悶哼一聲,轉身要走,弘月又喚住他,他連回頭都懶,只應了句,"幹什麼?"
"你一定要盡快把她找回來,我擔心她會有危險。"弘月非常慎重其事的交待代。
"知道了,還有嗎?"
"謝謝你,我一定不會讓皇阿瑪虧待你的。"
"那你還是自己接下皇位好了,到時我就一輩子吃穿不愁。"說完,洛允澤手一揮將房門關上,消失在永春別苑的夜色之中。